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眉說出了一番話,竟是改變了口風,但是陳羽看她又不像是調侃,另外這也不是一件可以調侃的事兒,大周朝看待師徒關係極其莊重。當下陳羽便不由得有些著急,想著要尋出一個理由來,自己必須要做柳如眉的老師才好。
也許是陳羽合該如此,也許是命有定數,陳羽正在著急呢,卻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了那麼一條,當即做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對柳如眉道:「唉,要按說,是真的不行,這個老師,我可做不起,但是當初賣琴給我那人,卻是逼著我發下了重誓,六絃琴的琴技不得輕易授予他人,一旦傳授,那人就必須是我的弟子才行,而且得了琴技那人便必須要把這六絃琴的技巧傳下去。唉,說起來,真是作難哪,當初事情臨頭,我沒有辦法才賣了琴,本來當時想著即便把琴技傳給你也不能把全部本事都教了,等將來我還是要把那把琴再買回來的,但是現在,我與小姐相談甚歡,小姐又是如此愛琴之人,我怎麼能好不全部交給你呢!」
情急之下陳羽竟然能想出這麼一個尚算合理的理由來,倒也是難得了,柳如眉初聽之下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但是很快她的眉間便舒展開了,只聽她說道:「先生不必憂愁,不如便收了如眉做弟子吧,這樣先生既可以全了當初的誓言,如眉也可以習得琴技,正是兩廂齊美的事兒。至於別人怎麼看,理他作甚!拜師是賤妾心甘情願的,外人須說不得什麼!」
陳羽裝作猶豫一番,這時小丫鬟婠兒又適時的說了一句,「就是嘛,爺是什麼人,豈會在乎那些人的看法!」
「嗯?說得好!沒想到婠兒見識如此超卓,好,聽你此言我竟是有些慚愧,既如此,我便收了你家小姐做弟子,將這六絃琴的琴技傾囊而授!」
婠兒聞言臉上笑開了花,柳如眉也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只聽她說道:「多謝先生,如眉能列入先生門牆,實屬幸事。嗯,不知先生可否移步,在先生家裡多有不便,不如就請先生到我起鸞樓,在那裡如眉正式拜先生為師,如何?」
陳羽聞言一想,也行,反正自己的公事該辦的都已經辦了,下午也沒什麼事兒,去起鸞樓裡待上一個下午,想必也是一件美妙的事兒,當即便點頭答應了。
柳如眉興高采烈地站起身來,陳羽當即也站起來打開書房的們,便命下人們備馬車,然後他轉過身來問道:「眉兒可也是坐馬車來的?」
柳如眉被他這聲眉兒給嚇了一跳,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馬上就要拜他為師了,他叫一聲眉兒可不也是很正常的嘛,因此便規規矩矩地躬身答道:「是,弟子是坐著馬車來的。」
陳羽聞言轉過身去,背對著柳如眉和婠兒說道:「呃,這個,眉兒啊,拜師禮還未成,這個弟子的稱呼還是先不要吧?待會兒再叫不遲!你說是吧,眉兒?」
陳羽好像是喜歡上了眉兒這個稱呼似的,一句話裡不由自主叫了兩聲眉兒。柳如眉自然也聽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可是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不對。聽了陳羽的話,她也只能是點頭應是,心裡卻自琢磨不已。
當下三人出了書房,到得家門口,卻見兩輛馬車前後停在那兒,陳羽搭眼一看,柳如眉的馬車倒是頗具特色,那樣式,便有若軒車一般,極是精緻小巧,雖然沒有什麼修飾,但是一看那樣子便讓人覺得新生喜愛。不過,陳羽卻心道,這樣的馬車看上去倒是好,也很能顯示出主人的風度和氣質,但是這麼小,坐著能舒服得了嗎?
