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裡,教坊司。
天擦黑的時候,一輛普通的馬車停在了門口,那站在門口迎客的龜奴忙巴巴的跑上來,他見那高大威猛的下人在車轅下放了隨車的小凳子,伺候著主子下車,又一看刁子溫那姿勢,再看看這馬車,便馬上判斷了出來,這是一個現如今有些落魄的人,不過一切都還勉為其難的力爭保持著自己以往奢華的生活。
看見了下車的陳羽一身八成新的水藍綢袍,腳底下蹬的是長安城裡最常見的瑞福臨號賣的薄底快靴,那龜奴心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要說這位少爺長的倒是一副好英俊相貌,而且看這家下人的規矩,以前該是大家,只可惜,現在已經沒落了。
那龜奴一邊忙著上來給陳羽請安,一邊在心裡已經給陳羽下了定義,他心裡料定,這個人的消費水平最多不超過一晚上三十兩銀子,再多了,只怕這位爺就要出醜了。
「爺,您裡面請,咱們教坊司別的不敢說,官小姐官太太可是一把一把的,包您過癮!」
那龜奴說的時候後面幾個字還拉著長腔,他嗓子又好,那聲音飄飄悠悠的就傳遍了半個街,不過這入了夜的平康裡,最不缺的就是這些龜奴們的請客聲,因此也沒人在意這個,只有在陳羽身後從車裡鑽出來的關寧,聽得面紅耳赤。狠狠地瞪了那龜奴一眼。
下午地時候,她已經覺得自己羞得臉上快要沒有知覺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現在竟然和陳羽一塊兒**喝花酒來了,還是不由得臉上燙熱。
說起來這全是陳羽的主意,下午關寧如廁回來,便再也不肯去見陳羽了,躲在自己喝了一下午茶的前廳,卻讓郁巧巧去問個話兒。問陳羽到底肯不肯幫忙放了馬家大小姐馬丹楓,郁巧巧回來便把陳羽的原話兒一字不差的說給了關寧,「要想讓我假公濟私放了馬小姐,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我願意出一個辦法給你,或許能把她從教坊司救出來。不過要全看你的本事了。」
關寧忙問是什麼主意,郁巧巧卻兩手一攤,「爺又沒說,我當然不知道了,您要是想知道,還是自己去問我們老爺去吧。他在書房等著您呢。」
到教坊司來的一路上,關寧都在嘟著小嘴兒生陳羽地氣,心想這個壞蛋不會是故意要出自己的醜吧?這下子完了,一個女孩兒,這麼羞人的事兒居然被人看破。以後在他面前都會抬不起頭來了。不過她又想,為了好姐妹。值了。
確實是值了,關寧恨恨地撅著嘴兒去書房見陳羽時。陳羽施施然地給她出了一個主意,「雖然我不可以做主放了她,但是她現在人已經在教坊司了,你完全可以拿著錢去把她買過來嘛,這個不過是花點錢的事兒,相信公主殿下不會缺那幾個錢吧?」
關寧聞言就是一聲冷哼,她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教坊司她去了好幾次了。扮作一個偏偏佳公子的模樣,銀子也不知道砸了多少進去。卻連馬丹楓的面兒都沒見到——這個時候,一大批官小姐官太太打入教坊司,正是那裡最牛氣地時候,可不是簡單的砸點銀子就能如願的——要不然,她又怎麼會來糾纏陳羽幫著她救人呢。
最後,關寧把這個情況一說,生拉硬拽的要陳羽幫他去把人贖出來,銀子她負責出。陳羽實在是拗她不過,加上確實很想幫這個小妹妹似的女孩一點兒忙,便只好答應了,卻是下了心思改扮了一番,保證讓誰都認不出自己的身份來,這才與扮作了自己書僮跟班兒的關寧一起,坐著家裡最破舊的一輛馬車,往平康裡教坊司來了。
教坊司要按說也是國家的衙門,它隸屬於禮部,承擔著教諭百姓的責任,它地主官為正九品的奉鑾,下設左右韶舞,左右司樂,都是從九品,這些官職都由樂戶充任。不過,朝廷上下乃至市井百姓,卻幾乎沒有人把它看做一個衙門,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其實就是一家大規模地妓院。
與其它妓院不同的是,這裡隨便拉一個老媽子出來,都有可能是曾經養尊處優地官太太,而這裡的妓女,則幾乎都是出身官宦人家小姐或者姨太太,只不過後來家裡犯了事,被打入賤籍,才來到了教坊司。
