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樣,戰事的吃緊波及不到這裡,遠離戰場的荒原一如即往的荒涼,冷寂。
陽光傾灑在荒原上,卻沒有什麼熱度。冷風一吹,荒原上的野草左右搖擺。
因為滄月國和衛戎國的戰事,滄月西線已經被封鎖了,所以這條著名的商道在這種黃金季節裡卻被迫進入了戰休期,各大商隊紛紛改道,從別的地方中轉。商人們為了改道而煩惱,同樣的,荒原上的大盜也為商隊們的改道而煩惱。
本來夏天正是劫掠商隊的黃金季節,但如今進入戰休期的商道可餓慘了以搶劫為生的荒原巨盜。
冬休期剛過,又迎來戰休期。
荒原上最強大的「惡人谷」巨盜正在四處梭巡,看能否碰出奇跡出現。
一個上午的梭巡,除了抓到幾隻瘦不拉嘰的野兔,巨盜們連商隊的毛都沒摸到一根。
「操,再這樣下去要餓死了,老大,要不我們到赫裡塔搶劫去。」惡人谷老三,獨眼巨盜向老大紅毛獅王抱怨道。
紅毛獅王在獨眼巨盜頭上狠敲了一下,喝道:「你傻拉,赫裡塔是重鎮,把守了幾千名士兵,城牆有五米高,你以為我們是正規軍呀,去搶赫裡塔,你不想活了。」
「被殺死總比餓死好。」獨眼巨盜嘟囔道。
「閉嘴!再廢話我先宰了你!」紅毛獅王冷聲道。
「老……老大,前面有情況!」一騎從遠處跑來。一個瘦猴模樣的傢伙幾乎是滾著下馬,衝到紅毛獅王面前:「有情況,老大。」
「有情況」對一般人來說都是麻煩來了,但是對巨盜來上那就是「生意上門」地意思。
惡人谷四大惡人同一時間站起,眼睛發亮的望著瘦猴跑來的方向。
果然,遠處的小丘上面,出現了滾滾煙塵。
一看煙塵的密集量,紅毛獅王就啐了一口,拔出彎刀。興奮得滿面紅光:「***,「大條」(意指肥羊)上門了!」
「惡人谷」巨盜在紅毛獅王的帶領下向小丘上呼嘯捲去,三百人的巨盜騎兵拔出各式各樣的武器,鐵劍。長槍,彎刀,鐵錘,長弓……
濃塵翻滾。大地震顫。
當衝出了百米距離後,紅毛獅王突然有了非常強烈地不安感,因為在小丘曼延的地平線上,濃煙在不斷的擴散。地面的震動像是成千上萬人在整齊踏步,而不是商隊凌亂地腳步聲,甚至在離濃塵不足兩百米的距離。他也聽不到商隊特有的喧鬧聲。
「停!不太對勁!」紅毛獅王揚起手中的彎刀。
「老大。又怎麼了?」獨眼巨盜來回不停地策馬奔走。
「疤臉」史考特和「棕熊」科曼同時停下馬。身後的三百巨盜在一圈一圈的策馬遊走,每個人口中發出古怪的呼喝聲。場面顯得相當燥亂。
「不像商隊!」紅毛獅王警惕地望著小丘上的濃塵。
獨眼巨盜嚷道:「老大,我們已經半個月沒一樁「買賣」了,管他是什麼,先搶了再說……」
這時候,小丘上已經出現了人頭,濃塵中……越來越清晰的人影浮現。
「媽地,是軍隊!」紅毛獅王地眼睛猛然瞪大,臉色也霎時由紅轉白,掉轉馬頭大吼道:「撤,快撤!」
來不及了,小丘上上地濃塵在短暫的壓縮後,由極靜到極動,轟然聲突然響徹了荒原,潮水般地騎兵流從山丘頂端冒出頭來,幾乎像幕布一樣瞬間覆蓋了廣闊的丘體。「惡人谷」巨盜都被眼前的景象震呆了,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悲傷荒原上會有正規軍出現.而且是傳說中的黃羊騎兵。
巨盜們慌不擇路的掉轉馬頭,向四周潰散奔逃。
