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時錄 第一卷 心比天高 章十二 聽琴
    陳羽想了想才說道:「第一句,伴君如伴虎,凡事更要小心謹慎;第二句麼,陳老爺入朝十餘載,拜相亦有多年,這便猶如一棵大樹,早已是根深葉茂,輕易撼動不得了,再說了,正如小姐剛才所說,你再怎麼能為,也不過是個女子,你在皇上身邊即便是再受寵,又豈能輕易的動搖他一個朝廷大臣的地位?所以,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切記以隱忍為上,否則,一旦被他發現了你的意圖,只怕就不妙了。」

    柳隱點點頭道:「先生此言,足見大才。我一個女人家家的,確實動不了他,但是,我卻可以幫助別人壯大起來,到時候,內外發力,不信他不死!而先生,正是我屬意的人。」

    陳羽心裡暗歎,且不說你能否受寵還是一回事,即便是你能得到皇帝喜愛,就憑你一個全無背景的女子,要扶植起一個大的政治勢力又豈是易事,歸總看來,這些不過是水中之月罷了。所以,我還是按照自己的打算,老老實實張羅一份家業,把綺霞和杏兒娶了來,這才是正經。

    因為考慮這些,所以陳羽的反應便始終是淡淡的,那柳隱見自己說完了陳羽反而沒有一句話了,便知道問題出在何處,因此她便說:「且等將來,我手裡有了讓先生信服的實力之後,再求先生相助吧。」

    陳羽聞言不過一笑,心道即便是你真的得了寵,我也不能跟你去做這等事。要知這世上凡事皆不可怕,最可怕的東西就是政治。一旦進了這個圈子,動輒就有身死家破的危險,且不死不休。

    因此陳羽道:「這些事且等來日再說吧,今日只顧說話,可惜了這極品好茶,可惜可惜!」

    說著,陳羽端起面前的杯子把裡面剩下的一點杯底抿進了嘴裡,柳隱見狀笑道:「先生要喝茶,這有何難!我再為先生沖一壺便是。」

    陳羽忙伸手攔道:「這可不敢當了,今天叨擾了半日,喝了這兩杯好茶,已經是有福了,可萬萬不敢再勞煩小姐了。也罷,我今日還要在這觀裡轉一轉,熟悉一下這觀裡的情況,就先告辭了,改日有暇,還要來找小姐討一杯茶喝。」

    陳羽說著站起身來,柳隱也跟著站了起來,她本來想說送陳羽些茶葉,聽了後面一句,卻又把這話生生的剎住了,改口道:「既如此,我送先生出門。」

    陳羽走到門口揮手道:「不勞小姐相送,我自己走便是。另外,先生這個詞用在我身上,卻是有些不太恰當了,小姐以後叫我陳羽就是,或者叫我墨雨也可。」

    柳隱笑著點了點頭說好,卻又說道:「來日我一定備好香茗,靜候先生,先生慢走!」

    陳羽點點頭作了個揖,然後便出了房門,到得院門口,他出門後又小心的為柳隱把院門關上,這才往觀裡其它地方漫步而去。

    只是剛才這一番談話,倒擾的陳羽滿腹心事,因此不過略走了兩步,便覺心裡厭煩,因此便想不如改日再看便了,今日心煩,且找個地方喝酒去。

    陳羽便想到了那胡大海,繼而又想起自己那日救下的一對姐妹也正寄身在這攏翠觀內,便有心找個人問問,卻又覺得如此一來有些唐突,倒不如改日碰巧了撞見為好,因此也便只好悶悶不樂地回了前院。

    那小子們都閒著無事坐在院子裡正胡侃,一見陳羽回來了,便忙都站起來問好,陳羽擺擺手道:「你們聊你們的,不要管我,小過,去給我把馬牽過來,我要出趟門子。」

    「是,羽爺!」瘦瘦小小的小過據說是自小被府裡收養的,十二歲上便被派到這攏翠觀裡來管馬,但是卻一直很受欺負,陳羽來了之後,知道他是府裡管馬的老於頭帶出來的人,便對他倍加照顧,有什麼活都找他幹。

    做下人的便是這個邪毛病,大家都認為,誰被主子或者管事的指使的多,便證明誰最得寵,因此大家在管事們的面前時,都不嫌幹活多,反而都盼著那管事的指使自己做什麼去,那倒是件有面子的事兒。也因此,陳羽多讓那小過去做些事,不過兩三天時間,這些人就不敢再欺負他了,真真的比陳羽出面護他那效果還好。