當然,按照大周律對教坊司權力和職責的規定,這裡是一個教化百姓樂舞的地方,甚至於,奉鑾的鑾,左右韶舞的韶,都是極為高雅華貴的字眼,因此,這裡的女人可以陪酒,可以供奉歌舞,但是,不許賣身子。
可是,這些規定也只好拿來做做面子罷了,事實上,教坊司幾乎是整個長安城平康裡所有妓院勾欄中最黑暗地一處所在,只要是進了這裡,哪管你是丫鬟,是官小姐,還是官太太,都要先脫幾層皮再說。
除了那些被認為可以賣出大錢來,甚至捧一捧就有可以成為當紅頭牌的清倌兒之外,其她地女子到了這裡要面對的第一件事就是,七天七夜彷彿沒有休止一般的**。幾乎每一個龜奴,下人,都有權力和義務對剛來的那些倔強不聽話的女人**幾遍。
等到那些出身高貴的女人們聽話了,老實了,就可以接客了。當然,按照朝廷的規定,凡是朝廷官員到這裡來喝酒,欣賞歌舞,都是不必給這些妓女們錢的,因為她們是賤籍,把她們打入教坊司的目的就是為了給這些官員們提供一些娛樂。而事實上,這裡的花銷卻往往是整個平康裡最貴的。
不為別的,單是想一想,只要你拿出幾十兩銀子來,以前那些連見一面都是妄想的官太太,高高在上的大家閨秀們就都要躺在你身下婉轉呻吟,口口聲聲稱你為爺,這該是多麼大的刺激,這該有多爽?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那發
經上所說,人之初性本善,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罷了裡,埋藏著無盡的黑暗和**。
而事實上,不可否認的是,人們對於這種凌辱高貴女子的快意,一直是十分偏愛的,為此多掏點銀子,幾乎就是不必衡量的一件事。當然了,這些銀子盡數歸了教坊司,除了那些奉鑾韶舞們會貪墨一點之外,是要上交禮部的,而那些出賣皮肉色相的女人們,卻什麼都得不到——一個打入了賤籍的女子,連豬狗都不如,要錢做什麼?
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關寧以前是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兒的,但是當她的閨中好友馬丹楓被打入教坊司之後,她找人來瞭解了這些情況,忍不住毛骨悚然。或明或暗的,關寧跟很多人打了招呼,也使了不少銀子,因此,馬丹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受到什麼過分的虐待,當然了,給些殘羹冷飯吃,省得你整天一副貴小姐的模樣,這是很正常的,對教坊司來說,這根本就算不得虐待。
那龜奴是什麼人?他幹的就是察言觀色的活計,此時一看車上下來一個小廝,長得那叫一個清秀,不由得就看了陳羽一眼,心說沒想到這破落的公子哥,身邊倒有一個好人兒,只怕滿長安也挑不出幾個這麼俊美的兔兒爺。
當下他心裡對陳羽的評價不由得略微的往上抬了那麼一點兒。點頭哈腰地說道:「這位公子爺看上去面生,您是第一次到我們教坊司來吧?您放心,來一回,您就知道我們這裡地好了,呵呵,爺您貴姓?」
沒等陳羽開口,旁邊的馬伕刁子溫冷冷地說道:「陳。」
龜奴吃驚地看了刁子溫一眼,剛才他沒有注意到這個馬伕。現在一看,只看這人的架勢就覺得他不是等閒人物,再看那身量板兒,再看那威勢,便越發覺得不簡單,心想這樣人給這位公子爺當馬伕。看來這位爺說不定還會是有些來頭呢。
要說幾千年來最善於對一個陌生人做出直觀評估的,只怕就是吃妓院這道飯的人,尤其是負責拉客的龜奴和負責看客支人的老鴇兒,所以,那龜奴做這些事兒實在是只不過下意識的一想就全清楚了,腦子裡轉動著這些那些地念頭,全然不影響他待客的熱情。
「陳家公子爺一位,程姑娘見客嘍……」
陳羽知道,在一般勾欄院裡,一個龜奴總會有幾個與他相熟或者說關係好的姑娘。龜奴們在門口接了客,總會優先介紹給那幾個與自己相熟的姑娘。當然了,作為回報。那姑娘會私下裡給他點好處,比如有用不著的舊首飾,穿不起了的舊衣服等等,甚至有些還會給點兒散錢讓他們買酒吃。不過,陳羽忍不住琢磨,這裡可是教坊司啊,這裡地姑娘們手裡可是什麼都沒有,拿什麼來收買龜奴幫自己拉客呢?