當下陳羽邁出門來走下台階,站到柳如眉的馬車前打量了幾眼,便回身說道:「眉兒啊,你這馬車好卻是好,只是太小了些,坐起來如何能舒服的了?今日裡既然是拜我為師,那便也不是外人了,乾脆就坐了我這大車吧,省的我一個人坐那麼大一輛車,顯得空落落的,如何?」
男女同車,自然是與禮不和,大事偏生陳羽還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倒叫柳如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另外,她還怕萬一拒絕了陳羽,豈不駁了他的面子,這樣的話,豈是做弟子的道理,因此心裡便好不猶豫。
倒是婠兒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是因為喜歡陳羽的大車,還是喜歡陳羽,只見她跑下台階來走到陳羽那氣派的大車前上下打量了幾眼,又撩開車簾子往裡看了看,這才高興地轉身對柳如眉說道:「小姐,咱們便坐了爺的車吧,您看,可寬敞呢,只怕是三個人坐進去倒比咱們那車坐兩個人還要自在哩!」
陳羽聞言呵呵一笑,當即便不由分說地對婠兒道:「既如此,快去扶你們小姐上車吧!」
婠兒笑著答應了一聲,便過來請她們小姐,柳如眉雖然心裡不怎麼樂意,覺得這樣有些不對,但是事情已經趕到了這一步,便心想反正是坐老師的車,倒也沒有什麼,當下便同送出門來的郁巧巧和杏兒說了兩句告別的話,然後走下台階來,這時急忙有人遞上了小凳,柳如眉便踩著凳子扶著婠兒上了車。
陳羽看著隨後婠兒也上去了,便走回門前,對杏兒和郁巧巧道:「你們回去吧,我且去教她一
技,不消多長時間便可回來了。」
郁巧巧與杏兒兩人是什麼人,那可俱是眉眼挑通之人,其中尤以郁巧巧心思更是玲瓏,她只看陳羽的一番表現,再加上那聲眉兒,便可大約的猜出了陳羽幾番心事,當下那看向陳羽的眼神裡便有了幾分取笑的意味,那意思便是,你可真真是個不知足的人兒,人家剛一上門,你這裡便已經纏上了,真真的是個要了命的花心。
陳羽當然明白了她眼神裡的意思,當即瞪了她一眼,郁巧巧為此掩口失笑。杏兒本來有些納罕,心裡隱隱約約有些猜測,但是卻不太抵定,當下見了陳羽與郁巧巧兩人的眉來眼去,便也頓時的明白了,當下做出一副溫柔的樣子,走下台階去,一邊裝作為陳羽整理著衣服說道:「爺可要早去早回呀!」一邊卻伸出小手在陳羽腰眼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嘶!」陳羽呲牙咧嘴地瞪了她一眼,杏兒卻撅起了小嘴,眼中那一份說不出的意味,讓陳羽看了心一軟,便小聲對她說道:「好寶貝兒,回去等著我,今兒晚上爺回來先疼疼你再說,可好不好?」
杏兒聞言這才顏色稍霽,但是卻又忙哼了一聲道:「誰稀罕你疼來著,愛來不來!」
陳羽其實明白,杏兒只不過是耍一點小性子,但是他聞言卻還是撂下了臉子。閨閣之中,鬧點子小脾氣,耍點小性子,本是常事,陳羽也樂得巧妙的利用這些來讓自己和妻妾之間的關係更親密一些。但是當著下人的面,杏兒這麼做卻讓他心有不悅,當即便想沉下臉說幾句狠話,但是一想杏兒的那副小性子,那樣做反而不好,當下他便拿出一副惡狠狠地樣子來,對她說道:「死丫頭,你還事兒多了,仔細今兒晚上爺家法伺候!」
