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與程懷寶兩個隨著車隊一起走了十一天了。
十一天之中,程懷寶的身體已完全復原,而無名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兩人再非起始時那副虛弱狼狽相。不過在程懷寶的提議下,兩個小子並未顯出自己的真實功夫來,仍然留在車隊之中趕路打雜。
程懷寶的想法也很簡單,決不能讓人知道了玄青兩個小祖宗竟然淪落到吃霸王餐上吐下瀉至病倒街頭的淒慘境地,因此他寧願做個車隊的小雜工,也好過透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讓人笑掉大牙。
這一路之上,無名開始有意識的學習其他人的為人處事之道,諸如面對比自己大的長輩要使用敬語,不能用你要用您。打尖住店、行腳吃飯的各種規矩也在潛移默化之中學了不少。
總之,經過短短的十一天裡,無名彷彿長大了許多,如果說剛下山時他的心智還是一個完全自然自我的孩童,那麼現在他真正的長大了,懂得了與人接觸時禮貌與規矩的重要性,雖然懂得不多,但也足以令他變得討人喜歡了許多。
這一日中午,車隊停在了一處叫松陵縣的小縣城郊外休息。邊吃著午飯,鍾老爹說再有一日路程,便可到達漢中府,聽說要與鍾老爹分別了,無名與程懷寶都有些依依不捨的感覺。
看著兩個小子的表情,鍾老爹豁達一笑道:「兩個傻小子,無論是相遇還是分離都是緣分,能和你們兩個小子走了這一路,老爹也很開心。不過老爹看得出來,你們兩個小子絕非表現得那麼普通,你們有你們的天地要去闖蕩,男子漢大丈夫怎的這樣拿得起放不下的。再說了,說不準哪一天咱們又在什麼地方碰上了呢?到時候你們兩個小子可要好好請老爹吃一頓好的。」
無名與程懷寶只是點了點頭,誰都沒有說話,對著這個善良的老人,他倆心中滿是感恩。
眾人吃著手中硬如石塊的干餅,悠閒的聊著各種無聊話題,倒也一派自得其樂的景象。
就在這時,突然遠遠的一陣密麻的腳步之聲傳來,無名首先聽到,機警的暗中用腳踢了踢程懷寶。
程懷寶看懂了無名的眼神,運功於耳立時也隱約聽到了那陣腳步聲。
兩人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暗中早已準備妥當,程懷寶運氣行功在體內快速行了幾個周天,體內真氣一陣蓬勃跳躍,週身立時感覺彷彿充滿了力量。
自下山以後,除了重病那兩天,無名與程懷寶從未耽誤過練功,每晚必找個沒人的地方打坐,一個煉丹一個練氣。
無名是因為習慣了,若有一天不煉丹,就會覺得全身不自在。他自己卻不曉得,其實這跟他肚子裡那怪異的紫極元胎有關。
就彷彿現代人吸食毒品一般,紫極元胎若是有一晚吸不到無名煉丹所煉出的那股至純精氣,便會發生些類似於化學反應般的變化,弄得無名渾身上下極度的不自在。
而程懷寶每晚練功則是因為他那不願吃虧的性格。練功怎會與不吃虧的性格有關?偏偏在他身上這兩樣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就是聯繫在了一起。
至真老祖曾對他說過:「練功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自己也曾親身體會過這句話的正確性,曾有一陣子他覺得自己功力已能同無名打個平手了,天性慵懶的他接連五天晚上沒練內功,結果第六天氣虛乏力之下被無名打得他連自己都快認不得自己了。
自那以後,程懷寶便長了記性,每到了晚上,他腦袋裡面就會有「決不能讓以前花費的無數精力白白浪費掉」的想法。
在他想來,若是功夫荒廢了,以前的所有努力豈不是全白費了,這樣一來自己這虧可就吃大了,本著只佔便宜不吃虧的性子,程懷寶才能如此堅持下來。
腳步聲更近了,遠遠的已經能夠看到那黑壓壓的一片人影,足足三十餘條大漢,個個都是面目猙獰,一看便似匪類。
六個保鏢一躍而起,紛紛將兵刃持於手上,滿臉戒備神情的盯視來人。
車把式們也自慌慌張張站了起來,不過他們臉上並沒有驚恐的神情,因為依照道上的規矩,劫道的強盜不會傷害不抵抗的車把式。
鍾老爹兩手各拉住無名與程懷寶,退得遠遠的。
程懷寶納悶道:「老爹,難道咱們不上去幫忙嗎?」
鍾老爹將強盜與車把式間的關係如此一說,兩個小子恍然大悟。
無名眉頭微皺道:「若貨丟了,老爹您還能拿到這趟車錢嗎?」
鍾老爹苦笑道:「自是拿不到了,不過錢再重要,也比不得命更重要不是?畢竟咱們不是那六個保鏢,他們吃的便是拿命換錢的這碗飯。」
無名與程懷寶對視了一眼,兩人心意相同,不管怎樣這十幾輛車上的布匹也決不能讓人搶了去,老爹的收入本就辛薄,怎還能讓老人白做近一個月的功。
老爹家中情況可說極慘,老伴早喪,唯一的兒子於十四年前死於意外,隨後媳婦改嫁了,只留下一個寶貝孫子,祖孫倆相依為命。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十一年前那場大旱,糧食顆粒無收,呆在家鄉只有死路一條,鍾老爹一咬牙,帶著孫子走上了流浪之路。
祖孫倆邊乞討邊行道,一路千辛萬苦來到了西安城。
可是,天下何處又是樂土?哪裡都是一樣,百姓的日子皆苦得緊。眼見孫兒因長期營養不良而瘦弱饑黃的小臉,鍾老爹禁不住老淚橫流。
就在這時,悠揚的鐘聲響起,鍾老爹不顧心頭在滴血,狠心將孫子送入了不遠處那座宏大的寺廟之中出家當了個小和尚。
無名與程懷寶聽到這裡立刻追問老爹孫兒出家的那座寺院叫什麼名字。
老爹想了半天才遲疑道:「好像叫圓什麼寺……待我仔細想一想。」
無名與程懷寶對視了一眼後幾乎是齊聲道:「不會是圓守寺吧?」
老頭一拍大腿道:「對對,可不就是圓守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