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護的眼睛看向琴,多了一抹玩味:「他雖然很愛家人,但是他畢竟是皇帝。凡是不利於皇位穩固的一切,他都會堅決的抹煞。我想,他現在一定很後悔,當初那麼輕易把你廢了。」
琴瞪大眼睛:「後悔廢了我?」
「是啊,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你國公主的身份。」宇文護淡淡的道,「你知道你被廢了、意外「死」在上京以後,晟國的損失有多大麼?國每年進貢的十萬歲幣,三十萬布帛都斷了;饒是這麼著,國還不斷鬧事。我看,就布日古德那野心勃勃的樣子,國以後和他結盟,也是一定的吧!」
「這……」琴有些奇怪。
宇文護笑道:「如果你是嫁給現在的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出宮,安心在宮裡做你的皇后,料理後宮,偶爾處理幾個不服管的皇妃,然後生個可愛的皇子,讓皇位千秋萬載的傳承。可惜,一切都過去的時候,就是這麼考慮的。然而時過境遷,一切都顯得那麼遙遠。琴按著自己的胸膛道:「還好,現在的生活雖然朝不保夕,不過比起在宮裡做個掛名皇后,還是要好得多了。那時候雖然錦衣玉食,但是我一天也不是為自己活著。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丈夫,一個看似光鮮的地位,還要應付宮裡層出不窮的陰謀與妒忌,不值。」
宇文護也笑道:「是啊,如果你不這麼想。那就不是我所認識的你了。」
「是麼?」琴淡淡一笑,「看來。我們還挺知心地啊。」
「所以才要繼續做朋友啊。」宇文護笑道,「雖然覺得朋友這個詞從我的嘴裡說出來。感覺有點滑稽……不過,我會努力去做地。」
琴也笑道:「我會時時監督你的,一見你有任何異常,我會立即跑開,要給我有覺悟啊!」
宇文護點點頭。兩人相視一笑。
這時,又有一隊人騎著馬奔了過來,兩人又不說話,背向官道,努力傾聽各股聲音。
然而。那群人卻在他們不遠地地方停了下來。兩人地警覺頓時上升到頂點。敵我未辨。只好暫時如此。琴地手不動聲色地摸向劍柄。一有問題。也好第一時間難。
身後。有人問:「主子。這裡有座涼亭。要不要休息一下麼?」中氣十足。聲如洪鐘。應該是位青年男子。
接著。又有人道:「那裡有兩個人在休息。我們暫且先等一等。」是一個少年地聲音。聲音清亮。銳氣十足。
兩個人。說地是我們麼?琴用眼角餘光看了宇文護一眼。宇文護一眨眼。琴明白。兩人起身。低著頭隨意收拾了一下行李。緩緩退了下去。
「兒。真地是你麼?你怎麼出來了?」是寒霜地聲音!
琴驚訝地一回頭。只見一個瘦瘦地。穿著黑色勁裝地「男子」站在她地面前。那人比旁邊地人要矮要瘦。由於穿著修身地勁裝地關係。顯得曲線優美。面龐也格外嬌嫩:地確就是寒霜本人沒有錯。
不過,她這身裝扮是怎麼回事?
她怎麼會站在一群黑衣男子當中?
站在寒霜之前地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穿著打扮與旁人自是不同。華服之下隱隱約約看見一點金絲軟甲,身上地劍也是鑲滿寶石。生得高高大大,濃眉大眼的,眉宇之間一股英氣,顯得既高貴,又可靠。看他地面相,很是眼熟,可是,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只是,那人睜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看琴,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宇文護,喃喃道:「三哥?姐姐?」
琴一愣,靜靜的看著他,疑惑的問:「你是……彥兒?」
大同城內,李玉堂的府邸。
後院之中,一座還算精緻的房前,宇文彥站在門外,敲了敲門:「姐姐,收拾好了麼?」
「已經換好了,進來和寒霜站在房中,看到宇文彥走了進來,對著他淺淺一笑。陽光照了進來,蒙塵的屋子裡被陽光一映,朦朦朧朧的彷彿是夢境一般至少,宇文彥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站著的,真的是他的好「姐姐」!
