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落水的那一刻,宇文護真的要發瘋了。是因為他冒犯了她的尊嚴,她曾經用沾滿鮮血的手掌拍著胸膛對著自己的靈魂起誓。如果人生得一賢妻,也必然會是她這樣的!
沒錯,不論她是誰,宇文護自信如果能找到她,一定要給她名分,一輩子會好好愛她。
可是,她竟然是皇后!
而且,她被指控謀害四弟!
金殿之上,她終於撕去了自己溫存的外表,將自己十一年來所遭受的一切不公正的待遇,赤果果的呈現在眾人眼前。他真的震驚了,他過去只知道她身上一定藏著什麼深沉的過往,像鏈條一般鎖住她,不讓她自由翱翔。卻不料,一切竟然是如此戲劇!
然後,她試圖自盡。
抱著她漸漸變冷的身體的那一刻,他覺得天都黑了。他和她過往的一幕幕又出現在他眼前,她的那一聲「我有尊嚴」還回想在耳邊。然而,手上的鮮血,臂彎裡輕微的重量分明告訴他一切都是事實。就算最後救活了她,也不過只能看著她被廢,被國接走。頭一次宇文護覺得自己是那麼無能的男人,面對金帳汗國的十萬重病,他都能談笑禦敵,揮斥方遒。卻救不了一個女人?可笑,可笑啊!
在轉彎處,宇文護看了一眼轎子。轎子的布簾絲縫合嚴,以顯示轎子中的她也是嚴謹如初。在通常的時候,她總是不苟言笑,只有遇到她認為可以真心托付或是家人的人,她才會顯露出愛玩愛鬧的天性吧。
近了天香樓,宇文護一抬頭,無限緬懷地抬頭看了一眼。
周圍觀者如賭,聲音如潮。
「嗖嗖」一聲尖嘯,這聲音在普通人耳裡,也許一點跡象都尋不到。然而,在靈識特別敏感的學武之人宇文護耳裡。確實覺察出有那麼些不同。他有些警覺地四下看去。
可惜他只覺察出一些異樣。並沒有發現隱藏在光幕裡地。那支奪命暗器。
「嚓!」第一枚暗器。準確無誤地插入了宇文護左邊地侍衛額頭上。侍衛倒下地那一瞬間。原本擋著地視線也一瞬間豁然開朗起來。
然後他就發現。陽光之中分明有三處亮點。破空而來。分別朝著他地左眼、右眼和檀中穴三處。招招致命。
「小心!」宇文護大喝一聲。一拉韁繩。馬兒受驚。前蹄高高揚起。那三個暗器離他只有兩尺之遙。宇文護這才看清那其實是三支流星鏢。當空發出「嗖嗖」地聲響。可知擲鏢之人力道異常之大。
是誰?想要我地命!
宇文護不急細想。抽出腰間地佩刀。揮舞兩下。擋下那致命地一擊。侍衛們紛紛抽刀。彙集在宇文護地周圍。嚴陣以待。
發生了這樣地事情,周圍百姓早就亂了,幾個親兵根本制止不住洶湧失控的人潮。包圍圈越縮越小,宇文護連忙回頭,看看轎子的狀況,大叫道:「有刺客!小心!」
已經晚了。在他回頭的那一瞬間,他才發現天空中有無數的流星鏢朝著轎子打過去,密密麻麻。堪比那晚襲擊宇文瀟的事件。而轎子前呢?轎夫早就跑了,轎子倒在地上。除了坤寧宮那幾個丫鬟太監,沒有多的人守護。
「公主!」原坤寧宮的幾人已經發現了不妥,然而只是圍著轎子轉,也不知怎麼幫忙。
宇文護瞪大雙眼:難不成剛才刺客假裝襲擊我,只是為了製造空檔?而他們的目標,其實是她地命?
「快去保護未央公主!」宇文護大喝一聲,指揮著眾侍衛過去。侍衛這才驚覺,有部分連忙奔了上去。
然而。再快也快不過飛鏢。
還是趕不上麼?怎麼辦?她會死的!
宇文護緊張的雙手都是汗。
忽然人群中有個人高高跳起,是雲飛!他把身上地斗篷撤了下來,當空一揚,捲去大半暗器,遠遠扔開。可是還是不行,依然有漏網之魚,帶著尖嘯打去,目的是她的性命。
怎麼辦怎麼辦?
