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平心有所感的當口,近靠林邊的小道遠方,一個身材高大,穿了一身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衫的年輕農夫自遠走近。
坐的最靠近小道的幾名雙刀門弟子拿眼瞟了這年輕農夫兩下,見他一臉憨厚,腳步沉滯,明顯沒練過內功,這樣的農人實在太普通了,滿天下都是,加之他們的目標是酒怪這個江湖老怪,因之誰也沒在意,看過之後便轉回頭繼續各自方纔的話題。
論起混江湖的經驗,雙刀門這些沒經過風浪吹打洗禮,一帆風順慣了的名門弟子,比起江湖上最低級的小混混還有不如,一點最起碼的警覺心皆沒有。
驚變倏起!
這個誰也沒有在意的年輕農夫即將走過之時,身形陡閃而至,一直隱於袖中的雙拳重重擊在了兩個背對他與同伴聊天的雙刀門弟子後腦之上。
兩人頭骨盡裂,脆弱的脖頸哪裡能夠承受如此巨大無匹的力道,生生撕裂,兩顆鮮血狂噴腦漿四溢,已然完全變了形的頭顱飛射而出,正撞在對面的兩個雙刀門弟子的懷中。
無名初襲得手,快疾如風的身法沒有絲毫遲滯,左右連閃間,又以重拳連斃三人。
至此時那兩個直覺反應下抬手將飛來的斷頭接在手中的雙刀門弟子方才反應過來,他們哪裡見過如此恐怖血腥的場面,第一個反應竟然是雙手一撩,下意識的將那兩顆嚇死人的頭顱拋飛出老遠,嚇破了苦膽的淒厲慘嚎不能自制的從他們的喉嚨裡狂吼出來。
無名的紫眸中閃過一絲驚訝與輕蔑,他顯然沒有料到這些看上去功力不弱的雙刀門高手竟然如此的廢物,甚至比荊州幫那些不入流的尋常幫眾還有不如。
坐在林中的段志平被手下這群弟子的表現氣得七竅生煙,敵人已經殺了本方五人,一個個還跟木樁似的踔在那裡,等死嗎?
段志平氣極之下大喝一聲:「愣什麼?殺!」隨著殺字狂吼而出,雙刀倏然在手,身形陡然拔起,迎著烈日光輝的刀光彷彿自天際飛劈而下霹靂閃電,直射向六七丈外兀自痛下殺手的無名。
這群被無名的血腥手段鎮住了心神的雙刀門弟子終於在段志平的大喝中醒過神來,也終於記起了自己還有一身引以為傲的武功,同時抽出雙刀,向無名湧來。
經歷過無數殺伐苦戰,擁有數之不清的在生死之間徘徊經驗的無名豈會被人圍住,稍沾及走,身形飛退間,劈手奪下攔在身前一人左手的刀,在那人不敢置信的驚恐表情下,反手將刀送入原本主人的胸腔。
段志平目睹無名空手奪刀的一幕,心神俱震,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道:「無名!」
無名二字方才出口,一眾雙刀門弟子登時腳下一緩,眼神之中皆有驚懼的神光閃動。
此時他們的心中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張名單,一張死傷在絕世雙惡手下的那些高手的名單,其中多一半是三教五門早已名噪一方甚至是威震天下的超級高手。
在絕地之上,各派頂尖高手齊聚都沒能奈何這兩人,自己這些小字輩上去不是送死嗎?
心中有這樣的想法,加之方才無名狠辣到極點的殺人手段,令這些年輕高手們原本就不高的士氣登時降到了谷底。
段志平對這些平日裡牛氣烘烘,真遇到情況卻狗屁不是的晚輩們失望透頂,身法似電瞬間超出所有弟子,同時高聲喝道:「他再強也只有一個人,殺了他!」
說話間他腦中忽然靈光閃現,心中大呼不好,絕世雙惡向來是秤不離砣,無名現身程懷寶必在暗處窺伺。
正待提醒手下弟子小心,卻已遲了。
後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一臉險惡獰笑的程懷寶手持血魂寶刀,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無名引去的當口,悄沒聲響的從林中潛出,快如電閃雷鳴,刀光閃動間,連斷六人頭顱。
當他找上第七人時,這人聽到了身後鮮血狂噴的異響回頭,登時被嚇得心膽俱裂,眼見那柄散發著暗紅異芒的長刀飛劈而來,慌忙舉刀相迎。
「錚!」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右手刀被無堅不摧的血魂寶刀斷成兩截,手腕劇震間,一股無法形容的可怕勁氣震散了他的護體真氣,順著手臂經脈攻入內腑。
一個剛過二流的雙刀門尋常弟子,如何是程懷寶天下無雙的真氣擬形大法的對手?
