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時錄 第四卷 南國佳人 章一五五再回頭已百年身(一)
    清焦急地在外間轉來轉去,裡面的倒水聲,綾子撕裂蜜哄聲,都讓他焦躁不安,在他身後,是一撥被臨時請來的太醫,儘管夜已經深了,但是他們都是強打著精神,沒有一個人敢說回去的話。

    不知道為何,綺霞竟是難產,一直到現在算算都兩個多時辰了,竟然還是沒有生下來,陳羽必須做好多種準備,所以,這些醫生只能在外面陪著他。

    杏兒琥珀都被蔣穎帶著進去幫忙了,外間只有幾個丫鬟輪流的給那些醫生倒茶,陳羽心裡正在盤算著,要是綺霞母子有點什麼差池,自己非要了那狗屁穩婆的命不可,卻有一雙小手突然伸過來,把陳羽的手合在了手心,陳羽扭頭看,卻是一向羞澀的丫鬟阿錦,這一次,她那活潑的妹子阿瑟反而是站在了姐姐身後。

    「老爺,您別擔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少爺或者小姐有您這麼硬的命格撐著呢,都不會有事的。」阿錦素日是個臉皮極薄的,此時卻是大著膽子主動過來拉住陳羽的手安慰他,那眼中滿是關切甚是殷殷,說出話來竟也是如此綿密入骨。

    陳羽強自笑了笑,在她的小手上拍了拍,然後笑道:「站得身子乏了,來給爺鬆鬆筋骨吧!」

    「哎!」阿錦脆脆地答應了一聲,然後衝著妹子阿瑟一個飛眼兒,姐姐這才推著陳羽坐到椅子上,妹妹便已經跟了過來,一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搭上了陳羽的肩頭,阿錦則搬了一個小凳來,陳羽把腳放上去,她幫陳羽輕輕敲打著腿上的肌肉。

    一眾太醫見狀不由得有些尷尬,便只有看見了當沒看見,只有某幾個年輕點兒的,時不時的偷偷往阿錦姊妹身上瞥過來兩眼,盯著姐姐阿錦那因為蹲下而被裙衫勾勒出的渾圓臀部咽兩口唾沫。便又很快一本正經地扭過了臉去,心說原來陳大人喜歡孿生子,這以後倒是該留心著點兒,誰家有出生的雙生子,以後都該到長安府登記一下,以後方便尋找嘛。

    陳羽皺著眉頭聽裡面的各種聲音傳來,不由得越發心急,阿瑟伏在陳羽耳後怯怯地說:「老爺,您放鬆點兒啊。您那麼用勁兒,我都捏不動你的肩了。」

    陳羽哦了一聲,果然放鬆了些。阿錦看著自己地妹子笑了笑,還沒等她說些什麼呢,卻突然聽見裡間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陳羽霍地一下子踢開凳子站了起來。

    阿錦差點就被他給踢到,不過那小凳子還是碰到了她的胳膊。疼得她皺起了眉頭,不過這一切陳羽都沒有心情去關注了,他的整個身心都在聽著那令人心顫的嬰兒哭聲。

    阿錦蹲坐在地上只微微一愣神兒的功夫,也一下子明白那一聲哭泣代表著什麼了,當下也忘了疼,不等妹妹來拉。她自己已經一下子站了起來,同樣一臉欣喜地看著臥室方向。

    不一會兒,臥室的門被打開,杏兒第一個走出來,卻是連汗都沒來得及擦,就給陳羽報喜來了,「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是個小少爺,母子平安!」

    陳羽咧開嘴笑了起來,卻是笑不出聲音來,只是在那裡傻傻的笑,杏兒看他的樣子好玩,便轉身要叫人出來看,這時蔣穎已經邁步走了出來,陳羽沒有注意到她煞白地小臉兒上強自做出的微笑——她那是嚇得,剛才的難產,讓她這麼一個剛剛嫁人地新媳婦兒看了自然害怕——只是盯著她懷裡抱著的那個正哇哇啼哭著的嬰兒。

    「喏。老爺,咱們家的小少爺出生了。來抱抱他吧?」蔣穎抱著小娃兒沖陳羽道,小傢伙剛剛生下來被穩婆用潔白的小棉套給裹了起來,此時正在不安分地掙扎,不一會兒就把嚴嚴實實地小棉套踢騰開了幾處,一看就知道,長大了一定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陳羽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那麼緊張過,他戰戰兢兢地走過去,從蔣穎懷裡接過孩子的那一剎那,他突然覺得渾身的力量都被抽乾了似的,差點就一**蹲到地上。