他們的混亂與正規軍的整齊有序正好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只見山丘上狂湧而下的騎兵無聲無息,除了震天的馬蹄聲,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龐大人流的衝鋒,和與之相反的靜寂,愈加使得空氣中瀰漫著古怪壓抑的氣氛。
黃羊的速度快捷無比,迅速的拉近了與荒原巨盜的距離。
在接近到百米距離的時候,騎兵本陣裡突然發出嗡嗡的弓弦震顫聲,緊接著,無數銳利箭矢呼嘯著鑽向高空,在劃過一道道整齊完美的弧線後,箭矢像是精確制導的導彈,散發森寒光芒的鐵箭頭獰笑著扎進一個個巨盜的身體裡。
血花,在荒野裡綻放。
一輪騎射過後,三百名巨盜扔下了兩百多具屍體,連同他們胯下的馬,每名巨盜身上都多出五枝以上的勁箭,而無效箭矢幾乎看不到。
看到這一幕,剛剛拚命才格擋掉及體勁箭的幾名「惡人谷」首領亡魂皆冒。
如此恐怖的騎射術,這些正規軍到底是何方神聖,身為悲傷荒原最大的巨盜團,四大惡人在荒原上縱橫十數載,也非沒有碰到過正規軍,即使打不過,他們也能接著高超的騎術逃逸,可眼前這憑空出現的黃羊騎兵卻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一輪齊射之後。
騎兵瞬間拉近到五十米。
射箭絲毫不能影響這支騎兵的速度。
四大惡人帶領剩下寥寥數十名巨盜團中實力最高強的巨盜拚命逃竄。
然而,又是一連串讓人心驚的弓箭破空聲,幾十名巨盜迫不得已回頭格擋,但見天空中飛舞的箭支在經過至高的拋物線後,原本黑壓壓一片上千支勁箭就漸漸收縮成了極濃極密的一撮,而這一撮密集的箭矢正以極快地速度兇猛的撲向剩下的幾十名巨盜。
一看到這神乎奇跡的齊射。紅毛獅王就知道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逃跑的希望了。
「快下馬!」紅毛獅王首先滾下馬背,鑽進馬腹。
就在他鑽下馬腹的同一刻,「砰--」的一聲,他的坐騎就整個爆裂開,血水肉濺了他一頭一臉。
而等他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時,眼前是一副活生生的地獄場景.上千支箭沒有一支落空,密集強大地箭
破入了巨盜和坐騎的身上,幾乎同一時間,每匹馬和了百支勁箭的衝擊。
所有人馬在同一刻變成比馬蜂窩還淒慘的碎肉。
唯一躲過箭支洗禮地紅毛獅王滿身鮮血的在這地獄屠場中站起來。騎兵隊就已經近在咫尺。
在巨浪般壓過來的騎兵隊前,紅毛獅王被鮮血浸染得無法睜開的眼睛看到了一張張塗滿油彩地臉龐,山魈鬼魅的猙獰微笑在血色的天空一晃而過,接著就是數點寒芒在他的眼中不斷擴大……擴大……
巨大地力量瞬間洞穿了紅毛獅王的身體。
在幾十支長槍的高速衝鋒下。兩輪齊射下唯一倖存地巨盜就像一張脆弱地白紙被撕裂成了無數碎塊。
整支騎兵軍團就像一隻可以吞噬天地地龐然巨獸,在悲傷荒原上高速的挪動,殺死三百巨盜根本沒有影響到整隻巨獸地行動,踐踏。踐踏,衝鋒,衝鋒,惡魔軍團在歸於沉寂的屠場上通過。留下踐踏得與泥土溶為一體的三百巨盜屍體。
……
悲傷荒原的盡頭就是長達百里的馬其頓大裂谷。
馬其頓大裂谷據說是遠古時期的眾神大戰留下的遺跡,在這裡殘暴與力量之神墨什塔爾與光明之神格威魯進行了殊死搏鬥,最後墨什塔爾被格威魯砍下了一條手臂。而這條手臂落到地上。就砸出了這條百里長的大裂谷。
這當然只是一個虛幻的傳說。楊政當年通過這裡時就曾經研究過大裂谷的構造。
在大裂谷底層的截面上,他找到了海洋生物的遺跡。