    不一會兒,小過牽了馬來,陳羽出了觀門上得馬來,一路奔四海貨棧去了。

    到了那四海貨棧,碰巧的是,胡大海正在那裡。兩人把臂上了樓,陳羽便先開口致歉,說那天救那兩個女子的事兒,實在不知道那人是這邊的手下,因此一時性起,就出面攔住了,以至於壞了這邊的生意。

    胡大海聞言不過一笑置之,反而打趣說:「小老弟你恐怕不是一時性起,而是見色起意吧?」

    接下來又問那兩個女孩現在怎麼樣了,陳羽怎好說出去,也不過敷衍兩句罷了。胡大海便說,那家人欠的銀子已然盡數追回來了。

    言罷又感慨道:「這便是做咱們這一行的難處了。明明是你難時我幫了你一把,到後來反而落得個惡人的罪名。可是你想,當初你難得走不動路,我借錢給你,豈能因為你無能,繼續賠了錢,我這錢就不要了?這世上哪有這個道理?若是這樣的話,我們這錢放出去收不回來,以後這世上還有誰肯放錢出去?長此以往,這世人再遇到什麼邁不過去的坎兒,可找誰幫去?」

    陳羽一聽,這倒也是個理兒,便附和著笑了幾聲,卻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言語。

    兩人落座之後,胡車兒獻上茶來,兩人便說些閒話兒。那胡大海因說道,前幾天新近得了幾個女孩,長得很是水靈,不過是貧苦人家孩子,家裡實在養活不得了,這便賣了出來,讓她們自己謀個活路。他這裡卻也留下無用,便尋思著給她們擇幾個好人家送出去,至少能保個不死,因此這便為陳羽選了兩個最是好模樣的留著,只等他來了便送了給他呢。

    陳羽一聽這個,便知是前幾日胡車兒說過的,那胡大海趁著災荒,在災區那裡買了些女孩子的事兒了。

    陳羽對這種買賣人口的生意很是反感,卻也知道在這個時代,這種生意實在是太正常了。或是災荒或是貧苦,那些人家根本養不活這孩子了,便只有買一個出來,換些銀子養活其他的。而正好那些有錢的大戶人家也正大量的需要小廝丫鬟的這些奴僕,於是這門人口生意千百年來從未衰落,反而越來越紅火,自然也就是順理成章之事了。

    話雖如此,但是陳羽卻始終不願意碰這個東西,總覺得那是一件大罪惡。因此,陳羽聽了胡大海的話雖是有一瞬間的意動,但是卻馬上就開口回絕了。

    那胡大海又勸兩句,陳羽卻仍是語氣硬的很,抵死的不要。胡大海便說道:「既如此,也罷。想是老弟覺得自己尚無宅院,無處安置,呵呵,為兄就先給你留著,等到停一段時間我手裡的錢轉過圈兒來了,一定送老弟一棟好宅子,到時再提此事不晚。」

    陳羽聞聽此言,便也不過一笑置之,將來即便是胡大海送自己宅子,自己也不會收的。誰知道他那銀子上沾著多少鮮血。倒是兩人合夥做的那販糧食的生意,賺了錢之後可以考慮自己給自己買一棟小小宅院,也正好用來安置綺霞和杏兒。

    兩人聊了一會兒之後,陳羽因見胡大海無意請他吃酒,便要告辭而去,誰知胡大海卻把他拉住了,說是晚上一同快活去,然後又神秘地笑著說道:「你若是硬要回去,我也不攔你,只是你以後後起悔來,可莫要找我算帳!」。陳羽便推說自己,因此便仍要求去。

    此話一出,反倒惹起陳羽的好奇心來,也不急著走了,就坐下問道:「這是什麼事兒?竟說的這般重大,聽起來怪撩人的,你且說說看。」

    因又說道:「我剛在府裡謀了個差事,專管那攏翠觀的一應開支用度等事,不好晚上夜不歸宿的。不過,若是你這事兒果然勾人,我便不回去一晚又如何!」

    那胡大海聽了頓時大笑,繼而說道:「既是如此,你便越發的不能回去了。今晚我請你,正好算是賀你高昇之喜!」

    陳羽便笑道:「快些說,到底是什麼事兒?」

    那胡大海聞言不急不慌地說道:「今晚這事兒可是一年也遇不上一回的好事兒!大場面哪!」

    這話說得陳羽越發好奇了,便忍不住催他快說,只聽那胡大海面上掛著笑意,大聲說道:「今晚是翠玉樓重金邀了那柳如眉柳大家同蘇小小蘇大家同台獻藝!」

    陳羽聞言不禁大吃一驚,要知這柳如眉、蘇小小兩人皆是四大花魁中人,平常一年也不過偶爾出來演那麼三五次,就是這三五次掙的銀子,已經足夠她們一年花銷了,因此要想進她們的房門,銀子不是關鍵,關鍵的是要她們看得順眼。所以,很多王孫貴介手裡拿著銀子都愣是敲不開房門。

