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天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這一天已經到了他們預定要突圍的日子。
佛德將他那對鋒利的三叉劍扣在兩側的腰上;克拉克的戰斧和圓盾仍舊在他的背上;胥羅的雙斧握在他的手裡;巴力斯的鉾槍扛在肩上;跡亞的大劍閃著沉穩的光澤掛在他的腰側;佈雷德的匕首和長鞭也已經準備就緒。
看到保衛者們都是一付慣於作戰的樣子劍麒感覺到心中踏實了一些。在這種時候保衛者們豐富的作戰經驗和強大的戰力是非常值得依靠的。然而回過頭來看看另外一邊卻不禁讓他想要歎氣。
卡邁爾的年事已高幾百年的魔法力雖然淳厚但在精神力和體力方面就難免不濟。
亞蘭雖然勉強把大部分的招式都練熟了但是實戰和練習戰完全不同到時候能不能百分百地發揮出實力還未可知。
娜蒂亞的魔法和劍術基礎都不差後來大家才聽說她和貝絲其實是半魔族朱雀領地某一沒落貴族的後裔這十來天的特訓成果最讓人滿意的就是她。
至於愛麗羅尼雖然說出門在外的藝人或多或少都懂得一些武技防身但愛麗羅尼就是屬於或少的那一類。十天的特訓結果以她的程度來說已經是很不錯了可敵人是不會因此而放水的。
拉卡對蛟月輪的使用已經十分熟練。劍麒本來鍛造蛟月輪的時候就是以貝絲這一類魔法力較低的妖族作為適用對像所以發動蛟月輪所需要的魔法力相當少特訓的最後幾天拉卡已經能將蛟月輪使用得得心應手。現在劍麒唯一擔心的是真正實戰時的血腥場面會讓從未經歷過此類事情的拉卡手腳發軟喪失戰意。
「事到如今只能拚死一戰。」知道他正在想什麼的佛德不知什麼時候晃了過來「戰鬥前先別考慮死傷的人數能活一個是一個。我們都知道鍾游的惡劣個性恐怕外圍的守軍已經被下了命令在我們中有人犧牲之前是不會輕易放我們過的。」
「我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劍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裡的十二個人今天之後要少掉多少熟悉的面孔誰也不知道。
佛德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說話。據拉卡和劍麒的調查駐守在通往落月城那一面出口的守軍有六百多人整整比他們的人數多出五十倍這場突圍誰也沒把握能夠全身而退只希望傷亡的人數能夠減到最低。
金箔般的光線從茂密的樹葉縫隙間穿透出來劍麒覺得今天的陽光耀眼得刺目。他就這樣懶洋洋地靠在樹上享受這片刻的寧靜與平和直到亞蘭來告訴他大家已經準備完畢可以出發。
「兩隻燚克佛德你帶團長另一頭克拉克;四隻錦硝胥羅、巴力斯、佈雷德跡亞帶一下愛麗羅尼。」
臨走前劍麒做著最後對妖獸的分配。跡亞的大劍最不容易讓人攻近身邊所以比較適合帶戰力較弱的愛麗羅尼。
「娜蒂亞你和拉卡騎炎角獸你們兩個中娜蒂亞負責近身攻擊拉卡的蛟月輪可以在一定範圍內進行遠程操縱但是注意不要離自己太遠一有危險就要立刻拉回來。」
劍麒這樣分配是考慮到娜蒂亞和拉卡的武技可以相互配合互相掩護。將這樣兩個從未參加過戰鬥的新手放在一起其實是很冒險的但現在的情況卻也無法選出更加合適的組合了。
被點到的人一一上了相應的妖獸剩下的妖獸還有一頭駒虞一隻顥豹。
劍麒的目光轉向了亞蘭「你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一個人操縱駒虞?行嗎?」
劍麒這麼做是考慮到自己的靈活度和戰鬥力一定要盡可能發揮到最大這樣才能將這支隊伍中的人員傷亡減到最低所以他絕不可以帶著亞蘭。
