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時錄 第三卷 一笑傾城 章一一二 安排
    長安城的煙花勝地,那自然是平康裡了,這裡座落了園子、酒樓、勾欄院等等,最是那一等一的取樂之地。

    而在平康裡這個酒池肉林的地方,牡丹樓絕對是一個很獨特的地兒,因為這裡只買門票表演戲曲,這裡不許飲酒,不許高聲談笑,當然,也沒有那又嬌又俏的粉姐兒可以供客人摟在懷裡取暖。

    可是這些規矩,卻對兩個人例外,一個自然是她們的當家台柱子陳寶兒,話說這家牡丹樓本來不叫牡丹樓,但是自從劉寶兒在這裡唱牡丹亭一下子唱火了,這裡的老闆便馬上把自己的招牌換成了牡丹樓,這一下子牡丹樓很快聲震長安。

    那另外一個例外的,便是劉寶兒的哥哥,當今羽林衛掌兵千戶、南鎮撫司副指揮使孫築。他們兄妹兩個,是可以在裡面喝酒談笑的。

    且說這日下午陳羽與孫築便在此處聽戲,那劉寶兒的一出《文姬歸漢》,直聽得陳羽拍案叫絕。戲散了,下一齣戲那是《趙氏孤兒》,不是劉寶兒的主角戲,她只在後面出演一個配角,這便下了妝略略的梳洗了,來陪自己哥哥並孫築談笑。

    就在這個時候,孫築也才有了些與陳羽朋友趣話的樣子,不像在外面那樣卑顏曲膝的,劉寶兒雖然舞台上不管演什麼都是極為神似,但是下了檯子卻完全是一個小女孩一般,便在陳羽面前也是毫不做作,好一副撩人的小兒女情態。

    當下三人喝酒談笑,本來陳羽是對戲不感什麼興趣的,覺得那東西依依呀呀半天唱不了一句,最是沒有意思,但是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除了聽曲子聽戲之外,他發現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拿來娛樂的,於是便也學著人家開始聽戲。

    那個時候他都是跟著二爺出來逛戲園子的,二爺坐著,他站著聽,但就是這樣,他卻居然漸漸的喜歡上了這個東西。現在長安城裡唱的戲曲多達幾十種,但要說最流行的,還是昆調。

    這個昆調發自江南,也稱昆曲,本來在長安城裡沒有人喜歡它,長安人喜歡的那是粗獷的秦戲。但是自從三十多年前先帝為了給當時的老太后賀壽而召江南四大戲班進京,當時纏綿旖旎的昆曲西廂記卻一下子吸引住了京城裡無所事事的權貴們。

    於是,太后壽誕大慶結束之後,四大昆曲戲班都沒有回去,留在長安城裡唱昆曲。其後四大戲班的名角們又不斷的注意留心長安人的發音特點和性格特點,不斷的對昆曲一些經典曲目做出改革,乃至於一些唱腔念詞的發音改革,被稱為秦派昆曲。最終,這種適應了當地人的秦派昆曲盛行於關中,成為了有錢人家的一種高級享受。

    等到幾年前劉寶兒橫空出世,又對一些曲目做出了自己獨特的改革,一下子抓住了整個長安的耳朵,使得如今牡丹樓的秦派昆曲風靡長安,一票難求。

    而陳羽也是劉寶兒的一個戲迷,在劉寶兒面前,多數時候他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的,只是以一個戲迷的身份不住地向劉寶兒請教些東西,而劉寶兒卻居然也只是拿他當作一個自己的戲迷,言笑晏晏地跟他聊戲。

    牡丹樓每天的演出一共是下午兩場,晚上兩場,一共四出戲。在這四出戲裡,一般情況下劉寶兒要出來唱一出,還有一出是做個配角出場,但是每半個月就有一天是有劉寶兒兩場戲的,下午一出,晚上一出。

    當下三人喝酒談笑,陳羽只覺得過了沒多長時間便有人上樓來,請劉寶兒下去,說是該上妝了,不一會兒還有她的一出小戲。

    當下劉寶兒告了罪下去了,這裡陳羽也要告辭,孫築卻笑著說道:「大人且慢,門下有一件事要說。」

    陳羽聞言便又坐下,只聽那孫築道:「門下按照大人吩咐,對那老馬車行施加了不小的壓力,但是,現在也開始有人對門下施加壓力了,想必大人也知道那老馬車行背後的人,雖然那不是什麼手裡有什麼大權力的人物,但是,她的人脈太了不得了,有多少朝中的名將都是出自她父親的門下,所以,小的想,這件事差不多了就可以收了,到最後大家撕破了臉,對大人這邊也不好了。」

