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遠山帶領著大部隊侵入衛戎東線,留守大本營的狼軍不足兩萬人,且都是年老體衰的殘兵。
西線雖然空門大露,但是丘遠山,甚至滄月皇都相當放心,因為侵入西線除了走衛戎東部一條路,就是通過悲傷荒原,穿過大裂谷。第一條路因為有丘遠山大軍在,絕無可能,而第二條路,僅僅是馬其頓大裂谷就構成了一條天然屏障。
馬其頓大裂谷地域崎嶇,使輜重糧草的運送變成了非常嚴峻的問題。
如果有大軍企圖通過馬其頓大裂谷進攻滄月西線,糧草問題就足以讓入侵者頭痛萬分,如果短時間內不能拿下西線,讓丘遠山回援包抄,任何偷襲者都會成為甕中之鱉。
還有令滄月國放心的是,西線襄接的只有衛戎和流雲兩國。
衛戎國自不消說,流雲國蠻夷之國,根本沒入過他們的法眼,百多年來,流雲國未曾主動進攻過滄月一次。
所以丘遠山才能這麼放心的帶著狼軍入侵衛戎國。
後半夜,突然變天了。
「轟」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漆黑的天空被耀眼的閃電劃得四分五裂,天地為白。白光中,西北方向黑沉沉的雲像午夜的惡魔幕天席地的壓過來,剎那,電光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合為一體,重歸於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烏雲席捲過天空,瞬間將高掛當空的紅月遮蓋。狂風肆虐。灰塵亂卷,西線大營地巨大狼旗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粗大的旗桿在狂風中左右搖擺,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守衛在大營哨塔,門邊的衛戎士兵呼喊著,奔走著,提前給大營做好防雨措施。
風越捲越大了,一些小帳篷竟然被狂風捲到了空中。
當值的偏將連忙指揮著士兵趕快去固定大旗幟,數名士兵跑上旗台。將粗如大腿的固定木支撐在大旗的四周。
便在這時,一道無比粗大的電蛇從天空中竄下。
驚天動地的霹靂當場就將幾名士兵震得氣血狂湧,七竅中流出鮮血,而電蛇恰好擊中了那面狂舞亂飛地狼旗。剎那間,狼旗冒出了一團劇烈的火焰,火焰中,狼旗從中分裂。暴雨就在這時候來臨了。
折裂成兩半的旗桿和旗桿下的人成了一團團漆黑地焦體,空氣散發令人作嘔的焦臭。
看到這一幕的士兵臉色發白。
無論哪個國家,哪支軍隊,主旗折斷都是不詳中的不詳。
劈里啪啦地雨滴初時像天空中傾倒下的黃豆。砸在人臉上生疼。
一大群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電震傻了,僵立在那裡,任粗大的雨滴砸在他們臉上。身上。
驚雷陣陣。閃電如巨蛇劃裂天空。雨越下越大,瞬間將天地連接成白茫茫地一片。
雨珠刷刷地打在身上。水順著盔甲衣帽的下擺不住地流淌。
電光影映中,還是當值的偏將最先反映過來,他朝那些嚇傻地士兵大吼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收拾收拾,做好防雨措施,馬廄,輜重營全都檢查一下,看看有什麼遺漏地地方沒有。
吩咐完士兵,偏將飛快地跑去向西線大營留守的最高長官,丘玉海副統領匯報主旗被雷劈斷地情況。
丘玉海聽說主旗被斷,馬上從睡帳穿好衣服跑出來。
此刻的雨已經下得密不透風,大校場上的士兵冒雨搬運著校場上容易損壞的東西,那面大旗和被劈死的士兵也被搬運到了乾燥的地方。