「噗!」
鮮血和著內臟,狂噴而出。
望著面前對手驚駭欲絕的眼神,程懷寶的雙目中射出兩道快意神光,嘴角噙起一個令人從心底冒寒氣的惡毒笑容,手腕輕轉間,血魂寶刀沒有絲毫遲滯的斬過這人的腰肢。
腰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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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比砍頭更加殘酷的死法。
斷成兩段的那雙刀門弟子並未立即死去,口中發出一陣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上半截身軀瘋狂的在地上爬動著,一雙手臂無措的抓著自己兀自劇烈顫抖著的下半截身體,似想將它重新安好,卻又如何能夠。
無法承受的劇痛與達到極致的對死亡的恐懼交織在一起,他的精神已然完全崩潰,面上的神情足以令世上最膽大的人做噩夢。
其情其景,慘不忍睹!
然而製造了這一慘象的程懷寶卻彷彿未覺,此時他的心中只有報仇二字,血魂寶刀有如閻王爺的招魂貼,一片暗紅刀光飛舞間,又帶起滿天血光。
面對前後兩個惡人,一眾人中唯一具有實戰殺戮經驗的段志平也有些進退失據了,可惜已沒有時間讓他猶豫了,幾乎咬碎了滿嘴的鋼牙,他當機立斷放過前方逃跑速度奇快如風的無名,返身衝向後方大開殺戒的程懷寶。
無名始終關注著身後動靜,一見這群雙刀門弟子如此出乎意料的羸弱,若兩兄弟配合的好,殺光了這些看樣子已經嚇破了膽的雙刀門弟子絕非難事,立刻改變原本打了就跑的騷擾戰計劃,返身殺回。
程懷寶殺的興起,身法似電,舞起滿天暗紅刀芒,沒人是他手下一合之敵,敵人紛紛連人帶兵器的給他劈得左傾右跌,潰不成軍。
他的心中也有與無名一樣的疑惑,為何這群看上去各個功力不弱的雙刀門高手,竟然弱到如此地步?簡直比江湖上的三、四流低手還有不如!
程懷寶正大發淫威之時,忽覺右側隱隱一片勁風襲面而來,勁風之中一點鋒銳之氣竟刺得他面上肌肉有些疼痛。
高手!
程懷寶哪敢怠慢,血魂寶刀倏然出擊。
當!
一聲驚天巨響,佔了寶刀便宜的程懷寶在段志平的右手刀的刃口上留下一個大大的缺口,一道破壞力最為強大的錐形真氣突入段志平手臂經脈。
段志平臉色微白,顯然內腑已然震傷,但他的眼神之中卻帶了一絲得手的喜悅。
他聲勢浩大犀利無匹的右手刀實為引招,真正的殺招是沒有發出一絲一毫勁氣聲響的左手刀。
所謂驕兵必敗!
由於前面程懷寶殺的太順了,心中難免對雙刀門產生一絲輕蔑,大意之下碰到段志平這等功力與他旗鼓相當的高手,立時吃了大苦頭,待發覺對手的左手刀時,刀刃離自己的腰肋已然是近在咫尺。
程懷寶無數次出生入死的經驗在這一刻顯得尤為寶貴,他不慌不亂,一雙虎目中猛然射出兩道絕然殺芒,手腕一轉間,血魂寶刀夾帶著無匹之勢,直劈向段志平的頭頸。
面對程懷寶這等同歸於盡的招數,段志平雖然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仍不由自主地撤招閃身避過程懷寶的長刀。
但他也非沒有收穫,程懷寶的右肋之下,被他的左手刀余鋒劃開一條兩寸餘長的血口。
程懷寶痛哼一聲,腦中念頭電轉,倏然放過眼前這個不太好對付的對手,身形陡閃,血魂寶刀撲向那些早已嚇破了膽的雙刀門年輕弟子。
返身殺回的無名猶如霸王重生,一雙鐵手生抓刀刃而絲毫不傷,直把擋在他面前的雙刀門弟子殺的心膽俱裂。
向前衝殺的身法間沒有絲毫遲滯,幾個起落已衝破數名雙刀門弟子的阻攔,與程懷寶匯合在一起。
匯合在一起的兩兄弟更是勢不可當,他倆從下山入江湖以來,幾乎每一戰都是並肩作戰,彼此間的默契已然到了天衣無縫的地步,這會兒使出全力痛下殺手,殺的雙刀門僅存的十餘個年輕弟子鬼哭狼嚎。
