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手中挑開衣服的匕首微微發抖。
沒有?!
我瞪大了眼睛。是的,我仔仔細細地看了,的確沒有那個小雲朵一樣的青色胎記。
我頹然地說:「你不是蘇凌。」沈默和衛青平站在不遠處,聞言都擔心地看著我。
「哼!」司徒靖一聲冷哼。
「對不起。我們走吧。」我感覺身心俱疲。
「慢著!」
「我們離開時會解開你的穴道。」
「我要你們發誓,今天的事情永遠都不許說出去。」
我想了想,這件事情對於一個大男人來說的確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於是點點頭:「我保證。我也能替他們保證。」
司徒靖看了我一眼,扭過頭去。沈默拉著我飛身而去,衛青平緊隨其後,兩個起伏後他扔出幾顆小石子。司徒靖的穴道就被他解開了。他轉身看著我們離去。
夜色中他的身影越來越遠。我的眼淚沒有預感的就那麼流下來了。
「芷……子惜。」沈默擔憂地喊了我一聲。
我趕緊去擦眼淚,誰知卻越擦越多:「我沒關係,沒……什麼。」我強顏歡笑,「我真的沒事。」
「想哭就哭吧。」沈默遲疑一下,伸手攬住我的肩頭。我再也忍不住,撲到他的懷裡痛哭起來。衛青平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我們。
我的思念,我的委屈,我的希望,這一刻如幾塊沉重的大石頭壓得我的胸口喘不過氣來。我哭得天昏地暗,像是要把積壓已久的情緒都宣洩出來。這一生一世我再也見不到他。這一生一世我再也見不到一個親人朋友!我是真的真的告別了過去的世界,我熟悉的世界。我想,我是再也回不去了。這一刻,我清醒地認識到,我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失去了以往的所有。
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平息下來。躲在沈默的懷裡,感覺溫暖又踏實。我抹抹眼睛,深呼吸一下,抬頭笑言:「抱歉抱歉,讓你們看笑話啦。我哭的樣子是不是很醜?」
沈默輕輕拭去我眼角的一滴眼淚,眼睛裡充滿憐愛地說:「不,不醜,你很美。」我看著他月光下溫柔的表情,心中一片柔軟。謝謝你沈默,有你在身邊,真的很溫暖。
衛青平輕輕一笑:「小姐,我的易容膏雖然能夠防水,但是也不能經受如此傾盆大雨啊。你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小花貓了呢。」
啊?我趕緊摸摸臉龐,果然指尖沾下點點泥膏。我尷尬地看了他們一眼,嘟起嘴巴:「下次可別再給我偽劣產品哦。」衛青平一愣,無奈地搖搖頭。
「沈默,我想家。我想我的爸爸媽媽。」我靠著他輕聲地說。他無聲地抓緊了我的胳膊。
「沈默,其實我哭不是完全因為他。」
「我知道。」
「我也不知道希不希望司徒靖是他。我希望是他,因為我想念他;我不希望是他,因為我希望他能在……在屬於他的世界裡好好地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
「沈默……」
「嗯?」
「剛才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你別讓我賠。」
「……」
走到了紅豆居的門口,門前掛著兩盞紅燈籠。我敲敲門,裡面傳來了動靜。「今天多謝二位了。明天中午請讓小妹在太白酒家設宴致謝!」
沈默點點頭。衛青平:「好啊,秦老闆要帶夠銀子哦。」
