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闆頓時皺了皺眉,歎氣說:「小哥子,你沒聽說嗎?我們疾風未來家主查理士大人已經逝去了……」
「啊……」阿倫悲痛的低喊了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說:「大人他是怎麼死的呀?」
老闆搖了搖他的大腦袋,歎氣道:「聽那些官老爺說,大人他是病死的}唉,真是英才妒天啊……」
「這個……」阿倫眨了眨眼,「是天妒英才吧?」
老闆仙然一笑,說:「對,對,是天妒英才,沒想到你這鄉下佬還有點學問!反正大人他紅顏薄命,連我們這些生意人都替他扼腕啊……」
阿倫用力眨了眨眼,發現那邊的鳳雅玲住了嘴巴,沒讓自己失笑出來,他也懶得再去糾正,陪著老闆唏噓幾句,才問:「那查理士大人的出殯日期是?」
老闆回答:「明天,追悼僅式也是在明天,很多鄰國的大老爺都趕來送大人一程……」
這時,門外一陣喧嘩,大道上的行人、馬車通通讓到了一邊,很多行人都擠進了兩旁的店,連阿倫所在的那家店也不例外。
兩個輕騎兵在前面吐喝開路,一隊豪華的車隊從正門而入,徐徐的往中心大道駛來。
阿倫聽到那老闆在他耳邊說:「伯列奧大人回來了,他是半小時前出去的,不知道是哪國的貴賓能令他要出到十里外去迎接呢……」
「神龍帝國吧……」阿倫隨口答道。
「嘿嘿,小哥子不是普通的鄉下佬,竟然還知道神龍帝國這個名字……」
果然,車隊中段就能看到另一小隊造型明顯不同的馬車,上面清晰的烙印著神龍帝國印記。
那老闆咧嘴一笑,說:「你這鄉下佬還猜得挺準的,等會你可以去賭兩手……」
阿倫笑了笑,疾風現在的命運有一半掌握在神龍手上,除了神龍,有誰可以令伯列奧親自出城十里迎接呢!
鳳雅玲從另一邊擠了過來,探頭往外看去,神色複雜,大概想知道這次到底是誰出使疾風。
阿倫看著面容稍稍憔悴的鳳雅玲,心中不禁湧起一片憐惜。對於這麼高貴出身的女孩來說,鳳雅玲確實有許多與眾不同的地方,一路走來,風餐露宿、吃盡苦頭,但是她從不抱怨半句,而自己這個曾經摯友,欺騙、出賣過她,她也從不苛責半句,這份氣度,對於一個嬌生慣養、萬人之上的女子來說,確實難能可貴……
外面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在人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時侯,顯得分外的刺耳。
原來是一個小孩手中的皮球脫手滾出了大街,他掙脫了母親的手,就這麼追了出去,眼看車隊將至,那母親忍不住驚叫了出來。
領頭的兩個騎兵訓練有素,吐喝一聲,馬兒高高踢起前蹄,立即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騎兵怒喝一聲,手中的鞭子狠狠的就向那莽撞的小孩抽去,萬眾囑目下,一道身影從車隊中前段閃出,剎那已經來到隊伍最前端,他一把抓住了騎兵的鞭子,甩到一邊,另一手將那小孩抱起。
那兩個騎兵趕緊下馬,單膝下跪,沉聲說:「伯列奧大人,令你受驚了!」
伯列奧卻沒理會他們,對著小孩慈祥一笑,將地上的皮球揀起,遞回到小孩的手上。
在冬日的陽光下,此時的伯列奧的身軀顯得如此偉岸,無疑,在這一刻,他在人們心目中是聖潔的。
阿倫遙遙注視著伯列奧,雖然風度依舊,但蒼老了許多,頭髮已經大半花白,在民眾對領袖暗暗不滿的戰亂時期,他這次大度的行為,無疑能贏回一定程度的好感,大人他真該好好感謝那個莽撞的小孩才對啊……