「交給我吧!」亞蘭堅定地點了點頭走向那只威武高大的猛獸。
現在劍麒面前的亞蘭已經不是一個弱小無力只會倉皇逃跑的少年魔族在一百四十歲之後的生長速度取決於法力的高低這個法則在亞蘭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臉龐的輪廓在逐漸加深眼珠的顏色也從熒綠色變成了深綠色表明在藍色薄片背後的金色變得更深了最明顯的是他的身高從0公分增至了70公分已經開始有了青年的狀態。
「上戰場的時候不是你殺別人就是別人殺你。」劍麒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在場所有的新手「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對方就一定要死。真正下不了手的時候就回想一下自己背負的仇恨。」雖然他並不喜歡自己的朋友被復仇的情緒所纏繞但就目前而言如果仇恨能夠幫助他們活過這次突圍就不失為一個可行的想法。
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注視著劍麒佛德他們是在等待他宣佈出發娜蒂亞等人則是在心裡慢慢消化劍麒剛才的那段話他們都能預計到這場戰鬥的殘酷如果無法預先在心裡培養出好戰的情緒等待他們的將只有死亡。
劍麒利落地翻身跳上顥豹他伸手向後打了一個出發的手勢。
九匹慣於行走叢林的妖獸立刻邁開腳步帶著他們十二個人走向朝著落月城的森林邊緣。
微風輕輕吹拂著大地妖獸們的身體和周圍半人高的長草互相磨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一行人無聲無息地前行。
劍麒明白想要完全不被察覺地走到最後是不現實的。軍隊中也有使用妖獸作為騎獸妖獸的感覺比起人來要敏銳得多自己這邊都是大型食肉妖獸接近到一定程度必然會引起軍中通常使用的那些妖獸的注意從而使對方提高警惕。此時他所希望的只是能夠盡量地靠近敵方被發現得越晚勝算就越大這樣才能彌補己方在人員上的不足。
距離駐守軍還有幾百米的時候忽然間前方傳出了尖銳的哨音劍麒認出這是軍隊中傳訊用的工具知道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
「衝出去!記住要盡力往落月城的方向走!」
前方的哨聲越來越多大軍趨馳的聲音也逐漸出現。劍麒的顥豹猛地向前竄出一個起伏已在百米之外。眾人立刻跟上九匹妖獸霎時被如浪潮般湧來的敵軍淹沒衝散各自盡力苦戰。
從人數來說南齊王安插在這裡的軍隊數量要遠遠超過他們突圍的十二個人但不論是從戰力還是騎獸來說劍麒這邊都明顯佔有優勢。南齊軍隊士兵的騎獸大都只是普通的戰馬高級一點的也只有被稱為龍馬的馬型妖獸這種妖獸雖然體形高大、耐力好但和劍麒他們坐下的猛獸比起來就差得太遠了。是以在戰鬥中不斷地有馬匹受到駒虞、錦硝等妖獸的驚嚇將它們背上的士兵甩將下來。
這是一場十分混亂的戰鬥只要成為了亂戰便不容易使用大規模的攻擊魔法。所以劍麒也只是在一開始眾人還沒走散前使用過兩次強大的火焰魔法成功地將百來個人送上了黃泉但之後他就完全只能施展一些風刃聚冰之類的小型魔法以免誤傷自己人。
兵刃、斷指、殘骸四面飛散開來流淌在地下的血已經匯聚成一條涓涓細流。這場的戰鬥的慘烈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
劍麒的劍法如同鬼魅一般凌厲他的劍只瞄準幾個特定的部位額頭、咽喉心臟和眼睛。前三者只要被貫穿都是立時斃命而被劍刃劃瞎了眼的士兵在混亂的戰團中不是喪身在自己人的馬蹄下就是死於其他人的兵刃。在亂戰中士兵們幾乎分不清楚誰才是真正的敵人。
