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床榻上的席撒,渾身暗綠的皮膚漸漸被近似污血的黑紅取代,繼而轉變為無血色的慘白,眼眸中顯出濃烈殺機。伴隨滿屋充盈的煞氣膨脹,爆發,他整個人同時掙脫精神邪術控制,回復清明意識。
床榻上,幾個嬪妃駭怕的退縮角落,施法的那個嬪妃,嘴角不斷吐溢出鮮血,顯被法術反噬所傷。席撒殺氣騰騰的一把扼住她咽喉,語氣份外森冷陰沉,一字字道「修羅若有三長兩短,我席撒必定血洗你們部落上下,全部都要為它陪葬!」
說話間,叢叢抓起黃錦長袍,穿戴上身,一把丟開那驚駭欲死的嬪妃,顧不得儀態,顧不得穿戴內衫及甲冑,旋風般衝門而出。「後宮嬪妃全部看管,一個不許走脫!」
修羅靜靜躺在山林地面,週遭伏屍野龍數達七十,當中更有頭渾身麟肉被撕咬的不成模樣的巨獸暴龍,龍血染紅大片山地,染紅龍麟龍甲,殷紅一片,份外醒目刺人。族眾見到他來,在修羅身旁的兩個妖精抱歉的低垂下臉。
席撒渾身顫抖,步履艱難的想要撲近,卻兩番站立不穩的跌倒地上,最後被上水和陽天左右架扶著走近。「王,我們發現時激戰已經結束,修羅睡躺地上,眺望王宮方向,嗚咽低鳴幾聲,後來就再沒有了動靜……」
「不……不……我席撒沒有死,絕不會讓你死,絕不會……絕不會!」席撒卸去修羅頭頸破毀的裝甲,一摸它皮磷,冰冷的沒有溫度。心下更慌,極力施展治癒術,將綻放白光的雙掌按上修羅麟肉。
久久,沒有動靜。眾人默然站立週遭,誰也不敢發出噪音響動,只有偶爾吹過的寒風,帶起枝葉沙沙作響。『起來,起來!修羅,快站起來,你絕不會這麼容易死去,絕對不會……』
席撒也不知道是在心裡默念,還是祈求神靈庇護,他只是無法抑制內心的恐懼,害怕絕望的寂靜來臨。一刻鐘過去,兩刻鐘過去,……一個時辰過去。修羅毫無動靜,儘管身上血肉翻飛,被撕咬見骨,甚至碎裂骨傷都在眾人眼前癒合復原,但仍舊不見生氣,那對圓睜的龍眼,黯淡空洞……
阿九從期望到絕望,淚水止不住的落下,哭泣出聲。這時趕到的陽天,垂頭輕輕長歎。席撒的幾乎埋臉在修羅頸上,散開的長髮遮擋下,讓人看不見他悲傷懊悔的眼淚。靜靜順臉龐流下,滴在修羅皮磷,滑落黑紅血污的地面,漸漸乾涸,無蹤。
治癒術的白光仍在綻放,席撒精力本已嚴重虧損的身體漸漸不能支撐。陽天看出他狀況不對,上前輕拍他肩頭。「已經……來不及了,住手吧。」席撒語氣冷淡,頭也不抬。「你們回去吧,這裡只有兩個結果,或者修羅醒來,或者我席撒精力耗盡斃命當場。席撒活著,修羅絕不會死。」
阿九急忙上前勸阻,陽天著他冷靜。「這是命令,你們立即回去!不要妨礙我分神救治,再不走,就讓族眾把你們架走。」
「王……你不要這樣!」席撒哪裡還有多的話說,一聲令下,眾妖族紛紛拔劍張弓,齊指兩人。陽天惱怒甩手,「阿九,走,都是一群跟阿呆一樣的死腦筋,由他發神經!」阿九還要勸,卻見妖族戰士逼近,致禮重複強調王的命令,請她離開。
便被陽天連托帶拽扯走。
「你怎麼這樣?」陽天不由更惱,「我這樣?他自己沉浸床第之歡,害死修羅,無顏對人。還不理會我們好心,非要發神經怪得誰?還怕他真會去死?」「上水都說了,屋裡的嬪妃有一人懂得控制人的邪術,王是情非得已。」