當阿倫將目光轉向那小孩時,不禁笑了,小孩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茫然失措,儘管他想盡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想令自己看起來更驚慌一點,但他始終還是個幾歲孩童,低垂著的眼皮顫動中,難以掩飾的流露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阿倫不由得輕輕感慨,伯列奧大人啊!你老人家難得出城一次,還能安排這麼一場表演,真是難為你了……
阿倫轉頭看向鳳雅玲時,發現鳳雅玲的目光並不在伯列奧身上,她定定的看向後面的一輛馬車,那裡有一個華服老者正將頭探出了車窗外。
阿倫輕聲問:「他是?」
鳳雅玲輕聲說:「他叫光悅影,神龍外務首席官員,皇家嫡系的堅定擁護者!」
話語中不難聽出鳳雅玲的喜悅,皇家嫡系的堅定擁護者,那就代表著他是鳳雅玲的堅定擁護者了,又是神龍重臣,能得到他的幫助,回到神龍的險阻將會大大減少。
阿倫輕輕的皺了皺眉,神龍裡竟然有人暗中派人來刺殺鳳雅玲,那神龍的局勢一定發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過去的忠誠能不能成為衡量他今天是否值得信賴的籌碼呢?但他不忍敗鳳雅玲的興,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
當車隊緩緩從中心大道上遠去,人群漸漸又恢復喧嘩熱鬧,伯列奧一番表演過後,四周的生氣彷彿也增添了不少。
雜貨店老闆也忍不住以他的方式來評價道:「伯列奧大人,真是一位值得我們以身相許的領袖啊!」
「這個……生死追隨?」
「對,沒錯!值得我們生死追隨、以身相許……」
「……」
傍晚,阿倫和鳳雅玲找了一家比較偏僻,與他們目前身份相稱的簡陋旅店,住了下來。
阿倫才剛剛簡單梳洗一番,門就被叩響了。
鳳雅玲盈盈踏進,將頭上的帽子摘下,流雲般的秀髮頓時像瀑布般傾瀉了下來,燈光黯淡的房間頓時也亮了亮。
她洗掉了臉上的風塵,又回復了往日的絕色容顏,雖仍是一身粗衣,面容也稍顯憔悴,但那獨一無二的氣質還是令阿倫呆了一呆。
阿倫趕緊將目光移開,卻看到了那張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床上,他發覺喉嚨有點乾燥了,陰暗的燈光、微微潮濕的環境、一個不夠溫暖的房間、一張剛好夠兩人躺下的床鋪、一對落泊天涯的男女……
想到這,他不禁嚥了一下口水。
鳳雅玲的臉紅了紅,她撫了撫秀髮,輕聲說:「我剛剛用濕毛巾擦了頭,這裡沒有旁人,所以我把帽子摘下,讓頭髮快點回復乾爽……」
說到一半,鳳雅玲便停住,因為她忽然發覺,解釋的話只會令場面更尷尬。
阿倫輕咳了一聲,摸了摸下巴,雅玲她說「這裡沒有旁人」?那麼,都是自己人了?哇塞,她是不是在向我暗示些什麼,是不是我夢寐以求的時刻來臨了,我終於可以摘掉我那頂不光彩的帽子,神聖的第一次啊!你在向我招手了……
鳳雅玲也輕咳了一聲,說:「阿倫,你現在的笑容……好奇怪啊!」
阿倫趕緊收斂了一下面容,暗想剛才自己一定笑得很淫蕩,他轉過頭,發覺鳳雅玲玉容微寒,立即醒悟到是自己心猿意馬想太多了。
他牽了牽嘴角,將手上的濕毛巾掛好,找個話題,說:「今天伯列奧大人的風度不錯啊……」
鳳雅玲淡淡一笑,說:「伯列奧先生的風度恰到好處,但小孩和婦女的表現平平,落在有心人眼裡,自然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阿倫不禁也笑了笑,還一直以為鳳雅玲只關注後面馬車上的光悅影,原來伯列奧的小花招,她也看在眼中了。
鳳雅玲將目光投向了那盞暗淡的魔法燈,若有所思,氣氛忽然沉默了下來。阿倫見她欲言又止,也不去打擾,默默在她對面坐下,清洗著桌面上的茶具,為各自都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椰子茶。