這恐怕又是地殼運動的產物。當年的大裂谷想必是一片汪洋,在經過了漫長的地殼演變,逐漸形成了現在的景象。
重新回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馬其頓大裂谷,楊政的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前,他從這裡走上了復仇之路,如今,他再不是孑然一身,在他的身後,跟隨著近兩萬的草原騎兵.重回舊地。
楊政在馬其頓大裂谷邊停下馬,兩萬惡魔軍隨著他的腳步,在短短的半分鐘內,全部排好了陣列,安靜的矗立在大裂谷邊。
楊政跳下馬,制止了護衛跟上,他一個人走到大裂谷邊緣的一塊凸石上,雙手合十,緩緩閉上眼睛。
秋風從荒原上捲來,吹動著楊政衣袂和頭髮,他孤寂的身形與巨龍似的大裂谷形成鮮明的對比,楊政默默的站在那裡,緊閉雙眼,雙唇嗡動,他的臉上是從來沒有過的虔誠,一種奇特的精神力量從他的身上波盪開……
所有騎兵似乎都被那股安靜的力量感染了,連同他們胯下的馬,沉靜得像雕塑一般。
風中吹送來靡靡蕩蕩的滌音。
那聲音似遠似近,似真似幻……
從他蕭索的背影上,從空氣中流動的精神力量上,士兵們感受到了一種哀傷的氣息,同時,更多的是一種悲壯的豪氣。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羆目如狼。生若為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就讓這敵人之血,讓我為兩位兄弟送行!」
「痛快,好兄弟,你們放心的走,楊政在此立誓,有朝一日,必將以狼軍千萬頭顱來祭奠兄弟在天英靈!」
地牢中,與紅石,劉若飛的最後相晤。
一幕幕又重新回到了楊政的眼前。
踏過了眼前的這條大裂谷,他……楊政。將不再屬於自己一個人,他身上將多出三條不屈的靈魂。
蒙尋,紅石,劉若飛……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楊政緩緩睜開雙眼,伸臂指天。
冥冥中似有一道聲音穿透了雲霄,穿透了無限地時間和空間阻隔……
……
巨馬省,老肖恩,瑞秋母子,還有十多個頭髮花白卻神情肅穆的老人圍坐在一起。
沉默了許久。一道沉沉的聲音打破了凝重的氣氛。
「雷蒙斯特不知所蹤,他帶去的六萬軍隊死傷大半,如果沒有歸藏救援,恐怕要全軍覆滅。」雷特林單調的陳述著遠在千里之外東線的戰況。聽者也是波瀾不驚,因為早在一天前他們就驚訝過了,現在召集起來只是要面對這結果即將帶來的各種局面。
粗大的指節輕輕扣著桌面,雷特林鷹聿似地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繼續道:「雷蒙斯特敗的比想像的快,我原以為丘遠山那老傢伙不行了,薑還是老的辣呀,當年他還不是元帥地時候給我梳理了幾次。我一直不把他當回事,池帥就曾教訓過我:丘遠山此人不徐不急,有牛皮糖之韌性。假以時日。必成統帥之才。只可惜他當上元帥之後我也沒了和他交手的機會。沒想到他不聲不響把雷蒙斯特給梳理了。」
「雷蒙斯特總是年輕氣盛,不成氣候。」
「哼。我看還是那玉侯爵攪的局,」坐在右下方一個面方粗正,蒜圓鼻子的老頭不滿地開口:「王后陛下,這玉侯爵做事太過偏鋒陰翳,雷蒙斯特做事再大逆不道,帶的畢竟是衛戎的兵,而且剛在血觀谷大挫狼軍,玉侯爵卻與流雲國勾結,中途偷襲強搶了雷神炮,導致雷蒙斯特與東線間隙生大,平白的給丘遠山佔了便宜,這樣地人,恕我直言,陰險詭狡,國難當頭沒有開放心胸,不堪大用。」
