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胡大海心裡極不寧靜,心裡一直懸著的便是當日件事。當日他起意要抓住宋家姐妹倆,首先當然是因為自己逼死了她們的父親,現在要斬草除根,然後才是害怕憑她們的美貌,又跟陳羽那麼熟悉,若是有朝一日陳羽將她們娶回了家,那便會直接的斷了自己的前程,再然後,胡大海心裡確實的也有些垂涎她們姐妹的美色。
可惜的是,萬無一失的一條計謀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被路過那裡的米陽給打亂了,這一亂不要緊,直接導致了後來那麼大的亂子,而現在,非但是宋家姐妹成了「皇家弟子」不說,胡大海心裡也已經有七八成的把握想到了,陳羽一定掌握了這件事。
自從前一段時間幫著陳羽平息糧價的時候開始,胡大海身上就已經被人們掛上了陳羽門下的招牌,而事實上他也確實心甘情願的投入了陳羽的門下,依傍著他,很多事情都好辦多了,而自己需要做的,不過就是分一些利潤給他,然後把那市井間聽來的消息匯總了,呈報一份給他,就是如此簡單。
但是現在,陳羽知道了自己曾經下手動他的女人之後,會怎麼對付自己呢?胡大海思來想去,心裡又不能確定陳羽是不是知道了,所以自己還是決定一切如常的等等看。
但是等待畢竟是一件很煎熬人的事兒,等了這麼些天之後,陳羽那裡還是沒動靜,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好像是陳羽根本不知道那件事是自己做的一樣。但越是這樣,胡大海的心裡便越是煎熬,只有老天才知道陳羽是不是已經為自己掘好了墳墓了呢。
那胡車兒日常的隨在他身邊,自然是知道自家老爺心事的,便忍不住建言,勸自家老爺還是主動去羽爺面前坦白了,然後哭著求一下,以羽爺的氣度,指不定這點子事兒就這麼揭過去了呢,反正現如今那姐妹兩個已經是被一個「皇家弟子」的身份給鎖死了,羽爺這輩子也沒個想念的去處了,是不會捨得為了這點子事兒而失去您這個一個手下的。
要按說這胡車兒說的倒真是頗有幾分道理,如果胡大海照他說的做了,指不定陳羽還真就不跟他計較這件事了,畢竟他現在正反悔著呢。可誰知胡大海聽見了這說法兒,卻猛地轉身給了胡車兒一個嘴巴,抽得胡車兒打了個趔趄退了幾步,然後一**蹲在了地上。
「胡說!正因為陳大人再也得不到那姐妹倆了,這才要跟我記仇呢!再說了,他現在還不一定知道不知道呢,我若是貿然去了,萬一是自敗自事呢?兔崽子,出的什麼餿主意,滾!」
要說前幾年的時候,這胡車兒還真是沒少挨了打,但是近一兩年裡,胡車兒漸漸的大了,人又聰明伶俐,也能出些主意幫點兒忙的了,便沒有挨過打了,現在是好心幫著出主意反而挨了打,他面子上雖然誠惶誠恐地退了出去,其實心裡卻是老大的不高興。
想想那位羽爺的待人和善,再想想這位爺的粗暴無禮,胡車兒忍不住便暗罵,當時為什麼不叫自己被羽爺買了去,在他手底下便也是做小廝,也要比現在爽快了百倍呢。他卻不曾想到,當日胡大海買他的時候,便連陳羽也還是人家小廝,整日挨打挨罵呢。
心裡對比著兩個主子,胡車兒心裡便頓時生出個主意來,他心想,要是自己現在去羽爺那裡告了密,豈不是要受他待見?若是他知道了這件事是我們老爺做的,見我去告密,便要安排我做個臥底之類,若是他不知道,那我便立了頭功了。
這樣一想,他頓時興奮了起來。卻說胡車兒雖然自小生在疲睏之家,後來被販賣出來,但是自從他見了世面開了眼界,那心裡便不肯安分了,怎麼想著須得自己也穿綾羅吃珍饈的立一份事業出來才是,那才不枉了做人一輩子。
但是胡大海對他管束甚嚴,他又是個沒身份的奴才,根本便沒有什麼機會能夠脫身出去,當下他想到了這個計策,那心裡便頓時活絡了起來。心想羽爺是個待人寬厚的,只要我去投*,又立下了功勞,只須好好求一求,便不免可以放出來做一份自己的事兒,到時豈不比待在這裡挨打受罵的強。
想到這裡,胡車兒幾乎已經是立定了主意,都開始在盤算見了陳羽怎麼說話才好了,卻又突然停了下來,也不再那麼興奮了。他心想,無論老爺如何待我,終究是他給了我幾年的吃食,我才活了那麼大,而且,若不是跟在他身邊,我還沒有今日這見識呢。別的不說,若不是跟在他身邊,我哪裡認識羽爺去?我又豈能出賣自己的主子呢?那樣豈不是虧了良心。這人活一輩子,什麼事兒都能幹,殺人放火的,只要你有理由,都沒什麼,惟獨是這虧了良心的事兒,可是斷斷做不得的。