    這原因為何?幾位大家之所以被稱為花魁,不獨獨因為她們長得漂亮,也不只是因為她們才藝超群,而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正是她們賣藝不賣身。這才吊足了男人們的胃口,使得她們的身價欲增,進得門去喝杯茶聽個小曲都要幾百上千兩銀子。

    須知一百兩銀子已經足夠普通的五口之家兩年的過活了。由此也可見當世權貴之奢靡,已到了何種程度。

    但越是如此,那有錢的老爺少爺們越是趨之若鶩。以至於上次柳大家在碧心閣開演的時候,那花票千金難求。後來,據說是票價漲到三千兩一張,仍是有價無市,以至於沒有座位的票都得花兩千多兩銀子才能買到一張,可是即便如此,檯子下面仍然站滿了人。一人出演尚且如此,何況是兩人聯袂?

    陳羽暗道,看來是自己這些日子忙昏了頭了,竟然連這等大事都不知道,想來二爺那裡一定弄了票了,不,應該是重金要了請柬,只有那請柬才是二樓有包間的,二爺可不會自降身份的去一樓坐,在一樓,就要跟那些站著的人擠在一塊兒,豈有二樓坐著舒服。

    以前逢著這樣日子,二爺都是帶著李貴出去,要說自己長那麼大還真是沒有見識過這些大家花魁們的手段,倒真的是想去開開眼界。可是,每張請柬只許帶一個下人,估計陳謙是會跟著去了,自己總不好跟他搶。

    不過,胡大海既然說出這事兒來,想必是手裡有票了,只是,這若是真的隨他去了,這份人情可不小,陳羽這便有些作難了。要說去,那他怎會不想去,但是這一張花票怕不要幾千兩銀子,這份人情將來怎麼還?

    想歸想,陳羽還是忍不住問道:「這樣說來,胡兄手裡竟有票不成?」

    胡大海哈哈大笑幾聲,然後伸出兩根手指來說道:「不多不少,正好兩張!你若不來,我還準備派人去你們府上叫你呢!」

    陳羽不由笑道:「兩位大家聯袂登台,這票恐怕千金難求,不知老兄卻是怎麼得著的?」

    胡大海得意地笑道:「這卻是不能說了,你只要知道,今晚你我可以一同去聽那柳大家的碧雲曲,還有那蘇大家的雨霖鈴便是。兩位大家聯袂一曲,到時可就是平康裡的一代佳話了,你我有幸親臨,豈不是比喝酒要痛快?」

    陳羽搖了搖頭說道:「胡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票可不是等俗之物,我怎好生受,罷了,胡兄還是拿了去請他人同去吧!」

    胡大海聞言變色,厲聲喝道:「好你個陳羽,枉我胡大海一直視你如兄弟,不想你竟說出這等混帳話來,你這話,卻將我置於何地!?」

    陳羽本就並不是真心的不想去,聽了這話便順水推舟地一躬身子道:「這,如此一說,是小弟糊塗,小弟糊塗,既是如此,我聽胡兄的便是!」

    胡大海聞言這才轉嗔為喜,且說兩人候到掌燈時分,一併要了飯吃了,這便打馬奔平康裡翠玉樓而去。

    平康裡便是這樣,無論是什麼日子,從來都未曾冷清過,永遠是這般熙熙攘攘。滿樓的紅袖招搖之中,兩人打馬來到翠玉樓前,卻見這裡早已是人潮如湧。

    兩人下得馬來,便過來兩個龜奴,一連聲的往裡請,將那馬韁交給龜奴之後,兩人信步走進翠玉樓。

    平康裡之內,有四大名樓,那便是有柳如眉坐鎮的起鸞樓、有蘇小小坐鎮的翠玉樓、有卞賽賽坐鎮的玉京樓,以及擁有四小花魁其中之二的鳳儀樓。

    四大名樓之中,佔地最廣的,就是這翠玉樓。

    進得門來,先是大廳,裝飾的富麗堂皇自不待言,就是那一桌一椅都看得出是花了大價錢的好東西。兩人剛進來,便迎上來一個鴇兒。陳羽看她那模樣,只怕二十五歲都未過,按照陳羽的觀念,正是該艷冠群芳的時候,卻不知怎麼已經退下來做了鴇兒。

