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楚皓月走近我,還四處張望了一下,大概是在找伺劍的身影吧。我沒理他,心裡空空蕩蕩的,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瞎掰幾句糊弄他,可是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說不想去想。
「哼,怎麼?在等你的同夥?」楚皓月冷哼一聲,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應該很疼吧,不然眼睛怎麼會模糊?我不知道,只是迷茫地說:「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看到我眼中的淚水,他頓了一下,放開手說:「回去給我說清楚。」
司空星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走吧。」楚皓月用扇子挑開司空星放在我肩上的手。司空星乾笑一下。楚皓月走了兩步,回頭說:「還不跟上?」
我麻木地拖著腳步跟他們回到了柳府。
伺劍無疑被訓斥了一頓,他氣呼呼地給我臉色看。我告病臥床也不理他,只想著下一步該如何去打聽莫言他們的消息。如果不是發生非常重大的事情,莫言絕對不會關閉店舖。會是什麼事情呢?被其他商家逼迫?不太可能啊,怎麼說他還有城守這個後盾,就算受到一些刁難,也決不至於要關店。我忽然心中一動,難道是當初無憂宮追緝我的時候,給他們惹來了麻煩?我猛然坐起來,心中怦怦直跳。想當初為了那個梨花瀑布,胡不三就被他的結拜兄弟給殺了,這江湖上那些貪婪的人會有什麼做不出呢?
就在我憂心如焚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進來一個小丫鬟。她羞答答地拿出一個籃子說:「聽說伺書你病了,我給你拿了一點葡萄過來。你……」說到這裡她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卻吃驚道:「哎呀,你怎麼病得這麼厲害啊?瞧你滿頭大汗的,臉還這麼白?不成不成,我得告訴公子,給你喊個大夫來。」
「哎……」大夫?我一把拉住她,可別給我添事了,我勉強笑道:「不過是受了點風寒,煩勞姐姐給我一碗薑湯就好了。」
丫鬟睜大眼睛,嬌羞地笑笑,點點頭,跑了。我鬆了口氣,卻發現柳成玉、楚皓月、司空星在門口。
柳成玉關切地說:「聽說雷兄病了,所以我過來瞧瞧你。」
楚皓月說:「還不快感謝柳公子?不要不識好歹。」一副勉強過來看我的模樣。
司空星笑道:「伺書啊,這剛一生病,就有人送葡萄來啦?你可真是比我們這些公子還討姑娘喜歡啊。啊,不止呢,那天那個周公子不也是看上了你嗎?哈哈哈。」楚皓月咳嗽一聲。
柳成玉擔憂地說:「雷兄,看你的臉色你病的不輕啊。」
司空星故作歎息地說:「唉,我們打算今晚去一個地方,還準備帶你去的呢。看樣子你也去不了啦,真可惜。」
「去哪裡?」柳成玉替我問了出來。
「青樓。」
青樓?哎呀,我怎麼忘了,我可以去找若梅她們打聽一下消息啊。我趕緊從床上跳下來:「我沒有病,我好了,我要去!」
柳成玉吃驚地瞪著我,楚皓月臉色一沉,似乎是給氣的,只有司空星拊掌大笑:「好,好你個伺書!果然跟我志趣相投。」
楚皓月哼一聲:「一丘之貉。」
柳成玉猶豫地說:「真的去青樓?」
「哈哈,柳兄,身為男兒怎麼能不去見識一下何謂真正的溫柔鄉呢?」司空星推著柳成玉一起出了門。
「怡香樓,翠紅院。去哪一家呢?」站在兩家妓院的門口,司空星犯難了。而兩家的姑娘們已經圍了不少過來,爭相拉扯我們。
「怡香樓。」我趕緊說。楚皓月用冷冽的眼神瞟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已經更深的懷疑我了,但不管他怎麼想,我已經不在乎了。
「叫你們的頭牌過來。」楚皓月放話說。過來一個老鴇:「哎喲各位公子,是不是第一次來我們怡香樓啊?」她,居然不是媚娘?我暗暗抓緊了手指。
「廢話少說,頭牌,不是頭牌我們不要。」司空星一副耍大牌的模樣。
「這……真是不巧啊,呃,其實呢,我們其他的姑娘也都很不錯的,公子……」楚皓月掏出一大錠銀子。
老鴇立刻兩眼放光,愛不釋手地接過銀子,笑瞇瞇地說:「哎喲喲,各位爺,你們稍候,我們的頭牌姑娘馬上就到。」
我翹首看著樓梯,不一會兒裊裊婷婷地走下來三四個人,走在前面的是紅線和綠衣。我心一沉,不光媚娘不見了,無雙、若梅和煙蘿也都不在了?
快一年不見,紅線居然成了一號頭牌,舉止更加成熟了。而綠衣原本只是一個丫鬟,竟然也成了頭牌?