丘玉海望著幾團焦木樣的大旗和屍體,漠無表情。
他是丘遠山的族兄,跟隨丘遠山多年,才能雖不及丘遠山,卻勝在心思細膩,在狼軍中呆了幾十年,無大功,也無大過。
能夠爬到狼軍副統領的位置,自然有丘遠山族兄的原因,另一方面他遇事沉穩的性格也一直是丘遠山最為讚賞的,所以丘遠山才會讓他留守大本營。
主旗被毀是大事,但從丘玉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不安的情緒。
「河昌,吩咐下去,所有士兵不得卸甲而睡,同時值夜人數加到五千人,加強防守,做好防雨工作,還有,不得將主旗被雷劈斷的消息洩露出去,違令者斬!」
說到最後一句,丘玉海臉上才現出一絲獰色。
在短暫的佈置後,丘玉海回到了大軍帳。
接到了軍令的各營偏將又將命令傳達給每名士兵,兩萬留守狼軍全都起床穿好甲你雖然沒有接到明確命令,但是天氣的反常和突如其來的「不准卸甲而睡」的軍令讓他們內心像這暴怒的天氣,顯得壓抑無比。
丘玉海在大帳中一直睜著雙眼,右手握在腰間的劍把上,目光落在被大風吹得不時晃動的帳門。
時間就在這種壓抑的氣氛中不斷流淌過去。
夏夜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在傾瀉了一個多時辰後,風漸漸小了,雨也漸漸小了,雷聲更是早已斷絕。
丘玉海用雙手揉了揉太陽穴,繃緊了一夜的弦稍稍放鬆了些。
他站了起來,伸了伸快變僵硬的腰肢,吩咐親兵幫自己燒了一大鍋薑湯,年紀大了,熬了一夜竟感覺頭也開始疼起來,丘玉海自嘲的笑了笑。
雨終於停了,喝完薑湯的丘玉海走出大帳,看了看天色,月亮重新鑽出雲層。
空氣中流動了清醒的泥土氣息,丘遠山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後,完全放心下來,走回自己的睡帳,準備補充下睡眠。
此正是黎明前最黑暗地時候。西線大營在月光照耀下,寬闊的校場由於一夜瘋狂的大雨顯得坑凹不平,大雨過去,形成無數大小不一的水窪,在月光照耀下粼粼閃動,彷彿是無數的繁星。在繁星之間,與柔和的水波不同,鎧甲和兵刃在地面上堆積得亂七八糟,這些廢棄的盔甲兵刃被大風從校場邊吹了滿地。
值夜的士兵開始來來回回的穿梭在校場上。收拾起雨後地殘局。
東方,募然間,一道火紅的霞光刺破了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士兵們抬起頭,望向刺破黑暗的那道霞光。這慌亂地一夜終於過去了,所有士兵俱感覺壓抑在胸口一塊沉甸甸的大石卸了下去。
就在此刻。
大校場上所有大大小小的「繁星」卻都輕微的震顫起來,水窪上,一圈圈細細地波紋在不斷的波蕩。波紋由極細,不斷的加粗,加粗。
士兵們茫然不已。
直到一聲尖利滄絕的警報聲刺破了黎明地天空。
「有騎兵!」
山脈從身後的東南方向一直
來,在此處與一望無際的大平原融匯在一處。形成陵。由於西線大營地勢較高,所以視野極其開闊。在平原上,一條黑線正不斷靠近。大地劇烈地震動。平原地風穿過高低起伏的丘陵。在耳邊發出嗚嗚之聲,坡上坡下地灌木和小樹一齊沙沙地響起來。衝鋒的騎兵遠遠的就發出一陣陣野狼似的嗥叫。與風聲混合在一起,傳入耳中顯得格外淒厲。
騎兵以匪夷所思的向西線大營靠近。
留守的兩萬狼軍被壓抑了一夜的神經終於在此刻繃斷,所有士兵疲累的神經使他們的士氣降低到了最低點,恐懼在曼延。
丘玉海剛剛衝出睡帳的時候,一向處變不驚的他在感受到地面的震動後,臉色瞬間變了變。
他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自然知道如此劇烈的震動代表著什麼,至少有上萬的騎兵在平原上衝鋒。