眾老人竊竊點頭,只有老肖恩在旁不屑一顧。
他不是軍旅出身,沒那麼多講究,只知道楊政乾脆利落的掃除了雷蒙斯特和他六萬手下這個大障礙,雖說便宜了丘遠山,可相比讓雷蒙斯特幹掉丘遠山,坐大勝利果實,給以後的帝位之爭帶來更大地麻煩,兩相厲害取其輕,老肖恩愈發覺得楊政對其胃口。
至於王后,出於她地敏感身份,實在也說不上什麼。
相比較楊政帶來地一切變數,更讓她擔憂的,還是楊政現
況。
自他去了流雲國之後,便與巨馬省完全斷了聯繫。
瑞秋有時候是個複雜的人,有時候卻又非常的簡單,楊政的忽然離開帶給她的竟是隱隱的失落。
「陛下……」
「陛下……」
秋猛一振神,恍然才發覺自己剛才失神了,不由自嘲一笑:「說到哪了?」
雷特林眼睛在瑞秋身上停了一刻,說道:「陛下,東線岌岌可危,民眾恐慌,如今最緊要的就是擊退丘遠山,然後大事可定,所以……想問下你的看法。」
瑞秋淡定道:「我一介女子也不懂戰事,斯帝安又還小,叔叔為我做主吧。」
這些老將軍都是池雲舊屬,地位雖差不多,但雷特林是池雲遠親,功勳卓著,行事風格也最有大將風度,池雲離開後,西南隱隱以他為馬首。瑞秋的決定得到其他老將軍的擁護。
雷特林聞言站起來惶恐行了一個臣下之禮,他猶豫了一下,很快判斷出目前的形式,用堅定的語氣說:「如此,下官畿越了,目前,歸藏控制的原東線軍六萬人加上雷蒙斯特殘部兩萬餘人,是東線現有的防守力量,歸藏這人進取不足,守城卻有餘,而且東線發展這麼多年,機關密道工事無數,我相信短期內丘遠山絕對拿不下東線,所以我們也不用過於著急。」
雷特林的分析得到眾老將軍的贊同,他手指在地圖上一劃:「我們這些老頭退下來前軍權自然是沒了,不過池帥當年照顧我們,給我們也爭取了三倍於普通勳爵私兵的資格。我們這裡三個公爵,六個侯爵,加起來足有三萬私兵,別的不敢保證。說到戰鬥力和裝備,我自信這三萬人比正規軍只好不差,如果增援東線,加上地利,應該能阻擋丘遠山地腳步。」
老肖恩尖啞的聲音忽然響起:「我還能湊一萬人出來。」
老將軍們馬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態。
他們顯然對這個把持了衛戎國大權十數年的權柄人物並沒有好感,只有雷特林在思考一下後,朝老肖恩點點頭:「有勞議長了。」
「為陛下效勞,為衛戎出力是我分內的事。」老肖恩不張揚的說了一句,從他佈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內心情緒。
……
屋子裡只剩下王后和雷特林。
在爐火的烘烤下。房間裡有一種橘黃色的暖意,瑞秋將一個炭爐上咕嘟咕嘟冒著熱泡地羊奶壺端起來,給雷特林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小意的抿了一口,讓一股熱流順著喉嚨直貫而下,她微微瞇起眼睛。
雷特林粗大的指節在杯子上輕輕磨挲著,望著眼前高貴明麗的婦人。很難想像記憶裡那個頑皮地小女孩模糊的身影,十六年的時光,足以讓人忘記很多事,也足以改變很多事。
當他看來瑞秋微瞇起眼睛。流露出疲憊放鬆的姿態,甚至已能從她眼角看到一絲細細地尾紋,雖說不減瑞秋一絲風情。雷特林心中卻是一酸。壓抑著語氣道:「鳳凰兒。這幾年過得很辛苦吧。」