視線朝克拉克那兒望去時他持斧隨意揮出的一擊便砍斷了敵人的武器也打碎了對方的頭。那個士兵就這麼流出了青白的液體倒在馬上。克拉克作戰時完全有將力道給計算進去劍麒安心地轉開目光雖然他在心底覺得這種只靠蠻力的打法在長時間戰鬥中是不大有利的。
佛德已經殺紅了眼他現在所使用的劍招幾乎完全是當時劍麒為他修改的招式這些招式辛辣無比劍劍都是直至要害況且他是雙手使劍靠近他的敵人都幾乎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送了命。團長年紀已大使用攻擊魔法可能力不從心但他數百年的魔法力防禦起來卻是毫無破綻淡淡的光暈籠罩著他和佛德更是讓佛德的攻擊力得以盡數發揮。
巴力斯和胥羅那裡的戰況也還穩定畢竟這些士兵的程度和他們差得太遠只要體力上還能要傷到他們還不容易。
但是佈雷德和跡亞的情況就很不好了。佈雷德本身的武器殺傷力不大他帶刺的軟鞭一直是配合著毒液使用的。而在這樣的人海戰中鞭上的毒液自然是越用越少此刻又沒時間停下來添加毒液所以現在的他已經得十分勉強。至於跡亞因為帶著愛麗羅尼所以行動時不得不有所顧忌。在他們周圍的士兵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更多的人轉而攻向了愛麗羅尼跡亞為了保護她左手已經有了兩道不淺的傷口。
出人意料的是娜蒂亞和拉卡的戰局出奇得好可能是戰前劍麒的那一番話起了作用。拉卡和鍾游有著滅族之恨娜蒂亞就更不用說了她把貝絲的死全部歸結到為是鍾游對亞蘭那種變態的佔有慾造成的所以將這種仇恨完全轉嫁到了眼前這些為鍾游賣命的士兵頭上。因此拉卡的蛟月輪在遠處迴旋攻擊偶爾有近身的漏網之魚也逃不過娜蒂亞精準的劍法。
最讓劍麒驚訝的要數亞蘭。亞蘭的劍法在一開始還無法完全施展開也許是初上戰場被濃烈的血腥味一醺讓他的戰意有些動搖但不久之後整個局面就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亞蘭的劍法開始有攻有守不急不躁每一劍都力求使到位但即使有的招式被敵人閃開或者沒有刺到要害他也完全不在意這種有條不紊的戰法反而讓他周圍的敵人感到無從下手。劍麒並不明白亞蘭發生這種改變的原因但他知道目前的戰況對亞蘭很有利。
這個時候離最初開始突圍已經過了三十多分鐘六百多名士兵到現在為止已經剩下不到二百名與其說鍾游低估了他們的戰鬥力不如說自己這方人員都是超常發揮。
看來上天還真是眷顧我們啊。劍麒在心裡默默地想著他的目光在人群裡穿梭尋找著敵方的主將。
此時此刻剩下的士兵都已經萌發了懼意畢竟雙方之間完全沒有深仇大恨只為了抓一個逃犯就讓他們犧牲了四百多人看到這種殘酷的血戰不要說是士兵們覺得不值就連帶領他們的將領也是暗自叫苦如果不是上面有命令要交出兩具對方的屍體才能放他們走從一開始那兩記強大的火焰魔法過後他就不想打了。
因為力量根本不是同一個等級上的啊!
劍麒的目光鎖住了一個穿著金白色盔甲的老者對方看起來和卡邁爾差不多年紀但可能因為是武將所以就外表表現出來的強壯和霸氣完全不是身官的卡邁爾所可以比擬的。
那個老者挺直了身子騎在一頭褐色的暴虎上他的左邊有一個騎著飛玨身穿白衣的年輕人老者的身後跟著一隊十二人的騎兵似乎是他的近衛隊。照這樣看起來的話對方應該就是指揮這場戰鬥的主將沒錯。
劍麒瞇了迷眼在這種時候如果可以除掉對方的將領使得軍心渙散後面的仗就不用再往下打了。雖然到目前為止整個戰局的優勢還在他們但是佈雷德和跡亞的情況已經越來越糟娜蒂亞和拉卡在體力上也已經開始走下坡再這樣下去難保不會出現犧牲者。
