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兒也就失去了詳細描述的必要,那一場突襲,了絕對性的勝利,雖然只是分散的民間小股組織,但他們對金兵的每一個打擊點卻是致命的。
金兵受到了重創。
辛棄疾說他得將此事上報朝廷,這些抗金義士理應得到官方的封賞,包括林蘭在內,而衛彬則更應該入朝為官,因為他是千載難得的良將。
衛彬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大通讚美,然後委婉地拒絕了辛棄疾的提議。他說他不求聞達於諸侯,只想家人平安無事,之前所做的是出於為國盡忠的念頭,但也僅此而已了。
人各有志,這一點辛棄疾明白,同時他也清楚如今南宋朝廷對抗金事業的懈怠,衛彬這樣的神通之人,不願為官也有他的道理。
然後他們就開討論離開此地,回臨安府的事情了,按照辛棄疾的說法,他可以一路護送衛彬姐弟先到江蘇他的官邸,然後再做打算,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地方大員之一,比衛彬他們單獨跋涉要保險安全得多。
晚上,衛彬和林蘭說起此,那時候林蘭經過幾日調養,身體狀況已經好了許多。
「眼下就剩那玉了。」林蘭說,「我看看這兩天能否見機提出要求。一旦玉墜到手,咱們就不辭而別,不然真要被他押著去找什麼『做香油營生的姨父』,可就麻煩了。」
她這兒急於出謀劃策,彬卻坐在燈下,沉默不語。
「怎麼」林蘭有點奇怪地看他。「發什麼呆?」
「……你真地打回去?」衛彬突然問。
「啊?」林蘭愣了一下。「不然你想留在這兒幹嗎?」
「我是說彬慢吞吞地說。「真地不想留下?」
林蘭遲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忘了告訴你上次你申請地許可證。在法律上仍然是有效地。」衛彬說。「所以我來之前。局長也和我談過。說如果你堅持地話。情勢又允許。是可以讓你留在南宋地。」
林蘭垂下眼簾,她沉默了半晌,說:「可我現在還留在這兒幹什麼?」
衛彬躊躇了好半天十分艱難地說:「我是說,孩子怎麼辦。」
「……」
「孩子的生父是他理應擔起做父親的責任。如果回現代去,這孩子就沒有父親了……」
「那你讓我怎麼和他說?」林蘭苦笑,「現在跑去,告訴他:大人,我懷了您的孩子——他難道會相信?」
「你怎知他絕對不會相信?」衛彬看著她「他沒有告訴任何人昏迷高燒的事情,卻單單告訴了你玉墜他都拿給你看了,這說明在潛意識裡,他很明白你是誰。」
林蘭萬分驚訝地望著衛彬!她全然沒有想到這些。
「我不會將現代的一切告訴他的,其實也沒這個必要。」衛彬繼續說,「但可以將你的來歷告訴他,有選擇性的告知他一部分真相會接受你的。」
「……那我的過去怎麼辦?」林蘭問,「我還依然知道現代的一切。」
衛彬斟酌了一會兒定還是實話實說:「我來之前,隨身攜帶了藥物。當然是在你個人同意的情況下,簽署了協議書之後可以幫你洗去現代的記憶。」
林蘭沉默不語。
衛彬看著她:「……你還愛他,對吧?」
林蘭沒出聲。
「既然想和他在一起,如今又有了孩子,再說,現在彼此也不算是陌生人了,遠比當初的條件成熟得多,所以為什麼不試試呢?」
「他已經有妻子了……」林蘭聲音微弱地說。
「嗯,不過我不認為你會介意這些。」衛彬說,「他到現在仍不肯放開玉墜和昏迷不醒的事,我想,連他自己都不可能明白自己的執著。」
林蘭不吭聲。
「況且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準?」衛彬看著她,「一旦真把你放在心上了,他的情感生活也自然會發生轉移。難道你還執著名分?」
「……我曾經想過,回到現代社會生下這個孩子,」林蘭低聲說,「這也是辦不到的事,我一個人,也可以撫養這孩子,我有這個能力。」
「你當然是有這個能力的。」衛彬說,「可是這孩子,就成了沒有父親的私生子。」
這三個字,重重打在林蘭的心上!
「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你是否真以為他的童年就和普通孩子無異了?這種缺失不是成年人缺失錢財或者地位,你明白麼?他缺失的是一個父親!」
林蘭揚起臉,她又苦笑:「你說話永遠這麼直白。」
衛彬看著她,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因為,我就是個私生子。」
房間,頓時靜了下來!
林蘭萬分驚詫地望著衛彬!