「總比不得叔叔在西塞風吹日曬,我小時候聽我父親說過。西南到了冬季那風就如同磨砂似的,吹上一年就能讓人平白的老上十歲。」
「那叔叔現在豈不是上百歲的老頭兒了。」
瑞秋唇角一彎,似乎強抑著笑,過了會終於也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沒想到叔叔還有這麼風趣地一面。」
「人活一世,總不能讓自己活得太累。」
雷特林意有所指,瑞秋水晶似的人兒,怎會聽不明白,她悵然的歎了口氣:「有時候我也懷疑當初地選擇,我總是在想,如果我是個男兒身,父親也許會快樂很多。」
「不會地,雖然我在你小時候也沒見過你幾次,不過老將軍疼愛你毋庸置疑,不然也不會捨不得把你放到人前,他就是怕自己太耀眼地光環反而給你帶來傷害。」
瑞秋苦澀一笑:「我自然明白父親是最愛我的,他連離開前都幫我做好了打算,那時我已有了預感,他把我送進宮裡,可能這輩子也見不著他了。」
「知道我為什麼會嫁給老國王嗎?他地年紀比父親都大……」瑞秋自嘲笑著,續道:「那時候我年紀小,心中雖然愛極了父親,卻也恨極了他,他總是什麼都不和我說,什麼都幫我安排好,他每一次出去打仗,每一次得勝歸來,甚至最後的離開,我都只能仰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只能被他的光環覆蓋。他是個不擅表達感情的男人,也許這正是母親離開他的原因,所以每次我看到他對自己手下士兵的嚴厲教導,甚至懲罰打罵,我都會非常羨慕,因為父親永遠不會打我,也不會罵我,正是這種心境扭曲了我的思想,所以在父親離開後,我才會做出許多近乎自暴自棄的舉動,一方面我期望父親能夠看到我現在的情況而自責,一方面我又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我不需要他給我安排我的人生……」
雷特林聽著瑞秋這樣赤裸裸剖析自己的內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也許這就是身為耀眼人物家人的悲哀,池雲在軍事上的天才卻無法掩蓋他在家庭上的失敗。
「鳳凰兒,老將軍他也許是迫不得已……」
瑞秋輕輕晃了下手,語氣以恢復沉靜:「我已經不會恨父親,過了這麼多年,很多事情都看開了,何況有時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在犯和父親同樣的錯誤,安仔才十歲,卻已經要被迫在接受我給他安排的人生,去和他同父異母的大哥爭奪充滿血腥的王位。」
雷特林一聲歎息。
與此同時,一隻聆鳥穿越了夜空,剛剛到達巨馬省。
東線的戰事正如雷特林預測的一樣,歸藏帶著雷蒙斯特兩萬殘部退縮回玉龍山。無論丘遠山如何引誘試探,甚至每日派小股部隊在山下叫罵,也無法讓歸藏探出一點腦袋。
靠著楊政和左青子地天才設計,玉龍山真如鐵桶一般,
鷲能在空中取得一定優勢之外,丘遠山率領的地面部了便宜,連無堅不摧的猛犸也在一個個陷阱之下折損嚴重。
戰況又陷入漫無休止的膠著之中。
滄月國,馬其頓大裂谷的邊界,常年有滄月國的軍隊駐紮。人數並不多,約莫就一個中隊五百人左右。
當初丘遠山為了追捕楊政曾經在邊界部署了兩千人的偏營,可惜,德昆和威爾遜兩個飯桶。不但讓楊政逃脫了天羅地網的搜捕,最後兩人又都死在楊政的手裡。
楊政消失後,這裡恢復了以往地駐軍人數。
畢竟馬其頓大裂谷就是一道天然屏障,在這裡駐守太多的兵力完全是浪費。
