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恐怕當真要被胤帝廢黜太子之銜了,玉兒也怕真的要嫁給龍兒了!」眼前的女子,高貴之氣依舊,只是空氣中少了往日的那抹風采。
我略微一怔,雖然眼前的情形我揣測過千萬遍,但真的被告知了,卻還是另外的一番滋味。
「娘娘,玉兒不想改嫁,更不願嫁給珂王。」對於東後,我就把她視為自己的娘親一般。此刻,壓抑多日的情緒一下子宣洩,卻是平靜地出奇。我已經十天沒有見到鳳胤了,我知道,他們打算把去我囚在這帝宮,直到再次大婚。世事怎麼這般奇怪,重複的太子大婚?太子不是同一個人,太子妃卻沒有改變?
可,為什麼,偏偏是我?
「鳳兒,是斷然不會讓玉兒受到委屈的,本宮已經十餘天沒有見到鳳兒了,怕,就怕鳳兒到時硬來。」我一直認為,親娘的眼淚是世間最動容的清澈,沒有絲毫的雜念,一心的愛,滿腔的情,毫無苛求的付出。東後的隱忍的淚水讓我的心亂得慌,從未有過的窒息。
「娘娘,找我爹,我爹會有辦法!」
其實,我知道,如果我爹真的有辦法,此刻我的處境便不會如此舉步維艱。
「玉兒——」東後挪了挪身子,一把將我攏進懷裡,這刻,我的心徹底地涼了,這是一種無言的安慰嗎?
「胤帝大殿宣稱:旨意無人可改!睿王多次求見,胤帝都給駁了回去。現在,本宮的行為也受到了限制。」
慼慼悲聲,感從心中。
既然走到了絕路,那麼或許,我也有拼的資本?絕地的反擊,本不是我所願意的。
忽然間,我不那麼害怕了,我不知道為何我這般決絕,單純只因「一女不侍二夫」,還是所謂的「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者只是沉溺在了東後的一片水汽氤氳之中。
「飛羽!」收起一臉的懦弱、無助,我單袖一揮。
十幾個蒙面黑衣人應聲從房梁「嗖」聲跳下,沒有預兆,輕若無聲,雅而無形,齊刷刷跪地,「少主吩咐!」
「出宮!」不知哪裡來的將帥之氣,也許是襲自我爹吧。我冷笑,沒想到,我真的是榮氏的異類,今天這般一鬧,怕胤國再沒有人人稱道的榮氏一族了吧,自古「紅顏禍水」,當真一點不假!
「玉——兒——」回頭,我原以為迎上的會是一臉的驚訝,不想,卻是一臉的淡定和沉著,高貴之中恍惚間多了從容和安心,我迷惑地揉了揉眼。
「玉兒,當真愛我鳳兒?」羞澀磕絆中,還是問出了這一句。
我愛上了鳳胤?我不知道。一年前,爹爹問我,「玉兒,可是喜歡太子?」一年後,相同的問題。
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
「玉兒,相信母后,你是愛鳳兒的,就如鳳兒愛你一般。玉兒,知道鳳天騎的第一宗旨是什麼嗎?」
東後示意我宣退飛羽騎。「鳳兒的鳳天騎是為保護玉兒而建立的,世人皆知鳳胤將帥之能,經緯之才,可是做母親的知道,鳳兒最掛念卻是玉兒!」
我就是那兩個女人中的一個?我望著東後篤定的雙眸,不jin暗暗揣想,那裡,我讀到了安撫與真誠。這就是那兩個侍衛兀自挨了兩百軍棍的原因,只因可能會嚇到的我?
這太過牽強了,太不合邏輯了……
「今日之圍,母后能幫玉兒和鳳兒解之,只是,他日,玉兒不要記恨母后。一定替母后好生照顧鳳兒,好生地愛鳳兒!」
……
這一刻,我動容了,語言的蒼白到了東後這裡,卻是最有力量的。於是,我忽略了「母后」這稱謂的深意,一同忽略竟是東後眼底的決心。
我慶幸,在胤帝步入沁苑之前,飛羽退下了。
東後被屏退的背影,在落日的餘輝下,散著幽紫的光,寒得逼眼。蒼涼,是我唯一的感觸。此時誰也不知道,東後雲氏今日的暗訪,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這樣的不回,在日後,竟成了一種遺憾,遲到的又何止一聲「母后」的呼喚,而我卻沒有了再喚一聲的機會。
胤國232年,東後雲氏遇襲於東宮,全國舉哀。
頓時胤國上下一片驚恐,朝中自然又亂作了一團。
鳳胤親手在東宮抓住了前來行刺的刺客,嚴刑逼供之下,卻引起了朝中的四起流言。有說行刺之人乃是洌國的刺客,有的卻說是西後的黨羽,然終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是,東後的死,卻讓胤國皇室三月內不得舉行紅事,太子妃改嫁的大婚推遲了。這就是東後所說的「解圍」?如果死能解決問題,那麼該死的斷然不是東後!所以,三月後,我還是必須如期從睿王府出嫁,恍如當年一般?
我,不願去想,生活為甚過得如此混沌了?
……
孝子傷,暗自戚,豈止斯人自憔悴?鳳胤不是公子汲,但東後卻成了歷史的夷姜。
望著雨霏霏,我想起了詩經的那一段——
二子乘舟,汎汎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二子乘舟,汎汎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這如水的母愛,涓長到天涯,心何以承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