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是被衛彬給抱進內院的,早已等候在那兒的大夫即治,一干人等全都在院外等候。
「……她,有沒有事?」辛棄疾問衛彬。
衛彬搖搖頭:「人還算清醒,看來也沒受重傷。」
辛棄疾的表情稍許放鬆了一些。
「只是……」衛彬繼續說,「似乎她沒弄到地圖。」
他敏銳地捕捉辛棄疾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
「那沒關係,人命保住就好。」說完又道,「衛兄弟先去歇息吧。我們幾個在此等候即可。」
衛彬搖搖頭:「得等阿姊無恙才能安心。」
年輕男子仍舊一身盔,清冷如霜的月色下,辛棄疾能看見鮮血順著他甲冑的邊緣不斷滴落……
那不是衛彬的血。
不多時。大夫從屋裡出來。看去竟似面有難色!
衛一陣緊張。慌忙迎上去!
「大夫。情況如何?」
那山羊鬍子地醫生看看衛彬。竟然一時沒說話。
「……難道命都保不住了?!」他一下抓住醫生地胳膊。聲音都變了調!
「唉。不是。命倒是沒問題。」醫生吞吞吐吐地說完。又看看站著旁邊地陳胥和辛棄疾。那旁邊還有兩名救他們回來地死士。
「那是什麼問題?」
醫生索性把衛彬拉到一邊,狐地抬起眼睛:「少俠,你真不知道你這位阿姊的事兒?」
「怎麼了?」衛彬也困惑了。
「……她有身孕了。」
靜。
極端的安靜。
衛彬驚訝地望著醫生,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個……呃,眼下只是有點皮外傷身體也很虛弱,不過性命倒是無憂。」醫生小聲說完,又看看衛彬,「只是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衛彬猛然回頭了一眼辛棄疾!
有什麼東西,在他年輕的心底翻騰了一下!
轉回臉來,衛彬努力恢復平靜,他拉住醫生,低聲說:「先生事,萬不可張揚出去!」
醫生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
鬆開他彬走到陳胥跟前:「大夫說沒事,就是身體虛弱得很,可能得調養兩天。」
陳胥慌忙點頭:「那就好!這沒問題的,我立即去吩咐下人!」
「我先去看看阿姊。」
衛彬掀開簾子,走進屋內。
林蘭躺在床上,三日不見更憔悴了,額上甚至多了一道傷痕。此時覺有人進來。她慌忙睜開眼睛!
「……哦,是你啊。」
林蘭鬆了口氣。
「嗯。醫生剛剛看過了沒什麼。」衛彬走到她跟前,「地圖的事兒也跟辛棄疾他們說了,你沒弄到這也不怪你……」
林蘭看著他,突然笑起來:「誰說我沒弄到?」
衛彬驚詫萬分地望著她。
「喏,全都在這裡頭。」林蘭用手指,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頭部,「我記下來了。」
「記下來?!」
「那個沙盤,我足足看了三次,除了西北部分的一些細節之外,其餘的我全都記下來了。」林蘭說著,又笑了一下,她努力坐起身,「來,趕緊讓人點燈,把紙筆拿來。」
「幹嗎?」衛彬神情古怪地望著她。
「咦?趕緊畫下來呀?」林蘭嗔怪道,「快點吧,時間越久,記憶就越不牢靠。」
衛彬仍然不動。
「怎麼了?你?」林蘭奇怪地望著他。
「你還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事麼?」衛彬盯著她。
「發生什麼?」她怔了怔,「什麼都沒發生啊?金兵是發現了我,可也沒把我怎麼樣,就是捆了一夜……」
「你懷孕了。」
屋裡,死一樣的寂靜!
林蘭仰著臉,呆若木雞地望著衛彬!
「剛才大夫告訴我的。」衛彬一字一頓地說,「他說,你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林蘭,然後,衛彬就看見女人慢慢垂下頭,散亂的黑髮遮住了她的臉孔。
「……是他的孩子?」
許久,林蘭默默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告訴我們?」衛彬繼續問,「如果知道你有孕在身,我們根本就不會讓你過來。」
「……我自己也不是很肯定。」林蘭低聲說,「
紙,但是還沒去做正式的檢查,本來約定要去的,結巧你來了……」
「為什麼要冒這個險?」
林蘭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也許……也許是因為,我也不肯面對這個事實吧。」
衛彬死死盯著她!