    「哎呦,這不是胡老爺嗎?您今兒怎麼得了閒兒了?整日裡都說忙忙忙的,惹得我們萍兒都生氣了呢!看你今兒拿什麼哄她!」

    胡大海哈哈大笑著想要伸手在她那小臉上掐一把,卻被她從容地一個閃身避開了,卻又轉而依偎到了胡大海身邊,這便讓那胡大海非但不怒,反而口中調笑道:「好個雅兒,爺哄不好她,便來找你如何?」

    那鴇兒聞言嗤嗤地掩嘴笑道:「好啊,就怕爺不來呢!奴這身子爺要是喜歡,奴可真高興著哩。」

    胡大海又是一陣大笑,然後說道:「爺今兒來是陪著朋友一塊兒來聽柳蘇兩位大家的場子,你就不要告訴萍兒那個小蹄子了,免得她又來纏我!來來來,你且開開眼界,這便是我那朋友,陳羽陳少爺,看看這長的,是不是你們這個行當的剋星。老弟啊,這可是當年的翠玉樓一枝花兒,茗雅兒姑娘。」

    那茗雅兒淺笑著應了一聲「什麼一枝花呀,這可萬萬不敢當」,然後便抬眼打量站在胡大海身邊的陳羽。

    其實,自從他們剛進門,她就把目光鎖定在陳羽身上了。要說這個人,生得英俊挺拔不說,難得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秀雅味兒,還有,他眼中那份樸素的淡定。那茗雅甚至覺得,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入不得他的眼,偏偏他還做出一副謙和可親的樣子,這反而讓她心裡那感覺越發明顯,以至於都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要說她茗雅在這翠玉樓裡一待十幾年,什麼樣人沒見過,似他這般人物倒也見識過幾個,可是他們多是三五十歲的人,看去便多了幾分暮氣。而眼前這少年郎,怎麼看也不過十七八歲,這便有些讓人忍不住意亂情迷了。

    陳羽自從出去管事之後,便偷偷給自己置辦了一身素麻的輕袍,今天出門他穿的便是這個。要說這素麻袍子可算不得什麼好衣裳,可是穿在陳羽身上便頓時顯出不同來。陳羽現如今已過了十八歲,生得丰神毓秀自不待言,關鍵是他身子骨架長得好,套句現在話說,就是典型的衣裳架子。這一身普通之極的素白麻布袍子,穿到他身上,便頓時顯得風流倜儻起來。

    有人說,穿衣服的境界就是與衣服融為一體。那茗雅看向陳羽時,便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穿的什麼衣服。這事在尋常人來說是很正常的,可是對於她一個在風月場合廝混了十幾年的老手來說,可就是有點不對勁兒了。要知道,這妓家的功夫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觀察,而觀察中,衣裳穿戴自然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項了。

    妓寨是為求財而開,所以鴇兒龜奴們一見那鮮衣怒馬的人物,便都謙恭得很,打躬作揖的往裡讓,若是一看那身上穿的衣裳加起來抵不了三百文,你能指望這人來妓寨裡花多少錢?所以就多是待搭不理的了。

    因此,當那茗雅看到陳羽身上這件普通的素麻袍子的時候,竟是有一瞬間微微的失神。要按說能讓胡大海陪著來的,定是有些身份的,一般人豈能勞動他來陪著?再說,胡大海是怎麼弄到票的她知道,這樣看起來,胡大海要了票,竟像是專門為了請面前這寶貝兒一般。若是這樣,他的身份就越發的應該高了,可是,他怎麼偏偏穿著這麼一件衣服,看上去倒像是個貧寒的學子似的。

    不過,茗雅暗道,這衣裳穿到他身上還真是好看的緊。

    腦中轉過千般念頭,她臉上卻仍是掛著甜美的笑容,款款地走到陳羽身側,往他胳膊上一偎,軟軟地說道:「這位公子爺還真是奴的剋星呢,奴怎麼一見你就覺得心裡噗通噗通的亂跳呢。」