這樣一想,胡車兒頓時的沒精打采起來,不過,恰在這時,陳羽卻派了小過偷偷的找他來,兩個人躲
不知偷偷說了些什麼,只是等到那小過走了,胡車兒頓時顯出神采來,他咂摸咂摸嘴兒,越發覺得自己開始走運了——
卻說自那日陳羽下令命郁巧巧找了人到處去散佈消息,並與各大車行頻繁接觸之後,停了不過兩日,那老馬車行便撐不住了,親自找上了門來。
別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可是那老馬車行的掌櫃的赫山心裡卻是明鏡兒似的,手裡有大批軍馬,又要求入股合作的,當然就只有陳羽這裡一家了。但是,一下子幾百匹上好的軍馬流入自己競爭對手的手裡,他們的實力必然會大大的提升一個台階,那麼相對的,自己的實力就變弱了,生意上的競爭力自然也就小了。再加上陳羽使出的各種手段,明裡暗裡的刁難與騷擾,讓赫山忍不住撓頭皮,當初怎麼就腦門一熱私自答應了,這下子好了,把人家惹惱了,這樣一來自己的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了啊。
於是,幾乎要撓爛了頭皮的赫山只好跑到陳羽這裡來求見,希望陳羽能開個條件出來,就此饒過他們,甚至來之前赫山都想好了,哪怕是那陳大人要價三百兩銀子一匹馬,他也認了,頂多就是把幾個月的利潤扔出來,也總比這樣子下去的好。
但是等他來到了陳府時,陳羽卻避而不見,即便是那赫山與宋維長本事舊相識,陳羽也照樣不見。第二日他又來,宋維長卻是苦著臉兒說自家主子陪著太太出去遊逛去了,說是孕期裡多運動,對肚子裡的孩子有好處。
那赫山哪裡會關心孕婦多運動是不是對孩子有好處這等事兒呢,他聞言只好苦著臉回去,第三日備了重禮又來時,卻說陳羽出門了,戲園子裡聽戲去了。赫山直覺的自己腦漿子疼得要命,他轉身要告辭時,老友宋維長卻把他叫住了,說是主子臨走之前留下了幾句話,囑咐說是如果那赫山再來,便把這幾句話告訴給他。
赫山聞言忙讓宋維長快講,宋維長便把話告訴了給他,卻原來陳羽說的是,「你讓那能作主的來!」
當下赫山聞言便猜著陳羽是真的和自己背後那位卯上了,頓時只好苦著臉去找自己那位東家不提。
如今且說陳羽推拒說自己沒在家,倒還真是沒在家,郁巧巧看中了一處小巷子,連帶著一片的七座宅子,說是要買了來,正好今年物價貴,米糧價錢比往年要貴得多,布帛也比往年要貴得多,但是偏偏宅子這種落在那裡不動的產業倒是便宜了不少,如今一併買下,倒也是可以承受得起的,等過了這兩年,便是這一處宅子放著不動,便說不定是一筆好買賣,又何況,如今把它們買了下來是要當作搖錢樹使喚的。
這等大事郁巧巧自然不敢擅做決斷,便帶了陳羽一塊兒去瞧了瞧。當下陳羽一看便也覺得不錯,巷子雖不大,但是勝在幽靜,又沒有什麼高門大戶的難說話不願意賣,別看這裡很是幽靜,但是位置卻也不錯,無論往哪邊走,不過幾百步便皆是繁華區,因此也算得是個好地角。
郁巧巧挽著陳羽的手臂說,若是買了下來裡面都打通了,做出一個個的別院來,縱是不做生意自己住也是划算的。當下陳羽便點了頭,命她可以去跟人家談買下來的事兒了。郁巧巧聞言頓時高興地眉開眼笑,說是哪裡等到現在呢,幾天之前她便已經開始逐漸的跟人家接觸了,首先那裡七座宅子倒有三座是不常住人的,都好說,已經是可以把銀子拿過去立馬拿地契的了,剩下四家倒也都不是難事。
甚至於就連這些院子修繕的事兒,她都已經跟馮三娘談過了。說是要弄出一種江南的風韻江南的格調來,小塘迴廊的,務必要形似神也似,她把自己這些考慮一告訴給馮三娘,馮三娘也很是感興趣,甚至以郁巧巧為知己呢,因此當下便把這活兒也接了過去,這幾天已經來這邊看過幾次了呢。
陳羽倒沒想到郁巧巧竟是這樣急性子,當下便笑著說道:「敢情你是要施展起來了,想來不日就可以成為我陳府的女財神了!」
郁巧巧聞言愈發高興,便也趁著陳羽高興,求他陪自己去起鸞樓走一趟。陳羽問是什麼事兒,郁巧巧便說是自己準備近期挑一批不錯的女孩買進來,到時候自己沒有時間,但是要想拿的出手,卻必須要有那上得了水平的人去調教,一般的嬤嬤陳羽已經幫她找好了茗雅兒,但是那總教習嬤嬤,她心裡尋思著,若是能請動柳如眉便是最好了,她又知道陳羽乃是柳如眉的老師,想來只要陳羽開口一求,這事兒便沒個不成的。柳如眉誰的面子都可以不給,但是老師的面子她能不給嘛!