琴看他有些呆的看著自己,笑道:「彥兒,你在幹什麼?」
「真的……是你麼?」宇文彥喃喃道,「你還活著?真的還活著?」
琴點頭道:「真的是我,我還活著。」
不知不覺,宇文彥的眼淚緩緩滑落。多年以來,他一直是靠著琴當初的囑咐而活的。他不相信她已經死了,在她最初遇襲的那一段時光,他每天都在宮裡大吵大鬧,和昭寧一直設計各種手段試圖出宮找她。可是一直都沒有她的消息,然後不久,宇文朗對外宣佈了她的死訊。
他記得他當時有差不多好幾個月不願意去太學讀書,誰勸都沒用。琴的「死亡」,一直讓他覺得生命無光。只是最後一次她告訴他要堅強,要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他才一直沿著這條路走到今天。
可是,她還活著,她就站在自己面前!
宇文彥笑著用手指抹抹淚:「奇怪了,怎麼有沙子迷了眼睛?」他還記得當年琴跟自己說過「在不適當的時候,我們不應該哭泣……對於心靈來說,這相當於是身體軟弱的敗北。所以。你一定要堅強」。可是淚水依然還是止不住,宇文彥不得不不斷用手指抹抹眼淚。笑道:「怎麼沙子這麼多呢?真是地……」
話還沒說完,之間琴遞給他一方手帕。宇文彥微微驚異了一下,接過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淚水。琴笑道:「這回,終於沒有沙子了
宇文彥笑著點點頭。琴道:「這麼多年沒見了……我離開之前,彥兒還比我矮一些。現在,已經比我高出半個頭了。」
宇文彥笑道:「姐姐和過去一樣,一點都沒有變。」他其實想說地是,還是和過去一樣美。
「這裡是李玉堂衙門的後院,我專門叫李玉堂撿了一個安靜地小院,對外宣稱你是我的一個受重傷的部下。需要靜養。這裡很安全,也不用擔心有人會打擾你的。」
琴拉著他走進來,坐下。寒霜也遞給兩人茶。琴上下打量了宇文彥:「看來,彥兒過得還不錯。這我就安心了。」
宇文彥笑問:「姐姐呢?你這幾年。又是怎麼過的?」
說到這幾年地事情,那可就長了。琴歎了口氣道:「說來話長……」
接著。琴就把自己從上京女扮男裝逃出去,一路東躲。又到了金帳汗國生的一系列事情則其要點說了一遍。一盞茶的時間以後,琴放下茶碗,又道:「寒霜,幫我添點水吧。」
寒霜接過,退了下去。宇文彥笑道:「姐姐還真是言簡意賅啊。就說這去蘇赫巴魯處平叛,若是我上了戰場,怎麼著也得說上個三天三夜的!」他站了起來,興奮的揮舞著手臂道:「我來了這邊快兩年了,一直沒跟蠻子好好打一場!真是手癢啊!」
琴笑道:「還以為你真是長大了……現在看看,還是和過去一樣啊!上戰場殺敵,豈是小孩子過家家?」
宇文彥有些不滿意了,聲音冷冷的道:「姐姐,我現在已經不是只會在宮裡折騰人地小鬼了!我在沖雲關磨練了兩年,我已經有了一萬名部下!我只是想上戰場立功,為國爭光而已,我無論做什麼事,都必須要為我的一萬名部下負責!」
這麼一說,琴有些訝然。而後,又像長輩一樣有些欣慰的笑著點頭。
而宇文彥看到了琴地表情,不知道心裡該笑還是該無奈。他從本能裡,是希望琴肯定他自己的行為,但是,又很不喜歡她以「長輩」自居,關愛自己身為「弟弟」地自己。他不喜歡只被她看成是弟弟,無論自己有多麼成熟或是穩重,在她眼裡永遠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不過……就算你想逃避作戰也沒有用了……」琴歎了一口氣,眼睛一下子嚴肅起來,「恐怕布日古德不會讓我們好過地。」
「布日古德?那個蠻子!他若來犯我,我必讓他後悔!」宇文彥緊緊握拳,眼睛裡儘是堅毅。一個草原蠻子,他還沒有放在眼裡。
還是太年輕氣盛了啊……琴微微搖了搖頭:「他可不是個普通的角色。他佈局犀利,只有一擊必殺地情況之下,才會雷霆出手,最擅長躲在人後使陰招。他就是當年策劃襲擊我的人。而且,這一次的統一草原,也是他躲到幕後安排一切,自己的兵力一分沒損,運籌帷幄之中乾脆利落的收拾了所有敵人,相當的不簡單啊!」
「什麼?他就是當年襲擊你的那個混蛋?」宇文彥沒有聽清琴後面的話,單只是第一句,就已經讓他暴跳如雷了。就算他布日古德不打過來,我也得帶領自己的精兵打過去!
