我yao著牙著狠,連喘帶爬的又堅持了半個時辰。最可氣的喘氣還不敢太大聲,生怕驚了大王的王駕。
轉過矮丘,遠遠地就看見前方屋影重重。山腳下,一座莊園。氣勢不凡,看來應該是富貴人家。我先想到的就是馬。假如再讓陳留大王這樣騎下去,說不定董卓還沒見到,我就已經死了。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我一直在心裡默禱,但願這家人能有一匹馬。
莊園裡沒有馬,只有牛車一輛,被淳於瓊武力徵用了。我終於可以卸下肩膀上的擔子,把陳留王放在,牛車上。
牛車走了一個時辰,大概是太過顛簸的緣故,陳留王居然悠悠醒轉過來。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來人,傳膳。」
我苦笑了一聲心想;你還是喝西北風吧,那裡有『膳』給你吃。
陳留王餓得肚子咕咕直響,睜眼看了看我,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當即出一聲長歎。
他歎氣的次數平均一炷香十次,難怪運氣這麼差了。
此時天色微明,霧氣漸薄。能見度大幅增加,行軍度也快了一倍。
我的心裡一陣急,暗想;為何父親的援軍還沒到,再不來,董卓可就要來了。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中浮現,就聽一陣馬蹄聲響,霧氣中傳來一聲大喝;「呆,前方軍士止步,報上名來。」我心中大叫;「完了,『董先生』到了。」
我定睛看去,目光穿過重重霧影,只見前方旌旗蔽日、隊列整肅、健騎鐵甲層出不窮。旌旗在山風中獵獵作響。似乎有排山倒海之勢。大概是甲兵隊列中殺氣縱橫直衝雲霄,就連濃霧也膽怯了,竟在轉瞬之間散去。天地登時為之一清,眼前事物豁然開朗。
只見對面甲兵之中一騎飛出。大聲叫道;「天子何在」陳留王驟地從牛車上坐起來。皇帝劉辯似乎已經嚇哭了。
淳於瓊面色立即變了,驟馬出道;「汝是何人。」
那人說道;「吾乃西涼刺史董卓麾下大將樊稠是也。」淳於瓊喃喃的道;「董卓——。」
我從牛車上跳下來,大聲喊道;「樊稠是什麼東西,叫董卓出來答話。」樊稠怒道;「小畜生,你又是什麼東西。」
一個低沉沙啞乾澀難聽的聲音,從樊稠身後出;「汝等為何劫持天子,本刺史特來保駕,你等快快受降,免得受苦。」
惡人先告狀,董卓果然不是東西,只是這一句話,我就恨死他了。
我回頭向陳留王使了個顏色,那意思;「該你出場了」。
眼看著寶貝窩囊皇帝是指不上了。難怪董卓一定要廢了他,我看著都堵心。
陳留王果然聰明,立即心領神會,低聲道;「有——有詔,命西涼刺史董卓立即罷兵返回澠池。我乃陳留王是也。」
董卓的部隊不退反進,大軍向前推進十丈。數萬鐵騎黑壓壓的在我面前散成一片。矛戟如林旌旗蔽日。
一匹全身漆黑的烏騅馬,排眾而出,馬上端坐著一個肉球。我目測一下,大概長有六尺,寬過七尺。腦袋和脖子是分不清了。就連大tui也比馬肚子還粗。這就是萬世唾罵的大漢第一奸賊、魔鬼、亂臣賊子董卓董先生是也。真他ma的帥呆了。
董卓提烏騅馬近前。、
我悄悄地對陳留王道;「董卓此馬,必是寶馬良駒。」陳留王雖然害怕,但還是好奇地問:「何以見得。」
我正色道;「若非良駒豈能載此千斤重擔。」陳留王忽然失笑。
能開心時且開心吧,但將憂愁化夢去。我的大王,臣已經無力回天了,只好給你說個笑話。
本來我還準備用手中的五百軍士和姓董的拼一把。可是面對數萬西涼鐵甲jing騎。在這一片開闊地上無險可守,又是如此近的距離,倘若硬拚,箭矢如雨先遭殃的必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帝和陳留王了。
皇帝死不死的倒是不打緊,反正我看他來氣。可是我卻不想陳留王做了亡魂,而且那樣一來,我也就成了千古罪人。划不來,划不來。
董卓乾澀難聽的聲音,又吼道;「大王是否受人要挾身不由主。」
陳留王變色道;「無人要挾,身邊諸人都是忠臣。」董卓冷笑道;「大王差矣,既是忠臣就該匡正王室,保國安民。如今天下大亂國家動盪,可見陛xia身邊多為奸佞。臣,誓扶社稷,絕不罷兵。」
放屁,這死胖子,一大堆歪理。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董卓旁若無人,提馬緩緩過來,走到皇帝馬前,翻身下馬,跪地膜拜道;「臣西涼刺史鰲鄉侯董卓參見陛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淳於瓊也不敢說話,廢物一樣站在一旁,一臉白癡狀。
