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能想起的事情越來越多,我們並未能找到我的故鄉,但是在我的腦海裡,過去的一切漸漸開始上浮,像是退潮後的海灘。留下星星點點痕跡。
我仍然教夫差唱歌,把我能想起的都教給他,似乎這樣一來,我在這世上就有了一個伴侶,我也就不再那麼的孤單了。
夫差很喜歡我教他的那首歌。曾經弟弟用十分悠揚的調子唱它,我現在已經完全記起當時的情景了,在他演唱時,台下總會有無數女孩子歡呼,她們的眼睛裡充盈著淚水。
給夫差一句一句翻譯歌詞時。我這才想起來,原來它在唱一個男人的心聲:他不會像我這樣愛你,他也不會像我這樣疼你,他會帶著輕蔑。漸漸對你不好,來和我一起生活吧。讓我們有自己的孩子……
可是夫差說,這唱歌的豈不是在給自家做廣告?我笑了好半天。
但我們依然很喜歡這首歌,我和夫差。
發愣的時候,我聽見籬笆門咯吱一響。
夫差進來了,手裡還拎著兩條銀色的魚。
他走到屋角,把那兩條魚放在陰影處,然後轉過身,一直走到我身邊,坐下來。
我們並肩坐在矮草屋的門檻上。有一陣子,誰也沒有說話。
「怎麼回來了呢?」我側過臉他,「不是說生氣了再不回來了麼?」
他抱著手臂,望望天:「我……生氣完了。」
我噗嗤笑出了聲。
「一個時辰就把氣生完了。我自己在外面不好玩,所以回來了。」他有點尷尬。
我望著他,我心裡真愉快,我探身過去抱住他,親了親他的臉頰。
我能聞到夫差身上的海潮腥味兒,他大概是跟著哪個趕潮的隊伍去捕魚了。
今天有新鮮的魚吃,這讓我很有些高興。
那天晚上我們做了美味的魚。還有一些天然的海菜做配料,夫差燒出來的菜比我做的好吃,我的口味慢慢被他改變了。
天黑下來,我們躺在屋裡,斜窗映入月光,四周安靜極了,有隱約的海潮聲在很遠的地方響起,一隻蟋蟀在牆角不知唱著什麼歌,唱了一會兒沒有誰來欣賞,它也就不再繼續下去了。
「這兒真好,夷光。」夫差突然說,「我想永遠在這兒住下去。」
「嗯……」我望著窗欞,看柔白的月光慢慢爬上來,「等再過幾個月。下雪了,我們就把門關起來,燒一爐炭,烤魚乾吃。」
聽我這麼,夫差來了精神。他翻過身:「明天我還跟著他們出海。有沒有更大的魚!然後我們晾起來,留著過年吃!」
我盯著那月光,我沒有看他。
「夫差……」
「嗯?」
「其實勾踐就是希望你這樣下去。」我輕聲說,「他把我送到你身邊來,就是希望你不再理會國事。這樣他才有精力準備反攻。」
「嗯,我知道。」
剛才那句話,我從未和夫差說過。但是他的回答聽上去,就好像早已經聽我說了無數遍了。
「那麼,你還要留在這兒麼?」
「我留在這兒,夷光,這和勾踐毫無關係。」夫差安詳地說,「並不是他希望我如此,我才如此。」
我轉過臉,靜靜望著他。
「他打敗了我的父親,然後我發誓報復:我打敗了勾踐,然後勾踐發誓報復;勾踐再打敗我,然後我再發誓報復……」他說到這兒,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又說:「好傻啊。」
「什麼?」我沒聽清。
「夷光,你不覺得這裡面有個什麼荒唐的東西存在麼?」他說著,我,「有什麼東西把我們倆給綁在一起了,對麼?我和勾踐。就好像那個東西戳一戳,我們倆就動一動。我們已經不是我們自己了,我們是那個東西的奴隸。」
我的心,忽然一動。
「就像發條猴子。」
「什麼猴子?」夫差看我。
「發條猴子。」我比劃著給他看。「這麼大的一個木頭猴子,屁股上帶著發條。然後你拿手給那發條扭上幾扭,咯吱咯吱咯吱,那猴子就會蹦上一蹦。」
「嗯,我不想這樣。」夫差點點頭,「就像那隻猴子,那太可笑了。我不想做發條猴子。」
我不知說什麼好,很久後我才說:「可是勾踐還會繼續下去。」