天,統領不是剛剛在衛戎東線取得一場大勝嗎,怎麼會有這麼多騎兵出現在這裡。
丘玉海強壓下內心的震驚,邊走邊大力的高吼鼓舞留守狼軍:「所有狼軍士兵,準備戰鬥,不要慌張,身為滄月狼軍的你們,是戰無不勝的,為了滄月而戰,讓所有敵人嘗嘗狼軍的厲害。」
在丘玉海的鼓舞下,狼軍們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勁來,良好的戰鬥素質體現無疑。狼軍穿戴好整齊的盔甲,擎起武器。弓箭兵爬上大營木柵欄上的防守牆垛,投石機,強力弩機也飛快的架設起來。
大營門也被緩緩拉開,兩萬留守狼軍裡,大約有五千名騎兵,五千名騎兵在留守軍裡最勇猛的裨將的帶領下,流水般衝出了西線大營。
這時候,遠處衝鋒而來的騎兵已經清晰可見了。
只見一面繪著巨大燃火黃羊的旗幟在曠野裡迎風招展。
丘玉海一看到那面充滿邪惡氣息的旗幟,心臟咯登了一下。
「黃羊騎兵團」,是流雲國的王牌,一個月前黃羊騎兵截殺雷蒙斯特,強搶雷神炮的驚天之舉還被人們談論,沒想到,流雲國竟張狂如此,不但得罪衛戎國,竟是連滄月國他們都敢咬上一口了。
這條雌伏百年的惡狼,是突然發瘋了嗎?他們憑何敢做出同時得罪兩大國的舉動。
丘玉海被一股憋悶的氣壓著。
他現在已無力去思考流雲國為什麼做出匪夷所思的舉動,他只知道,現在衝向西線大營的,可是草原盛名的騎兵。
拳頭緊緊握起,半刻,像是無力般的鬆開,掌心已是汗津津一片。
五千名狼軍騎兵飛快的跑下斜坡,朝著洶湧而來的草原騎兵衝鋒。
草原騎兵整體呈錐形高速衝鋒著,鋒尖就是那兩千黃羊騎兵,那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即使隔了十里遠,丘玉海也只感覺巨大的恐懼猶如無形之手攫住他的內心。
當兩軍接近到不足三里路程時,惡魔軍的錐形尖突然向兩邊分散開,由丘玉海的角度看過去。對方陣型尖頭就像鮮花般綻放出來,如此自然流暢地實現從密集陣型向兩邊擴散,而且在萬人大軍中……這其中地複雜變化,又需要多麼艱苦的訓練,多麼高明的騎術?
而且從速度上看,爬坡的草原騎兵竟比自己這方順坡的還要快。
丘玉海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他甚至想叫士兵吹響退兵號。
可是速度拉近的兩軍距離已不足千米,這時候退兵,無疑是把肉送到草原騎兵的氈板上。他只能期待奇跡發生。
整支惡魔軍飛快的形成了「V」字雁形陣。
而狼軍騎兵就像一支錐子撞進了巨大地「V」型空檔裡。
這時候,雁形陣又起了變化,「V」型陣的中間開始向前凸起,陣勢又開始向「箕」型陣演變。鑽進了大陣的狼軍騎兵首先就遭受了來自兩側的弓箭攻擊,當然他們並不是沒有反擊,狼軍同樣拿出了弓箭反擊,可是在黃羊騎兵地弓箭射速和精準率簡直達到了恐怖的程度。
狼軍向割草一樣倒下。不斷的有士兵射倒摔下馬,高速行進中的馬匹和黃羊撞在一起,黃羊魔獸強悍地力量撕開了狼軍防線,錐形衝鋒陣被破壞殆盡。
衝在最前面的狼軍裨將揮舞著長劍。將弓箭格檔開,作為狼軍留守虎將,他的眼力顯然相當高明。一看雙方的死亡對比。就知道對方射術比己方高出不知多少。現在唯有寄希望於短兵相接。
將用力地抽了下馬股,身下黑馬吃痛狂奔。朝著潮水般湧來的黃羊騎兵衝去。
見將一騎衝出。
黃羊騎兵們騷動片刻,竟分了開來,裨將抬眼望去,眼睛被刺了一下,那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瘋狂地壓來,一瞬間覆蓋了他地視野。魚膠般地殺氣如同有生命活物纏繞上了裨將的身體,連呼吸都被壓迫得困難。