不過陳羽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看來現如今的教坊司,其實在經營上已經和一般的妓院沒什麼區別了。唯一的區別就是,這裡是官辦的,明面上的收入,是要上繳禮部充作禮部辦公經費的,而一般的妓院所有的收入,則是直接就進了老鴇兒的腰包了。
這樣一來,陳羽心裡就坦然了,既然和一般地妓院沒什麼區別了,那就把自己當個嫖客就是了,沒必要時刻把自己是一個朝廷大員的事兒掛在心裡了。
龜奴亮亮地一嗓子喊完了,把陳羽和關寧兩個讓進去,當下就見一個姑娘裊裊挪挪的迎上來,臉上掛著嫵媚地笑意,口中膩膩的說道:「哎,這位公子爺少見呀,陳公子是吧?就讓奴家伺候您吧。」
陳羽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偷眼看跟在身側的關寧,只見她緊緊地繃著臉兒,陳羽不由得想到,以前關寧想把那馬小姐贖出去,不知道是自己來的,還是派人來的,要是像今天這樣自己改扮了男裝來的,不知道他是怎麼應付眼前這場面的,想想倒是該有些意思。
當下陳羽大馬金刀地往大堂裡椅子上一坐,關寧便只好站到了他身後,這時那程姑娘提了提裙子,一歪身子便捱在陳羽的大腿上,膩膩地問道:「怎麼,公子爺不吱聲,難道是嫌棄奴家?」
陳羽笑了笑,還沒等開口,一個老鴇兒便扭著腰笑著走過來,一行走還一行說道:「哎呦,這位公子爺,您這是第一回到我們這兒來,不知道我們程姑娘的活計吧還?」
她走到陳羽身前,笑著說道:「咱們程姑娘要說那可是正兒八經大家子出身,到了我們教坊司之後啊,那活兒練得比誰都好,您放心的受用去吧!」
陳羽聞言笑了笑,心說這教坊司的老鴇兒也知道自己的姑娘們最大的優勢,就是她們進來以前那高貴的身份,因此自然要撩撥一番,又怕陳羽是個老客,所以還要加些功夫話兒在裡面,這一番話說出來可真是滴水不漏,便叫你花叢老手也要心裡癢癢才是。
只不過陳羽以前跟孫築一塊兒逛妓院的時候可是聽他說過,這教坊司裡的姑娘並不全是罪官的家眷,畢竟不可能每年都有那麼些犯官家的姨太太小姐之類發落到這裡來,像今年這麼大的政治變動,則更是少見,所以,這教坊司也和其他一般妓院一樣,要到民間去買年幼的小女孩回來,從小培養。從這一點上說,這教坊司和普通妓院還真是一模一樣。