與往常一樣。五百人分成五個小隊,每隊一百人,隔五個小時換一輪班進行巡邏和勘察,巡邏小隊通常都是在十里外的馬其頓大裂谷入口處把守。
天色昏暗下來的時候。奇頓帶領地第三小隊剛剛吃完晚餐,一邊剔著牙齒一邊整備行裝,準備和薩奧帶領的第二小隊交接。
但是一直等到太陽完全落山。薩奧的人還沒回來。
奇頓感覺事情有些蹊蹺。找到了這裡的最高長官馬勒偏將。
馬勒偏將今年已經快五十歲了。因為他出身平民,在軍中服役了三十年。升到了偏將,這基本已經是平民將領能夠到達地極限,因為年紀大了,並不適合在戰場上衝殺,所以丘遠山把他派到這裡,手下士兵比正規偏將的千人編製要少一半,這裡常年沒有戰事,一般匪盜也不敢越界前來挑釁,實際上便是讓他在這裡養老,再過幾年,馬勒偏將就可以退役了。
馬勒偏將的年紀雖然大了,衝鋒陷陣的本事也差了,但是他能從平民士兵升到偏將,指揮應變地經驗在狼軍中卻是出類拔萃的。
一聽到奇頓的報告,他就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往常這個時候,出去巡邏地小隊早就應該回來了,長年地站崗放哨使得這裡地士兵通常都把巡邏當作不得不做的任務,誰都巴不得早點完成任務,而現在離交接地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就算遇上一點小麻煩,也不可能過這麼久沒個訊息。
難道是遇上了大股的盜匪,馬其頓大裂谷對面的悲傷荒原上巨盜橫行,這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
可一百人的正規軍隊編制,即使遇上大股的盜匪也絕對能抵抗一陣,何況他們隨身攜帶著聆鳥,邊界處還有烽火台,一有情況肯定會反饋到這裡。
馬勒偏將走上高十米的哨塔,遙望著邊界的方向。
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天色很昏暗,極遠處便是灰沉沉的一片,哪裡有一點聲息。
馬勒偏將走下哨塔後,馬上讓親兵去叫來了四個小隊長,讓奇頓和另一名叫切諾夫的隊長帶領兩百人先去馬其頓邊界看看,剩下的士兵則全部警戒起來。很快的,兩百騎衝出了營門,剩下的兩百士兵則全副武裝把守在營地四周的哨塔上,烽火台上也站了不少人隨時準備點火,空氣中流淌著沉悶壓抑的氣息。
…………
奇頓與切諾夫帶領著兩百人沿著一條泥濘的小路朝馬其頓大裂谷的入口前進。
往日這條小路有許許多多的商隊來回,道路也被踩踏得相當平整,但是戰事開始之後,已經數個月的時間沒有商隊通過,雖然每日裡有馬其頓軍營裡的騎兵來回走動。都只是百人小隊,路面因為長期缺乏修整顯得崎嶇不平,道路兩旁灌木雜草叢生。
路面不平拖緩了兩百騎兵的速度。
當這群騎兵趕到大裂谷入口附近時,他們看到了一群騎兵正在那裡嚴陣以待,夜色下那群騎兵看不清面貌,他們身上的盔甲制式和武器卻顯示了他們的身份。
切諾夫揮舞著手中火把,朝那群騎兵大吼道:「薩奧,你這個該死的。沒事怎麼不早點回去換班,害得老子還要從床上爬起來找你。」
離騎兵越來越近,奇頓卻感覺到空氣中有古怪地味道。
那群騎兵見到自己人來到,依然無聲無息的站在那裡,沒有人點火把,沒有人接應。
心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盛,在接近到五十米左右時,他拉住了身邊的切諾夫,低聲說了句:「等等。切諾夫,有古怪!」