身體地血液彷彿成了濃稠的漿體,揮舞一下要花上比尋常多一倍的氣力。
將咬破舌尖,在疼痛刺激下,他一聲嘶吼,黑色的槍體上發出劇烈的青色光芒,如毒龍一樣鑽向那團烈焰。
烈焰裡,爆起耀眼的銀光,一道藍色電弧破開了青色鬥氣,裨將發出一聲慘叫,長槍斜飛,銀光順勢破入了他胸前鎧甲,藍色電芒劈里啪啦的震響,裨將死魚般的抖動著,一股焦臭的味道瀰漫開。
臨死的那一眼,將才看清,那團烈焰,是一匹高峻的無法形容的紅色神駒。
駕馭這神駒的人渾身包裹在一套漆黑的盔甲中,甚至連面容都被漆黑的鐵皮裹住了,唯有他手上的驚雷銀槍,晃得扎眼。
黑甲人縱勢一甩,掛在槍頭的裨將屍體被他狠狠的砸向引頭衝來的狼軍。
五,六騎一撞,狼軍衝鋒的勢力被生生壓制,四周發出震天的吼嘯,臉上塗滿油彩的黃羊騎兵像一群瘋狂的野獸,被黑甲人激發起了最勇猛的鬥志。
狼軍那邊,將一個照面被殺,本已經潰亂的陣型更顯混亂。
黑甲人當先衝入了狼軍大陣,三眼馬在混亂的狼軍裡面暴虐折衝,銀色槍體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妖艷之極的弧光,湛藍色的電弧在空中四散,一圈騎士慘叫著飛下馬,被戰場上來回的馬蹄踐踏。
草原騎兵的彎刀發散著令人心驚的寒光。
黃羊的衝擊力超出了狼軍的想像,最前排的騎兵左手彎刀,右手長槍,狠狠的與狼軍撞在一起,但是雙方勢均的衝鋒,卻是狼軍被捅下馬的悲慘厄運。
戰事已定,全軍開始收縮,雁型陣的兩條側翼像餃子一樣合攏回來。
潮水狂浪般
騎不斷的壓縮著,近距離的砍殺,長槍被拋到了一邊出了更快速有效的殺傷力。
黃羊騎兵四人組的配合近戰可說天下無敵,被包圍的狼軍很快發現自己身體四周都是寒光閃閃的彎刀,只要稍一疏忽,就可能被不知從什麼角度詭異鑽出的彎刀砍殺。
更令人膽寒的是他們野獸般的戰意,往往身上中刀或者中槍,只要沒有致命傷,就會不顧一切的和對手廝殺,直至同歸於盡。
狼軍固然厲害。可哪裡見到過這麼不要命地砍殺。
望著洪水般吞破他們的草原騎兵,根本沒有了逃跑的希望,因為膽怯帶來的疏漏付出的就是死亡的代價。
站在高處的丘玉海,看著被保衛的五千狼軍,像一塊被無數螞蟻啃食的大餅,不斷地收縮,再收縮,手足不斷發冷。
這就是傳說中以王牌騎兵嗎?那種殺戮的速度,完美的配合。簡直就像一場惡夢。
丘玉海很想從「惡夢」中驚醒過來。
但是遠處的砍殺聲,草原騎兵一陣又一陣地古怪吶喊,都纏繞住他的內心,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沿著他溝壑滄桑地臉龐淌下。
戰鬥就像一陣風,來得無形,去得迅速。
五千狼軍,整整五千狼軍。像一葉被巨浪吞沒的扁舟,很快的成了死神的祭品,連星點地泡沫都沒有留下。
解決完五千狼軍的惡魔軍迅速的恢復整齊地陣列,而在陣列最前方地。正是那名黑甲人,渾身浴血地黑甲人,從盔甲的縫隙裡露出地那雙黑色眼睛。淡淡的。彷彿這一切殺戮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泡沫劇般。而他正是導演這一切的人,一個站在殺戮泡沫劇之外的人。一個旁觀者。
他高舉長槍,向前用力一揮,所有草原騎兵齊聲狼嗥。
曠野裡嗚嗚的風聲,挾雜著鋪天蓋地的咆哮聲,呼嘯著捲過了西線大營,每一個站在西線大營木牆垛上的士兵心臟都猛烈的抖動了一下,無法控制的恐懼浮泛上來,臉色愈加蒼白。
惡魔軍再次動了,這次他們沒有衝鋒,近兩萬的惡魔軍分成五個方陣。
像是軍事檢閱時的儀仗隊,每一名騎士抬頭挺胸,長槍斜舉四十五度角,胯下的馬整體的踢踏著馬蹄,以緩慢而有序的方式向西線大營進發。