況且如果大家在突圍中就耗盡了力量待會兒闖進落月城時的那場硬仗又要如何應付?想到這裡劍麒立刻下定決心狙殺那名老者雖然對方有十二名訓練有素的戰士保護但想來那些人也應該不是自己的對手。
就在劍麒調轉顥豹準備行動之時那名老者突然舉起了手。儘管不懂得手勢的意思但看到剩下的一百多人都迅速向後退去劍麒猜想應該是撤退的命令。
亞蘭等人並沒有追擊他們立刻驅使騎獸來到了劍麒身後。跡亞草草地抱紮了一下傷口佈雷德則是抓緊時間往鞭上添加毒液保衛者們這種謹慎的態度使得娜蒂亞等人也不敢有絲毫放鬆畢竟論起戰鬥經驗保衛者們可是勝過自己百倍。
對方十四個人開始緩緩走近剛才撤退的那些士兵已經在他們身後重新列隊劍麒平靜地注視著他們一行。他不認為對方把軍隊重新整合是為了再次攻擊經過剛才那一仗對方應該明白他的實力整齊的軍隊不過是給他的魔法攻擊做鏢靶而已沒有人會蠢到使用這樣的方法來送死。
「好久不見了卡邁爾#83;伊洛庫克大人。」
雙方相距比較近了之後那名老者停止了前進沉聲喊著卡邁爾的全名看來他們是舊相識。
「是啊!足有三十多年了吧?」
卡邁爾淡淡一笑劍麒驅使著顥豹向旁邊退開兩步佛德讓燚克走到了最前面。即使卡邁爾已經辭官多年但他依舊是這裡身份最高最有資格和對方進行談判的人。所謂威儀不可失即使在談判的過程中可能會遭遇到一定的危險卡邁爾仍然必須站在隊伍的最前方。
「沒想到當年堂堂的威虎將軍威茨#83;西達現在竟然為了抓捕區區一個逃犯而被派來圍守森林。」
「你不用拿話激我!」威茨冷冷地看著卡邁爾「我們誰都知道亞蘭#83;德卡耶可不是區區的逃犯!」
威茨#83;西達曾擔任過南齊領地的三階夏官威虎將軍是鍾游欽賜的稱號以示他在戰鬥中的勇猛無畏。但是官場凶險曾經風光一時的他最終還是淪為權力鬥爭下的犧牲品被連降數級只帶領區區數百將士流放邊疆。
這份從得意到失意的落差誰能理解?如今卡邁爾赤裸裸地將它挑明出來威茨的表面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湧出了巨大的憤怒和悲哀。
「對我來說他確實不是普通的逃犯!」卡邁爾嚴肅且認真地注視著威茨的眼睛「我救他就是因為他是一代難得的將才!南齊領地的百姓需要這樣的將領來領軍保衛他們!」
「你救他?」威茨露出了諷刺的表情「你以為你能救他嗎?」
威茨像是非常遺憾似得搖了搖頭「不你救不了他你非但救不了他還要送上你自己送上這裡所有人的性命來給他陪葬。」
「這話怎麼說?」卡邁爾雖然表面平靜但心中卻是暗暗著急威茨的話讓他深感不安。
「這就讓我來解釋吧!」威茨身邊那個留著一束長髮身穿白衣的儒雅青年淡淡一笑驅使著飛玨向前踏出兩步。
「王已經下了命令如果我們全部的部隊還不能使你們折損任何一人的話就在此地用弓箭手讓你們全軍覆滅。這裡周圍的山丘後已經佈滿了弓箭手你們剛才作戰的時候森林的邊緣也潛入了大量的弓箭手所以即使你們想折回去也一樣是死路一條。」
「開什麼玩笑!」克拉克的臉色立刻變白了這裡是平原成百上千的箭激射過來不可能有人能夠存活下來。
卡邁爾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鍾游會做得這麼絕。為了一個亞蘭他竟然犧牲這一整批部隊!亂箭射來這裡剩下的百餘名士兵連帶威茨#83;西達都會一併喪身箭底絕無生還的可能!真正全軍覆滅的不僅僅是他們還有這一支整整六百人的攔截部隊!
「他簡直是喪心病狂!」亞蘭全身輕微地顫抖著他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恐懼還是憤怒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就像是要沸騰起來一樣!
