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無名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在路上
    管事的把身子一側道:「進裡面搬貨去吧。」

    程懷寶巴結的又行了一個禮道:「多謝老闆。」回身又衝無名道:「木頭你別愣著啊,搬貨去。」

    此時無名的腦袋已經被問號填滿了,程懷寶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他大惑不解。怎麼會這樣?

    沒容無名多想,程懷寶已跑過來拉著他進了布庫。程懷寶搬貨之時還真賣力氣,別人一次頂多搬三匹布,他一下就是六匹,看得那管事的不住點頭,暗喜自己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無名有傷在身,自然不可能似程懷寶般表現,勉強扛著兩匹布,走路還有些踉蹌。總算管事的看在程懷寶那賣力的表現,沒與他計較。

    貨裝齊了,用防水的苫布遮了個嚴嚴實實,布匹綢緞這東西最怕雨水,因此防水這道工序極為重要,一點馬虎不得。

    一切準備就緒,車隊啟程,臨出城門時,隊中又多了六名身背兵刃的壯漢,聽鍾老爹講他們是這車隊的保鏢,個個有身好功夫,對付二三十個小毛賊綽綽有餘。

    不過依無名與程懷寶的眼光來看,這六個大汗充其量算得三流低手,不過倒也提醒了他們,原來做保鏢賺的錢遠多於趕車。這一趟隨車下來,他們每人能拿到五兩銀子。

    這年頭天下亂得緊,走遠路行車送貨的若不找些會功夫的保鏢隨行,那基本上可以說是被搶定了。因此鏢局的生意紅火得很,但危險卻也相應的大了許多。

    盜賊如牛毛一般遍地都是,其中不乏有高手混跡其中,鏢局保上一趟鏢,若順順利利到達目的地,利潤確是豐厚,可如果鏢在半路上被人劫了,鏢局可就倒了大霉,賠得傾家蕩產那是常有的事。鏢局賠不起,上下人等皆被官府拿了去問罪的事也平常,說白了就是那句俗話,過的便是刀頭舔血拿命掙錢的日子。

    憑著一張巧嘴,沒多大工夫,程懷寶便同那六個大漢混得爛熟,這小子目的性倒也明確,就是想從他們的口中套些江湖情勢與見聞。他沒有失望,六個大漢個頂個的好似專家一般,說起江湖秘聞、武林逸事如數家珍,好一通口沫橫。

    程懷寶付出了被帶著濃烈臭氣的口水洗臉的沉重代價,終於對現如今的江湖有了大致的瞭解。說白了就是一個字——亂!

    由於時局動盪,天下各處盜賊橫行,江湖各大勢力紛紛藉機而起,擴大各自的勢力範圍。隨之而來的便是不可避免的爭鬥與仇殺,也因此,現如今的江湖亂的有如一鍋粥一般。

    其實這是可以理解的,魔門敗亡,正道各派失了千年來這最大的敵手,同盟關係已是岌岌可危,明面上還能保持友好關係,暗中卻為了勢力的擴張做著各種準備。又有誰不想借亂勢壯大自己?江湖之霸、武林至尊之於江湖人便彷彿皇帝的金冠與龍袍一般是他們畢生追求的夢想與目標。