「拿紙筆來吧。」她輕聲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來的幾天,蘭始終在繪製那幅地圖。她並不是學地質的,更沒有繪圖經驗,甚至連毛筆都不太會用,但林蘭愣是憑著記憶,一點一點把那個沙盤給畫了出來,其中包括沙盤上的各種標示與說明。
辛棄疾他們得知林蘭竟把整個沙盤給生生背了下來,大喜過望!陳胥一面吩咐下人好好服侍,又叫自己的妻子親自管理林蘭的飲食,陳家生怕她營養不夠,各種補品輪番上陣。
這期間,衛彬終守在林蘭身旁,幫她整理畫好的部分,並隨時回答她關於地勢地形的疑問,很顯然,在南宋地理狀況的認知上,他比林蘭專業得多。
但是長時間用腦,也使疼始終得不到緩解,有時衛彬見她捧著額頭沉默語,就忍不住勸她休息一會兒,林蘭卻不答應,她害怕自己踏踏實實睡一覺之後,腦子裡的東西就沒了。
「這麼。」她放下手,故意輕鬆地說,「之前考研,三天能背下一本時事教材——我就是個死讀書的。」
「你啊,小心步黃蓉她媽媽的塵……」
林歎了口氣:「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衛彬起身,給她把燈挑得亮了一些。
「那麼,如同病補雀金裘的晴雯?這個挺像,嘿嘿。」
林蘭放下筆,詫異地看看衛彬:「以前就沒人覺得你不會說話?」
彬也很詫異,「也沒人敢這麼說——晴怎麼不吉利了?」
「你說呢?!」
「呃……其實,紅樓夢我還沒看完。」
「金庸似乎挺熟的?」林蘭嘟囓。
衛彬想了想:「金庸比曹雪芹強。」
「……古龍呢?」
「比金庸更強。」
「……千萬別告訴我黃易比古龍強。」林蘭扶額。
「哪裡。」衛彬搖頭,「看小我也不看黃易。」
「就愛武俠?」
「唔,最近在看蘭曉龍。」
「……士兵突擊。」林蘭點頭,「辛棄疾中意袁朗。」
「呃,我喜歡許三多。」
「……」
「真的。」衛彬看她一臉無奈,又抓抓頭髮,「對了!吳哲也不錯。最好他倆都在我手裡,這樣打起仗來就比較強了。哦哦,傭兵天下也好看的!」
「總之呢男人打群架的小說全都倒背如流,紅樓卻是不肯看的。」
「再爛的群架也比紅樓好看。」
「……嗯,曹雪你這兒墊底。真乃天下奇聞。」林蘭嘟囔著拿起筆,又繼續她的冥思苦想。
後來她終於想得累了,身體熬不住,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那時天也透亮了,衛彬拿去她手上的筆,吹滅燈火,又看了看她,然後伸手給林蘭蓋上一床被褥。
望著沉睡中的女子,年輕男人的表情,若有所思。
地圖經過兩日兩夜的繪製,終於完成,除了西北角的地方因為沒來得及記,無法繪出以外,包括兵力分佈和駐紮地點,全都記錄得詳詳細細,與沙盤無二。
完工之後,林蘭扔下筆,她累得眼冒金星。
「……真是要完蛋了。」她喃喃道,「上帝菩薩和真主,請別讓我變成黃蓉她媽。」
衛彬將完整的圖交給陳胥和辛棄疾,他們高興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有了這東西,這次的突襲定能給韃子一次猛擊。」衛彬道。
「這全都得感謝令姐捨命相助。」陳胥說,「要不是她甘冒風險,哪裡得來這圖?」
事實上不止林蘭,那夜衛彬單槍匹馬闖入金兵大營,又救了人出來,重兵把守的軍營對他而言,竟如無人之地,連金人都被震驚了,金宋兩邊,如今全都在談論這個神出鬼沒、所向披靡的年輕人……
當時僥倖活下來的金兵說,他們目睹了戰神的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