陽天哈的一聲仰天冷笑。「這種鬼話你也信?分明是上水唯恐有辱他威名,編的理由借口,我就從沒見過真有這種邪術。再說了,區區女流之輩有那麼本事,能把他給控制了?可笑!他不控制別人,就不錯了。」
阿九氣惱之極,又說他不過。「你真沒良心,王雖然做事狡詐了些,但對我們何等真心,你就忘記當初他怎麼捨己救我們的事情了?」「我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他對我們夠義氣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因此否認他平素惡劣品行啊!」
兩人正爭吵間,忽然聽到那頭眾妖精爆起歡呼聲,不由面面相窺,難以置信。「難道……修羅真活過來了?」雙雙飛奔回去,見見者修羅虛弱的躺倒地上,但那顆碩大的三角腦袋,正被席撒親熱的抱著,紫紅色的龍舌不斷舔著席撒頭臉,頸項,不時還發出嗚咽低吼。
「不可思議……治癒術難道能起死回生?」阿九震驚之極,側目詢問陽天,見他不答,拽他一把,惡狠狠道「問你呢。」「我怎麼知道?」陽天不耐煩的甩開她手,旋即又道「或許本來就沒死,只是傷勢太重,失血太多,意識昏迷。」末了,又感歎的嘀咕自語。「早聽說優秀龍騎異常耐命,今日才親眼見識……」
修羅被妖族戰士抬上貨車,一路推回王宮。席撒抱著它頸項在懷,一路掛著慶幸而開懷的微笑,親暱的跟它說話,逗弄它的鼻舌。「原諒我,是我不好,明知眾部落此時絕不會歸心,仍舊鬆懈防備,為其所乘。不禁把你扔在外面久久不理,還險些害你沒了性命……」
也不知修羅是否聽懂他話,只是眼神洋溢歡喜之態,一直舔他。末了又回頭眺望傷倒之地,頗有些洋洋得意,期待讚揚的驕傲低吼。席撒見狀失笑出聲,輕撫它額頭,「我知道,修羅沒有鬆懈鍛煉,獨佔幾十頭血爪野龍,還殺死一隻暴龍,戰績驚人,能相提並論的龍獸天下寥寥無幾。」
修羅彷彿聽懂,不知哪來力氣,仰天一聲長嘯。「回去再說,省些力氣好生修養,待血氣回復後再炫耀威風。」
回去再說?
王宮內院,三十數個嬪妃在北撒族軍看管下分作三排,跪伏地上。凌上水已查出這些人出身底細,席撒到時,關問修羅狀況,得知無事,才放寬心。「王,她們都已招供,是受背後族王指示。一共三十二個部落,有一個撞壁自殺了,還有一個不肯開口,已交由刺情營審訊。」
「月族是此事發起人,是嗎?」那群嬪妃中有人害怕哀求,「王!都是月族的人蠱惑我族,它們威逼利誘,族王實在不敢拒絕,我族對王心存敬畏,根本不願也不敢謀反,只是部族位處大族之間,如果拒絕,立即就會遭到滅族慘禍,真的情非得已,絕不是真心與王為難,絕不是……」
席撒想起當初對月上梢說的那番羞辱言辭,不由暗自失笑。萬想不到那女人如此聽話,竟真依他所言,規規矩矩的,一絲不苟的執行計劃。他說只有如此才能殺他,就真找來個邪術高手,要將他活活搾乾,搾死。若非月上梢如此認真,倘若在精神控制後試圖刺殺,那邪法早被煞氣反擊破除。
「她可真是聽話……哼!本王真沒想到,世上有這麼聽話的女人!」
「王,她們如何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