所以,儘管教坊司裡的姑娘和其他地方不一樣,不起那些小菊仙小鳳仙一樣的花名,而是都叫什麼程姑娘、李姑娘的,用來彰顯出身的不同,陳羽卻不怎麼相信。他笑了笑伸出手去,在那叫程姑娘的大腿上輕輕地來回摸著,眼睛卻看著那老鴇兒問道:「聽說,最近可是發落來不少的官宦小姐,所以,爺特地來嘗嘗鮮。有那麼一個,叫什麼來著,據說是
名的大家閨秀,好像是,姓馬,對,姓馬,叫馬什麼」
陳羽一邊悠然自得的在那程姑娘的大腿上揉來揉去,一邊做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那程姑娘伸手一把把他的手撥開,乜著眼兒笑道:「馬丹楓是吧?我的爺,人家那可是頭牌,兵部右侍郎家的小姐呀,兵部右侍郎,那是多大的官兒,多少年遇不見一個呢,何況,人家還是沒開苞的清倌人,您倒是真敢想啊!」
「清倌兒?頭牌?哈哈,沒錯,爺傍的就是頭牌!」陳羽掃了掃衣裳站起來,雙手往身後一背,走過去湊到那老鴇兒的身側,伸出手來往那鴇兒的**上摸了一把,做足了戲碼的像是一個好色的嫖客,說道:「我說姐姐,怎麼著,給我叫出來吧?得要多少銀子你撂個話兒,爺別的沒有,銀子,跟他媽尿似的,一泡一泡的,撒不完哪!」
那鴇兒一個半喜半嗔的媚眼兒飄過來,一伸手把陳羽的手撥開了,雙手抱胸地笑道:「哎呦,我說這位爺呀,您這可讓姐姐我為難了不是?姐姐我不想賺錢嗎?可人家馬小姐雖然是身在賤籍,好歹也曾是一部侍郎家的小姐,哪裡能說賣身就賣身呢,這還得看人家願不願意,她要是不願意,憑你拿多少錢來,也不過就是喝個酒兒,彈彈琴罷了。而且呀,那馬小姐這幾天身子不大好。不願意見客,依姐姐看哪,您就擔待著點兒,就讓咱們程姑娘先伺候著您還不成?」
陳羽聞言撇嘴一笑,「姐姐,你又哄我了不是?據我所知,就馬丹楓地那小脾氣,你要想制服她。讓她乖乖的見客,可還得再等幾天吧?我可是聽說,那馬小姐的脾氣,可是剛烈的很哪,怎麼著,不用我幫幫忙?爺別的不行。收拾女人,一句話的事兒。」
關寧皺著眉頭看著陳羽扮相十足的與那老鴇兒拉來扯去,不由恨恨地想,這個傢伙剛才看上去還不是這樣呢,怎麼這會子一到這骯髒的地方,就變得那麼色了,十足地一副壞痞子模樣。
她心裡雖然也知道,陳羽這是不敢亮出身份,怕御史們彈劾他,所以只能扮作一個普通的嫖客來幫自己贖人。但是她心裡就是偏偏的不去碰這些陳羽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只是一個勁兒的把陳羽往壞裡尋思:哼。這個壞蛋,一定是經常來這種地方。看那做派,看那說話,多熟練!