綠衣是當年看過我女扮男裝來怡香樓的不多的幾個人之一,她眼波輕掃到我臉上時微微一怔,我早已悄悄退到人後,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她若無其事地掃過眼光。
楚、司空二人左擁右抱,好不快活。我心底嗤笑一聲,這個楚皓月剛才還說我跟司空星是一丘之貉,也不看看他自己,一副歡場老手的模樣。再看看柳成玉,身體繃得僵直,不自在地左推右擋,惹得姑娘們取笑卻又覺得他可愛。
紅線放歌一曲《茉莉花》,熟悉的曲調讓我的心情激動。她唱著唱著,卻目光定在我臉上不動了。楚皓月和司空星發覺了,都順著她的視線向我看過來。我心中暗暗叫苦,又不敢當著他們的面給她使眼色,只得假裝若無其事。
歌兒唱完了,楚皓月喝了一口小酒,忽然說:「方纔紅線姑娘為何一直盯著那位小哥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紅線嫣然一笑:「這位小哥清朗俊雅,紅線還以為是城中哪位公子爺喬裝打扮成書僮呢。」
楚皓月道:「他就是我的書僮。」
司空星搖搖扇子:「伺書啊伺書,你到底有何魔力?我司某(註:應該是司空某,但是這裡是為了掩飾身份故意這麼說的。)真是嫉妒你呀!」
紅線掩嘴笑道:「連一個書僮都這般人才出眾,難怪幾位公子有如此風采。引得我們姐妹都搶著想來服侍諸位。」
絲竹婉轉,歌舞昇平。楚皓月附庸風雅,提議說大家聯詩。他不懷好意地說:「伺書,你起首句。」我正暗暗跟綠衣使眼色,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一句不知從哪背來的句子脫口而出:「珠淚紛紛濕綺羅,少年公子負恩多。」
楚皓月一愣,司空星一呆,柳成玉沉思一下:「好,不錯。我來想一想。」倒是紅線噗哧一下笑出了聲。紅線道:「這句子我喜歡,不然就讓紅線來獻醜一下。」她沉思片刻,慢慢道:「珠淚紛紛濕綺羅,少年公子負恩多。當初姊姊分明道,莫把真心過於他。子細思量著。淡薄知聞解好麼?」說完,衝我眨眨眼睛笑了。我忽然想起來了,當初勸紅線不要爭當紅牌的時候,曾經拿這曲子勸過她。
柳成玉啊呀一聲,立刻用敬佩的眼神看向紅線,那眼神猶如看見一顆不幸落入泥淖的美玉。
老鴇這個時候跑出來說:「各位公子,時候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在此處過夜?」
司空星道:「那是自然。」
楚、司空兩隻色狼也罷,難道讓他們把柳成玉也帶壞?我湊過去對柳成玉悄聲(手機閱讀)說:「柳兄,你要留下過夜嗎?」特意重讀「過夜」二字。柳成玉的臉唰的紅了,忙道:「我,我還是回去好了。各位,我先、先告辭了。」
楚、司空二人也不為難他,點頭道:「也好,柳兄還是請先回吧。」
柳成玉臨走看向我,欲言又止,又看看我,我不動聲色。他只得怏怏而去。
老鴇咳嗽一聲:「不知公子們選哪位姑娘呢?」
忽然一個醉漢跌跌撞撞地走過來說:「綠衣,綠衣,你、你怎麼在這裡?嬤嬤還……呃,還騙、騙我說你病了。你、你今天一定要陪、陪我。」說完上前一抱。綠衣躲開,他又一把拉住她,不顧綠衣的掙扎。
「王公子,王公子。」老鴇上去輕聲喊道。
「去,去你個老東西!老子,還、還沒找你算賬呢!」王公子一把推開老鴇。
司空星起身,老鴇忙過來說:「公子勿動,不要生氣。這王公子,你們惹不起啊。」
「哦,他是何人?」
「他是……」老鴇話還沒說完,我忍不住了,眼開綠衣在掙扎我哪還有空聽他們囉嗦。我跨步上前,用力把那個醉漢拉開,擋在綠衣前面。
「你,你是誰?你知道,我、我是誰嗎?」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誰,我怎麼知道你是誰?」我冷哼一聲,「你既然是個男人就要像個男人的樣子,勉強姑娘家是什麼作為?」
「你,你管不著!我有、有錢!」醉漢打了個酒嗝。
「有錢有什麼了不起?做生意是你情我願,有錢也沒用。」
「誰,誰他媽說沒有用?你有、有嗎?」王公子伸手從衣服裡面掏了半天,掏出一錠銀子,扔到我面前。拿錢砸我?豈有此理!我在衣服裡面摸呀摸,掏出我的牛皮紙包。抽出一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拍到桌子上。王公子瞧了半天,稍微清醒了一點,又掏了兩錠金子出來。靠,這個豬帶這麼多金子銀子不嫌累啊。我抽出一張兩百兩的銀票衝他晃晃。
他牙一咬:「好,你有種,跟我鬥上了是不是?」他總算也摸出了一張銀票,五百兩。我冷笑一聲,抽出一千兩。嗯?這感覺怎麼跟打撲克牌似的?