「我知道。」夫差點頭,「我也沒打算改變他。所以,一切就到時候再說。」
「到時候再說?」
「到時候再說。放心,會有辦法的。」夫差說到這兒,停了許久。才又說,「我不喜歡他們去打仗。」
「是說吳人?」
「嗯,其實越人也是如此。」夫差扭過臉來,望了望我,「我不喜歡他們的喉嚨被刀劍給割斷,我想聽他們唱歌。」
吳人擅歌,越人也如此,尤其越女,歌聲好像茉莉香,甜膩輕渺,動人心魄。與越人的調子相比,吳歌則略帶哀婉,適合男人在夜間低聲吟唱,那時候就不像茉莉,而更像秋雨裡馥郁的丁香花了。
我常常對夫差說,吳人是天生的夜鶯,他喜歡夜鶯整理
,也喜歡安徒生的那個同名故事。我們倆,有時會在夜裡靜聽百姓的歌吟,那真是一種無比美妙的感受。
「可你是國君。」我慢慢地說。「國君……就是拿百姓的喉嚨去頂刀劍的。」
「嗯嗯,但我不想做那樣的國君。」夫差翻了個身,他把手臂枕在腦後,盯著屋脊,「我想聽他們唱歌。世世代代,哪怕我做不成這個國君也罷。」
我沒出聲,我也喜歡聽吳人唱歌。但是我想不出什麼法子來讓他們世世代代唱下去……
「哪,夷光,如果說……」他眼睛瞅著我,問,「一個孩子在街上玩,有一匹驚馬要衝過來,你會怎麼做?」
「把那孩子抱過來。」我說,「搶在那匹馬衝過來之前。」
「我也想這麼做。」
我夫差:「是說……吳國?」
「吳人。」他糾正道,「只是吳人而已,不是吳國。」
我一時無法分辨這兩者區別。
「我有了一些想法,但是還不知道怎麼弄。」他說著,把指甲咬在嘴裡,「得好好想想……」
夫差一著急就喜歡咬指甲,雖然他很少著急。
我想了想,又說:「但是這樣下去。吳國會敗,越國是一定要打仗的,夫差,你能動吳國,卻怎麼都改變不了越國。」
「越國也會敗,早晚的事兒。哪怕不是敗在我的手中。」夫差說到這兒,轉過臉來望著我,「夷光。你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
「想誰勝誰敗?」
我倦怠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誰也不希望,我既沒多麼喜歡吳國。也沒多麼喜歡越國。」
如今,在相處了七八年的如今,我已經什麼話都可以對夫差說了。
我以為他會失望沉默,豈料夫差卻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也是我最中意你的一點。」
「中意我哪個也不喜歡?」我有點錯愕,「難道不是我越喜歡吳國如你就該越喜歡我麼?」
「你越喜歡吳國,我就越喜歡你?」夫差哈哈笑起來,「那我不如去喜歡伍子胥或者伯嚭——他們比任何人都熱愛吳國:一個愛吳國的權位。一個愛吳國的財貨……當我看見伯嚭捧著珍珠時的那張臉,當我看見伍子胥鞭楚王屍時的那張臉,我就明白了。」
「呃……」
「你如果也像那倆那樣煞有介事,就會和他們一樣瞧不見我的,真的。」
想到已經死了多年的鄭旦,我忍不住歎了口氣:「夫差,你真是一點都不像個君王。」
「哈哈!是麼?我也這麼覺得。」他在床上骨碌碌翻了個身,「我也覺得我把這君王做得顛三倒四、亂七八糟,吳國有我,真怪可憐的。唉,可我就喜歡這樣,我做不來他們要求的那樣。上次和他們說乾脆換個君王,結果一群老頭兒牽著手兒嚎啕大哭,眼淚把鬍子都打濕了……」
「那些耆老們自然是要嚎啕的……」
「喏,我也就不敢再提了嘛。真要是能換個君王就好了,喏,就像你說的,找一幫就喜歡蹲在那冰涼涼的宮殿裡的傢伙,大家投票,反正他們也不怕屁股著涼感冒。」
「只可惜,別說伍子胥和伯嚭了,百姓們怕是都不會肯的。」我忍著笑,說。
「看來他們不許別人屁股著涼,就非要我的屁股著涼。」
「哈哈!也許他們覺得你是天生就該屁股著涼的!」
我像孩子一樣邊笑邊踹床頭。夫差實在是太好玩了!