女孩兒乃是世上最最奇怪的動物,尤其那心思,端地是讓人無法捉摸,便比如現在,她心裡給陳羽打上了一個壞人的標籤,那麼陳羽做的一切就都是壞蛋所為了。比如說,如果他陳羽是個正人君子。那杏兒、郁巧巧等人怎麼會到了他家裡?此時她卻全然忘了,當初聽說陳羽十萬兩銀子把郁巧巧贖走的時候,還讚了一句好氣魄呢。
這人哪,什麼事兒到了與自己利害攸關的時候,心思就全變了。
這時,那老鴇兒只聽陳羽說話,就知道是個老手,一般二般的話根本就應付不過去,當下她見沒個推脫處,便往陳羽的小跟班關寧這兒一瞧,見她嘟著嘴兒顯是不知道生誰的氣呢,便頓時計上心來,笑著說道:「哎呦呦,瞧瞧,瞧瞧,這位哥兒可真叫一個俊哪,難得怎麼生得這麼美一副模樣,還不知道陳少爺該多疼你呢!」
要按說這男扮女裝一般是騙不過經驗豐富的老鴇兒去的,男人和女人地不同,裝扮一下雖然可以隱藏起來絕大多數,但是一個小動作,一個眼神兒,就可以把真相透露出來了,而老鴇兒整天做的就是研究人地功夫,怎麼會看不出來。不過,一來這教坊司雖然到處掛著燈籠,屋子裡甚是明亮,但到底不如白日,而且,那關寧倒像是扮慣了男子似的,雖然在發狠生氣,但是那架勢動作卻還沒有走樣兒,就連那最顯眼地喉結,都愣是被她巧妙的用衣服領子給遮住了,是以這老鴇兒才沒瞧出來自己誇的這俊美公子哥兒竟是一個女孩兒。
但是這句話卻把關寧給惹惱了,她是何等的機靈,這話音一聽,便明白這老鴇兒竟是把自己當作陳羽的男寵了,她堂堂公主,何曾受過這等侮辱,頓時便瞪大了眼睛,好像是要馬上就要發作出來,陳羽一看不對,便忙走過來一步,擋在了老鴇兒和關寧的中間,笑著說道:「這事兒扯不上他,今兒帶他來,只是讓他見識見識,看看人家是怎麼伺候爺的。」
說完了,陳羽還轉身笑著拉起關寧的小手來,握在手裡輕輕地捏了捏,關寧頓時眼睛瞪得比剛才還大,恨不得一口吃了陳羽,但是陳羽不住地給她打眼色,她只好恨恨地一把把手抽出來,扭過了臉兒去。
這時那老鴇兒已經過來了,她仔細一看便明白了,敢情這是個雛兒,又仔細一看,她不由得笑了,「哎呦呦,這不是前幾天來過幾次那位寧公子嘛,怎麼著,原來您是奉了陳公子的旨意不成?」
陳羽聞言心裡咯登一下,心說壞了,關寧以前來過幾次要贖人沒能贖走,現在自己帶著她又來,這下子人家知道你鐵了心要買走馬家小姐,那才真是要賣了力氣地拿搪兒呢,看來今天是少不得要出大血了,不過好歹這銀子是由關寧來付,自己也沒什麼可心疼的。
他索性不再客氣,轉過身來笑著說道:「姐姐真是好記性,我前幾天是差他來過兩次,當時姐姐沒給面子不是嘛。怎麼著,我說姐姐,今兒咱也別廢話了,你實打實的說一句,多少銀子能把馬小姐贖走!」
陳羽的話音剛落,就聽樓上光噹一聲,門開了,一個女孩子瘋一樣跑出來,「你們不要臉,放開我!」
陳羽等人一起抬頭望三樓看,只見一個打扮的極為嫵媚,卻偏偏仍然顯出一份雍容華貴氣的年輕女子蹬蹬地往回型的走廊一邊跑,那房間裡追出來幾個貴公子模樣的人,甚至有人手裡還拿著酒壺,在嘻嘻哈哈地追她。
關寧一看就忍不住怒火中燒,這從屋裡跑出來的女孩子,正是她的閨中好友馬丹楓。就在昨天,她剛剛拿出了三千兩銀子,一再的叮囑教坊司左韶舞錢萱兒,這些天先不要逼著馬丹楓接客,可是現在看來,那錢萱雖然接了錢,但是根本就沒把她對自己的承諾當回事兒,馬丹楓還是給人陪酒去了,怎能不讓她心中憤恨不已呢。