鳳雅玲輕輕的說:「光悅影大人,已經是神龍的三朝元老,處事公正,為人大度……」
阿倫靜靜的聽著,他知道鳳雅玲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聆聽者。
鳳雅玲將目光轉向了桌面的杯子,看著椰子茶上的泡沫,又繼續輕聲說道:「他地位超然,雖然不是神龍皇室中人,但得到了我們皇室所有人的尊重!他對我很好,小時侯,他還曾抱過我,那時在神龍皇廷的後花園,他還教我如何用些小工具來捕抓小鳥,到我長大了,來星雲嗆書,他親自護送我到不朽之峰的腳下……」
「他雖然不是我的親人,但一直是最愛護我的一個長輩!」
阿倫淡淡一笑,其實鳳雅玲很多話都是對她自己說,她在說服自己,光悅影是值得信賴的。
鳳雅玲終於將目光看向阿倫,輕聲說:「我覺得,如果連光悅影大人都不能信賴的話,連他也會出賣我的話,在這個世界,我還能信賴什麼人呢……」
聽到「出賣」這兩個字,阿倫心中草名一痛,臉上依然一片平靜。
鳳雅玲緩緩端起了面前的杯子,繼續說:「阿倫,難得這次是他出使疾風,我想今夜去拜訪他,尋求他的庇護,光明正大回到神龍!」
阿倫沉聲說:「你真考慮清楚了?雅玲,我雖然不清楚你們神龍內部的權力派系,但這次星雲事變後,已經有不少於一支的暗殺部隊是出自神龍!確實,他們只是一部分的反動力量,相信更多的神龍隊伍是來拯救你的……但你有沒有想過,有人膽敢出動手上的力量去暗殺你,而且動用的全部是精英,這種全力出擊的行為,很可能說明,你們神龍內部已經發生非常變故了!」
鳳雅玲震了一震,對於類似的觀點,她心中也曾有過模糊的概念,只不過立場不同,不如阿倫的想法清晰,現在阿倫是用最直率的方式指了出來,她不禁輕輕的皺起了眉,默然了好一會後,才低聲說:「阿倫,假如真出現了什麼變故,我更應該去見光悅影叔叔,因為,我選擇信任他。
「……好吧!」阿倫稍作思索後,又說:「不過,在你見他之前,我要先試探一下他,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的意思是?」
深夜的長街上,寒風凜凜,白天還熱鬧非凡的大街,此時行人稀少,顯得分外的蕭索落寞。
天空上雲霧翻滾,眼看又一場暴風雪正在醞釀之中。
阿倫不知從哪弄來了兩件漆黑斗篷,這種連著帽子的斗篷,因為帽簷十分的長,可以將整個人都隱藏在陰影之下,在最近這個時期十分流行。
兩人並肩而行,偶有路人快要與他們擦肩,都盡量閃開他們,因為穿著這類服飾的傢伙,往往動不動就殺人滅口。
阿倫也樂得如此,他低聲說:「雅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光悅影他們應該是住在外使館……」
鳳雅玲說:「嗯,剛才我問那個旅店侍應,也是這麼說的。」
阿倫的心冷了一冷,假如自己不同意她去見光悅影的話,大概她自己也會偷偷溜出去相見了。唉,說到底,一個從小就對自己親厚有加的三朝元老,總比一個曾經欺騙過自己的朋友要值得信任啊……
兩人默然了一會,靜靜走了好一段路,鳳雅玲忽然歎了口氣,輕聲說:「阿倫,假如你堅持不讓我去的話,我是不會去的……」
阿倫笑了笑,說:「其實你不必向我解釋的。」
鳳雅玲也微笑搖了搖頭,卻沒再答話了。
這時,一小隊巡邏的衛兵遠遠走來,看著阿倫這兩個一身黑斗篷的傢伙,走在衛兵中間的一個傢伙大聲喝道:「你們兩個,立即站住!」
阿倫和鳳雅玲依言站住,這隊衛兵最近草木皆兵,看到神秘兮兮的人立即就變得神經兮兮起來,人人手按刀柄,先是將阿倫和鳳雅玲團團圍住,前面喝問的那個傢伙才從後面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立即通報身份。」