「唔,也許錯的真是我也說不定呢。嘿嘿,大不了最後扔掉屁股簾兒。就陪著他們著涼到底——不說這個了。夷光,昨天的故事還沒講完呢。」他忽然轉了話題,「我想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我笑夠了,側過身平躺,將兩手放在身體兩側:「好吧,山魯佐德繼續開工。」
這兩年,我開始慢慢記起以前看過的。父親書架上有數不清的,那就是我的樂園。那裡面大多數是國外,或者也許……其實我能夠記起的都是國外?
也許和這個世間有所關聯的文字。都被我給忘記了。只有毫無聯繫的。才僥倖保存了下來。
每次想起一本書,我就會把裡面的內容講述給夫差聽。我這麼做是為了整理自己的思維,使回憶起來的一切變得更加準確和鮮明。
但是夫差卻相當喜歡聽我說故事,且不管那故事聽起來有多麼荒誕,多麼不合常理。
「……三百美元,好大一個數字!思嘉的心都咚咚跳呢!」我說,「四周全都是她的窮朋友,連煮豆子都沒得吃,都要她去救濟,她養著瘋掉的老爹,兩個病妹妹,一堆黑人。她還養著梅蘭妮一家三口呢,這叫她哪裡去籌借這三百美元?況且這只是一年的稅金,今年勉強繳了,還有明年,明年繳了還有後年……威爾克斯是要逼著她賣房子,因為他那臭婊子情婦埃米看中了塔拉。」
夫差默不作聲聽著,黑眼睛睜的大大的,他好像也很緊張,為思嘉的麻煩而緊張,他連大氣都不敢喘。
「可是不給錢,政府就要來收房子收地了,到時候會把他們的棉花全都搶走,說這是欠了聯邦政府的。」
「聯邦政府裡就全都是威爾克斯這樣的混蛋了麼?」夫差突然問,「瑞德去了哪裡?」
我愣了一下,笑起來。
「知道你最中意他,等會兒就知道他去哪兒了。」我繼續講,「其實思嘉和你想的一樣呢,夫差,她想了幾天幾夜,在心裡搜尋她認識的所有親友,發現裡面頂頂有錢的就是瑞德了。」
「啊!她打算嫁給瑞德了?」夫差很感興趣地問,「她發覺這是一條路了麼?」
我搖搖頭:「她發覺這是一條路。可她不願意。」
夫差沉默了片刻,才說:「還是為了那個希禮麼?」
我點點頭:「不過眼下,還有比希禮更要命的事情。那就是填飽肚子和挽救塔拉。」
夫差不作一聲地聽著。
「可是思嘉又是那麼一個高傲的女子,她可不願意跑去求瑞德那傢伙。求他娶自己以此挽救塔拉。她覺得自己對瑞德那傢伙似乎還有一點點吸引力,之前他不是對思嘉說過一大堆的瘋話了麼?所以思嘉就決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像打仗之前那樣,用那種媚惑的樣子去勾引瑞德,讓那個多金佬自動入彀。」
「唔,我不相信瑞德會看不出這一點。」夫差有些鬱悶,「再說。她現在連稅金都沒得繳,哪裡去打扮得漂漂亮亮?」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我點頭道,「思嘉是窮得連裙子邊都爛起了毛呢,這叫她到哪裡去弄一件像樣的衣服見瑞德呢?於是,她就坐在屋子裡發呆,從早到晚,天都要黑了也沒想出辦法來。結果呢,一抬頭,她就看見了媽媽愛倫留下的蒼綠色的天鵝絨窗簾。」
「啊!」夫差輕輕叫了一聲。
「可不是?」我苦笑起來,「思嘉要拿窗簾布做一身新衣裳。」