「他是南齊的王啊!南齊的軍隊是為了保護南齊的子民而存在啊!為了一個我!僅僅是為了抓我!他就要犧牲這麼多無辜的人嗎?人命在他眼裡到底是什麼啊!!」
如果自己是罪大惡極的罪犯也就罷了如果放過自己將會危害到更多南齊百姓的安危的話那此刻即使犧牲再多的人也無可厚非!但問題是……但問題是……自己不過是他的一個妃子啊!鍾游有多少的妃子為什麼就不肯放過他呢?!即使不放過他也沒有必要犧牲這整支部隊吧?不用這麼輕賤別人的命吧?自己究竟何德何能會讓鍾游對他如此地執著呢!
「他在怕你!」
劍麒微笑著將手放到了他的肩上溫暖的觸感讓亞蘭從自己的情緒中回過神來。聽到劍麒的話他不禁一愣。不僅是他其他的人也都露出了不解的眼神。
「鍾游怕你!因為你是天生的將才!」劍麒輕聲笑了「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麼才認識一個月大家卻都願意賭命救你?為什麼初次參加戰鬥的你剛才能夠有如此從容鎮定的出色表現更甚者……為什麼當年青龍王願意為你引薦修亞斯?」最後一句話為了不讓威茨等人聽到劍麒刻意放低了聲音。
「因為你值得!你從來不明白自己的價值但我可以告訴你鍾游怕你他怕你天生的領導才能怕這樣的你會為其他的王所重用得不到你他就軟禁你甚至毀了你!」
「我本來就是南齊的人!除了效忠南齊我怎麼可能效忠其他的王!」至少在以前絕對沒這個可能!
「別忘了克拉克他們為什麼辭官……」劍麒笑著搖了搖頭「鍾游明白你正直善良的心性憑他——留不住你!」能讓亞蘭誓死效忠的王是要真正能以領地百姓為重的王!
劍麒轉過頭去看向那個身穿白衣的儒雅青年「有什麼話一次性說完吧不要這麼高深莫測地賣關子。說說看你們的那位王是怎麼下的命令如何才能放我們過去?」如果沒有通融的辦法對方就不必花時間來找他們談判。
「留下兩具屍體!」那青年微微一笑非常爽快地說道「王說了哪怕我們的軍隊無法折損你們一兵一卒也沒關係只要你們留下兩具同伴的屍體!就放你們走!」
眾人聽了都是一僵力盡戰死是一回事情但是誰會願意在這種等同於自殺的情況下送上自己的命?
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了劍麒。他們明白按照劍麒的心性他一定會選擇犧牲小部分人來拯救大部分人的命。就像那天晚上他犧牲了所有孩子的命來拯救整個藝人團。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會選擇犧牲哪兩個人?
「好狠毒的計劃!」
劍麒無視周圍緊張沉默的氣氛他的紫眸散發出一種寒冷的光就像是一層薄薄的霧氣蒙上了那清亮的紫色使之變得深不可測。他在笑非常淡但是非常冰冷的笑容浮現在他的嘴角。
「鍾游想利用這個方法讓我們互相殘殺。從表面上看犧牲兩個人來保全剩下的人確實是最簡單、最明智的做法。但如果我動手殺了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剩下的人會怎麼想?作為一個武將竟然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死在自己最親近的同伴手中!即使是形勢所逼不得不如此但活著的人一定會有所顧慮!這一次是逼不得已如果還有下一次呢?下一次的犧牲者會不會就自己?」
「今天如果我們中是有人戰死在這裡剩下的同伴一定會感受到巨大的悲傷但是彼此之間的感情卻會因此而更加深厚。可如果是以這種方式死在我手裡或者哪怕我們中有人願意自我了斷來拯救大家也必定會讓剩下的人心中埋下極深的陰影!這種自己是一顆棋子一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就會被犧牲掉的棋子的感覺會讓同伴之間逐漸產生不信任感!同生共死的夥伴之間有了這層陰影再加上那十萬金幣的賞金!誰也沒有把握說今後的自己一定不會背叛!」
劍麒就這樣自顧自地說著他的眼睛沒有看著大家嗓音也不見得比平常更高一些但是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震怒。劍麒這種平靜的憤怒其激烈程度絕對不亞於那種火山爆發式的怒氣不過是兩者表現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他講這些話並不是懷疑眾人而是就事論事地道破鍾游的險惡用心!