切諾夫回頭看著他奇頓,臉上滿是疑惑。
奇頓搖搖頭,拔高聲音朝遠處那群騎兵喊了一句:「血月荒原!」
「血月荒原。夜戰八方!」是他們營地裡的口令,無論任何時候,只要有一方說出口令的一句,另一方必須對出下一句。否則即使是自己人也可以隨時射殺。
那群騎兵依然沒有一點動靜,這時候,連切諾夫都感覺到,事情真的古怪了。
他錚的拔出鐵劍。沉聲喝道:「薩奧,你在不在,快對口令。」
就在這時候。大裂谷附近的一座小丘上。傳出一聲銳利地尖嘯。
騎兵們突然動了。
空氣中響起一連串弓弦的嗡嗡聲。
奇頓和切諾夫同時大感不妙。馬上揮舞著手中劍大吼:「準備戰鬥。」
迎接他們的是霹靂般的箭支。
利箭入肉地聲音在黑夜裡不斷響起,伴隨著的是士兵們的慘叫。奇頓感覺一陣勁風撲面,戰士的直覺讓他整個人後仰,避過了迎面一箭,他身後地一名騎士卻倒霉了,被利箭洞穿喉嚨,倒飛下馬。
從始至終,奇頓連箭支的模樣都沒看見。
潛匿在黑夜中的箭。
奇頓被這前所未有的夜箭震懾,心神大震下,他朝身後損失慘重地士兵大吼道:「快撤,快撤,撤出他們的射程。」
狼軍雖亂不慌,顯示了良好的士兵素質,所有士兵迅速地掉轉馬頭,不斷地後撤。
但是夜箭地射程遠遠超出了奇頓的想像,那群騎兵根本沒有追趕,只是站在原地,箭支卻不斷從空中落下,道路地狹窄崎嶇,嚴重影響了狼軍的後
,在退出百米開外時,箭支才漸漸稀疏,狼軍卻留下體。
短短的十分鐘,百名手下丟掉了性命,而奇頓甚至都沒看清那群掩藏在夜色下的騎士面目。
一種無力感和悲憤感湧上奇頓的心頭,身為戰士的天性使他很想回過頭和那群可怕的騎士決一死戰,理智卻告訴他,能夠無聲無息的解決薩奧的百人騎兵,又能用齊射瞬間讓自己失去百名手下的襲擊者絕對不會是普通的荒原巨盜。
他嗅到了空氣中的陰謀味道,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給馬勒偏將報信,然後通過邊哨營地,給數十里開外的西線大營報信。
他從腰間小袋裡掏出了一隻聆鳥,在聆鳥腿上綁上一條紅色布片,扔到空中。
聆鳥撲稜稜的扇動了兩下翅膀,飛往高空。
奇頓心中稍定,然而,下一刻,他看到附近高丘上突然飛出一道奇異的銀光,那銀光速度快逾流星,在空中留下一道美麗的殘影……已經飛到百米高空的聆鳥發出一聲慘叫。
奇頓的心猛的沉了下去,聆鳥銀光洞穿,倒栽下來。
幾乎同一時間,無數隱隱綽綽的人影在高丘上,灌木叢裡閃現出來。
看到這一幕,奇頓完全絕望了,敵人的數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原來剛才射箭的那股騎兵不過是敵人很小的一股力量,真正的大部隊早已潛匿在了附近的山林灌木裡,他嘶聲狂吼:「所有士兵,快速突圍,不要戀戰,快突圍回去報信。」
狼軍在黑夜裡慌亂的往來路狂衝。
只是前方的道路上早已經佈滿了無數黑影,從山林灌木叢裡鑽出來的「敵人」已經封鎖了狼軍一切可能逃跑的路線。
還沒有衝出幾米,鋪天蓋地的箭支已經從前後左右射來。
這次才是真正的齊射,和佈滿天空的箭支相比,剛才那小股騎兵的齊射不過的開胃小菜罷了。
奇頓絕望的望著來自四面八方的勁箭,將自己的身體撕裂得粉碎。
一輪齊射過後,四周恢復了沉寂……
…………
「長官,他們回來了!」哨兵們發現黑暗的道路盡頭,出現了一支騎兵。