陳
呵呵一笑,便安撫道:「我昨兒下午才去了起鸞樓,是沒說這件事兒,要不然昨天下午便說了就是了。今兒下午還是別去了,我聽那小丫頭婠兒話裡的意思,眉兒這兩天都要歇著,是誰也不見的,便是我這個做老師的去了,只怕也要碰一鼻子灰啊!」
當下郁巧巧聽了也值得作罷,不過卻也說好了三天之後陳羽要帶著她一塊兒去起鸞樓,陳羽當下便答應了。然後郁巧巧有許多的事兒需要忙,陳羽卻是插不上手了,其實,漫說是郁巧巧這個現在的財物總管,便是給她打下手的杏兒,也是忙著管理各種帳目以及家裡的開支帳目等等,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就這樣,那家裡的帳目還是她和琥珀一塊兒在管呢,要不然還不定要忙成什麼樣子。陳家人口雖不多,單關鍵是最近接近年關,家裡又要修繕改造,事兒實在是太多。
當下陳羽無所事事,便只好各個衙門裡逛一逛,然後回家陪陪綺霞。到了下午,便是與孫築早就約好了的,兩個人要一塊兒去牡丹樓聽劉寶兒的戲,當下陳羽午睡起來收拾一番,便坐了馬車直奔平康裡牡丹樓——
且說長安城裡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富貴倒也極為富貴,可惜的就是人口單薄,三代單傳之後,幸而到了現在府中老爺這一代,下面終於有了哥兒倆,皆是正室所出,但是那弟弟卻又在三年前一場大病中去世了,雖定了人家卻因為年紀小還未及完婚,便連個兒女根兒也沒留下。又有一個女兒,也是正室所出,如今已經長到了十九歲上,三年前便已經許了人家嫁過去了。
剩下的這位長子,今年已經二十有二,因為他們家裡一直以來香火不盛,所以十七歲時便成了婚,現如今也已經養了一個兒子在家裡。
這一家便是長安有名的喬家,別看他家裡人丁單薄,但這一家卻很是不簡單,其勢力極是深厚,乃是關中一帶以至整個大周數得著的大家族。話說當年大周太祖鼎定中原之前,便是從這長安所在的關中隴西一帶起家,而在那個時候,喬家先祖便已然追隨太祖,大周立國之後,更是封為國公之尊。現如今雖然爵位已經沒了,但是喬家的地位卻絲毫不見下降,關鍵是自先祖之後,喬家代代賢人,百餘年間竟有四人做過內閣首輔,便是如今當家的這位老爺喬玄,也是禮部的尚書。
只是可惜,到了下面這一輩,也就是吏部尚書喬玄的兒子這一輩,家裡卻顯見的要衰落了,皆因為家中後繼乏人。那位死了的二爺倒是個讀書的好材料,可惜卻一病死了。剩下那喬玄的長子,也就是大爺喬遠,卻最是個熱血的漢子,生平不喜讀書,只喜歡打打殺殺的事兒,雖被他父親強逼著讀了幾年書,但是記住的還沒忘了的多,最後他父親也灰了心,只盼著下一輩能出來個人才罷了。
喬遠曾多次想入伍做一名將軍,能到邊疆殺敵,但是他家裡人丁如此淡薄,喬老爺子又怎麼會同意他去那兵危凶戰之地呢,最後只好把他關在家裡,好歹在兵部幫他謀了個小吏,讓他看著朝廷的武庫,整天價擺弄兵器去,也就罷了。
要說家裡兄妹三個,最讓老爺子滿意的,還得說是他那女兒喬逸,小字靈兒的。這靈兒自小聰慧,長大了琴棋書畫每一樣都是出類拔萃的本事。這還不算,至為難得的是,這靈兒自小便很有些殺伐決斷的氣魄,更是自十幾歲上便幫著她母親操持家務,有進有出那帳目清楚明白,很有個當家的樣子,竟是比做兒子喬遠要有本事多了。
而且她又生得極是嫻靜端莊,那容貌兒便是滿天下裡也挑不出幾個來,以此很是得父母和哥哥的寵愛。但是令人感慨的是,她便是有千般好處,終歸是個女孩兒,十六歲上訂了親,然後便嫁了過去,縱是再好,如今也不能為家裡走什麼了。
且說這一日,喬尚書一早出去上朝,喬老婦人也去後宅修身養性去了,獨獨那大爺喬遠卻是不願意去守著一堆兵器,因此便躲了個懶兒,沒去值班。
他閒來無事便到院子裡打了一趟拳,還沒擦完汗呢,便聽見小子來回稟說,姑娘回來了,坐了一輛馬車,隨行的便只有銀屏兒姑娘和一個陳家的車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