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說完笑了笑,不等王鴻說話又道:「以您的身子骨可以再接著幹上個幾年嘛,我記得您好像是前年過的七十大壽,這麼算來,再干十年也沒問題嘛!」
王鴻無奈地笑著擺了擺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如果上天假年,再給老夫一年的壽命,就已經是萬幸了。而據我自己估計,老夫的大行之日,只怕就在三五月之內呀!」
他笑著看了看陳羽,「三五個月,呵呵,老夫想死在家裡,不想死在朝堂上。雖然皇上的御醫給的說法是還有一年,但是皇上想必也明白,老夫確實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所以,他答應了老夫最後一個要求,那就是撕破臉皮的把蔣瑜押解回江南去,在半年之內,不能讓他再回長安來。」
他歎了口氣又道:「老夫一去,朝堂必亂,不過,這場亂子是遲早要來的,所以,老夫也不必在人生的最後幾個月裡面,再繼續委屈自己了,乾脆兩腳一抬,走人!相信皇上和你們兩位陳大人,會把朝廷給穩下來的。」
陳羽聞言默然,斟酌著說道:「王老大人放心,不管這朝堂如何的亂,陳羽都向你保證,不會把這個亂影響到民間去的。朝廷亂,也頂多就是在內閣和戶部亂一陣子,不會波及到地方去,而且我相信,陳登大人也一定會這麼做的,即便我們再怎麼作對,但是在對朝廷的忠心一事上,都沒有二話。」
王鴻聞言點了點頭,默無聲息地喝盡了杯中酒,站起身來鄭重地看著陳羽道:「陳世兄,一切,拜託了!」
說完了,他退開幾步,深深的一揖,直起身來之後,大袖飄飄地往外走去。
陳羽也陪著站起來,坦然受了他一禮,然後隨在身後送他出門去。
看著他的背影,陳羽心裡莫名的一陣酸澀,就是這麼一個略顯佝僂的背影,就是這麼一個還有三五個月壽命的老人,他為這個國家苦心孤詣的操持了一輩子,他把自己整個的一生都獻給了這個國家,不管是敵是友,沒有任何人可以對他的人格和能力做出一丁點兒的質疑,因為有了他在,有了他來打理這個國家的錢袋子,才使得這個日漸衰落的王朝一直維持著表面上的繁榮與昌盛。
也因為有了他在,不管是大將軍關勃,還是寧國公蔣逵,再或者是首輔陳登和何進遠,以及現在的自己,都只能老老實實的恪守本分,在皇上漸漸不理國事的時候,國家也並沒有出現什麼大的動亂,沒有出現歷史上最容易在這種情況下出現的權臣。
而現在,他就要走了,帶著他僅剩的三五個月壽命回老家去等死,自己卻不得不在他走後和陳登一起攪起一陣腥風血雨,把他維持了二三十年的繁榮局面一舉摧毀,也把他內心渴望國家安定繁榮的夢想,一拳打碎。
但是,誰讓這是政治呢!誰讓這是狗娘養的政治呢!
一直送到大門口,兩人相互抱了抱拳,王鴻便上轎而去,陳羽卻是久久地站在門口石階上,轎子都已經拐過彎兒去沒了影子了,他的身子卻還是一動不動,眼睛癡癡地往前看著。一直到府中傳來下人的大喊聲,他才歎了口氣轉過身來。
「老爺,夫人要臨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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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定安坊。
一座還算寬敞的院子裡,白居易到處走動著,指揮著自己從地方上帶來的十幾個僕人姬妾把東西都放好,下人管家來回的走動說話,院子裡一片熱鬧氣象。
白居易負手而立,臉上一片得色,三年了,自己終於又回到了長安,回到了這天子之都。
三年前自己灰心喪氣地找了一個主簿的差事,本以為這一輩子也就是這麼安頓了,誰能想到自己還有今日?說起來朝中還是有能人的,自己的那一篇《諫鹽鐵九思疏》一定是被朝中某位大人看中了,這才把自己調回了長安。或者,白居易甚至忍不住想,會不會看中自己文章的人,就是當今聖上呢?要不然,為什麼自己到現在都不知道是誰提拔了自己?如果是某位大
了自己,哪裡會不告訴自己,也好一邊得了自己的感還能順便的拉攏自己一下呢?