阿倫冷冷的看著他,問:「你是隊長?」
他不敵阿倫的氣勢,一挺胸膛,用更大的聲量回應:「這不需讓你知道……」
「放肆!」阿倫低喝一聲,從胸中抽出一塊鑲金邊的翡翠,上面雕刻著精細的疾風標記,「全部跪下!」
這是疾風皇家身份的標記,只有皇族成員才會擁有的疾風印記,眾人雖未親眼見過,但在民間的圖鑒裡可是看過無數次的。
那個喝問者低聲驚叫一聲,也不敢去仔細分辨那翡翠是真是假,帶頭就跪了下來。
阿倫看著他們跪滿了一圈後,才沉聲說:「鄙人奉伯列奧大人之命,去執行秘密任務,爾等敢洩露片言隻字,我要你們統統死無全屍!」
前面那個喝問者趕緊回答:「是,我們今夜根本沒見過大人出現。」
「很好!」阿倫冷冷一笑,便與鳳雅玲從他們頭上跨過,繼續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後,回頭還能看到他們仍在跪拜之中,鳳雅玲不禁搖頭苦笑說:「他們未免也太容易被唬住了,這就是疾風現役軍人嗎……」
阿倫淡淡一笑,說:「本來沒這麼容易唬住的,但那隊長貪生怕死,所以嚇唬人就變得容易了。」
「哦?」
阿倫說:「哪有巡邏隊的隊長走在中間的,這樣的情況往往只能說明一件事,那隊長不是一般的怕死。」
鳳雅玲笑了笑,又低聲說:「那麼,那翡翠是真的?」
「是真的。」阿倫歎了口氣,在心中暗暗補充,這是我作為伯列奧便宜侄女的唯一紀念品。
離開這條道路,拐進一條偏僻的小街上,若隱若無的音樂聲遙遙傳進了耳裡,樂聲哀而不傷,曲調中滿是唏噓惆悵的味道。
兩人漸漸走近,音樂是從一家幽靜的咖啡廳中傳出,阿倫和鳳雅玲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側耳聆聽這首充滿疾風情調的曲子,裡面那位鍵琴師正賣力演奏,或許是懷才不遇,或許是憂國憂民。
一條偏僻安靜的街道、一對落魄天涯的男女、一曲傷感的樂韻,都很容易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近,更何況是兩顆熾熱、青春的心靈。
阿倫和鳳雅玲慢慢走遠,直到無法再聽到音樂聲為止。
鳳雅玲幽幽的歎了口氣,仰望夜空,夜空中茫茫的雲霧正如她此刻茫然的心情,她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阿倫,輕聲說:「阿倫,假如我們是此刻才相遇的,你說會怎麼樣呢?」
阿倫的心抽動了一下,鳳雅玲口中雖不提半句,但還是在介意著往昔的事情啊……但是,她這樣問的話,是否還有什麼別的感慨在其中呢……
他微微一笑,說:「那麼,我們會用欣賞的目光,互相打量對方,然後大方的微笑,直至擦肩而過。」
鳳雅玲輕聲說:「是這樣啊……那擦肩而過之後呢?」
阿倫說:「那我會偷偷回頭,恰好看到你回眸一笑,我們心中會印下對方的模樣,但最後我們還是什麼都沒發生,我繼續走我的小街,你也繼續走你的大道。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們從此都會記得,曾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相遇過一個令己難以忘懷的異性。」鳳雅玲淡淡的笑了笑,恰好一陣寒風吹過,她的笑容也染上了幾分悵然,她說:「假如真能這樣,也不錯啊……」
阿倫牽了牽嘴角,似乎在鳳雅玲惆悵的笑容中讀懂她沒說出來的下半句——「起碼比現在好吧!」
兩人默默的繼續前行,直到疾風外使館的高牆之外。
把守的軍士一看見阿倫和鳳雅玲,立即將其歸類於來歷不明、意圖不軌的歹徒類,不用當值隊長盼咐,士兵們已經將兩人的退路封死,暗哨們也同時看向了這個方向。
