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了婢女們呆的破舊帳篷外,死士先鑽進去,從十七八歲的女子,然後將林蘭介紹給了她。
「上次我闖進來,差點沒走脫,是晴姑娘救了我。」死士低聲說,「有她照應,恐怕會更利於你的行動。」
那被稱為「晴姑娘」的女孩,看起來病弱不堪,一雙黑色的大眼睛充滿了驚恐,整個人瘦得要脫了殼。
「小人先回去覆命。」
死士交代完了一切,轉身離去。
林蘭跟著晴姑進了那破舊的帳篷,對方指點給她睡的地方,還給了點吃的。
那是霉爛破碎的高粱塊。蘭一口也不敢吃。
「沒關係,她都去幹活了,等會兒你就說是被抓進來的。」晴姑娘安慰她,「管我叫晴兒就行。」
這名,讓林蘭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林晴。
看,晴兒的神色有點遲:「李大哥說,你是進來做大事的?」
林蘭知道她說地是那死士。她點頭:「有事在身。我得偷點東西。」
晴兒有些驚恐:「偷東西?那危險了!被抓著會死地!」
林蘭沉默了片刻。道:「……留在這兒。做豬做狗。還不如死。」
晴兒長長地睫毛垂下來了。
知道自己地話無意中傷了她。林蘭一把握住晴兒地手:「好妹妹。我要弄一樣東西。拿命換都行。這幾日你得幫幫我。」
晴兒膽怯地看著她。然後。輕輕點點頭。
後來在交談中,林蘭才得知,這些女孩都是附近村莊裡被抓來的良家女,她們每日的工作非常繁重,得刷洗很多東西中主要是士兵換洗下來的衣物。起初也有金兵侵犯她們,後來這種侵犯太嚴重,死了好幾個人,金兵將領們發覺之後,為了維持軍營正常秩序,下令禁止了此類侵犯,否則繁重的清洗活計就沒人做了,如要發洩**,士兵必須去找專門的軍妓。
「可是如今也不太保險,所以大家每日仍然擔驚受怕的。」晴兒低聲說。
「怎麼就沒想到逃出去?」林蘭忍不住問。
「逃?怎麼逃?」晴兒睜著一雙無知的眼睛。
林蘭低頭看看女孩的腳是裹起來的一雙蓮足。她微微歎了口氣。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林蘭便一同參與到這些女孩每日必須的勞作中了。
她從來,沒有做過如此繁重的體力活。之前徹夜攻讀,幫導師整理資料,公司裡為下個月的營銷活動熬夜到凌晨……那些勞累加起來,都沒有如今這種勞作所產生的痛苦龐大!
她們需要背負幾十公斤的髒臭衣料,還有灰塵嗆得人咳嗽的帳幔,以及染著血跡的可怕布條,上面有腥臭無比的~瘡……這裡骯髒透頂有任何現代衛生設備,沒有任何防禦傳染病的措施。
第一天下來,林蘭只覺得脊樑骨都要斷裂開了!
而其他女孩兒,卻只是默默忍受,直到孱弱的身體再也負重不了,螻蟻般無聲無息的病倒死掉為止。林蘭驚歎古代女性的耐力和忍受能力,她們看起來沒有一個超過五十公斤的,卻誰都比林蘭幹得更多更勤勞,每日又只有難以下嚥的少量粗糧,而這群可憐的女性竟依舊能夠活下來此,林蘭在內心只感到深深的敬佩!
就在這樣累得無法喘息的日常勞作中蘭也有她自己的收穫:她找到了那座置放沙盤的營帳!
那實在是個巧合,在她和另一個女孩被驅使著,將一床清洗乾淨的毯子送進軍帳時,林蘭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巨大的沙盤!
那個四方的沙盤幾乎佔了整個軍帳的四分之三,沙盤之上是無數被人用手堆起的突起。
這很明顯是一張地勢圖橫交錯的山脈、平原,關隘在眼前完全展開……
林蘭不懂地理,也能迅速判斷這究竟是何處的地勢她能肯定這就是辛棄疾和陳胥要的那張地圖的立體樣品!
沙盤做工極其精緻,每一塊陣地上用牙籤大小的旗標上了駐軍地,看樣子小旗的數量就代表駐軍人數。沙盤上,河道清晰可見,山巒也被一一標明,道路指向非常清晰,哪怕是地理白癡的林蘭,也能明白這整個兵力就是對著南方的偏安朝廷!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林蘭仍然被眼前的一切激動得渾身發抖!離開那座軍帳,林蘭的腦子亂成一團!那天晚上,她整夜未眠,腦子裡一直重複著那個大沙盤……
接下來的一整天裡,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榴彈炮給燒糊了似的,眼前一片枯焦,除了那個沙盤,別的什麼林蘭都看不見了。
到了夜深人靜,林蘭悄悄離開那頂破帳篷,再度潛入有沙盤的軍帳。她得了好機會,那時帳內無人,林蘭便死死盯著那個沙盤,足足看了半個小時,才離開。
之後的十多個鐘頭,林蘭始終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她的腦海裡,不斷重複著沙盤的樣子,沒有紙筆,除了記憶,她做不了任何其它的事情。
「再有兩次就差不多了。」林蘭想著,又用手指按了按太陽**,她覺得頭疼欲裂,身體好像完全依靠著本能在支撐。
第二次仍然很順利,為了以防萬一林蘭甚至隨身攜帶了一大卷沉重的羊皮髒毯子,
要清洗的樣子,趁著四下沒人,又在那座軍帳裡停留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忍著各種體臭、皮革臭味和食物腐臭,躺在朊髒不堪的破舊帳篷裡,仰望著頂端破洞處的深藍天空,林蘭默默想著,有了地圖,他們全都會對自己另眼相待吧?