    胡大海聞言大笑,便忍不住笑罵道:「少刷你那些個**術了,我兄弟是什麼人,那是在脂粉堆裡打著滾兒長大的,就憑你只怕還迷不倒他,倒是我要勸你,小心別把自己搭進去!」

    言罷又是大笑,那茗雅假作嬌嗔不依,只是這身子卻往陳羽身上貼得更緊了。要說這陳羽在女人面前何曾怯過場,他生來便是個越有女人在身邊就越精神的性子。那茗雅兒伸出手來挽住陳羽的胳膊,剛想說話,只聽陳羽已然說道:「茗雅兒姐姐切莫聽他胡羼,我不過就是個窮小子,哪裡有機會去什麼脂粉堆裡見識去,即便是我見過幾位女子,可她們若是跟姐姐一比,那便是寒鴉比鳳凰了,所以,我見了姐姐竟是不等姐姐說話已經迷了,又哪裡需要姐姐再廢什麼功夫。」

    一番話說完,竟惹得茗雅兒忍不住伏在他肩膀上捂著小嘴笑了起來,然後才說:「真真是好甜的一張嘴兒,奴以後便是不想著你也不成了。」

    只是,當她說完了抬頭看陳羽時,卻又發現他臉上仍舊是那副淡淡的微笑,便登時知道,自己非但沒有迷住他,反而好像已經被他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給迷住了。

    且說這茗雅兒帶著兩人出了大廳,便往那後面的倚雲樓去,那倚雲樓的二樓是蘇小小的閨房,一樓則是她平素出演的地方,今日裡又請了柳如眉,自然還是在這裡演。

    時間還沒到,陳羽還以為兩個人來的算早呢,誰知倚雲樓內已是人滿為患。那胡大海手裡的兩張票竟是請柬,這倒讓陳羽有些吃驚了。要知道,能拿到這種演出的請柬,那可都是非大富即大貴的人物,這胡大海雖說也有錢,但是卻好像還沒有達到能拿到請柬的水平。不過陳羽知道,這些問題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什麼來,便老老實實的讓那茗雅兒牽著他的袖子,一路拾階而上,很快到了兩人的包間前。

    這倚雲樓裡,坐南朝北建有一個大檯子,是蘇小小一展歌喉的地方,台下*近檯子的地方,擺放有桌凳,那便是人們競相追逐的花票的位子了。而幾排桌凳後面,有一片空地,是用來讓人站著看的。最好的位置,自然是樓上的包間了。

    為了在有限的地方裡多隔出幾個包間來,這每個包間就都設計的極為小巧。裡面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還有兩個留給下人的小凳子,僅此而已。

    讓兩人坐下之後,那茗雅兒便命人去斟了茶來,等她把一切都張羅好了,本該下去了,她卻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見兩個人都沒帶小廝,便咬了咬嘴唇又走了回來,伏在陳羽肩頭小聲問道:「好人兒,奴留下來陪你聽曲兒可好?」

    陳羽聞言一笑,扭過臉來看著那茗雅兒,口中問道:「不知姐姐留下來,主要是想聽曲兒呢,還是要陪我呢?」

    茗雅兒出身妓門,便是那最不怕男人調笑的行當,又何況,此時她心裡被陳羽那笑容擾的亂亂的,還巴不得陳羽來惹她呢。當下她便順水推舟地一笑,伏在陳羽耳邊張開小嘴噙住陳羽的耳垂,又伸出舌頭抵了抵,這才小聲地假作嗔道:「爺真是壞死了,奴就是想留下來陪你的,這可如意了麼?」

    陳羽一笑,便伸手攬住她纖細柔嫩的腰肢,她便順勢坐到了陳羽腿上,雙手環住了陳羽的脖頸。

    那邊胡大海瞧見了,不禁笑道:「老弟真是好本事啊,咱們的茗雅兒那是多高的眼界,可是只看你一眼這就離不開了。他***,還是年輕俊俏了好啊,鴇兒愛鈔,姐兒愛俏,想當年,我老胡也曾有姑娘願意倒貼來著,現如今……,唉……」

    胡大海此時粗俗的話,讓陳羽並那茗雅兒非但沒有反感,反而呵呵笑了起來。此時卻聽那胡大海又說道:「既如此,雅兒姑娘,就煩請你下去幫我把萍兒叫上來,否則,你們在那邊親熱,我看著豈不難受?」