阿倫沉聲說:「我要拜見神龍光悅影大人,勞煩通報!」
當值的一個小隊長不禁失笑說:「你們這些村野賤民也想見貴賓,那外使館裡的各位大人不是很忙了?」
阿倫冷冷一笑,說:「你只需要告訴大人,我有神龍未來國主鳳雅玲的消息,相信他不會吝於一見的!」
那小隊長臉色頓時一變,「鳳雅玲」這三個字在最近熱門話題裡經常出現,如果面前這個傢伙沒說謊的話,那麼此事可是一級重要事件。
他不敢怠慢,暫時收起輕視,對阿倫點了點頭,沉聲說:「事關重大,我不能做主,請稍作等候,我立即派人稟告。」
他轉頭對身旁的一個士兵說:「你立即去請示大主管的意見,按他的意思去辦!」
看著那士兵快步遠去,阿倫笑了笑,安安靜靜的與鳳雅玲站在一塊,彷彿不知道周圍正有數十道目光盯著自己。
那小隊長心中凜了凜,面前這兩個傢伙一定不是普通人,被這麼多人拿著兵器圍住,還能如此鎮定從容。
沒過多久,之前那個小兵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回來,報告說光悅影大人有請。
那小隊長親自領路,穿過層層關卡,來到外使館的內院門外,便由另一個身穿神龍服飾的軍士代替他的位置,領著阿倫和鳳雅玲向一間書齋走去。
阿倫心中暗想,疾風對這次出使前來的神龍大臣特別重視啊!先是給了最好的庭院,又派了最精銳的士兵來把守,但神龍和疾風的關係仍十分緊張,從神龍士兵高度警惕的神情中可以看出。
書齋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正原地來回的踱著步子,不難從他臉上看出緊張和期盼。
他一看阿倫和鳳雅玲這兩個神秘黑衣人已經來到,連忙舉手招呼說:「兩位先生請坐。」
他轉過頭,對一旁的侍者吩咐:「上茶,用最上等的貢品茶葉。」
阿倫默默分析,這樣看來,光悅影應該十分重視鳳雅玲這件事情,不然用不著對兩個草民這樣禮待,除非他在演戲了,但對著兩個山野之民也要演戲的話,那他的心機也未必太過深沉了……
兩人微微垂頭,將長長的帽沿盡量壓下,阿倫故意讓鳳雅玲多穿兩件衣服,讓身材看起來臃腫一點,而這種寬大帽子最大的好處就是幾乎可以將整張臉遮住,將容貌籠罩在黑影當中,以阿倫的眼力也看不清鳳雅玲此時的長相,所以他相信光悅影是無法從外貌看出什麼端倪。
阿倫和鳳雅玲在光悅影對面剛剛坐下,光悅影立即便問:「兩位尊敬的先生,你們真有鳳雅玲殿下的消息?」
這時,侍者才剛剛把茶送上,阿倫慢悠悠的拿起一杯貢茶,默默的打量著光悅影,乍一看,光悅影只是一個長相平庸的老人,但細看才發覺,他額頭上有幾條深深的皺紋,如同刀刃刻上去一般,那代表著他是一個經常思考的人,這樣的人,往往都具有非凡的智慧。
阿倫不緊不慢的呷了一口茶,粗俗的將粘在口中的茶葉吐了出來,還發出難聽的「嘖嘖」聲,再向光悅影看去。
光悅影臉上並無絲毫不悅,畢恭畢敬的注視著兩人,眼中滿是期盼。
阿倫才淡淡的說:「光悅影先生,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約翰,這是我的同伴,我們是星雲山脈中的火焰軍團的幹部。」
光悅影連忙點頭,說:「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那個火焰軍團就是阿倫在星雲山脈中順手屠掉的那個小盜賊團伙,裝備簡陋,估計是剛成立不久的小團伙。
阿倫很滿意的點點頭,說:「光悅影大人,我們也知道自己在民間享有著崇高的聲譽,你就無須多拍我們馬屁了,哈哈……」說著說著,阿倫就肆無忌憚的狂笑了起來。
光悅影陪笑了幾聲,仍是一臉的畢恭畢敬,滿是期盼的注視著阿倫。
阿倫暗想,此人的涵養真是好得離譜。
他又喝了一口茶,狠狠的吐了一小堆茶渣到地上,才切入正題,淡淡的說:「是的,我們確實有鳳雅玲公主的消息!」