「可是嬤嬤不會願意的。」夫差說,「她不會讓人去動思嘉媽媽的東西。」
「嗯,正如你所言,嬤嬤大發雷霆,堅決不允許思嘉動窗簾,可是思嘉才不管那些,比起沒有飯吃。比起整棟房子整片莊園全都歸人家,窗簾布又算得了什麼?」
夫差默不作聲了一會兒,他突然說:「唔,夷光,為什麼我覺得思嘉和你很像呢?」
我嚇了一跳!
「哪裡?我哪裡像她了?」
「不知道……」,他搖搖頭,「好像那種不顧一切的決心,那種根本不管人家怎麼看的想法,都很像你。」
我呆了半晌,才說:「可是夫差。為什麼要去管人家怎麼說呢?」
「一般人……如果聽見人家的批評,多少都會考慮的吧?」
「不聽人家的,人家會死麼?我會死麼?」
「唔,這個嘛,真就有人害怕嘛,他們覺得萬一得罪了旁人、被人不喜歡,就好像死了一樣難過呀!」
「為什麼怕成那樣?又不是不聽爹娘的話,沒奶吃沒棉布裹著就會死的小娃娃……」
夫差眨眨眼睛:「也許做吃奶娃娃時候的那種害怕,會怎麼都改不掉、一直跟在身上延續到老呢?也許他們的爹娘總是說他們不好,總拿死呀死的嚇唬他們,結果弄得他們錯以為得罪了人就會死唄。那種害怕可真了不得!就好像我五歲的時候被蜜蜂蟄了,現在哪怕我心裡非常明白。自己一巴掌能打死一百個蜜蜂。可我看見了蜜蜂還是控制不住的怕呀!」
夫差怕蜜蜂怕得世所罕見,那麼丁點的蟲子,還沒我的小指甲大,就能把他追得跑出老遠去。
見我嘲笑他,他很不好意思:「哎呀算了算了,我弄不懂那些!咱們不管它,繼續說故事吧。」
我嘻嘻一笑,又繼續道:「拿窗簾布做裙子的夜晚,全家都很高興地來幫忙,包括那些女孩子還有那些傷兵,大家好像在舉行一場宴會。思嘉也顯得很高興,但是她心裡卻淒慘得不行,她心想,這一群傻子!我是要拿自己去賣呢。南方早就完蛋了,可他們都還活在夢裡,就我自己是清醒的了。」
夫差的臉上,露出難過的神色。他想說些什麼,卻沒說。
「這群歡樂的人裡面,只有希禮看出問題來了。他已經知道稅金的事情了,可是他又幫不上什麼忙,希禮看著思嘉,心裡又慚愧又痛苦,威爾也知道思嘉要幹嘛,他和希禮說他很不同意思嘉去亞特蘭大。於是希禮就想,威爾是絕對無法理解的,思嘉不只是去籌錢,她是要拿她母親的窗簾改成的新衣服,去征服整個新世界了。」
「算了吧,他再怎麼慚愧,不也只能看著思嘉去找瑞德麼?」夫差哼了一聲,「他自己為什麼不去幫忙籌錢?難道他很痛苦就是理由了?就可以拿來做擋箭牌,叫一個女人替他去出頭?他為什麼要等別人來挽救他?就因為人家喜歡他?這叫什麼男人!」
「哎呀夫差,希禮就是那樣一個人,你沒法改變他的。」
「好吧,後來呢?」
「後來…大歎了口氣,把手抬起來枕在腦後,「剩下的明天再講罷,我好累了。」
夫差錯愕,他一個翻身起來:「喂!怎麼好停在這裡?後面的呢?!你都還沒說她見到瑞德沒有呀!」
我嘻嘻笑起來:「所以說,明天再講嘛,都講了半晚上了,再講下去就不用睡覺了。」
「可是停在這裡很難受呀!」
「停在哪裡都很難受的。但是夫差,你也不可能叫我一晚上就把整個故事講完呀?」
夫差沒轍,只能嘟囔著重新躺下,看來故事的後面部分,恐怕要在他今晚的腦子裡上演了。當然我不知道夫差會自行杜撰出什麼樣的戲碼——或者他希望思嘉趕緊嫁給瑞德?