    好不容易抱過來了,那姿勢卻是怪異無比,孩子進了他的手,哭聲更響了,嚇得陳羽有些手忙腳亂不知所措,這時一個穩婆出來,道:「大人別害怕,小孩子出生地時候,哭得越響就證明他的身子越壯實,您就讓他可著

    哭吧!一會兒他自己就不哭了。」

    陳羽笑著忙不迭的點頭,一副謙恭受教的樣子,懷裡自己的兒子露在外面的只有小臉兒,還有兩隻小手,那肌膚通紅通紅的,上面還依稀裹著一層薄而透明地羊水,陳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連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正常了。

    這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真正的血親骨肉,這是自己的兒子。

    前世今生的四十年來,陳羽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是一下子就明白了父親這個概念。他明明才剛出生,但是作為父親,陳羽卻已經開始在幻想他十歲、二十歲、三十歲時候的樣子了,甚至,下意識的已經在為他的未來做著千奇百怪地打算。

    蔣穎見陳羽看著兒子在那裡傻傻地愣神兒,當下便過去一把把孩子從他懷裡搶過來,陳羽一驚抬頭看她時,她卻朝裡間努了努嘴兒,陳羽一下子明白過來,不由猛地在自己額頭上拍了一下,暗罵自己混蛋,這個時候兒子已經是平安了,什麼時候看不成,現在最重要的,是綺霞。

    綺霞失了不少地血,此時臉色一片煞白。陳羽坐到床邊蜜蜜的安撫了,又命人把孩子抱進來給她看,當場起了個小名兒就叫虎兒,寓意自然是希望他能像一隻小老虎一樣茁壯成長。至於正式上官呈牒的大名兒,當然是要等皇上給親自賜名的。

    家裡添了第一個男丁,陳家後繼有人,這自然是天大的事兒,三天後,皇上賜名曰祥,並命那來下旨的太監捎來了淑德妃柳隱的一句話,說是等到孩子滿月時,要和皇上一起來陳府給孩子洗滿月。

    此時的陳府裡,不管主子下人,人人都是面帶笑容,小陳祥的出生,可不只是添了一房男丁這麼一點意義,他代表著,這個陳氏家族的榮華已經有了繼承人,有了他,大家突然一下子就安心了,覺得只要有了繼承人,大家的好日子就可以萬萬年了。

    在這麼喜慶的日子裡,白居易自然不好來煩擾陳羽,他拿著朝廷的調令去吏部辦了相關程序,便悄悄地走馬上任了,心裡只是想著,等到事情過了自己再去拜訪也不晚,趕在這個事兒頭上,人家哪裡有心情見自己呢。

    當然,他也沒有去見蘇小小,猶豫了兩天之後,他只是歎息了一聲,就徹底的斷了自己的心思,但是蘇小小卻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連續兩日到白府求見,白居易都硬著頭皮的推病不見。

    蘇小小含著眼淚在白府門口站了一整天,白居易現在已經一妻四妾的事兒她知道,卻還是忍不住來見他,但是現在卻被他拒之門外,讓她實在是弄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不肯見自己。

    那門房不知這女子是誰,但是看著蘇小小如此美麗的人兒在門口一站一天,飯也不去吃,水也不喝,實在是怪可憐的,便忍不住一次次的進去通報,只盼自家老爺別讓人家在門口站著了,這麼弱的姑娘,站這一天只恐要站壞了的,於心何忍哪!

    白居易又一次擺擺手,「不見!」

    那門房無奈地退下去了,這裡他那管家卻湊過來道:「老爺,您這麼不見,也不是辦法,蘇大家一個勁兒站在咱們家門口,傳出去也不是什麼好說法兒。以小的看,您倒不如見見那位蘇大家。」

    白居易閉著眼睛不住地揉著自己太陽穴,歎息道:「見不得呀,見不得呀!這一見不免要讓陳大人誤會不說,本官,本官也未必能再捨得下她了!唉,你不懂,你不懂!」

    那管家謙卑地躬身道了聲是,卻又說道:「小人的意思是,大人如此被陳大人看重,想來是要重用的,但是大人現在畢竟不是陳大人直接的手下,這辦事情,不免隔了一層,因此,小人想大人還不如為陳大人再立一個功勞,這樣,一來是感謝陳大人的提拔重用,二來嘛,也可以依之為晉身之資啊!」

    「再立一個功勞?怎麼立功勞?」白居易聞言睜開了眼睛,皺著眉頭問道。

    那管家笑了笑,湊過來小聲道:「這個功勞麼,可就要著落到那位蘇大家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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