光悅影的身子立即探前了少許,不無緊張的問:「公主殿下她?」
「她死了!」阿倫淡淡的說,眼睛緊緊的盯著光悅影,不願放過他一絲一毫的反應。
光悅影臉上先是閃過悲痛,接著是疑惑,然後是驚惶,他身軀微微顫抖了幾下,臉上的肌肉也抽動了起來,他盡量冷靜的問:「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吧?」
「是真的,她死了!」阿倫平靜的複述了一次,他從口袋中取出一條精緻的項鏈,擲給了光悅影。
光悅影接過項鏈,惶恐的眼神慢慢變成呆滯,這種由矮人工匠精雕細琢而成的水晶項鏈,代表著神龍皇室尊貴的作品,是無法仿製出來的。
阿倫注視著光悅影,淡淡的說:「鳳雅玲公主被歹人追殺,是我們火焰軍團捨身相救,才將她救下來的,可惜她受的傷太重,已在三天前死了。」
光悅影呆滯的目光中忽然恢復了少許的疑惑,沉聲問:「什麼人,是什麼人想謀害公主殿下?」
阿倫淡淡的說:「不知道,但是他們所使用的武技,似乎是神龍東方流派的。」
光悅影的臉色更為難看了,他沉聲問:「那公主殿下的遺體呢?」
阿倫說:「在我們手上,你隨時可以領回。」
聽到竟然可見屍體,光悅影眼中的最後一絲疑惑也退去了,他撲通一下,跪向了門外的東方,已是滿面淚水,顫聲道:「國主陛下、雅玲殿下,老臣無能,對不起你們啊!嗚嗚……」
看到一個垂暮的老人悲痛至此,此情此景,鳳雅玲的身軀也不由得顫動了一下,她真有種衝動要撲進這個老人的懷裡,告訴他,自己安然無恙。
但阿倫按住了她的左手,輕輕拍打了幾下,暗示她切勿衝動。
阿倫和鳳雅玲站了起來,阿倫淡淡的說:「光悅影大人,我們不辭勞苦將鳳雅玲公主從賊人手中救回,雖然結果不如人意,但我們畢竟犧牲了好些兄弟,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光悅影身軀微顫,抽嚥著問:「先生與火焰軍團高義,神龍帝國上下與老臣都感激不盡,一定重金酬謝,請先生放心!」
阿倫眼珠一轉,淡淡的說:「我們死傷的兄弟家屬,特別的多啊……」
光悅影顫聲道:「無論多少錢,我們都可以接受,只求贖回雅玲殿下的遺體啊……先生,你……你請給個價錢吧!」
阿倫淡淡一笑,說:「本來我確實準備好了一個價錢,但現在看你這樣的反應,看來鳳雅玲公主的屍首也是奇貨可居啊!我得回去和老大們商量一下,重新定價,你等我通知吧!」
光悅影臉色大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聲音中也帶上了少許的憤怒,「先生,殿下的遺體該速速送回神龍,讓她可以早日安息,你怎麼,你怎麼可以……」
阿倫的語調平淡依舊,「光悅影大人,沒什麼不可以的!」
他拉著鳳雅玲,大步就往門外走去,潛伏在周圍的神龍衛士立即閃身而出,將門口堵了起來,只等光悅影一聲令下,就將兩人拿下。
阿倫冷冷回頭,不屑的說:「光悅影大人,假如我們老大到深夜時分也不見我歸來,恐怕鳳雅玲公主的屍首將不能保證完整啊!大人,我勸你還是等我們通知吧!」
光悅影臉色數變,眼淚又怔怔的掉了下來,他擺了擺手,讓侍衛們讓出一條道路,顫聲道:「兩位先生慢走,請切勿切勿驚擾雅玲殿下的遺體啊!我這老頭子在這給你磕頭了!」
說罷,他跪倒在地,重重的磕起頭來,也不知一個老人為何有如此的力氣,竟然一個接一個,一口氣就已磕下了十幾個頭,因為過分用力,他的額頭也被撞損,地上已有斑斑血跡。
這連阿倫也不禁怔住了,內心難以抑制的顫動了一下。
身旁的鳳雅玲再也無法控制,她忽然掙脫了阿倫的手,揭開了頭上的帽子,撲向了仍在地上重重磕頭的光悅影,失聲哭道:「光大人,雅玲沒事,雅玲沒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