王公子被激怒了,衝上來一手揚起來,我正要躲開,卻發現楚皓月捏住了他的手腕。他哇哇大叫起來。「還不走?」楚皓月將他手腕一推。王公子似乎酒醒了,狼狽地退後幾步,話也沒說就跑了。誒?我還以為這種人會丟下幾句等著瞧之類的狠話呢。
司空星拍手道:「好,好個伺書!千金散盡為美人,實為我輩中人啊,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楚皓月斜睨我一眼:「看來我當初應該先搜你的身哪。」
老鴇早就看呆了,這時回神過來,朝那堆金子銀子銀票走過去。啊,我的銀票。我趕忙撲過去,把我的那份搶過來。老鴇一愣。我道:「嬤嬤,那份就夠你賺了,我剛才只是跟他鬥斗而已,可沒說要把錢給你啊。」「可是,可是……」老鴇說。
「嬤嬤,綠衣要好好謝謝這位公子,我今晚就伺候這位伺書公子了。」綠衣眼睛笑彎彎地說。
楚皓月、司空星神色複雜地看著我,是艷羨?是嫉妒?是吃驚?嘿嘿,我可不管了,我正要找綠衣打聽消息呢。不過我沒忘記目前的身份,向楚皓月問道:「公子,可以嗎?」
伺劍倒吸一口氣。楚皓月沉著臉點點頭。於是我瀟灑的溫柔的對綠衣笑笑,牽著她的小手進了房間。
關上房門,我拉著綠衣到裡間。
「移光,真的是你嗎?」綠衣驚喜地說。我點點頭:「是我呀,綠衣。」「移光,看見你真好!」綠衣激動地抱著我。
我輕輕拍拍她:「綠衣,為什麼媚娘、無雙、若梅、煙蘿都不在這裡了?」
她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說:「自從你走了以後,大概過了三個月,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幫人,三天兩頭地到這裡鬧事。生意簡直沒辦法做下去了。媚娘也想了很多辦法,本來情況有所好轉了,但是她還是決定離開楚慶。她把生意交給現在的嬤嬤管,帶著無雙她們去了京城。」
「京城?」
「嗯,嬤嬤說要到那裡去重新闖蕩一番。」
「那你怎麼……」
「你走之後,媚娘就開始訓練我。後來她決定要走以後,更是加緊訓練我和紅線。就這樣,我們就成了怡香樓的頭牌。」
我看看綠衣,當初那樣嬌憨的一個小女孩,如今眼睛裡也有了滄桑。「綠衣。」我抱著她,好久沒有說話。
「對了,移光,你怎麼成了那人的書僮?」
「唉,此事說來話長。反正如今他們不知道我是女子也不知道我的身份,麻煩你和紅線還要幫我瞞一瞞。」
綠衣點點頭。我又問她:「你知道城中的秦記為什麼關門了嗎?」
「秦記?是以前賣蛋卷的那家嗎?我聽我的客人說過,好像是得罪了什麼仇家,跟江湖恩怨有關吧。」
我思索,幾個孩子怎麼會得罪江湖人呢,一定還是梨花瀑布的原因。有些人想對他們下手,用來威脅我,再將我送往無憂宮換取暗器。唉,司徒靖啊司徒靖,真是被你害死了,虧我還救你!腦海中一個聲音問我,假如你先知道了這件事情,你還會救他嗎?我還會救他嗎,我問自己。
「那綠衣,你有沒有聽說過秦記的老闆到哪裡去了?」我急切地問。
「嗯,我不知道。對了,你這麼關心秦記幹嘛?」綠衣好奇地問。在怡香樓,知道我身份的只有媚娘和若梅,最多再加上若梅以前的一個丫鬟。我想了想,還是不要到處透露身份比較好。於是說:「是幫朋友打聽的。」
她哦了一聲,忽又說:「啊,我聽說過那個秦記的老闆一表人才,好像被城守的女兒看上了。」
孟錦心?我怎麼把她給忘了。
於是我吩咐綠衣幫我打好掩護,從窗戶翻身出去。趁著夜色,向城守的府衙而去。
我拿匕首制服了一個小丫鬟,才知道孟錦心的房間。可惜我不會點穴,只能拿迷藥迷倒她。
「誰?」
「錦心,你知不知道莫言去了哪裡?」
「你,你是……」孟錦心倒是一個不一般的姑娘,如此詭異的情景也沒有嚇倒她。
「我,我是他姐姐。你記得嗎?當時我們見面的時候我蒙著面紗。你那天穿一件杏黃色秋衫,胸前束一條青綠色雲絲,戴著紫色的花型耳環。」
「子惜姐姐?」
「正是。」
「你、你終於來了。我一直等著你。」她驚喜地說。
一直等著我?
「莫言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什麼話?」
「哆啦A夢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