這時郁巧巧已經看出來陳羽有些生氣,便忙兩步走下台階,拉了杏兒一把,笑著對陳羽道:「爺且去吧,下午我跟杏兒妹妹還有點事兒要商量呢,你有家法回來再使就是了。」
杏兒也知道自己剛才有些過了,只是又不肯這便認錯,便小心地看了陳羽一眼,然後被郁巧巧扯著走了回去。
這裡陳羽命那為柳如眉趕車的小子在後面跟著,然後便跳上了馬車,恰好裡面一隻小手伸出來掀開了簾子,陳羽彎腰進去,卻見柳如眉坐在一側錦凳上,婠兒坐在她身邊,當下陳羽便老實不客氣地坐到了中間的錦凳上,抬起臉兒來正好看見柳如眉的側臉兒。
馬車上,婠兒瞪著一對大眼睛老是看著陳羽,陳羽看向她時,她便猛地把眼神挪開了,只是那眼脖頸臉蛋兒來不及也扭過去,看上去便顯得有些彆扭,倒讓陳羽看得有些好笑,心道婠兒這小丫頭到底還小,做些事兒雖也曉得矯飾,卻也難免留下痕跡,便弄得那思春的心思畢露無遺,不過倒也是可愛的緊。
她那眼睛扭過去之後,過了好一會子都不曉得把自己的臉蛋兒也扭開,越發顯得笨拙而可愛,想來這會子她心裡正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呢,只不過車裡稍暗,倒看不出臉蛋兒紅沒紅來,只是覺得那本來白淨嬌嫩的臉蛋兒竟沒來由的變黑變暗了些。
柳如眉雖正襟危坐,卻也馬上覺察出了婠兒的不正常,其實今天自從自己說了要去陳羽家拜訪之後,她便顯得不正常,只不過現在看起來越發嚴重了而已,不過當著陳羽,她倒也不好明著出言說什麼,只好咳嗽了一聲。婠兒聽見了看看自己小姐的臉色,便知道自己這回真的是露餡了,暗歎在這麼兩個聰明人面前,自己哪怕一點兒小動作都能被他們很快發現,真真的羞死人了,其實自己只不過是覺得羽爺長得俊,想多看兩眼嘛。而她卻全然不知,自己的所謂小動作,在陳羽的眼裡是多麼明白的信號。
當下有了柳如眉這一聲咳嗽,婠兒低眉順眼的老實多了,也不敢抬頭了,想來是一直以來柳如眉倒也是一個很有規矩的人。不過,柳如眉能管得住婠兒,卻管不著陳羽呀,當即陳羽那雙帶著一絲淺笑的眼睛便在柳如眉與婠兒這一對誘人的主僕身上轉悠起來。
要說陳羽此人,正經時便是一身正氣,凜然難犯,但是像現在這般看女子時,那目光裡便多是帶著一彎淺笑,看上去有一種難言的意味,既充滿挑逗,卻又顯得很是含蓄,這正是一個男子在勾引婦人時最迷人的那股子味兒了,再加上他自身優雅的氣質,俊朗的外表,有神的眸子,說不得便能看得很多大姑娘小媳婦兒心肝兒亂跳的。
柳如眉豈會注意不到陳羽的目光,不過她卻照舊正襟危坐,詐做沒有看見,只是陳羽卻沒有見機就收,反而看起來沒個夠了,婠兒還好說,頂多臉兒再紅些就是了,柳如眉可是有點兒受不住了,她直覺得怎麼自己老師這目光這麼讓人心裡不安穩呢。只覺的陳羽這目光便猶若那火炭兒一般,看到哪裡便燒得哪裡火辣辣的。
「老師,如眉臉上可有什麼不對?」柳如眉微微地蹙起蛾眉問道。
「哦,沒有什麼,眉兒啊,我只是覺得你這臉兒是越看越好看,所以才覺得應該繼續看下去,世間美人便如名琴,百看不厭,而且每一次都有不同於以往的獨特的收穫。」
柳如眉聞言
只好微微的把頭低下,因為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覺的自己老師總是做些輕浮之事,卻總能為自己找到一個讓人無法反駁的借口,便比如這那美人與名琴做比,任是誰都想不出該拿什麼反駁來。只是,她心裡還是覺得,怎麼老師舉止倒真的像是一個無形的浪子似的了,讓人惱不得恨不得。