    程懷寶對於什麼狗屁的武林至尊沒一點想法,對於他來說,錢財與美人這等享受才是好東西,至於名聲,他向來嗤之以鼻。

    其實程懷寶並不瞭解武林至尊的真實含義,那代表了在江湖之上武林之中的至高名位與權勢。而這兩樣東西,對於男人的吸引力絕對超出了美人與金錢。

    引起程懷寶注意的是那六人口中所說的江湖上新近出現的一批年輕高手。

    玄青觀兩個小祖宗,也就是他與無名赫然便在裡面。

    江湖人將這批新冒出頭的年輕高手編成了幾句順口溜,三鷹翔天際,兩虎嘯地游,龍鳳合鳴時,兩個小祖宗。

    最後一句似乎和前面的不太和調,其實也難怪,因為原本的最後一句是秀士獨逍遙。

    原本最後一句中的主角逍遙秀士馮玉林一年半前突然自山東冒起,以一人之力擊殺了橫行山東的悍匪泰山五惡,隨之一舉成名,成為名噪天下的年輕高手。

    誰知半年前這個逍遙秀士突然失了蹤影,在江湖之上銷聲匿跡了,有傳言說他已死了。正巧這時玄青兩個小祖宗的大名突然自西南冒起,也就濫竽充數的放在了順口溜的最後。

    江湖每時每刻都有可能冒出些新面孔,而這些所謂的武林新秀若想成為名噪一時的高手,不但要有實力更要有運氣的垂青才行。任你功力通天,若是運氣不佳,可能會死在下九流的小毛賊的暗算之下,而那小毛賊暗算你的理由,可能僅僅是為了身上的幾個銀錢罷了。

    因此,似逍遙秀士這般叱吒風雲的年輕高手,卻有如彗星一般升起的快,隕落的更快的情形在江湖上實在是太普遍了,江湖人早習慣了。

    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要想成為江湖中真正屹立不倒的常青樹,不但要武功奇高還要有豐富無比的江湖經驗,而江湖經驗,卻是用血凝集而成。

    要說程懷寶這小子心裡頭沒有一點得意,那是假的,想不到自己兄弟倆如此簡單的便成名了,想來想去他倆除了吃那頓讓他銘記終生的霸王餐外,這一路似乎什麼都沒幹,這樣也能成名?

    心有疑惑的程懷寶不著痕跡的抹了抹臉上的口水道:「張老哥,那順口溜中說的都是什麼人啊?怎麼還有兩個小祖宗?這叫什麼?」

    被他點名的大漢臉上顯出一絲得色,斜眼看了五個同伴一眼,那意思明顯得緊:怎麼樣,還是我老張知道得多吧。

    張老哥嗽了嗽嗓子道:「順口溜上一共是九人,三鷹指的是三個天各一方以鷹為綽號的年輕高手,他們是銀鷹高飛、魚鷹葉泉和鐵鷹杜冷。能以鷹做綽號,自然說明他們皆有一身好輕功,這就不用多說了,其中銀鷹的劍、鐵鷹的刀與魚鷹的水性號稱武林三絕。」說到這裡,張老哥嚥了嚥口水喘了口氣正待繼續說,卻被邊上不甘任他一人唱獨角戲的同伴搶去了話頭。

    搶他話頭的是個姓李的漢子,他道:「老張喘口氣,剩下的我老李來說吧。兩虎同三鷹一般,一在南一在北,彼此並不認識。他倆是怒虎李雲與瘋虎趙昆,這兩虎功夫皆走剛猛門路,一使大棍一使鋼叉,都是力大無窮的好漢。」

    聽到力大無窮這四個字,程懷寶不禁看了看後面正陪在鍾老爹身邊的無名,不曉得那兩人與怪物一般的無名比較起來如何。

    老李繼續說:「說到龍與鳳……」

    就在這時,他的話頭又被人搶走,邊上一個大漢搶著道:「說到龍與鳳,可就有些好玩的了。這一龍一鳳皆為聖人谷中的弟子,龍是玉面神龍尹飛鴻,鳳是九天丹鳳凌霄。話說神龍風流倜儻瀟灑不群,丹鳳千嬌百媚人間仙子,本是絕配,偏偏襄王有意神女無情,自兩人出道以來,神龍一直追隨於丹鳳身邊,丹鳳卻從來不假辭色,實在可歎啊可歎。」他說著說著竟用上了說書人的口氣,著實有些好笑。