「沒問題。」我衝他們笑笑,邁進已開的大門。回頭看見大門緩緩地關上,從門縫中看見他們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哎呀,剩下他們二人相處不會有事吧?我無暇多想,最近實在是勞心勞力,我要回房找周公去也。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我打開房門,走出門口,伸了個懶腰。院子裡陽光燦爛,金黃的梧桐葉鋪灑在地面上。莫言正在打著一套比較舒緩的拳,有點像是太極的感覺,但並非是太極拳。
「你?」他吃了一驚,停了下來。
「你在幹嘛?」我頗有興致地跑到他身邊。
「養身。」他瞥了我一眼。
「切!你還沒老呢,小莫言!」
「誰小?」
「你小!」
「我能打敗你,我比你強大,我不小!」
「比試比試?」
「好∼!」
話音剛落,我立刻伸手去撓他。他被我咯吱到了,呵呵笑起來,立刻來抓我的手,我們一來二去扭成一團。
「服不服?」沒幾招下來,他把我的兩隻手抓到了背後。555,應該找沈默多學兩招的。
「你會武功?」
「我哪裡會什麼武功。我是男人,力氣當然比你大。」他一副大男人的樣子。
「哼,哼,哼!」我連哼三聲,將脖子越仰越高。
「服不服?」他手上稍稍用力。
「哎喲哎喲,我服,我服。」
他放開我的手,雙手捏住我的臉:「誰大?誰小?」
「泥踏(你大)……泥,泥踏。窩夏(我小),窩夏。」我的嘴巴被拉開,咧著說。
「哈哈哈。」他大聲暢笑,向廚房走去。
我揉揉臉,不對啊?居然被莫言給調戲了一把。(手機閱讀)這傢伙跟我爭當老大起來了,哼!不行,我得重新立威!
三個小鬼看到我,照例一個個熊抱,蹭在我身上蹭半天。還是莫言臉色一沉,他們才安靜下來。
早飯異常的豐盛,都是我愛吃的東西。「吳,吳媽,謝謝啦!」我邊吃邊嗚嗚地說。「不謝,不謝,都是莫公子安排的,有的還是他親自去街上買的。」「吳媽!」莫言尷尬地說。「呵呵呵,我廚房還有事,我去忙啦。」吳媽笑瞇瞇地離去。
「咳咳。你的事情解決啦?」
我停一下筷子,馬上又吃起來:「嗯,解決啦。」
「那人?」
「不是我朋友,我搞錯了。」
似乎放心了什麼。
中午的飯局,莫言非要跟著我。於是我們一起來到太白樓,還是在靠窗的地方找了個位置。等著沈默和衛青平。
沈默率先來到,他對我們點點頭,關切地對我說:「昨天休息的好嗎?」
我給他一個笑臉:「很好。」
半盞茶的功夫後衛青平也來了,他拱手對莫言行個禮,衝我笑笑,卻毫不理睬沈默。他一向是一個態度大方的人,怎麼會……?再看看沈默,也是靜靜喝茶,看也不看他一眼。我想昨晚他們之間可能真的發生過什麼。
我趕緊點好酒菜,和他們說說笑笑,力圖將氣氛不要弄得那麼僵。我站起來正要向他們敬酒,卻發現一個人從雲來客棧的大門走了出來。我微微一分神。那人正是司徒靖身邊的一個人,好像是叫朗飛的那個。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抬頭看向我。沈默和衛青平有所感覺,也向下瞟去,莫言見狀也疑惑地看下去。我趕緊收回目光,「來來來,喝酒喝酒。」
等我再看下去,那個人已經走遠了。我的心裡有一絲失落,司徒靖他已經離開這裡了吧。我昨天的行為一定讓他很討厭我。
一抬頭,沈默擔憂地看著我,衛青平則若有所思,莫言的眼睛裡則充滿了探究。我笑笑:「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既然來喝酒,我可不會是為了澆愁。你們放心!」
沈、衛二人還是互不理睬,我忽然想起若梅來,本答應帶沈默去找她。不如帶衛青平一起去,幾個年輕人比較容易相處,再加上美女的歌舞,一定能消除他們之間的隔膜。
二日後,晚上的玉水河畔停靠著一艘彩舫。五彩的燈光倒映在水中,影影綽綽朦朦朧朧,水浪微微地拍打著船舷。我站在船頭等人。