太陽此刻剛剛躍上地平線,璀璨的紅光傾灑著整塊大地,折射著陽光的長槍,泛著冰冷的盔甲,猙獰漠無表情的臉。
騎兵行進的途中,千軍萬馬整齊踐踏土地,除了地動山搖的震動聲,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空氣中,壓抑的靜默。
剩下的一萬五千狼軍緊張的望著緩緩向他們靠近的騎兵,心就像一張弓的弦,越扯越長,越扯越緊。
丘玉海快受不了這種沉悶的氣氛。
別看惡魔軍沒有衝鋒,可是這種整齊的軍容,馬蹄齊齊踐踏大地帶來的震懾力絕對不會比千軍萬馬的衝鋒差,只看身邊士兵恐懼到幾近扭曲的臉,他就知道,惡魔軍壓懾效果達到了。
他絕不能讓自己的士兵未戰先潰。
身為軍中高級將領的他知道士氣的重要性。
猛的一甩披風,丘玉海指揮著幾名親兵將一架直徑兩米的大鼓抬上了高台。
左右手各拿起兩尺長的棒槌,運勁猛的向鼓面一砸。
「咚--」一聲巨響,像刺開這壓抑濃稠空氣的一道閃電。
所有狼軍士兵全身一震,回頭望向自己的主將。
「所有狼軍士兵聽著,這背後西線千里土地,住著我們白髮蒼蒼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兒女,青梅竹馬的妻子,如今,惡魔軍臨城下,兵凶戰危。又有多少父母等不到兒子回家,多少兒女不知父親是誰,多少人加入狼軍,幾年未能歸家,難道你們就這樣放棄了嗎?」
丘玉海一聲竭力的大吼,又用力朝鼓面狠砸了一下。
「敵人很強是吧,你們怕死是吧,大得過你們的親人,為等你們回家而流乾的眼淚嗎,如果你們放著這群惡魔過境,你們個個都是帶罪之身,還要連累父母妻兒,你們有臉回家嗎?」
所有狼軍面目一凜,發白的臉色因為激動而變得潮紅。
顯然丘玉海的話語觸動了他們內心的最深處。
「說!你們到底戰是不戰?」
「戰!」海嘯般的吶喊穿裂了雲霄,所有狼軍一個個憋得滿臉通紅。
「讓敵人嘗嘗我們狼軍的厲害!」
丘玉海用力的砸著鼓面,「咚--咚咚--咚咚咚咚--」。鼓點從開始緩慢,越來越急驟,越來越急驟,最後變成雨點般地敲擊聲。
感受到西線大營裡震天的吶喊聲,和狂嘯而來的殺氣,走在最前面的黑甲人楊政微微抬起頭。
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眼眸裡也露出了一點驚詫的神色。
他握著驚雷槍的手微微一緊。
狼軍,果然有他雄霸多年的資本。
可惜,戰場上拚命固然重要,實力卻是決定性的因素。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
在整支惡魔軍到達山腳時。他左右手一分,上下晃動了兩下。
接受到他指令的草原騎兵向兩邊分散開,本來排在最後面的軍團不斷的向前,在這支不足千人地軍團裡。卻有八架特別高大的騾車,每架車都由八匹非常強壯的騾馬拉動,馬車構造非常獨特,有點像地球上的坦克。只不過把動力由發動機變成了八匹騾馬。
騾馬身後大車上地就是被楊政改造過的雷神大炮,楊政雖然不能改變雷神的性能,卻能改變他的底座形狀,現在雷神更加容易搬運行動。提高了機動力。
在楊政地指揮下,八匹騾馬在西線大營前四百米處一字排開,士兵們很快的將騾馬牽走。獨留下八台鐵獸雌伏在那裡。灰沉沉的炮管泛著黑光。
丘玉海當然發現了八台雷神。但是四百米地距離,卻正好是他們強力弩機地射程之外。
望著那八台古怪地鐵器。沒有見識過雷神威力的丘玉海只能祈禱這些鐵疙瘩並非如傳說中那麼可怕。
「起炮!」黑甲人高吼一聲。