「確實在這種情況下犧牲兩個人是最好的辦法但如果要我因此就染上自己同伴的鮮血對不起我做不到!如果我這麼做了被剝奪的不僅僅是那兩個生命還有我們心中對友情的信念和對道義的信仰!如果心被扭曲了、殘缺了那即使是活下來人也變得不完整了!」
這麼多年來自己活下來的就是對承宇他們友情的思念和執著如今要他捨去這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的堅定信仰為了自己活命而殺死已經認定的同伴對他來說與其這樣還不如死掉的好!
「今天我們要麼一起離開要麼就全部死在這裡!從這裡出去的人不但身體要是完整的心也要一併是完整的!」
劍麒深色的紫眸緩緩地一一掃過眼前的眾人。
有你在心想要不完整還真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啊……佛德在心裡暗暗地想著他的嘴角浮現出了微笑。這一刻他才突然發現劍麒之所以讓人產生信賴感不單單是因為他強大的戰鬥力更因為他那顆溫情、堅定、純淨剔透的心。
「說的倒是很好聽我倒要看看你用什麼辦法逃出這裡!」威茨#83;西達嘲諷地看著劍麒在他眼中劍麒不過是一個年少氣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如果沒有留下你們中的兩具屍體就放你們走之後我們一樣會被判處死刑!所以想要我們通融是不可能的。而如果你殺光了這裡所有的人山丘後的弓箭手就會立刻放箭你們還是難逃一死!」
「你還想說如果我想用這裡士兵的屍體假冒我們的人那麼殘存在莫朗城的藝人團成員便會被派來指認屍體對不對?」劍麒冷冷地笑了「鍾游的計策很完美!我確實是沒有破解的方法!」
反正不管怎麼樣一樣要死的話威茨#83;西達等人當然會選擇和他們同歸於盡說不定鍾游一個高興還會追封什麼謚號成全他們的後世美名!
「如果……交出我呢?」亞蘭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看向劍麒溫潤的紫眸「交出我……」
「交出你不但我們之前的犧牲全都白費而且我認為鍾游會比較喜歡讓你看著我們一個個被折磨致死!」佛德輕蔑的笑了一下一語道破如果投降可能會有的結果。
「反正不就是死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克拉克哈哈一笑露出兩排堅固的牙齒。
「動手吧!發出信號讓他們放箭!」
劍麒優雅地微笑著望向威茨#83;西達他的目光含著一種沉重的壓力讓威茨#83;西達的呼吸不禁一窒。
沒有人會毫不畏懼死亡。即使明知道要死但是在死亡前的那一段時間還是會感受到無與倫比的恐懼。
劍麒用手輕輕撩開自己散落在額邊的長髮他就是要威茨#83;西達體會這種死亡前的恐怖心理那樣才能防止他待會兒因一時衝動而下令放箭。接著劍麒的唇角微微上揚含笑望向了那個白衣的年輕人。
沒錯鍾游的計劃相當精密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今天恐怕就只有死在這裡的份。但偏偏他不是和藍西洛以及洛凱的交情是這場賭局中他擁有的最大籌碼白虎、朱雀任何一方的勢力都可以和南齊相抗衡。不知道這一點將成為鍾游全盤計劃的致命傷!
看到劍麒望向他的目光白衣青年無奈地輕輕笑了一下調轉飛玨對著威茨#83;西達行了個禮。
「西達大人其實我認為想要兩全其美也很簡單只要剩下的能夠指認他們的人全都死了死無對證。我們就算拿兩具假冒的屍體上去也沒有人能看出破綻。」
騎在顥豹上的劍麒聞言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那男子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尋常如果要論容貌幻化過的自己在此刻絕對比不上亞蘭和佛德而即使是因為他剛才作戰時的卓越表現也至少沒到要讓對方頻頻側目的程度。由此可見對方很有可能是知曉他真實身份的人。
「卡多明?」威茨#83;西達微微皺眉他隱隱約約嗅出了他們兩個之間那種微妙的氣氛。
「回將軍據屬下得到消息能夠指認他們的人在莫朗城已經全部被暗殺。也就是說沒有人會知道我們交上去的屍體到底是真是假。山丘後面埋伏的弓箭手離這裡太遠所以不用擔心他們會知道真相;為了不紊亂軍心當初大人並沒有告訴前來攔截的士兵王曾下過要將他們一起射死的命令因此倖存的士兵會認為您放走逃犯只是為了拯救他們的性命這樣籠絡人心的機會您又何樂而不為呢?」
被稱作卡多明的青年露出淡淡的笑容望著威茨#83;西達他是這個部隊的軍師也是深得威茨#83;西達信任的謀士。
「卡多明你究竟是什麼人?」威茨#83;西達用低沉的聲音緩緩地問道「我沒想到你居然背叛南齊!」
威茨#83;西達的年紀雖大但是頭腦精明眼光未失。他首先就想到卡多明為什麼會比他更早知道莫朗城發生的事情其次是為什麼卡多明知道了卻不告訴他?而非要等到敵方表明情願全軍覆滅在這裡卡多明才透出這條消息來救他們。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敵方的人!