沈默應邀而來,他一見我,微笑著飛身上船。
「沈默,你來啦!」我故意大聲地說。「你猜猜今天還會有誰?」
沈默一愣。
「出來吧。」我沖簾子裡一喊。若梅羞澀地掀開簾子,款步走了出來。「沈大哥。」沈默有些意外,瞥了我一眼,衝她點點頭:「若梅姑娘好。」
「沈默、若梅,你們進去談吧。這裡太擠了。我還要等人。」
「你等誰?我陪你一起。」沈默溫和地說。
「我等小衛,你先陪若梅聊聊嘛。你們好久不見了。」沈默臉色一沉,掀開簾子進去了,若梅也跟了進去,我對她偷偷一笑。嘻嘻,獨處的時間可要好好把握哦。
半個時辰後,衛青平在我說的時間到了。我帶他進去向若梅做介紹。
「若梅,這是我的朋友衛青平。小衛,這是我的好姐妹若梅。」
若梅今天並未盛裝打扮,而是挽了一個臥髻,順著髮髻插著一隻梅花攢。猶如幾朵小梅花在發間跳躍。身上是一身暗紅色玄絲小襖,下穿一條白色羅裙。清秀典雅。她眼眸流轉:「原來這位就是你說的『小衛』。小女子若梅,幸會幸會。」
衛青平微微一笑:「若梅,你好!」沈默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臉色更差了。哎呀,這個沈默不會是吃醋了,怪我把小衛介紹給若梅吧。
「若梅,我們開始吧。」我拉著若梅進了裡間,等我們出來,我們都穿上了男裝。
「你們這是?」
「給你們表演一段越劇《十八相送》。」
這還是《梁祝》大熱楚慶城的時候,我閒暇時教若梅的,並給她寫下了所有的唱詞。這次她就扮祝英台,我就是梁山伯。
「書房門前一枝梅,樹上鳥兒對打對。喜鵲滿樹喳喳叫,向你梁兄報喜來。」
「弟兄二人出門來,門前喜鵲成雙對。從來喜鵲報喜訊,恭喜賢弟一路平安把家歸。」
「清清荷葉清水塘,鴛鴦成對又成雙。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紅妝,梁兄你願不願配鴛鴦。」
「配鴛鴦,配鴛鴦,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紅妝。」
……
越劇聲腔清悠婉麗,發音綿糯,優美動聽。所以即便是從未聽過越劇,他們二人仍是聽得津津有味。再加上我們配合唱詞的動作表情和眼神,他們幾乎看得入迷。
這個劇目我和蘇凌曾經在學校的晚會上也表演過。不過當時他反串祝英台,我則是梁山伯。當時他唱的「梁兄啊,英台若是女紅妝,梁兄你願不願配鴛鴦。」這句唱詞笑噴了下面所有的觀眾。如今真是時過境遷,而我依然還是「梁山伯」。
表演完了,我得意地問沈默:「現在相信了吧?」意指他當初不相信我教過無雙的話。他微笑著點點頭。我湊到他耳邊偷偷問:「紅豆手鏈送了沒有?」他尷尬地說:「沒有。」「為什麼?這麼好的機會。」「掉了。」他淡淡地說。唉,看來我還得再給他準備一條。
「你們在說什麼呀?」若梅笑吟吟地問。
「沈默說以後要送你一個禮物。」
「子惜!」
「哦?是什麼呀?」若梅臉微紅,眼睛脈脈含情。
「嘻嘻,那你就要問他啦。」我趕緊找小衛說話去,留下他們二人。
我和衛青平正在聊天,忽然若梅的丫鬟過來說我的家人來找我。原來是王護院。他急沖沖地遞給我一張紙條:「這是亦證方丈派人送來的。說是非常緊急。」
我打開一看:醫仙諸葛蘭陵失蹤。老衲已派人去打聽,施主萬勿擔心。
我的心一沉。沈默看我異樣,低頭看向紙條,看完後躍身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醫仙失蹤?而我的三月之期已近。我看著天上的凹月,似乎聽見命運的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