段志平眼見手下弟子慘遭屠戮,幾乎沒有絲毫還手之力,雙眼盡赤,飛身而起,不顧內腑方才與程懷寶硬拚一招時已被震傷,奮不顧身的合身撲上,雙刀有如兩道電閃,飛斬程懷寶。
程懷寶眉頭一蹙,記起肋下一刀之仇,叫聲:「木頭,收拾掉這個王八蛋。」說著話放過眼前的一個嚇破了膽的雙刀門弟子,陡然拔起身形,一往無前的慘烈刀勢,自上而下飛劈段志平的頭顱。
無名會意,配合著程懷寶瘋狂無匹的刀勢,身形伏地前衝,兩隻鐵手鋪張而開,一取左肋,一取下陰。
面對無名與程懷寶配合得妙至毫巔的全力合擊,段志平身陷絕境,他曉得躲閃只會陷入對方大河奔湧般連綿不絕的攻勢之中直至死亡,索性豁出命去,拚死一個是一個。
他喉嚨之中綻放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喝,突出奇招,手中雙刀倏然脫手,夾著兩聲銳嘯,直向無名與程懷寶急速飛旋著劈去,同時身形一矮,尋上了赤手空拳的無名。
段志平雙刀出手這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奇招大出無名與程懷寶的意料。
程懷寶飛劈的刀勢陡然一緩,丹田之中的無上太清罡氣急提,血魂寶刀微微一顫,於不可能之中生出一個精妙變化,「噹」的一聲脆響,正撞在飛斬而來的長刀之上。
他的刀勢卻因這一擊無可避免的出現了一絲停頓,無法及時與下方的無名合擊對手。
無名望著面前夾帶著刺耳銳嘯,一閃而至的單刀,毫不閃躲的以金石般無比堅硬的鐵拳正面迎擊。
拳刀相交,發出一種與金屬相撞迥異的沉悶聲音,彷彿沉鬱之極的一聲悶雷。
這是貨真價實的以硬碰硬。
飛斬而至的長刀在無名幾乎無匹的拳力之下發出一聲似無奈哀鳴般的激盪聲,反向著隨後跟進的段志平面門飛去,其勢之疾之快,竟然毫不遜色於段志平運足功力甩出的那一下。
長刀倏然倒飛,大出段志平意料,他之所以找上無名,便是欺無名赤手空拳沒有兵刃,雖然江湖傳言說無名能空手奪刃,他卻對自己全力射出的一刀擁有絕對的自信,認定只要還是血肉之軀,便不可能接得下來。
然而事實證明,一向誇張失實的江湖傳言這次卻是千真萬確。
段志平可沒有無名的那雙堅不可摧的鐵手,心中苦歎一聲,腳下一閃,身形陡移,讓過迎面飛來的原本屬於自己的心愛兵刃。
無名根本不理拳面之上深可見骨的那條刀創,身形似離弦之箭,直撲向方自讓過倒飛長刀的段志平,他選擇的時機妙至毫巔,正是段志平將落未落,欲躲無力的那一刻。
結果沒有任何懸念,段志平赤手空拳,加之內腑已被程懷寶的真氣擬形大法震傷,怎麼可能是無名的對手,兩人一拳換一拳,無名的鐵拳生生破入段志平的胸膛,而段志平臨死反噬的全力一拳,卻根本無法傷到無名分毫,拳勁才剛侵體,便順著闊如長江黃河般的通達經脈徑直流入紫極元胎。
剩下的八九個僥倖活著的雙刀門弟子一見連師叔段志平都一招損命,哪裡還有鬥志,轟的一聲,四散奔逃。
程懷寶並未去追,他正想通過這幾條漏網之魚之口來散播自己兄弟的厲害可怕,身形站定後,關切的望向無名道:「木頭你沒事吧?」
無名將自己的拳頭自段志平的胸腔之中抽出,淡然搖首道:「小傷,沒事。小寶呢?」
失去了支撐,段志平死不瞑目的屍體緩緩倒在地上。
程懷寶望了段志平的屍體一眼,摸了摸肋下的刀傷,苦笑著搖搖頭道:「傷的沒有木頭重,但肯定沒有你這個怪物痊癒的快。」
無名環顧四周道:「咱們走吧。」
程懷寶撇著大嘴道:「先不用急,這裡距離縣城少說也有三十里路,雙刀門的援兵還早著呢。咱們還是老規矩,血書留字,既然要立威要讓雙刀門的人怕咱們,便索性把場面搞得大一點。」
無名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兩兄弟受了趙志南對付荊州幫那次屠殺的啟發,開始依照程懷寶的設計,兩人剝下一具死屍的外衣,沾上還未凝固的鮮血,開始在衣服上大書特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