想到這兒,我就覺得很可樂。我翻過身,想出言安慰一下不甘心的夫差,就在這時候,我卻聽見他低聲道:「思嘉為什麼還不明白呢?」
「什麼?」
「希禮是沒得救了。」夫差歎了口氣,「那個男人是沒得救了,他會打馬斗牌、他會讀書畫畫,可是他所有的好本事到這個時候,都用不上了,他是非得要人好好供養著。才能施展他那些無用的本事呢。」
我呆了半晌,才說:「夫差,女孩子的初戀都是很要命的,就算日後看得如何清楚,她都會把對方美化得像個天使。」
「唔……」
「再說了,人其實很難看清楚自己。」我低聲說,「或許能夠看清楚別人,但是看懂自己就很難,有的時候那就相當於否定自己了。」
「夷光,思嘉到底最後看清楚了沒有呢?」
「看清什麼?」
「自己喜歡的究竟是誰。」
夫差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我噗嗤笑起來,他這明擺著是在要求我劇透。
「現在把結尾說了就沒趣啦。」我故意翻過身去,「夫差,你要耐心一點。」
他不響了。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夫差低聲說:「那麼,你呢?」
我翻過身來,好奇地看著他。
「夷光,你現在看清楚了沒有呢?」夫差問,「你自己喜歡的究竟是誰。」
我微微呼出一口氣,我放平身體。笑了一下:「我已經看清楚了。」
一時間,溫和的氣流在黑暗中交匯。
然後夫差就伸手過來握住我的手。他嘻嘻笑起來,他把臉貼著我的肩頭。
「幹嗎?」我看著他。
夫差只是笑,就好像得了意外禮物的小孩子,高興得忍不住想笑鬧。又擔心會被嗔怪。那種興奮。讓他那張英氣十足的臉,顯出男性獨有的嫵媚。
「夫差,你可真好看。」我湊近他,認真地說。
他更不好意思:「怎麼這麼說我啊?」
「真的啊。」我笑起來,「可以去參加英俊先生比賽了,保證是第一。」
「參加那個幹嘛?」
「哦,贏了可以對著攝像頭、對全天下的人講話啊,可以捧著獎盃告訴全天下人,你是最好看的男人啊!」
「我才不要說那個!」
「那要說什麼?」
「我要和全天下的人說,夷光喜歡夫差。」他笑嘻嘻地說。
被他這麼直白地說出來,我突然覺得格外不好意思!明明已經做夫妻這麼多年了,可是當我聽見這句話時,心裡還是害羞得像個被說中心事的小女孩……
那夜,再沒人說話,就好像只要這樣相互依偎著,就能得到滿足。
太好了,我們。
一如天下所有的普通夫婦。
後來,又過了好久,我在家裡角落的木墩子上,偶然發現了一行字。那是不知什麼時候被刻上去的,字跡歪歪扭扭像個小孩子寫的,時間久了木質有點潮腐,不過依然能夠辨認清楚。
那行字是:「夫差喜歡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