起炮地士兵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菜鳥,搶回炮後,選入雷神營的士兵就放棄了所有訓練,除了必要的體能訓練,他們一心一意的學習怎樣調炮,怎麼發射,將一系列流程訓練得嫻熟無比。
雖然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場施威,這群士兵卻非常自信。
他目測了一下距離,下達了命令。
炮管上
定角度後。
「龍怒彈準備!」
八個士兵爬上了炮台。
指揮官一面小旗用力揮下,炸雷般的聲音響起:「發射!」
龍怒彈點燃塞進炮管,下面的士兵也點燃了雷神的底火。
只聽連續八聲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八團黑糊糊的光影高高的飛起,惡魔軍,狼軍,幾萬雙眼睛都隨著那八團光影移動……
在掠過最高點後,八團光影開始下落。
「轟--轟轟轟轟--」
八團劇烈的火光在西線大營門口附近響起,曠野內迴盪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光中,大塊的木頭,土坷垃,煙塵飛散,驚慌的慘叫,血肉橫飛,在不可抵擋的毀滅之力下,人類的生命是如斯脆弱。
一輪雷神齊射,西線大營門前的木柵欄多出了五六個大洞,燃燒的火焰,濃煙,還有驚慌失措的滄月狼軍。
雖然沒有將防線炸破,但是狼軍好不容易積蓄起的信心卻在這猶如天神降怒般的可怕武器面前再次崩潰了。
人不可與天鬥。
特別是在信仰如此強烈,野蠻未開化的世界裡。
八台雷神可怕的不只是力量,而是他帶來的一種心理上的壓迫感。
丘玉海站的地方離一發炮彈很近,炮彈爆炸的時候,劇烈的震動,沖天的火光,佈滿視野內的濃煙,幾乎讓他以為世界末日來臨。
他被一顆亂飛的鋼珠擊中的右臂,那面鼓也在晃動中倒塌在地上。
「統領大人!」幾名親衛冒死衝過來,將丘玉海扶到一邊。
這時候,又是八聲可怕的轟鳴聲,雷神的第二輪齊射又來了。
有了一次試射,第二輪雷神炮的落點更加精準,幾乎全部都落在損壞比較嚴重的柵欄處,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過後,木屑橫飛,四處亂飛的鋼珠將站在牆跺上的士兵打得滿身窟窿,柵欄搖搖晃晃,不少地方的支撐點被炸裂,整塊的橫木從八米高的空中跌落下來。
有的士兵逃脫不及,被柵欄木壓成了肉醬。濃煙嗆得附近地士兵連連咳嗽,西線大營已經亂成了一片。
丘玉海望著面前的慘景,深深的無力感和恐懼感沖上心頭。
他強撐起身體,絕望似的大吼:「所有人隨我衝鋒,和他們拼了,通訊兵,快馬加鞭,向皇都求救!」
右臂已廢的丘玉海不顧親兵的阻攔,抽出鐵劍朝著被雷神炸開的柵欄縫隙衝去。
衝到柵欄門口的他突然聽到後面將士淒厲的呼喊:「將軍小心!」
丘玉海一抬頭。就看到一個黑糊糊地炮彈當頭砸下!
「轟!」
劇烈的火光一閃,拚命向前衝的士兵被強大的爆炸衝擊波和無數鐵珠打得倒飛回來。
後排地士兵看到的是漫天的濃煙,沖得近的士兵被濺了一身血肉,片刻後。一個破裂扭曲地頭盔從天空中落下,「叮噹~~當~~」在地上彈動了幾下。
「將……將軍……」狼軍們一下由淒狂變得死寂。
那些滿身灰塵的,害怕驚慌的,發怒咆哮的士兵都安靜了下來。愣愣地看著剛剛爆炸的地方,還有落在一邊的頭盔。
丘玉海被炸得粉身碎骨,只留下了他地頭盔。
副統領死了……
副統領死了……
「這是天命麼?」
河昌望著空空蕩蕩地主旗台一眼,那裡還有昨夜雷電劈焦地痕跡。
副統領死了……不可一世的狼軍要被打敗了嗎?雄霸大陸一百多年地滄月國如今也要被人攻入自己的領土。人民在鐵騎踐踏下悲慘的哭嚎呻吟了嗎?
河昌只覺一股涼意從腳底一直漫沿上來,越來越冷,幾乎將他的身體全部凍住了。