好不容易捱到了平康裡,到了起鸞樓前馬車停住,陳羽先跳下來,然後婠兒下來,這才把柳如眉接下來,陳羽倒是想伸出手去讓她搭著自己的手下車,可惜有了婠兒在,自己便沒了這機會。
到了起鸞樓裡,婠兒去叫了鴇兒來,柳如眉當面說了要拜師學習六絃琴的事,鴇兒自然不敢違拗,當即便張羅著擺了香案,陳羽一本正經地坐在太師椅上,接了柳如眉的名帖並拜師柬,柳如眉恭敬地三叩首,然後口稱老師並獻茶,這便禮成。自此無論到什麼時候,柳如眉見了陳羽都要叫老師,除非她被陳羽開革出門牆。
也不知道柳如眉拜師這件事傳出去沒有,想必一旦傳了出去,就憑著柳如眉的地位,和陳羽最近在市井間那份人氣,這一定又是一件把天捅出窟窿來的大事兒。不過像這等事,又怎麼能瞞得了人呢。
拜師完畢,柳如眉帶著陳羽到了自己撫琴的靜室,陳羽這便要真正的開館授徒了。
世間凡事皆是如此,即便是再簡單的事兒,只要是你以前沒有接觸過,需要重頭自己摸索,那就顯得很難,而一旦有一個內行帶帶路,那就顯得輕鬆了很多了。在彈琴這一方面來講,普天之下柳如眉估計不會遜色於任何人,這個六絃琴之所以她需要拜陳羽為師,是因為這個東西的各種彈奏技巧與旋律等,與她原來接觸過的琴是迥然不同的,但是惟其如此,才引來了柳如眉更大的好奇心。
陳羽先是講關於六弦的特點和由來,然後說它與時下大周人所彈的古琴有何不同,與琵琶又有何不同,這一通道理其實陳羽也是似懂非懂,好在柳如眉對與古琴太熟悉了,陳羽知略微一點,她倒是比陳羽還要明白了。
說了好一會子,這基本的東西柳如眉倒是會了,接下來便是指法,吉他指法與古琴指法雖不相同,但是畢竟還算是近親,在柳如眉這樣人來說,只需要陳羽稍稍的領一下,便能夠觸類旁通了。
陳羽彈一個小節,柳如眉便看著曲譜揣摩,然後陳羽非常熱情地要手把手教她,柳如眉當然一口回絕,「老師,雖說你我份屬師徒,但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您做示範,我看吧。」
陳羽當即一本正經地言道:「這是說的哪裡話來!男女之防大耶?師徒之親大耶?有師如父,你難道要與自己父親講男女授受不親?彈琴這個東西,尤其是彈六絃琴,不手把手可怎麼教?」
陳羽竟是做柳如眉的長輩做出癮來了,不過柳如眉聽得這話倒也有理。以前她跟在那些琴師手下學琴的時候,不也是要手把手的指點一些細節嘛,只不過那時候小,不覺得便是了。
想到這裡,又加上她買下這把琴幾個月了,卻一直無法熟練的彈奏,心裡早就癢癢的緊了,確實是想著快一點兒學習它,因此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其實這便如陳羽看見柳如眉如此誘人,但是卻一直不得下手是一個道理。
當下既然是手把手的教,柳如眉的纖纖細指自然免不了要多次被陳羽拿在手裡,如此多次,饒是柳如眉一直潛心於學琴,可還是覺得一股男兒氣息扑打面頰,那一隻拿住自己小手的大手如此寬厚有力,而又輕敏靈巧,還分外的透著一股子熱乎勁兒,暖得人喘氣兒都開始粗了,而且臉上也不由得慢慢泛出紅暈來。
陳羽又一次把住她的手指,這一次柳如眉終於有點兒跑神兒了,她在想,我的手,有多久沒有吃男子的手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