琴知道宇文彥不太好勸,只好歎了口氣,又道:「總之,布日古德有勇有謀,帳下有一干猛將,而且金帳汗國也完成了統一。草原騎兵至少也有好幾萬,而且沐浴過戰火,是一流的戰鬥部隊。今後只怕會成為天下紛爭的導火索……」
「什麼時候,姐姐也變得這般膽小了呢?」宇文彥自信的笑道,「六年之前,金帳汗國還不是在統一草原的情況之下。被三哥打個落花流水片甲不留?蠻子們只知道好勇鬥狠,根本擋不住我們的鐵騎!就算布日古德有點頭腦。他地那些手下也不過是些只會舞刀弄劍的傻子!我們這邊有雲大將軍、有王將軍,根本不算什麼!」
琴面有憂色。有些愁地笑道:「但願如此……」
宇文彥看著琴擔憂的表情,心裡一動。什麼時候,自己記憶裡那個無所不懼,勇往直前地姐姐已經變成了一臉憂色的人了呢?不過她這個轉變也有些好處,女人根本不必考慮那麼多天下大事。女人只要好好收拾家務,其他的一切事情,交給男人來做就可以
他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已經有不少官家小姐和媒婆上門來轉悠,而皇兄也在後面打點物色。不過這一批的皇子們可都算是只願打光棍的奇怪人,宇文瀟就不用說了。已經二十一歲地人了,偏偏不願娶正妃。別說正妃了,連個暖床的侍妾也不樂意要一個。他對外宣稱。是自己身體不適,還不能娶妻生子。宇文彥也以宇文瀟為榜樣。聲稱自己先立業後成家,要是逼得緊了。就遠遠跑到沖雲關去。至於宇文護嘛……這小子雖然有九十九個侍妾,不過當年娶正妃的事。可是讓他頭疼了好久好久。總之一個個都不是讓人省心的,宇文彥也是如此。
「昭寧過的怎麼樣?好久沒有見到她了,雖然聽說雲飛待她不錯,不過……」琴在一邊輕聲的問。
「昭寧姐姐啊,」雖然過了這麼多年,宇文彥對這個堂姐還真是「愛恨難明」,笑道:「她啊,沒把雲府給拆了就算好了地!雲大將軍每每提到他這位兒媳婦,都是又愛又恨的,還偏偏礙著她的郡主身份,不好作。女人這麼凶悍可沒意思,還是溫柔一點好……」
一句話把琴和寒霜都逗樂了:「你這小子,才多大,就知道什麼女人了?」
宇文彥漲紅了臉,不過也反駁道:「我已經十七歲了!在這個時候,皇兄都和姐姐大婚了!」
提到和宇文朗地一段婚事,琴面泛尷尬,不過也就是一閃而過,她笑笑道:「彥兒的確是大人了。也不知可有妻妾否?」
宇文彥頓時怒了,他冷著臉,沉聲道:「沒有!」
聽到宇文彥地一口回絕,琴和寒霜都是尷尬不已。當下也不好再問,琴低著頭只管小口喝茶,寒霜則躲到琴身後,一言不。
這樣待了近半個時辰,宇文彥站起身來,嗓子有些嘶啞的道:「姐姐休息一下吧,這裡是李玉堂地後院,我特意吩咐下人不准生人接近,很安全。」說著,轉身就走。
「彥兒……」琴在後面叫住了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三哥呢?」
宇文彥轉過頭來,神情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語氣生硬地道:「他很好!不用操心!」說罷,大步奮然而出。留下屋內的琴和寒霜有些詫異不已,對於他喜怒無常的個性,面面相覷道:「他是怎麼
宇文彥走到外面院子,又回頭看了一眼,神色有些複雜。正在這時,有一個淡然的聲音叫住了他:「喲,五弟,好久不見啊。」
「三哥。」宇文彥把嘴唇抿成一條線。
「換個地方說話,如何?」宇文護靠在牆上,漫不經心的笑道。
「正有此意。」宇文彥聲音冷冷的,一揮手道,「跟我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繞到後院裡一座小屋子裡。進去之前,宇文護不著痕跡的東瞄西瞟,在門框上一劃,微微笑了一笑。而宇文彥則神情嚴肅,一句話都不說。進門之後,關上房門,宇文護靠在牆上,笑問:「說吧,有什麼事?」
「三哥,貌似是你想和我說話的,才是。」宇文彥冷冷的道。
「哦,我還以為你會先解釋一番的呢。」宇文護笑著,忽然眼睛微瞇起來,「昨晚的黑衣人,是你派出的
宇文彥眼中精光一閃,有些勉強的笑道:「三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麼?」宇文護臉上地笑容忽然慢慢淡去,眼中的犀利卻漸漸顯現。「你這個大內密探地統領,連自己的手下去狙擊獵物都不知道。也太無能了吧!」
宇文彥眼裡忽然精光大盛,上下打探了宇文護一眼:「你什麼時候看出來地?」