當看清這支騎兵穿著狼軍的軍服,而走在最前面的兩名將領身上穿著奇頓隊長和切諾夫隊長的盔甲之後,哨塔上的士兵連忙向焦急的守候在下面的馬勒偏將報告。
馬勒聞言爬上哨塔,瞭望了一下那支騎兵。
確實是狼軍,他一直提著的心稍稍放鬆了一點。
騎兵越來越靠近,馬勒突然發現這群騎兵的馬背上都掛著數個血淋淋的人頭,而騎兵的身上的盔甲也相當殘破,好像經歷了一場大仗。
馬勒看到這一幕,不再猶疑,因為只有狼軍才習慣將敵人的頭顱砍下作為自己的軍功,而這群狼軍看樣子正經歷過一場艱苦的戰鬥。
「快開門,讓他們進來!」
下面的士兵剛剛打開大門,那群騎兵就沖了大營。
士兵們驅馬狂衝,因為在黑夜裡,營地裡的士兵紛紛倒退,一時間灰塵滿天,整個營地混亂成一片。
馬勒在高處吼道:「別亂跑,受傷的下馬,奇頓,切諾夫,快整合隊伍!「
他並沒有發現,在灰塵漫天中,有一個黑影已經掠了出來,藉著混亂飛快的向營地一側的小山跑去,小山上面就是烽火台。
黑影的速度快愈閃電,躲避過眾人的視線後,幾個轉折就已經躍上了烽火台。
就在這時候,衝進營地裡的騎兵突然扔出了一個個並不算大的木桶,木桶一落地就碎裂開,流出一些棕黃色的液體。
馬勒看到這幕才發覺事情的蹊蹺,他高嚷一聲:「奇頓,你搞什麼鬼!」
回答他的是營地裡瞬間燃燒起來的大火。
那些木桶裡面流淌的,正是火油。
馬勒終於發覺了,這群騎兵絕對不是狼軍。
殘殺已經開始,騎兵們策馬狂衝,弩箭四處亂飛,在照亮了整個大營的火海中,每一個狼軍士兵都無所遁形。
火光中,馬勒看清了那一張張塗滿油彩的猙獰之臉。
惡魔在午夜微笑。
劍光,火光,慘叫,鮮血,構成了黑夜裡最華美的圖卷。
一場一面倒的大屠殺,訓練有素的狼軍在這群油臉惡魔的手下,根本就是一塊塊氈板上的肉塊。
馬勒在哨塔上看得手足發冷。
這群可怕的偷襲者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從他們整齊的陣列和完美的配合上,這些人明顯是正軌軍出身,可是又有哪支正規軍有如此可怕的身手,馬勒以前曾經是西線最精銳的狼牙軍中的一員,可他幾乎可以肯定,即使狼牙軍在此,在同等人數的情況下,局面絕對不會比現在好上多少。
他強忍住心中的驚恐,朝烽火台的方向大吼:「點火,點火,烽火台,快點火!」
任他喊破了喉嚨,烽火台上是死一般的靜寂。
這時候,他看到烽火台最高處,一個身影突然鑽了出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即使在黑夜裡,馬勒也能感覺到那人的目光幽邃得像是令人窒息的黑洞,幾乎只是對上一眼,馬勒就覺得自己的靈魂快從身體裡抽拉出來。
狼軍與襲擊者的人數基本相當,但戰鬥卻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結束了。
從最初的混亂砍殺,到零零星星的刀劍交擊,到最後只剩下熊熊火焰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馬勒在負隅頑抗了一陣後,被幾名偷襲者砍掉了一隻手,壓倒在地上。
也許是見到他高級軍官的衣著,偷襲者並沒有當場了結他的生命。
一身黑衣的高大人影終於從烽火台上下來。
馬勒努力的抬起頭,他想看看這個帶領偷襲者進入滄月的人到底是誰。
一張小丑似的面具映入他的眼簾。
「魔神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