    那茗雅兒聽了這話卻不依了,輕輕啐了一口道:「什麼親不親熱的,你來聽蘇柳兩位大家的場子,居然還說那麼粗俗的話,真真的我該去洗洗耳朵再來了。」

    這茗雅兒剛剛坐到陳羽懷裡,自然是不願意起身了,不過,那胡大海她也不敢得罪,所以便也只好站起來說道:「且等著,我給你叫去。」

    茗雅兒這邊剛走,那邊胡大海便湊過身來對陳羽一挑大拇指,口中讚道:「老弟好手段哪!不要看這茗雅兒貌似風騷,實則清高的緊,想當年也是名滿長安的人物。即便是在她最紅的那一年,能沾她身子的也不超過十個人。隨後,就在她聲名最響的時候,不知怎麼就閉了門了,後來便做了鴇兒,到現在還不知有多少人記掛著呢,可是你看,這麼些年了,誰都沒能碰她一個指頭,你老弟這才見了她多大會兒,這就讓她迷成這樣,唉,不羨慕不行啊!」

    陳羽聞言不過一笑,他才不信自己能有這等魅力,可以將一個在這妓院裡廝混了十幾年,而且又清高自矜的女子一下子收服。要說是對方見自己有胡大海陪著,卻偏又猜不透自己身份,便猜著自己可能是個權貴公子,想藉機找個從良的對象才像是真的。

    其實這倒是陳羽想錯了,他縱然再瞭解女人,也不可能猜透這世上所有女子的心理。他所猜測的固然是大多數在妓院討生活那些女子的想法,卻恰恰不是那茗雅兒心裡想的。

    要是只為了想找個從良的人,茗雅兒只怕早好些年就找了。她十五歲出道,十六歲就名聲大噪,可是同年就轉行做了鴇兒,為什麼不從良呢?時人以納名妓做妾為榮,所以,願意把她娶回家去做個姨太太的可謂是比比皆是,甚至願意現成的大婦身份娶回去的也不在少數,她卻一一回絕了。

    說起來,這茗雅兒倒是個真真的奇女子了。她心裡想著,這時俗便是不拿女人當人看的,便是妾,那也是說打死就打死,自己若是隨便的找個人從了良,雖說是姨奶奶,但那也是朝不保夕的事兒,所以,要從良也要找個真正疼惜自己的人,否則的話,倒不如留下做個鴇兒,先護住了自己身子再說。

    再有一則,這嫁人,便是出去過日子的,只有錢可有個什麼勁,最主要還是這人要自己打心眼裡喜歡,那樣跟在他身邊哪怕為奴為婢,哪怕做個私窩子丫頭,也能換個心裡美,這樣日子過起來才有意思。

    正因為她心裡存了這些心思,所以做了鴇兒之後,竟是在這翠玉樓一待八年卻從未遇到一個讓她看著喜歡的,這幾日正是每月裡的那個日子,她心裡正煩悶的緊,好巧不巧,今兒就遇見了這麼個人兒。

    自打陳羽進門的那一刻起,這茗雅兒就覺得眼前一亮,然後便不由自主一般迎了上去,換做平常,胡大海這樣渾人她躲還躲不及呢,哪會去迎他!

    走近了看見那陳羽,她便覺得自己心裡一下子安靜了,也不煩了。那感覺,竟像是自己一下子就喜歡上眼前這人了。這個心思,當真是奇妙的緊呢,任他陳羽有天大的神通,只怕也解釋不來。

    且說茗雅兒喚了那叫萍兒的姑娘來,便又趕忙的坐到了陳羽懷裡,陳羽略略往那邊打量了一眼,見那萍兒打扮俗媚的樣子,便心裡不喜,因此便扭過頭來在那茗雅兒耳邊小聲道:「你手下便儘是這種姑娘嗎?」

    茗雅兒聽出了陳羽話裡的意思,便更知道了他果然是個眼界兒高的人,心裡便越發的愛他了,只聽她也小聲地說道:「好我的心肝兒,似蘇大家那般倒是不俗,可是你覺得奴能轄制得了嗎?也只有這樣人,才好調教些。不過,她卻也並不是奴手底下的,奴還真不願意要她。」

    言罷又道:「唉,要說奴待在這個地方,自己能做的什麼主?也只好整日裡同這些人廝混在一起罷了。」

    陳羽聽她這話,便愈發相信自己剛才所想了,這茗雅兒只不過是想找個從良的人罷了。只是他卻也覺得正常,妓院裡討生活的女子,有幾個是自願的,又有幾個不想趕緊的找個好人從了良。

