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雲乍變春雲簇,漸覺年華堪縱目。北枝梅蕊犯寒開,南浦波紋如酒綠。芳菲次第長相續,自是情多無處足。尊前百計見春歸,莫為傷春眉黛蹙。
……
鳳胤,你可知道,你的無聲無息,竟是這樣日益牽動我的情愫;
鳳胤,你的懲罰,是不是太殘忍了,你在東宮的自閉,一同拒於宮門外的可也有我?
這是我不能接受的現實,你和我的結局,原來就也這般?
於是,我開始學會了望天,不因其他,只是這樣的角度,心會稍稍舒適……
可是,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遇見他之後,我的生命中,出現了太多不可能的可能。
四月漫天飛絮,點點滴,可是那赤子殤?
……
拿起青毫,卻怎麼也下不去筆。十天前,石斛銜回一封書信,落款是君品。細細想來,答應丹青素筆一幅香草蘭,這到底是七年前的事,還是早已經歷了七世輪迴。記不得是多久的事情了!
一伸手,指間停留了那飄飛而落的楊花。無情雪舞楊絮,離復聚、幾番尋覓?
子衿,久遠?熟悉?
已經四年未見了吧,此刻的你,過得可好?應該不會像玉兒一般混亂吧?我輕歎一聲,轉身執筆,卻還是怎麼也下不去手。
何時,我對蘭這般生疏?
是花卻似非花,晚風急驟從天墜。夕陽未綰,柔枝難系,徒添愁思。
我,一抬頭,窗欞外,自是夕陽如血。那是鳳胤心中的淚嗎?低頭,眼中一驚,何時,紙上躍然一朵浴血的百合,紅得我心陣陣翻騰,當日東後就是這般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百合,百合,是東後最愛的花吧?此刻的東後,可還知道鳳胤的痛?
「玉格格,可否勞駕出府一趟,我家主上有請?」湛藍的天際,閒適點落的白雲,恰到好處的一聲呼喊。紫意不知什麼時候睡在了榻上,想來是君品點了睡穴。
「格格,君品冒昧了!」眼前的男子,簡裝素服,單膝跪地。
「哦,是君品啊!」我久久長歎。
從馬廄牽了兩匹馬,我就正大光明地出了王府,或許我心情真的低落吧,一路上,眼裡竟然連王府裡平日忙碌的人群也一同抹去了。
……
「蘭——兒——」
這般情切的稱呼,出於天地玄黃,起自日月盈昃。
回神,我抬頭,卻只看到,墨悲絲染,仁慈隱惻,容止若思。
「蘭兒,可是不認得子衿哥哥了?」束帶矜莊,執扇展顏。
沒有說話,我輕輕搖了搖頭,一同搖出的卻是眼底的淚。我沒有在爹爹的面前,這般肆意的哭,我知道,這幾個月來,爹很忙,很煩,也很乏。他和胤帝的關係忽然如拉開的弓弦,彷彿稍一疏忽,箭矢便就飛射而出,只是,受傷的是哪一方?為了爹,我違心同意再嫁「太子」,可,此刻,我知道,我竟是如此的不情願。
「王侯將相家的無奈,子衿,懂嗎?」我不習慣稱呼眼前這溫潤如玉的人為哥哥。子衿,一個對我而言,一如「爹爹」般溫暖的稱謂。
淡墨青山,白雲流轉。
「蘭兒,跟子衿哥哥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滾滾紅塵,這喧囂之中再悉心的呵護,終沒有曠古幽蘭生長的土壤。蘭兒,跟我走吧!」
一雙玉手執起的除了我的溫度,還有滿心的希望。
其實,我怎會不懂,那眸如清水底下的愛戀,只是,我一直嬉笑著在逃。今天,這般坦誠的深情注視,那清麗的笑容,竟開出了讓人不忍拂逆的顫抖。
玉兒,可是喜歡太子?
玉兒,當真愛我鳳兒?
「我,我……不知道。」
笑如春風,我清楚地看到了……眼中的清澈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如幽潭。眼前的男子,飄逸,溫潤,遺世。嘴角的那抹盈盈笑容,如同刀割一般剮我的心。從認識他開始,他就一直像爹爹一般寵著玉兒,呵著玉兒。可今天,我親手傷害了最不願傷害的人,最深的一刀?
「我不是不願意……只是……我真的不知道……這陣子……好多事……好累……」我的心是不忍的。
「蘭兒——」
夕陽擁著晚霞,沉落了山谷。可夕陽真的如我們所見,懷抱著晚霞,抑或,只是一瞬的錯覺。如同,此刻,熟悉的懷抱,久違的氣息,溫暖,自如……
「蘭兒,這是我國的『玉樓點翠一片丹心』,他日,若是蘭兒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將這盆白牡丹擺於窗欞之外。我會一直守候,十年,是我許給蘭兒的承諾!」
浮沉轉眼,十年,人生又有幾個十年?立柱上的牡丹,你的純淨能比上我的子衿?
可是子衿的出現卻是我這陣子唯一值得回味的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他怎麼會來,心很累,也不願去想。
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丹景玉醉容,十年問何期?
花獨自開著,雖然寂mo,卻依舊守候,如同子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