我急的搓手。額頭上的冷汗涔涔。已經滴落到腳邊。這董卓果然兇惡,就像個會吃人的怪物。血盆大口,眼似銅鈴。滿面虯髯橫肉叢生。
皇帝劉辯剛剛伸出手來,說了個;「愛卿,平——。」他就自己站起來。向我瞪視一眼,出一聲冷哼。
我全身一陣冷,轉過頭去,假裝看不到。董卓垂道;「陛下萬安,臣願意護送大駕回宮。」
我頻頻的向淳於瓊使眼色,叫他挺身而出。他只當沒看見,給我來個裝傻充愣。
我像個洩了氣的皮球。暗歎了一聲,心道;「老爹,你再不來,只怕我就成了人家刀下之鬼嘍。」
遠處突然一陣揚塵,雜亂無序的馬蹄聲響起來。一人大叫著奔近道;「陛下何在。」是父親。我立即來了jing神,衝著得意洋洋的董卓,冷笑一聲,帶著哭聲,叫道;「陛下在此,父親,快過來救駕。」
父親來到近前,我定睛一看,差點沒氣死。
他帶來的兵馬,似乎還沒有淳於瓊多,而且都是老弱病殘,有的甚至連武器都沒有。比起董卓的鐵甲軍來,就好像是群叫花子。難怪董卓已經笑出聲音來。
父親傻了,愣了半天才道;「董大人,你為何突然至此。」他二人是舊識。
董卓看了父親一眼,圓眼一瞪,義正詞嚴的說道;「袁大人,別來無恙乎。」父親似乎已經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把手一擺,那意思;行了,別說廢話。談條件。
緊跟著叱道;「董大人這種陣勢,不怕驚了聖駕嗎?還不快傳令鐵騎撤回澠池。」
董卓哈哈大笑,身上的肥肉跟著一個勁的震顫。笑聲一頓,厲聲道;「汝手握jin軍,統兵數千,負有護駕、戍衛京畿之責,卻懦弱無能、毫無建樹,讓十常侍乘虛而入,擄劫陛下大王,還有臉叫我退兵嗎?」
父親臉上一紅,說話的底氣明顯不足了。我湊過去,悄悄地問;「jing兵是否已在路上。」
父親嗔怪的看了我一眼,道;「為父的家底都在這裡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緊跟著搖頭道;「打死我都不信。這怎麼能是皇帝的親兵衛隊呢?」父親壓低了聲音道;「大軍已經分散各個府邸,去護佑諸位大人了。我手下只有這麼多兵。」
我的媽呀,這也叫兵,平均年齡只怕已經過五十歲了。各個戰鬥力怕還比不上二爺爺袁隗。董卓不打,有的只怕也要累死在回京的路上。我的心徹底涼透了。無奈的看了一眼陳留王,陳留王也正用求助的眼神看著我。
父親身後還有兩騎是右軍校尉趙萌和後軍校尉鮑信。
趙萌說道;「眼下這種形式,不如讓董卓護駕回京。只不讓他進城當可無礙。」鮑信搖頭道;「董卓擁強兵,必有異志,今不早圖,必為所治。此時西涼兵疲憊,襲之,可一網成擒也。」
父親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陛下和大王在此,假若大動干戈,難免有失,我袁紹可擔不起弒君的罪名。」
董卓翻身上馬,大叫道;「請袁將軍先行一步,某護送陛下隨後便到。」這是威脅,我聽得出來。
我正想說話,父親已經答道;「有勞董大人了。」說罷,撥轉馬頭,向回馳去。我想回頭去找陳留王,卻被他一把拉住,怒道;「從此刻起,不許理我身邊半步。」我驚呼道:「父親這——。」父親瞪了我一眼,我嚇得沒敢往下說。
陳留王悲慼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袁公子切勿相忘。」我的身子在馬上晃了晃,想起大王以後的悲慘遭遇,眼前驟然間升起一陣潮濕的霧,頭也不回,顫聲大叫道;「大王擅自珍重,來日必有再會之期。」風中傳來幽幽長歎。
他又在歎氣了。
我的心一陣抽搐,只想打馬而回。父親回身怒視我一眼道;「熙兒,還不快走。」
大局已定,我回頭又能改變什麼。劉辯注定被廢。陳留王——漢獻帝一定會成為傀儡。洛陽也一定會陷入火海,百里之內瓦礫縱橫、盡為焦土。以後的幾年中百姓易子而食,餓殍遍野、白骨遍地。董卓你的罪孽還真是不小。只恨我晚生了幾年,實在太小了。無力阻止歷史的巨輪前進,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一聲聲的聽著——
我不敢面對陳留王的眼神,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豁然回頭,瞅著董卓大罵道;「a的。」【那個時候沒有這麼罵人的。最厲害的也就是『汝豎子或者塚中枯骨亂臣賊子之類的。】
這個挨千刀的奸賊,完全聽不懂本公子在說什麼。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笑了笑,拱手道;「公子和將軍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