    陳羽伸手攬緊了她那柔若無骨的小腰,在她耳邊調笑道:「你看他們在幹嘛,你可要有樣兒學樣兒!」

    茗雅兒此時全副心神都在陳羽身上,哪曾注意到那邊在幹嘛,她聞言抬頭一看,便不由得輕輕啐了一口,原來那萍兒坐在胡大海身上,正把手伸了下去,下面被桌子擋住了看不見,不過只看那胡大海已經把手伸進了萍兒的衣服內,在那胸前兩團凸起上揉搓著,便可以輕鬆的想到那萍兒的手放到下面做的是什麼活兒。

    陳羽原也是看見了心裡覺得好笑,你即便是好色,也沒有個如此不挑時候的,眼前介柳蘇兩位大家就要開演,他們卻在這個時候就忙活起了這事兒,真真的是讓人心裡不痛快。不過,陳羽早就練就了一副隱忍的本事,於是便拿這事來挑逗一下這茗雅兒,只為了圖個開心,心裡有一點小不快,也便過去了。

    可是那茗雅兒聞言卻不是如此想,她杏眼含春地嗔了陳羽一眼,心道好你個小冤家,竟是如此急色嗎?這一瞬間,她就覺得自己心裡對這陳羽的感覺有些動搖,但是或許是等待的時間太久了,好容易有了一個人看得入眼,她潛意識裡竟為陳羽做起辯護來:他定是還年輕,最是受不得這個場景,只是,我該怎麼辦?難道,難道,這便依了他不成?

    茗雅兒又抬眼看了看陳羽,見他的目光已經飄向了下面的檯子,顯見的是等著蘇大家出場呢。看他那神情,竟像是把剛才調笑自己的話忘了似的。這時,這茗雅兒見狀不由得暗道一聲冤家,我難道是上輩子欠了你麼?

    只見她咬了咬牙,便伸出手來向下摸去,同時那身子更是往陳羽懷裡擠了擠,那嬌嫩便緊緊的偎住了陳羽胸口。

    覺察到懷裡佳人的動作,陳羽一愣,然後一把抓住她的手,口中笑道:「我說著玩兒呢,姐姐怎麼當真的這樣起來,莫非以為我也是那樣人嗎?」

    茗雅兒聞言鬆了一口氣,心道自己果然看的不錯,他果然不是那等好色之徒。只是轉眼兒她又懊悔起來,不由得暗罵自己,怎麼那麼輕易就去做那等事兒,這豈不叫他小瞧了我!

    其實茗雅兒這回可想錯了,陳羽倒真是個好色之徒,如果是在平常,似茗雅兒這等妙人兒肯為他做這等事,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又哪會拒絕。只不過現下礙著胡大海等兩人在這裡,下面看看蘇大家出場的時間又快到了,所以,他才伸手拉住了茗雅兒。

    只是,他那裡知道這茗雅兒心裡正如初戀的少女一般,轉動著那患得患失的念頭。他說完話之後,見茗雅兒的手不亂動了,便把目光又投回到了下面。

    在那裡,一個女子抱著琵琶走了出來,先是走到台前盈盈一福,然後便回去坐到了那台上放著的一把椅子上。此時,下面雖人頭攢動,卻已寂然無聲。

    這女子坐回去,抱住了琵琶,然後那曲子便從她指尖流淌出來,這便是每次開演前例行的開場小曲了。

    只聽那女子唱道:「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取次梳妝,尋常言語,有得幾多姝麗。擬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談何容易。細思算,奇葩艷卉,惟是深紅淺白而已。爭如這多情,佔得人間,千嬌百媚……」

    陳羽聽出這竟是一首柳三變的詞,不由得暗自搖頭,那茗雅兒正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他身上,見狀忙問道:「怎麼了?可是覺得不好聽?」

    陳羽小聲道:「非也,這柳三變的詞妙則妙矣,卻失之於俗,說起來倒是不適合放在柳蘇兩位大家的琴歌之會前面的。」

    茗雅兒聞言肅然起敬,心道這冤家果然是一個胸中自有丘壑的人物,不由得那心中愛意愈發的濃了。

    要說這天下最奇妙的物什,便是這女子的心思,有時候瞬息萬變,有時候卻又堅貞的緊,她們一旦認準了什麼,那便是撞了牆也不願回頭的。現下這茗雅兒便恰恰是入了後一條路了。他一開始認準了陳羽,然後便開始在自己心裡美化他,只將他想的非但是人間少有,就連天上都不多見那般好,而陳羽的一件件舉動又好不好的為這種美化提供了依據。於是,在陳羽還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已經被茗雅兒想像得比那天上神仙都要崇高幾分了。