陳羽悄悄地扭臉看了看關寧,便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看來這個被人追的在走廊上來回跑的姑娘,就是兵部右侍郎馬慶的女兒馬丹楓了,而自己今晚要救得人,就是她。
當下陳羽左右看了看,這裡的人不管是妓女還是嫖客或者是老鴇兒,要麼根本就當沒看見這回事兒,要麼就乾脆抱著肩部看戲,等著看這幾個貴公子怎麼把馬丹楓弄回屋裡去,看來還真是見怪不怪了。
他伸手摸起關寧的小手,在她手背上輕輕地拍了拍,等到關寧轉過頭來看他時,陳羽衝她笑了笑,示意不用擔心,看我的。
關寧本來還怒氣填胸呢。吃他拿出了小手之後,不由得心裡一緊,又一看他那自以為很迷人地微笑,便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把手抽回來把臉兒扭開了,但是心裡卻是不爭氣地噗通噗通地緊著跳了幾下,一下子那小臉兒便染上了兩抹酡紅。不過這樣一來,她心裡的怒氣倒是真的不見了。本來想要發作的衝動,也被陳羽這一拍給拍沒了。
這時就見陳羽笑著走到樓下,仰起頭來笑著往上瞧,「馬小姐,馬小姐!」
馬丹楓被三個紈褲公子給堵住了,只能手抓著欄杆不放手。恰好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樓下有人喊她,掙扎不開之下,便不由得低下頭一瞧,只見一個長得極好看的男子正仰起臉來看著自己,臉上還帶著一副無所謂的笑容。
一時間馬丹楓看得愣了愣,只是下意識的抓緊欄杆,讓那幾個小子不能得逞,這時就聽樓下那人說道:「你是馬老將軍的女兒,沒練過武功。好歹也見過吧?這樓有三層,你敢不敢往下跳?」
馬丹楓傻傻地看著他。她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至少她知道。這人看打扮不是教坊司地人,很有可能是到這裡來找樂子的。聽到了他的話,馬丹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掙扎了一下,一把推開那個離自己最近的人,嘴中罵道:「你們要不要臉?滾開!你們再這樣,我跳下去了啊!」
那人吃她一把推開了,本來心中著惱呢。一聽這話卻又不由得樂了,指著樓下道:「你跳啊。跳啊,你前腳跳下去本少爺我後腳就跟著你跳!」
馬丹楓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恨恨地瞪了幾個紈褲子弟一眼,只見他們臉上都掛著那不要臉的笑嘻嘻地笑容,好像是算準了自己根本就不敢跳,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呢,她不由得扭過臉兒來往下看了看。
「你跳不跳,不跳就回去陪大爺喝酒去!咱們可說好了,你光倒酒可不行,得嘴兒對嘴兒的餵我。」一個紈褲子弟說道,說著他和他的幾個同伴便一起哈哈地笑了起來。
馬丹楓不理他們,低下頭看著樓下笑容滿面的那個人,只聽他說道:「跳吧,哥哥我接著你,摔不著你!下來!」
說著,陳羽還衝她招手,馬丹楓回身看了那幾個紈褲子弟一眼,狠了狠心一閉眼就真的翻過欄杆跳了下來。
看著她跳下來了,陳羽趕緊把身子側後仰著,雙手恰好的攬住了她的小蠻腰,以自己的後背做墊子,一下子兩人就摟在一起摔到了地上。