    程懷寶心道:「關你屁事,你可歎個屁。」不過轉念一想,那九天丹鳳被人誇得有如仙子一般,倒也生了一窺之心。

    等了一會兒,卻發現沒人說起他最想聽的自己與無名這兩個小祖宗,程懷寶這小子不禁催促道:「不是還有兩個小祖宗嗎?幾位大哥怎地不說了?」

    六人同時面現尷尬,最後那張老哥道:「說起這兩個小祖宗,咱們只聽說他們是玄青觀的,其餘可就什麼都不曉得了。」

    程懷寶:「……」

    強掩心中的失望,程懷寶收拾了半天情懷才又問道:「三鷹與兩虎中有沒有三教五門中的人物?」

    張老哥道:「鐵鷹出自雙刀門,其餘四人卻不知道出處來歷了。」

    程懷寶點頭,又道:「聽說下月正道盛會精英大會便要在西安舉行,各位大哥不想去看看熱鬧去?」

    六個漢子同時苦笑搖頭道:「我們倒是想去開開眼界,可惜似我等這般沒門沒戶的江湖散人浪客,沒那個資格。」

    程懷寶不再多說,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

    回頭再說無名,與程懷寶不同,無名自始至終跟在鍾老爹身邊,只因他心中一直有些疑問想要鍾老爹來解答。

    憋了半天無名終於道:「老爹,我有些不懂得事情,想問問你。」他也非是傻人,跟著程懷寶學會了老爹這個稱呼。

    鍾老爹正自專心駕車,聞言回過頭來道:「無名有什麼話你便直說就是,老爹知道的一定答你。」

    無名想了想道:「什麼是善?人又為什麼要行善?」

    鍾老爹顯然沒想到無名會問出這等似簡單實則深奧無比的問題來,不過總算從程懷寶的口中得知無名的身世,倒也不以為怪,正好藉機會開導開導這個可憐的年輕人。

    老爹想了想才道:「老爹我是個粗人,大字都不識一個,說不出大道理來,只是將我這一輩子來的體會說與你聽吧。」說著頓了頓接著道:「什麼是善?這問題太大了,在老爹我看來,善就是在別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自己的手幫人一把。很簡單是不是?可這世道下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老爹感慨了一下又道:「至於人為什麼要行善,這個就有些複雜了。有些人是為了積德,為子孫後代以及自己的下一世積德。對了無名,你聽說過生死輪迴嗎?」

    無名點了點頭,然後馬上又搖了搖頭道:「道經上提到過生死輪迴,但是我看不懂。」

    鍾老爹道:「據說人死後,人的三魂七魄便會化為鬼,過了鬼門關,入了酆都城也就是平常所說的陰間。據說陰間有十殿,每殿各有一君,號稱十殿十王。人活著時所作的一切善行惡行在陰間的功過簿上皆有記載,十殿中的第五殿閻羅王便是掌管輪迴判決的,若這人一生積德行善,便會判他重回人世投胎,且行善愈多,第二世的運勢便會愈好。若一人生前善惡相當,則死後便會留在酆都城內成為鬼眾。若生前惡多善少,便發到十八層地獄去受罪,以罪來抵生前犯下的惡行。待罪恕清了,還要打入六畜之道,來生便成了任人宰割的牲畜了。」

    無名被鍾老爹這番名副其實的「鬼」話說得雲山霧罩一般,忍不住道:「老爹你信這些嗎?」

    老爹苦笑了一下,有些沉重道:「也信也不信。人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以老爹看,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才是真的。這世上的惡人或許會遭惡報,但他們遭了惡報之前卻已不知道害了多少好人。唉……所以老爹寧可相信有陰間之說,不然這世道便太不公平了。只可惜,所謂的生死輪迴、陰間十殿又有幾人親眼見過,還不是道聽途說,口耳相傳罷了。」

    無名用心體會鍾老爹的話,半晌才道:「老爹說自己是個大字不識的粗人,我這可不信了,你說的這些話便是認得許多字的太叔公都說不出來。」

    鍾老爹憨厚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老頭道;「方纔那最後兩句話是老爹以前聽人說的,當時覺得特別有理便記下來了。」

    無名點點頭又道:「既然如此,老爹你怎會如此行善呢?」

    鍾老爹悠悠一歎,彷彿陷入了從前的回憶,頓了許久才道:「老爹當年在最虛弱困難的生死時刻被一善心人救回這條命,活回來的那一刻我便發下行善的誓願,幫助那些如我當時一般需要幫助的人。只是老爹沒本事,只能做些小事罷了。」

    無名沉默了,鍾老爹所說的這些話為他的思想開啟了新的一扇門戶,數道光芒自那扇虛掩的門戶外透出,一瞬間,無名的眼界似乎開闊了許多,再不是原本那個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山野小子了。

    原來,人活在世上,不光是只為自己與至親兄弟而活,還可以有很多種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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