根本來不及細想,身體便做出了反應。宇文護從馬背上高高跳起。揚起噬靈刀。刀口揮落,當空斬下無數暗器。「乒乒乓乓」。火花飛濺,往四處激射,人群裡一些跑不快的頓時遭殃。「撲通撲通」倒下去一大片,更是激起了極大的驚恐,互相踩踏,叫嚷聲,哭喊聲此起彼伏,場面極度混亂。
「三殿下!」雲飛還想說話。
「別說這些了,擋住襲擊是要緊!」宇文護沒空理他,揮刀「唰唰」又是劈下來。
「公主,你沒事吧?」幾人湊上來問。
「你們幾個,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人多了目標大。」雲飛跳起來擋暗器。坤寧宮幾人想要留下來,然而他們也清楚自己不過是拖累,便答應著躲到街角,靜觀事態發展。
「混蛋!京兆尹和禁軍為何還不來?」宇文護大怒。
「三殿下,今日街口人實在太多,就算要來,一時半會兒也趕不過去啊!何況……是皇上吩咐,不准禁軍插足未央公主的事情!」雲飛一面揮劍,一面解釋。也許是上京平靜太久,人民早已熟悉了和平的滋味,就連禁軍,也沒有過去訓練得勤了。
「該死的!被我抓到了,非千刀萬剮不可!九族之內,男的當太監,女地進妓院!!!」宇文護大吼。有了雲飛幫襯,至少琴這邊不至於孤掌難鳴了。
「喲,紅老大,他說讓你進妓院呢!」遠遠的,藍衣男人笑道。
「哼,想美事吧!姑奶奶現在就在妓院混的風聲水起。還讓他來送?晚了!」紅色衣服的女子也嗤之以鼻。
「真的要放過他(她)麼?」黑衣男子伏在一邊,打手勢道。
紅衣女子點點頭:「別做多餘的事情。」
三人點點頭,又看向伏在各大屋頂琉璃瓦上的一干人等。眾人心領神會,紛紛摸出腰間的新鏢來。新一輪攻擊來了,目的就是他(她)地命!
飛鏢明顯比上一輪來得淺淡多了,宇文護和雲飛明顯鬆了一口氣,然而……
「啊!——」一聲慘叫,是一個侍衛的。只見他軟軟倒在他們右側,張大嘴瞪大眼,似乎對他的不幸難以置信,就這樣死在眾人眼前。
宇文護和雲飛分心一看,不對啊,他明明只有手腕上插著一隻鏢。難道……
鏢尖微微泛著藍光,一看就知道淬了劇毒。
他們居然!
宇文護目齜欲裂。
「大家小心,鏢上有劇毒!」雲飛大聲吩咐。經過剛才一番打鬧,天香樓下已然沒有多少圍觀的群眾了。也即是說——現在這裡的,除了宇文護、雲飛、坤寧宮諸人,還有幾個侍衛之外,別無他人!
對那些人而言,這是甕中捉鱉!
再也沒有說閒話的功夫了,對宇文護和雲飛而言,所有的鏢都是致命的。他們閉上嘴悶不吭聲地擋著流星鏢,生怕一分心,一切就完了!
「果然有點功夫!」藍衣男子笑道。
「你還有心情稱讚別人?」紅衣女子有些慍怒地道,「你也不看清楚,那是地獄紅蓮!他身邊那個,是雲家的人!」
「怎麼辦?」黑衣男子言簡意賅。
「果然只能那樣了。」藍衣男子一歎,從胸口抽出一支流星鏢來。看上去似乎和之前地鏢沒什麼區別,然而,卻更為輕薄,刃口更為鋒利,體積也比之前地鏢小上整整一圈。
「我射了!」他食指中指夾著那枚特殊的鏢,猛地發力,朝著目標射了過去!
「嘶……」
兩尺、一尺、兩寸、一寸,當那枚特殊地流星鏢正要破開轎子的布簾,鑽進去之時,宇文護和雲飛才驚覺。他們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這枚催命符從他們的眼前劃過,而自己手上始終揮舞著刀劍,擋落無數暗器,卻攔不住這支奪命鏢?
想喊,嘴裡卻喊不出聲音;想攔,可手上還在不停地斬落刀劍,替她擋下暗器。怎麼辦?怎麼辦!!!!
那枚奪命鏢果然如刺客所估計的那般,順利刺破布簾,鑽了進去。一瞬間,宇文護和雲飛的心似乎提到嗓子眼,難道真的沒有奇跡發生?她還是逃不開死亡的命運?
「叮」的一聲,分外清脆。他們的心也跟著一跳。
「嘶……」的一聲,布簾被劃開。一把白如冰雪的劍從轎子內露了出來。
緊接著,一個白色的影子旋風般挑落布簾,「唰唰」打落轎子前的暗器,從轎子內衝了出來。
是琴!她沒事!!!
宇文護和雲飛的神情驀的一鬆。
琴冷冷地橫劍在前,大聲道:「我還不至於弱到讓你們時時刻刻保護的地步!別忘了,我也是凌家的人!」
還在宇文護和雲飛發愣的時候,琴早已揚起劍,打落了一些瞄準她的暗器。然而宇文護卻毫不猶疑地推開她:「你先走,這裡有我和雲飛就夠了!」
「憑什麼?我自己的性命,我要自己爭取!」琴根本不理會宇文護的保護。
「你在這裡只會礙事!笨女人!」宇文護也懶得理他,揮刀應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