馬丹楓沒事兒,陳羽這一下可被砸得不輕,不過也只是有些酸痛罷了,他躺在地上,笑著看趴在自己懷裡的馬丹楓。馬丹楓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真地沒事兒,只不過正趴在那男子的懷裡呢,而且,他正一臉笑容地看著自己,便不由得臉兒一紅,趕緊掙扎著爬起來,抬頭往樓上看了看,氣急了罵道:「姑奶奶跳下來了,有種你們跳啊!怎麼著,不敢了?到了這會兒又變孫子了?」
陳羽一邊拍打著衣服站起來一邊忍不住笑了,這馬小姐在家裡肯定也是一個大家閨秀,可是在這裡呆了這才多少天,居然就學會罵人了,而且還罵的有點意思。不過陳羽也想到,有可能她地父親那位馬將軍是個粗人,馬小姐這麼好的罵口兒是在家裡跟他父親學會的也說不定。
這時樓上的那幾個紈褲公子看傻了眼,要讓他們跳,他們可還真是沒那個膽子,其中一個只好充面子地指著馬丹楓罵道:「小娘皮,以為本少爺拿你沒辦法是不是?以為你跳下去就能跑了?告訴你,少爺我花了錢,你就算是摔斷了腿,也得嘴兒對嘴兒的喂爺們兒喝酒!」
說完了他招呼一聲道:「走,咱們下去!」
說著,他們一幫人五六個人蹬蹬的順著木製樓梯下來了。這個時候,陳羽卻一把把馬丹楓抱了起來,馬丹楓啊的一聲,還沒等她下意識的掙扎呢,陳羽竟然輕輕咬著她地耳朵小聲道:「別害怕,看哥哥我怎麼幫你收拾這幫孫子。」
馬丹楓只覺得耳根子還有頸後一陣的癢癢,便忍不住地在陳羽胸口蹭了蹭,看起來就好像是往陳羽懷裡扎一樣,不過這樣一來,一時之間她倒好像是忘了自己剛進教坊司時發的誓言了:寧肯死,也決不讓任何男人碰自己一下!
陳羽抱著馬丹楓走過來,愜意的坐到椅子上,把馬丹楓橫著一放,正好偎在自己懷裡,她抬起頭來看了陳羽一眼,只見他臉上還是那抹拿眼前一切不當回事的笑容,便不由得心裡噗通一下,試了幾次還是沒有說服自己從他懷裡起來,甚至連一點裝模作樣的掙扎都沒有,就像一隻小兔子一樣乖乖的蜷縮在陳羽懷裡。
此時老鴇兒和那程姑娘,還有關寧,都已經看傻了眼了。尤其是關寧,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能相信地樣子看著陳羽接住了真的跳下了樓來的馬丹楓,然後還渾不當回事似的把馬丹楓抱在懷裡,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
幫紈褲公子下來,而一直性格剛烈的馬丹楓這塊爆碳這麼任他抱著,臉上還掛著羞答答的笑意,一臉怪異的表情看著陳羽,看那樣子,就好像是這丫頭一眼就喜歡上了陳羽似的。
那馬丹楓舒服地躺在陳羽腿上,身子偎在他懷裡,剛才那股子緊張、害怕、萬念俱灰,都一下子不見了,好像是陳羽的那個笑容能給人莫大的信心似的。她在陳羽懷裡四周看了看,正在這時候,她一眼就看見了女扮男裝的關寧,頓時愣了愣,然後臉蛋兒一下子猛地燒紅了起來,掙扎著就要從陳羽的懷裡起來。
恰好那幾個紈褲公子從樓上下來了,當先一個開口罵道:「我說那孫子,你他媽你抱著的是誰你知道嗎你,給我放開她!今兒晚上他是大爺的人!」
陳羽笑著看著那些人,攬住馬丹楓腰肢的胳膊加了把力氣,馬丹楓雖然掙扎著把身子翻過來了,卻還是沒能從陳羽的腿上下去。她好像是聽到自己的好朋友馬丹楓心裡正在嘲笑自己似的,羞得臉上都沒了知覺,只是一個勁兒的要從陳羽的懷裡出去。
陳羽見她毫不配合的掙扎不已,便不由得看也不看,甩手往她**上啪第一聲打了一巴掌,打得馬丹楓呀地叫了一聲,全身的力氣好像被這一巴掌給打跑了似的,身子一下子就一動不動了。只好咬著牙把自己燙熱地臉蛋兒深深地埋進了陳羽的懷裡,那身子酥酥軟軟的,便猶如癱成了一團泥一般。