    陳羽聞言一愣,他雖然早就料到自己很快就會感受到對方的反擊了,也肯定會有不少人來語重心長的居中說項,但是卻沒有想到孫築竟然是第一個來向自己說項的人。

    陳羽靜靜地想了想,然後問道:「莫非有人向你提點過了?」

    孫築忙道:「那倒沒有,只是小的覺得,事情做的太過了對大人這邊並沒有什麼好處,所以才貿然說了那麼一句。」

    陳羽這才釋然,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自心中有數,你

    我說的去做便是,無需多想。」

    孫築聞言臉色微微的動了一動,然後便點頭應是,然後陳羽便告辭而去。

    卻說陳羽這裡還沒有走出戲園子,那跟著他的小過便上來說,起鸞樓有人送來請柬,說是一定要親手交到您的手裡,家裡尋不著,便往這邊來了,現正在外面候著呢。當下陳羽便命小過將那人叫了過來。

    那捧著臉兒的龜奴叫一封淡紅色的請柬遞上去,小過便掏出一塊碎銀子打賞了,然後那龜奴一連聲的道謝,然後便說道:「我們那兒柳大家這幾天心情很是不好,所以,今晚請了幾個朋友去一塊兒發散發散,因此特命小的來給大人送帖子,請大人務必要去。」

    陳羽點了點頭問道:「柳大家都是請了誰?」

    那龜奴恭敬地回答道:「這個,呵呵,柳大家並沒有告訴,只是挨個的叫了小的們幾個人進去,然後小的們又分頭去送信,因此,小的也無處得知。不過,大人去了不就知道了?」

    陳羽當然知道,能讓柳如眉下帖子邀請,那可是一樁大榮幸,整個長安城只怕也沒有誰會拒絕。而事實上,柳如眉邀請的,也絕對不是一般人。當下陳羽便說道:「你儘管回去告訴給你們柳大家,就說我今晚必到!」

    那龜奴聞言頓時點頭哈腰的應是,便轉身回去了。

    這裡陳羽只回家略歇了歇,便換了身衣裳出門上了馬車,刁子寒駕了馬車直奔平康裡起鸞樓來——

    且說二少奶奶喬靈兒好說歹說從自家哥哥那裡借了十幾個人,俱都是他哥哥平日裡操練出來的,一個個都是一頂一的身手。她哥哥喬遠問她要了人去做什麼時,她卻是什麼都不說,只說有事兒,倒叫個喬遠心裡嘀咕不已。

    隨後二少奶奶又把他們都單獨叫到了一間屋子裡說了一番,便命這十幾個人自去找一家客棧住下來。安排好這些,二少奶奶便帶著銀屏兒仍舊回了陳府,就連他哥哥讓她去後院兒給母親請安都懶殆的去了。

    她們一行回到家裡,二少奶奶臉上才現出些高興的意思來,臉蛋兒上紅撲撲的,倒比擦了胭脂還要艷麗幾分,說話也恢復了往日的那股子豪氣。那些家裡下人不知為何幾天之間二少奶奶變化起伏會如此之大,便不免紛紛的你瞧我我瞧你,卻也都沒個究竟。

    二少奶奶叮囑那些人的時候,特意的把銀屏兒也支出了門外,這便叫銀屏兒心裡沒底,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她下意識的就覺得,二少奶奶找了這些人來,是要用來對付陳羽的,於是那一路上心裡便是忐忑難安。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裡,銀屏兒瞅了個功夫,為二少奶奶敬上去一杯茶,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著問道:「少奶奶今兒這事兒倒是做的奇怪,倒回去叫了那些個人做什麼?您想辦什麼事兒,咱們家裡現有那麼些人呢,還不夠使喚?」

    二少奶奶看了她一眼,便別具意味地說道:「這裡的人,用來支使他們些小事可以,若是派他們去做些隱秘的事兒,便不免要洩了馬腳,我又怎麼敢用他們呢!若是用了他們,回來東傳一句西露一句,事兒便藏不住了。你也該聽見說那些小媳婦之類的偷人的時候,都還是盡量誰都不讓知道呢!」

    說完了,許是想到自己也正是一個小媳婦,也正剛剛被人偷過,她的臉倒是比銀屏兒還快的就蹭地一下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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