「轟--轟轟轟轟--」
又是一連串地動山搖的爆炸聲。這一次。整個大營門口的柵欄木都晃動了起來。高大的樁木從中折裂,轟然傾倒。火越燃越大。燃燒著柵欄木劈里啪啦直響,火焰通天,將所有人映照得滿面通紅。
「不行……不行了……」不斷有士兵在顫抖著退卻。
河昌猛的用劍一揮,將一名退到他身邊的士兵腦袋砍下,血泉噴湧到半空。
被壓縮到極點的神經終於爆炸開,巨大的精神壓力使河昌幾近崩潰,他仰首大吼:「四營戰士,誰敢退,全部跟著我沖。」
他扭曲的臉在火光中,像一隻發狂的野獸。
「殺,殺,殺,都跟著我衝!」河昌搶過身邊一名士兵的盾牌,揮舞著鐵劍朝被炸開的大門衝去,四營將士被激了一激,揀拾起地上的武器,一個個魚貫從大門衝了出去。四營的舉動被越來越多的狼軍士兵看見。
那些偏將,將,看到這一幕,心頭有一股熱血在激湧。
這些狼軍素日裡也是勇猛的戰士,只是被這天神降怒般的雷神大炮震懾了心神,如今大門被炸,副統領又落了個屍骨無存。心底裡潛藏的煞氣也被激發了上來。
「他***,和他們拼了!」
幾個偏將抹了抹臉上的泥灰,虎吼一聲,衝出了大營,他們身後的戰士也跟隨而去。
漸漸的,所有狼軍士兵,無論平日裡是後勤裡燒飯的伙夫,還是馬裡餵馬的馬伕,全都抄起武器,長短槍,鐵劍,木棍,菜刀,從大營門內衝出去,所有士兵都抱著必死的決心,戰爭到了白熱化的時候。
從狼軍衝出大門的一刻開始,惡魔軍動了,一排排弓箭手穿插而上,整齊的排列在雷神大炮的前面。
而黑甲人則下令道:用虎嘯彈。
龍怒彈是榴彈,而虎嘯彈則是霰彈,這是楊政研究出的兩種最主要的炮彈,與當初左青子單一的炮彈不同,在戰爭的不同狀態,靈活的運用各種炮彈更科學,更理性。
見到狼軍潮水般湧出大門,楊政調整了戰略。
「發射!」
略為尖利的轟鳴聲,火光在八根粗大的炮管口齊齊閃耀了一下,緊接著,黑壓壓的一片鐵珠以炮口為起點,呈扇形在天空中輻射開,成千上萬的鐵珠從天空中落在。衝在最前面地狼軍被鐵珠彈得血肉橫飛,人命如草芥,在戰場上得到了最鮮明的體現。
「殺--」狂嘶吶喊如山崩海嘯。
死亡並沒有讓狼軍退卻,他們已退無可退,只有前進,再前進。
河昌帶領的四營沖在了最前面,雖然虎嘯彈的殺傷範圍很廣,但是殺傷力量對於盔甲戰士來說並不算大,一些拿著盾牌的士兵沖在了最前面。前赴後繼
上衝下。
三百米,兩百米……
「神弓營準備!」
前排射手拉開弓弦。
「咻咻咻--」一連串劇烈的尖嘯,粗大的特製長箭閃電般衝出了整個大陣,楊政為了這一戰。卻是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否則曼奇那狐狸也不會下這麼大決心殺進滄月西線。
「砰……噗噗噗--」數千支神臂弓箭穿透了前排士兵地盾牌,又穿透了士兵的盔甲,身體。帶起一蓬蓬血雨,然而,死神並沒有離去,這些擁有強勁射力的箭支繼續向後排的狼軍衝去。連續穿透了兩人後,箭支才停下。
排山倒海般地弓箭硬生生的壓制著狼軍的前進速度,每前進一米。就要付出無數生命的代價。血水從滿地地狼軍屍體上湧出。滲透了地面,將地面染成殷紅的赤土。灌飽了鮮血的土地變得鬆軟,血水無法滲透下地面,又形成一條條盤繞的血河,嘩啦啦向山下流淌,山石,草木在血水地衝擊下瑟瑟發抖……
戰爭的殘酷,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一直站在戰線最前端的黑甲人楊政,盯著那些從血水殘骸裡爬起地狼軍戰士,身上沾滿鮮血泥漿,口中發出淒厲地呼吼,頂著箭林彈雨往下衝鋒。腿打斷了,折了,他們依然藉著地勢向下爬滾,不耗至生命地最後一刻,絕不停止腳步。
屠殺,血淋淋的屠殺!