「大人我本來就不是南齊的人何來背叛一說?」
卡多明毫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識穿他明白威茨#83;西達可不是昏庸無能的平凡之人「不知大人對我的提議有什麼看法?」
「你以為我會放你這個叛徒活下去嗎?」威茨#83;西達冷冷地盯著眼前秀清儒雅的男子「恩將仇報的背叛者你忘了當初你因連罪而被白虎王追殺時是誰收留你、重用你!你居然……」他猛地停了一下「難道說……當初你來投靠南齊就是一個圈套?!」
卡多明淡淡地笑了他柔和的笑容說明了一切。威茨#83;西達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些時間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身邊居然養著一隻包藏禍心的猛虎。卡多明在他身邊展現出的實力讓他深懷愛才之心就是因為如此所以自己才會在短短三個多月的時間裡就讓他進入幕僚團的核心。但沒想到……
「原來之前你根本就沒有因為紫籐殿殿主戈德羅的背叛而受到連罪!」威茨#83;西達仰天長歎「我是真的老了居然會沒看出你的真面目!但是沒關係今天你們都會死在這裡軍中出了你這種叛徒如果放他們過去王的計劃必定會毀於一旦!我決不能成為南齊的千古罪人!」
「如果不放他們過去你才會成為南齊的千古罪人。」卡多明微笑著看了一眼劍麒。他明白威茨#83;西達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下令放箭就是因為方才劍麒的攻心戰略取得了效果只要還能談判事情就會有回轉的餘地「我既然是白虎王派在南齊的奸細又怎會為了區區幾個南齊的逃犯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大人難道就沒有想過這點嗎?」
被藍西洛派來南齊的人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臥底在南齊的遇到像今天的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劍麒在其中按照規定卡多明必須和威茨#83;西達死在一起以確保不暴露其他臥底者的身份!
「他是什麼人?」
威茨#83;西達沉聲問道。長期在軍隊中服役他明白會被派來臥底的人都是在各方面訓練有素的傑出者。況且憑著對卡多明的瞭解他知道對方決不是一個貪生怕死會為了自己活命而暴露同伴身份的小人。
一個人再怎麼偽裝也會在不經意之間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加上卡多明即使暴露自己也未必可以活命由此可見他確實是因為那個紫眸的妖族才會承認臥底!
出於魔族對妖族一貫的藐視威茨#83;西達先前根本沒把那個年輕的妖族放在眼裡就算之前對方在戰鬥中展現出了高超的武技他依然因為偏見而視若無睹。
「他是白虎領地新一任的紫籐殿殿主!」卡多明有趣地看到劍麒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
「哼!」威茨#83;西達冷冷地笑了一聲「你還真當我是老糊塗了!區區一個妖族怎麼可能成為紫籐殿的殿主!卡多明隨便挑個妖族撒這種可笑的謊言是你太蠢還是真以為我威虎將軍如此好騙!」
「我有撒謊的必要嗎?」卡多明微微地跳了跳眉「在白虎領地妖族和魔族的身份差異並不如南齊這麼大只要有實力誰都可以成為官員!」
「站在你面前的這位確實是新任的紫籐殿主信不信由得你但是我王說過如果蕭殿下死在南齊領地他一定會向南齊王討個說法!」這個討說法的方法當然不是用說的!