「……從小沒有父親,和母親、舅舅在一起生活。」衛彬慢慢地說,「還有兩個姨母。其中一個嫁了很了不起的人,如果沒有那個姨父,或許我的人生也不會如此了。」
他的語速很慢,似乎在追溯著什麼。
「我小時候,不知道父親是誰,人家都有父親可我沒有。母親也從不提,好像那對她
只是一場可以鬆手放過的玩笑,我不知道她是真的還是故作堅強,不肯示弱。」衛彬說到這兒,笑了一下,「我們家的女人全都如此,看起來柔弱,骨子裡卻不肯輕易對外界屈服,如果能見到我母親,你一定會喜歡她的。所以事實上,我只知道自己姓……姓衛,卻不知道生父是誰。」
林蘭忽然間,覺得無比難過。
她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她曾經一度以為他是驕傲無敵的,因為那次在軍營裡,他展現了驚人的神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古希臘最美的神祇。
她從沒想過,這個年輕人也有如此淒然的過去,在他堅強無情的面具背後,林蘭看見了他脆弱的一面……
「後來,我去見了父親。那時我已經很大了,成年了。」衛彬說著,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父親當然有他的妻子兒女管他當時對我……呃,對我很恭敬那始終不太對勁,你明白麼?」
恭敬?這個詞怎用在這裡?林蘭微微一愣。
「那是他的家庭,我這個憑冒出來的成年人,已經不是他的兒子了,無論我多麼有出息。」衛彬說「他們的世界又溫暖又快樂,可我進不去。我甚至連偷窺一下他們天倫之樂的機會都沒有。就算後來始終把異母弟弟帶在身邊裝作是毫無嫌隙的一家人,也不成。那個位置,空缺了那麼多年,我最需要父親的時候他卻不在場,成年之後,再怎麼大張旗鼓的補救也晚了。雖然舅舅竭盡所能承擔了一部分本該屬於我父親的義務,這讓我非常感激他他畢竟是舅舅——我說這些的意思,你可明白?」
林蘭默默點點頭。
「我到現在還時常發傻想父母能在一起,哪怕父親已經有他的妻子了至少那樣我還有一個父親……」
「……」
「如果真的已經不愛他了,我也不會給你說這些,我只是……只是很不喜歡看著人違背自己的心。」衛彬說罷,又微微一笑,「真奇怪,我從來沒把這些告訴過別人,連舅舅都不知道我的想法,包括我那個偉大的姨父,他們覺得我的生父沒太大出息,因此都以為我不會太在乎,不,應該說他們全都希望我不在乎,可是很不幸,我在乎的,而且十分在乎。我父親的確是個無用的小官僚,甚至連我都可以瞧不起他,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父親。」
林蘭苦澀:笑道:「也就是說,如果我不留下來,孩子往後也會如此怨我?我以為你一直是反對我留下的。」
衛彬一愣,他搖搖頭:「那不如今。此時也不比彼時,那時你要是跟著過來,他一定不會把你當一回事,你也會因為過度困惑最終喪失感情,到時候你們倆就都會變得一無所有了。但是如今狀況完全改變,你們之間已經出現了新的基礎,如果到這時,還一味抓著什麼女權思想而罔顧真實內心,那就可笑了。那就變得教條了,你懂麼?」
林蘭默默點點頭。
「我所反對的,並不是留或者走這種浮於表面的事,留或走都不成問題,我討厭的是教條,極端的討厭:同性戀也好異性戀也好,男性至上也好女權主義也好,或者傳統守貞與性解放之類……其實什麼理論都是一回事,廣泛而言,每一種理念我都認同它的價值。」衛彬停了停,又說,「可事實上,沒有任何一種理念是高級全面到適合所有狀況的,它們於人類歷史中次第出現,作用只是在補完人的思維,竭力讓人去貼近自己的內心本體。僅此而已。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能夠選擇。所以重要的不是你所抱持的理念,林蘭,重要的是你此刻的真實感受,從心理到**的感受。你明明想和他在一起,甚至可以連性命都不顧……要不是親眼看見你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會提這種建議。總而言之,不要睜眼說瞎話、欺騙你自己的心。」
林蘭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一直覺得,你這人冷靜得讓人害怕。」
「我?」衛彬驚訝地眨眨眼睛。
「你看什麼都那麼清晰透徹,也足夠有能力掌控一切。」林蘭懶懶倒在床上,手指揪著垂幔,「可是我做不到,我……沒你那麼強大。」
漫長的沉默。
「那麼,還是那句話,尊重你自己此刻的感覺好了。」衛彬突然說,「別告訴我,你這許多天費盡心血,只為了保衛河山或者拯救地球,你又不是南宋版的鹹蛋超人。」
林蘭說不出話來,她呆呆望著頂端的帳幔,剛才衛彬說的那些,句句打在了她的心上。
「當然,一切決定權都在你手上,我也不過是從旁人的角度表達自己的看法。」衛彬說,「你到底最在乎什麼,也只有你自己明白的。」
然後,他說完這些,就起身出了房間。
次日,林蘭找到衛彬,她說她已經決定了。
「我決定留下來。」她說,「所以,幫幫我。」
衛彬靜靜望著她,然後輕輕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