特別是他,會怎樣感謝自己呢?
……
連續兩次得手,林蘭的膽子越來越大,目前除了沙盤西南的一塊之外,其它的她都觀察到了。
但是林蘭自己不知道,她的行蹤早已經落入了幾個金兵的眼裡。
所以當她第三再試圖進入那座大帳時,一個大鬍子金兵迎面衝了出來!
林蘭嚇得往後直退!那金一臉凶狠地逼向她手裡擎著一把刀,嘴裡嘰裡咕嚕說著奇怪的語言,林蘭無法辨別,她只能勉強懂不多的南宋官話,金人的語言對她而言,根本與外星語無異。
見她臉色黃,癱在地上張著嘴無法出聲,那金兵也不再叫嚷,只拍了一下手掌。
兩個兵衝進來,用繩索迅速把林蘭捆綁了起來!
繩深勒進她的臂膀疼得幾乎要哭出來,但那兩個士兵卻全然不顧,拖著她就往外走!
他們一直把她拖進一間很小的黑乎的軍帳內,然後把她一下扔了進去。
光線,頓時消失在眼前。
林蘭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哭得累了,渾身又倦又痛,蘭不禁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再睜開眼睛,她覺得渾身又乾又熱蘭心裡一慌,這些症狀太像發燒的前兆了!
自己莫不是要病死在南宋?!
這念頭一湧上來,林蘭的心開始怦怦直跳!她竭力要自己鎮定下來,這麼危急時刻,慌亂只能使得狀態更糟糕。
她一面讓頭腦冷靜,一面努力動了一下身體。繩索依然綁在身上,她甚至不能自如轉動身體。
咬著牙,林蘭開始一點點在地上磨損手上的粗繩,她小心挪動著身體,想感知一下此地有無更多一點工具供自己逃走。
就這樣邊探索邊努力,又折騰了大半天捆著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林蘭實在累壞了,不知不覺間,她再度沉沉睡去。
……有聲音。
有呼喚她的聲音!
「林蘭?」
很熟悉的男子聲音,林蘭倦怠得無法睜開眼睛的腦子混亂不堪。
「……林蘭?!」
那聲音大了一些,林蘭終於清醒了一些費力睜開眼睛,是衛彬。
「謝天謝地你還活著!」他低聲說「快!趕緊逃!」
林蘭這才發覺,身上的繩索已經不見了!
「你是怎麼……」
林蘭只吐出這幾個字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似人聲。
「通訊器沒反應,知道你出了事。」衛彬一把扶起她,「快!馬匹就在外面!」
林蘭掙扎著起身,她此刻虛弱得像片雲,每一步都像踩踏在棉花裡。
到了帳外,衛彬用力將她推上馬,然後自己也翻身上馬:「抓緊!一定要抓緊!」
此時,金兵軍營已經大亂!無數方燃起了燈火,喊殺聲震天!
林蘭的手指死死抓著馬鬃!她能感覺到衛彬在用身軀護著自己,馬如疾風往前奔馳,刀光劍影不斷閃動!
「……要殺人了,閉上眼睛!」
衛彬的聲音剖開了喧鬧,猶如激光切入煙霧般驚人。
林蘭嚇得渾身一抖!她慌忙閉上眼睛,蜷縮起身體!
……有慘叫聲在她耳畔響起,不斷有熱熱的液體潑濺到她的臉上、身上,可她什麼都不敢看,也不敢動,只用手死死抓著馬鬃,任憑風如刀口,從她周圍刮過去!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林蘭差點被那股力量給拽下馬去!她不由睜開眼睛,卻一眼看見一個頭顱都被砍掉一半的死屍,掛在她的胳膊上,那沉重軀體竟還跟著他們的馬一個勁往前拖……
林蘭尖聲慘叫起來!
衛彬抬手一刀!利索地砍斷了抓住她胳膊的那可怕手臂,噩夢般的怪力終於自臂膀上消失,林蘭死死抓著馬鬃,她想嘔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別鬆手,堅持住。」衛彬低聲道,「就快突圍出來了,外面有接應。」
那一瞬,她怔怔望著衛彬!
仍然是那張青澀的年輕臉孔,但盔甲上已滿是鮮血,他手中那柄刀,因為砍殺太多,連刀刃都有點捲了……
雪亮刀鋒,猶掛著絲絲血肉,凜冽夜風中,衛彬擎著那柄刀,神情冷冽剛硬,幾乎都不似他了。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認識衛彬這個人,林蘭至此,完完全全顛覆了之前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
……年輕男子身上那冰冷的、不顧一切的驚人魄力,讓林蘭不由為之深深膽寒!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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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金屬相擊的聲音,以及平澤進的嗓音,實在很襯今夜的衛彬。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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