這就是戰爭……在戰場上,永遠沒有對和錯,只有勝利或失敗。
「衝鋒吧!」楊政無法仁慈,也不會仁慈。
一直站在楊政背後不遠地曼塔揮舞著兩把大銅錘,轟然應諾。
數千黃羊騎兵,成群結隊地從後陣飛快地越過前沿陣線。
心不滯於一物,方能做到似看非看,綜觀全局,方能把握先機。現在的楊政,已經不再受到恐懼、迷茫的干擾。在精神力高速增長的同時,他的金翅蟬血煞之氣雖沒有以前那麼洶湧可怕,卻與天地融為一體,胯下的三眼馬在他精神力的控制下,身隨意走,每一次踏步,轉身,衝刺,急停,都猶如自己的身體般,輕鬆寫意。
雖然他的動作輕靈,但是那把驚雷槍卻總是像最狠毒靈活的毒蛇,每一次的出擊,都帶起燦爛的血花。
楊政像一團火紅的煙雲在狼軍戰陣收割著生命。
其實當雷神炮發威的一刻,戰事已經結束。
狼軍只剩下步兵,還有許多是後勤兵組成,平素連戰場都沒上過,和正規的草原騎兵相抗,除了最開始的血氣支撐,過後簡直就潰不成軍。
上萬騎兵有若虎入羊群,彎刀閃光中,鮮血斷肢亂飛,士兵們放聲狂笑。
騎兵藉著奔馬的高衝擊力,將一個個狼軍屠殺當場,不斷有屍體被殺得興起的草原騎兵用長槍高高挑起,然後甩入人群,馬蹄踐踏下,無論是完整的,殘的身體都難逃踐踏為肉泥的命運。
狼軍士兵不斷的倒下,上萬人變成屠刀下的亡魂。
當楊政破開狼軍的陣線,從另一頭衝出時,回首望去,屠殺場裡已是生者寥寥,刀起刀落,血濺顱斷,血水在地上蜿蜒流淌,熱騰騰的血霧蒸汽瀰漫在戰場上,楊政垂下手中的武器,頭盔上的血,盔甲上的血,槍上的血,劍上的血,滴滴答答的向下淌著。
騎兵們壓過了戰場,在懸殊的實力對比下,熱血的戰爭變成了可笑的屠殺。
當一個個沾滿鮮血的勝利者從屠場上踏過時,沒有人會在意,這個世界上多出了多少失去兒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親的兒女。
戰勝者品嚐勝利的喜悅,失敗者永遠沒了翻身的機會。
這就是戰爭。
誰也無法改變。
……
西線大營成了草原騎兵的首站領地,巨大的黃羊旗幟插在高高的棋台上,旗面在風中獵獵舞動,燃燒的黃羊在風中猙獰著凝視著滄月國西線廣袤的土地。
……
與此同時,在玉龍山腳下,正在下令士兵猛烈攻擊玉龍山的丘遠山,卻接到了斥候帶來了兩個不妙的消息,一是至少有三萬騎兵已經從衛戎國內趕到東線,衛戎國東線的軍力達到了恐怖的十萬。
二是五萬流雲國士兵竟然越過了邊境,逼近玉龍山。
丘遠山不明白流雲國到底想要幹什麼,竟然在自己攻打玉龍山的關鍵時刻出現在這裡。難道他們想來分一杯羹?丘遠山冷笑著,這些蠻夷之人不要命差不多,在平原上,誰敢向滄月大軍挑戰,如果這些蠻夷之人不識相的話,就讓他們嘗嘗猛犸衝鋒團的滋味。
丘遠山對自己的部隊有極度的信心,雖然五萬流雲國騎兵的出現有些出乎意料,但他也不擔心什麼。滅掉雷蒙斯特,正是他丘遠山人生最得意的時候,當真是有一股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銳氣。
「給我加緊進攻,一定要拿下玉龍山!」丘遠山站在高高的輦車上,意氣風發的揮斥方酋。
……
曼奇帶領著五萬天炙族騎兵越過了遮雲山,當初楊政在此摧毀了衛戎國前哨,至今也未修繕,曼奇帶著大軍通過時,寥寥的數百衛戎軍沒什麼反抗就被俘虜了,他們已無處可去,大王子雷蒙斯特不知所蹤,玉龍山主營正被丘遠山的狼軍強攻,所以見到流雲大軍到來,遮雲山上的衛戎軍已毫無鬥志可言。
穿過遮雲山後,五萬流雲騎兵繼續向玉龍山進發,接近傍晚十分,在離玉龍山三十里的一塊平丘停下。
玉龍山上喊殺聲順著風飄來,即使遠遠隔著,也能感受到戰時慘烈的氣氛。
曼奇指揮著大軍停下腳步,自己帶領幾名高級將官上了丘頂,從那凝望過去,玉龍山上飄來的烽火狼煙近在眼前,天空中盤旋飛行的獅鷲更是讓兩人心中忐忑。只因這一切的主導者卻是遠在滄月西線的楊政,曼奇不過是配合楊政的行動。
「陛下,我們真的能相信那人能帶來勝利嗎?」一名將官擔憂的問道。
曼奇不滿的看了他一眼:「曼真,此舉固然冒險,但若真的成功,帶給我們天炙族的利益將會空前巨大,我們再也不用看滄月國臉色過日子。更何況……他不是說了嗎,若我們能等到他成功的消息,便與衛戎國結盟,若他失敗了,我們撤回國內就是。雖然有損失掉兩萬士兵的危險,但為了那巨大的利益,這個險值得冒。」
五萬流雲國騎兵等待著楊政從遠方帶來的消息。
勝則進。
敗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