在長安居住多年,又是出身世家大族,白居易耳濡目染的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大樹底下好乘涼,不管到了哪裡,自己都必須依*某一股勢力,這才能實現自己一直以來的政治抱負,單單*自己一個人,恐怕連站穩腳跟都成問題,想有什麼作為簡直就是癡心妄想了。
不過,現在白居易想的並不是這些了,那個提拔了自己的人總會出來拉攏自己的,白居易深信,自己有著足夠的政治才華,足以讓那位大人主動的來招攬自己,那人現在不出面的願意,恐怕是覺得時候還不到,所以,自己根本就不必著急。
現在他心裡最著急的是,蘇小小嫁人了沒有?
這幾年來窩在地方上,他雖然有了幾房妻妾,但是心裡朝思暮想的,卻還是那個婉約的人兒。多少次午夜夢迴,他甚至想乾脆拋開現在的一切,到長安去找她算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偉大的抱負,他就不免又收回了已經抬出去的腳,然後深深的歎息一聲。
現在好了,自己已經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機遇,而且已經回到了長安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去尋訪那個叫做蘇小小的女子了。但願她還沒有嫁人吧,不過,俗話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白居易心裡並沒有底,誰知道現在會怎麼樣了呢,一切都還是等自己去打聽一下再說吧。
他招手叫過管家來,在接到朝廷調升長安的文書之後,他就命管家先動身往長安來打前站,辦理購買房屋等事項了,當然,也悄聲的囑咐了他幾句,命他到了長安之後不要忘了先去打聽一下蘇小小的消息。
管家快步跑過來,一看自家老爺換了衣服,便陪著笑問道:「怎麼著,老爺這是要出門訪友,還是要去拜訪哪位大人?要不要小的預備禮品?」
白居易擺了擺手,道:「不必了,只是出去拜訪一位老友。對了,你來時我命你打聽蘇小小的消息,你可打聽到了?」
那管家聞言四下裡看了看,道:「老爺,請借一步說話。」
白居易心下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道:「如此,到書房去吧!」
兩人前後到了書房,白居易剛坐下,就聽那管家道:「老爺,您讓小的打聽的那蘇小小的事兒,小的根本就沒用打聽,到了長安街頭隨便一問,整個長安城裡誰不知道蘇小小蘇大家呀,她現在可是長安城風月行裡的四大花魁之一呀,名滿長安。」
「哦?」白居易聞言一臉驚喜地站起來,急急地問道:「那就是說她還沒有嫁人!那她,那她可有了情郎?」
「這個……」,那管家猶豫了一下,說道:「小的來到長安之後就知道了蘇大家的事兒,至於其他的,都是小的秘密的打聽了好久,直到前幾天才終於得了些有用的消息。且不說那位蘇大家是不是有情郎了,老爺,您可知道,是誰把您調入長安的嗎?」
「這,」白居易聞言一愣,搖了搖頭道:「實在不知。」
那管家歎了口氣道:「據小的打探到的消息,大人之所以能被調到長安來,乃是當今朝中三大員之一的內閣奏議兼禮部尚書陳羽陳大人在其中出了力說了話兒,而且,據小人所知,那位陳大人年少風流,和長安風月的幾位花魁都是過從甚密,其中尤以柳如眉柳大家和蘇小小蘇大家為甚。外面市井間甚至流傳著,陳大人就是她們的情郎呢。而據小的所知,那位陳大人也是毫不掩飾地當眾表示過自己喜歡蘇大家。所以,小的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白居易便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眼睛無神地看著地面,顯然這個消息對他的打擊可是不小,那管家猶豫了一下,卻還是繼續說道:「本來這事兒不該小的多嘴,但小的我還是忍不住要勸您一句,您這些年在下面府縣裡給人做主簿,何其艱辛啊,這好不容易回到了長安,而且還很有可能會受到陳大人的重用,就憑大人的本事,以後登台拜相那也並非妄想,但是,如果您現在就因為蘇大家而得罪了陳大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