威茨#83;西達猶豫了每一任的紫籐殿殿主都是白虎王身邊最親近的幕僚如果對方的身份是正確的那麼現在將他們射死在這裡必然會引起南齊白虎的交戰己方在落月城的軍隊還不夠多如果白虎王真的因為這件事情一時震怒不顧後果地率軍攻來一是落月城肯定守不住二來也必定會引起整個妖魔界的動亂!
「不知道大人有沒有聽過『良禽擇木而棲』這句話?」
劍麒緩慢地驅使顥豹走到隊伍的最前面現在這裡屬他的身份最高理所當然要由他來繼續這次談判。
「沒錯大人為南齊奮戰一生南齊王不但將大人流放邊疆而且為了抓捕區區一個妃子就要犧牲大人屬下實在為大人感到不值!」卡多明用一種認真的語氣如此說著。
「曾聽人說身為武將無法戰死沙場是最令其遺憾的事情。大人如果以這種窩囊的方式死去……我也為大人感到不值得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劍麒的話深深地刺到了威茨#83;西達的心底他為南齊盡心盡力了幾百年得到的就是這種可悲的下場!
「您一直對南齊忠心耿耿但是南齊有沒有珍惜過您的這份心呢?如果您放走蕭殿下待會兒傳報的人來了自然可以說您並不知道能指認的人已經全死了所以看到他們犧牲了兩人就放他們過去了南齊王也無法確認您交上去的屍體到底是不是真的。而如果您一定要蕭殿下死在這裡我不得不說……如果南齊白虎發生戰爭南齊王一定會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您的頭上……恐怕這身後之名……留得也不怎麼光彩啊!」
卡多明的這兩句「蕭殿下」喚得極其自然這更讓威茨#83;西達確信眼前這位年輕的妖族確實擁有極高的身份地位。
對威茨#83;西達來說死亡並非是他最為畏懼的事情但死得毫無意義卻讓他會死不瞑目!他心灰意冷地歎了口氣揮了揮手「罷了你們過去吧。」
劍麒沒有動他只是深深地看著威茨#83;西達「也許這樣的話對大人而言是大不敬但我依舊很想說憑大人的才能氣魄不該被埋沒於此良禽擇木而棲如果大人肯效忠白虎相信我王一定會竭誠歡迎!」
威茨#83;西達冷冷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對方的紫眸異常清澈由此可以看出他的話是認真的。對方確確實實是肯定他的才能才會提出這種不敬的說辭而非有意將他看成是背叛忘主的陰險小人!
之前劍麒在揭穿鍾游險惡用心時的那番話就在威茨#83;西達的心底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不過在當時他被自己對妖族的偏見所蒙蔽對劍麒的話完全不以為然。但此刻他是真正感受到了對方那種不參假的真摯情感。
這個男人凡是被他看中被他關心過的人都會產生一種即使為他死也甘心的衝動。這個世界有些人心性善良或許只是因為力量不足、因為認命他們沒有力量去迫害別人才會讓人對他們產生一種和善的錯覺可只要一旦擁有權力這些人往往會管不住內心嗜血的慾望做出一些令人髮指的殘忍之事。
但是眼前的男人不同論起身份、力量他比常人高出百倍但是他對人的關心和真誠卻是分毫不減。這是出於一種和善的天性而非作偽!不要問他為什麼知道他就是知道!當眼前的年輕人邀他加入白虎時他發覺自己的心裡居然會有一種答應他的衝動!但他不可以所以威茨#83;西達只是再次揮了揮手「你們走吧!」
劍麒點了點頭向身後的眾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準備出發。
臨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卡多明卡多明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繼續留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但是看來他並沒有和自己一起走的打算想來應該是另有計劃才對。
「可別死啊!」
輕輕的四個字讓卡多明的心重重地震了一下。劍麒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官階他對自己的關心只因為感謝自己在這次的事件中幫過他!即使自己會幫他只是因為受到王命的驅使也一樣!
望著劍麒他們疾馳而去的背影卡多明輕輕歎了口氣他終於明白之前白虎王為什麼會對他說「只要看到那傢伙即使沒有我的命令你也一樣會幫他!」
我不會死的!他在心中默默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