「說你呢,小子,沒聽見大爺說話嗎?放開她!」五六個人下來之後緊緊地把坐在椅子上的陳羽圍在了中央,紛紛地瞪著眼指著陳羽罵道。
陳羽笑了笑,然後臉上突然做出一個奇怪的表情,那幫人一看楞住了。只見陳羽的鼻孔張了張,「阿嚏!」一個響亮的噴嚏打了出來,然後一臉釋然的揉了揉鼻子道:「哎呀,舒服,他娘地,憋了半天了。」
被陳羽的噴嚏噴了一身的那人先是一閃。然後楞楞地看著陳羽,想來他還沒見過敢這麼在自己面前囂張自如的人呢,過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了,不由得叉腰罵道:「嗨,這個孫子,你他媽耍你大爺呢!」
陳羽就好像沒聽見他說話似的,又伸手往馬丹楓雖稚嫩但不失豐滿嬌嫩的**上啪地拍了一巴掌,「寶貝兒,起來。哥哥耍猴給你看!」
馬丹楓嚶嚀一聲羞得臉蛋兒通紅地從陳羽身上起來,想要跑過去找關寧。但是這幫人緊緊地圍著陳羽,她根本出不去。便又不由得看向了陳羽。
陳羽見狀一笑,二流子一樣伸手蹭了蹭鼻子,別地他未必精擅,但是這個打花架嘛,他可從來都沒怵過,當年小杏和郁巧巧就是他打架打回來的。
而且,下午答應了陪著關寧到教坊司來贖回馬丹楓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打架的準備了。不為別的。只因為他現如今乃是一部尚書的當朝大員,總不好再跑去教坊司逛妓院吧。傳出去這名聲多不好啊,就算是逛妓院喝花酒,也只能去教坊司之外的其他勾欄,不能到這裡來的,畢竟這裡乃是禮部的治下,自己到這裡來喝酒,教坊司定然不敢收錢,那可就顯得有點無恥了。
再說了,這裡現在正剛剛的發落來一大批罪官家眷,這些人正是自己給判罪弄來地,現在自己再來這裡,便是自己沒幹什麼事兒,在市井間也能給傳成了是自己這個主審官來嫖自己親手打入賤籍的這幫官太太官小姐了。那樣說出去,自己可就成畜生了,雖然陳羽覺得,其實到這裡來做一回畜生也蠻爽地,比如剛才拍馬丹楓**那兩下,便覺得挺刺激的,心裡也是一陣地得意舒爽,但是好歹自己還是得要點面子的,於是便只能扮作一個普通嫖客跟人打架了。
而且還有一點,自己是來幫關寧贖走馬甲大小姐馬丹楓的,而她的父親卻是自己給弄進死牢的,就連她,也是自己判成打入賤籍的,這馬丹楓要是知道自己叫陳羽,還不得生吃了自己,甚至激起性子來,只怕連堅決不讓自己贖她的事兒都能辦的出來。
陳羽撩起袍子往褲腰裡一塞,擼了擼袖子,一臉欠揍地表情笑著看著那當先站在自己面前說話的人,同時把馬丹楓護在身後,把她摁在了椅子上坐下。
那人一看陳羽地表情,便不由得氣的差點跳起來,他們哥兒幾個嫖遍了長安城大小的勾欄,何曾被人這麼瞧不起過,當下那人大聲道:「看樣子你他媽是特意來找茬兒的,兄弟們,給我打這孫子!」
被陳羽護在身後的馬丹楓聞言頓時捏住了陳羽的衣角,有點害怕地縮在陳羽身後,而被擋在人群外的關寧一看要打起來了,也頓時有點擔心,她不只是擔心馬丹楓,主要是有些擔心陳羽,雖然她自己也解釋不清自己怎麼會擔心起這個恨不得他趕緊死了的混蛋,但是那股子擔心卻是實打實的,揪緊了人的心肝兒。
眾人呼喝一聲就要衝上去與陳羽開戰,一臉緊張的關寧卻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頓時大喊道:「住手,你們知道他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