宇文護依然靠在牆上看著宇文彥的表情,臉上慢慢堆積著笑意:「從你出現在我面前那一刻開始,我還只是懷疑而已。不過……要說確定我的疑竇你剛才的話就是最好的肯定。」
「你!」宇文彥氣急,「你消遣我?」
「哎呀。我地好弟弟,你這麼說可就失禮了。」宇文護笑道,「比起我從你身上確認一件事實,你派出大內密探來殺我,恐怕更過分吧!哦,不對。我昨晚遇到的那些黑衣人,應該不是你昨天派出的。我想呢,是你一早就跟他們說。一旦現我的行蹤,就匯聚所有附近的大內密探。生擒當然最好。如若不能,就帶著我的級來領賞
宇文彥地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確如此。他自兩年前受命於皇兄宇文朗,監管北部邊防之後。宇文朗便同時把負責北部的大內密探一概交給他管理。大內密探地任務只有監管封疆大吏,凡是查出有裡通外國、離心離德的官員,一概由密探們搜集情報,報匯給宇文朗處理。而這些大內密探們還有另一項任務:一旦現假死地三皇子宇文護,就地擒拿。如若不服,就要了他一條命!
宇文護默默的看著宇文彥臉上表情地變化,笑道:「可惜啊,你這小子,還是太年輕了一點。這麼隨便就被我套出話來,你可是大內密探的頭啊,這麼守不住話,可是不行地哦!」
「你!」宇文彥臉上青筋暴起,惡狠狠地瞪著宇文護,彷彿站在他眼前的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他的生死仇人。
「你可以告訴皇兄,」宇文護臉上淡淡的笑道,「也許四年之前我的確是對皇位虎視眈眈,不過,經過四年的沉寂,我似乎有些想明白了。什麼富貴榮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崇,都是浮雲。人君的確地位顯赫,但是又辛苦又累,我可做不來。比起當皇帝,我更願意歸隱山林,遊戲人間。」
「這些話,等你到皇兄眼前,親自跟他說吧!」宇文彥冷冷的道,手慢慢摸向腰間的刀。很明顯,他要下手了!
宇文護顯然是看見了宇文彥的行動,淡淡一笑:「你十幾個手下都不是我的對手,何況是你還有屋外的七八隻老鼠?」
「你,你都知道了?」宇文彥有些驚訝。
宇文護冷笑一聲:「我說了,我現在不想當什麼皇子,更不想當什麼皇帝。現在曲家的實力大減,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我想要的,只是好好的過完下半輩子。」
「為什麼?」宇文彥眼睛裡忽然閃現出迷惑,「為什麼,我們兄弟幾人不能好好的團結在一起,三哥偏偏要遠遁他鄉!」他實在是不能理解,當初那個叱吒風雲,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天才,會甘心當一個鄉野村夫!
「為什麼?」宇文護淡淡的笑道,「當初父皇選擇二哥為皇位繼承人的那一天,就應該考慮到會有這個結果。皇兄應該要感激我,如果我真的有心爭奪皇位,那麼四年之前,能夠坐在天子寶座上的人,將會是我而不是他!」
「三哥!」宇文彥急了,他跑過來一把拉住宇文護的手腕,「在我心裡,你一直是那個戰無不勝的大英雄,比起皇兄的威儀和四哥的溫婉,我更加的佩服你!皇兄他並不是真的想將你趕盡殺絕,他只是希望我們兄弟能夠和睦相處!三哥,我求求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會懇求皇兄,赦免你的罪責,我們兄弟在一起,難道不好麼?」
一直以來,宇文彥都秉承著宇文朗的意志,遇到宇文護,就地擒拿。可是,在他的心靈深處,一直對這個放浪形骸的三哥敬佩異常。「地獄紅蓮」宇文護是晟國人心中大英雄,他也不例外。這一次,就算是只有一絲的希望,他也要勸回宇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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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彥也出現了,下一個該出現的又會是誰?我慢慢想想……(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