    這又是為何?須知,對於一個閱盡滄桑且又性子高傲的成熟女子來說,等閒男子已經入不得她眼了。那麼,難道說陳羽便真是一等一的傑出麼?倒也不盡然,這關鍵是陳羽佔了兩樁大便宜。

    其一,陳羽風華內斂,這自然是他多年蟄伏練出來的本事。再者說了,他現在要說也活了快四十年了,那心思自然是成熟的緊,一舉手一投足都有著一股成熟的氣勢。

    其二,這所謂鴇兒愛鈔,姐兒愛俏,這句話裡的後一句便是說的天下女子沒有個不喜歡俊俏小郎君的,陳羽偏又生得儀表不俗,自然也就有了令女子傾心的資本。

    要按說,這兩樣裡任何一樣都還不足以讓那茗雅兒一眼就愛上他,可是難得的是,這兩樣好處都同時出現在他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身上,這就不能不讓天下的女子們眼暈了。

    陳羽若只是年輕有賣相,又有些小本事,再加上會說些好話兒勾搭女孩子,那綺霞這等閱世不深的女孩子喜歡上他是正常事兒,可是到了茗雅兒這裡卻又不吃這一套了,因為她要找的是一個能給她安穩一生的依*,稚嫩的少年郎如何能行?可陳羽這少年郎卻是透著一股子沉穩,一看就讓她覺得安心,這樣子兩下裡一拼湊,便簡直是為她茗雅兒量身打造的好郎君了。

    茗雅兒這廂偎在陳羽懷裡胡思亂想著,過了不一會兒,那台上小曲兒唱完了,下面一陣喝彩聲,然後那女子鞠了一躬退下了台去,眾人便都屏住了呼吸,那胡大海此時也已然正襟危坐,果然,蘇小小登場了。

    蘇小小,果然人如其名,生得裊裊娜娜,極是小巧,且看她身子嬌弱,就稱扶風弱柳也不為過。只是,這一種纖弱之美,配上她那明麗的瓜子臉蛋兒,精緻秀美到極點的五官,倒真真是稱得上傾國傾城了。

    她走上台來鞠了一躬,先是對台下笑了笑,然後櫻唇初綻,那聲音便如潺潺流水一般,煞是好聽,「多謝諸君前來捧場,今天有幸請到柳姐姐來我這倚雲樓撫上一曲,真真是榮幸之至,小妹僭越,便先為諸君獻上一曲,以此略表感激之情。」

    她的話剛剛說完,就有兩個小婢抬著一具古琴上來,看著那蘇小小纖細白淨的手指輕按琴弦,陳羽不知怎麼就想到「纖指破新橙」的句子,這蘇小小上的台來還未開唱,便已給人一種娟娟美態,使人不得不暗歎造物之神奇。

    其實陳羽此時心裡想的,倒更多是那剛才女孩子懷裡抱的琵琶,見那琵琶,他不知怎麼就想起自己在前世今生這兩輩子裡唯一能摸得起來的一樣樂器——吉他。

    就在去年冬天,陳羽陪著二爺逛的時候,在西市一家古玩鋪子裡見到了一把吉他,那老闆說是昨天才從一個落魄的波斯人手裡買下的,他不知這是什麼樂器,便只當是可憐那餓了三天的波斯人,出了五百文錢買下了,二爺自然也不懂,便也沒當回事就過去了。

    陳羽見了那東西卻是大喜,他知道,在當今這個時代,雖然大周國同周邊各國來往頻繁,但是那吉他的生產國畢竟離此太遠,東西根本就傳不過來,所以,這絕對是個稀罕物件兒。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真的好想念那吉他的聲音哪!

    他便在當天下午又偷偷地回去,一弔錢就把那東西給買下了,回去之後珍而重之的放在櫃子裡,每次都是瞅個左右無人的功夫,自己偷偷的彈上一首。是以,連綺霞都不知道他有這個東西呢。

    時人評述才子佳人之時,往往冠以琴棋書畫的名頭,比如這蘇小小就被稱為歌仙,那柳如眉被稱為琴神,而卞賽賽卞大家則是以擅畫蘭著稱。看看自己呢,書畫都還湊合,下棋,雖然跟二爺下的時候是每下每輸,但是那歸不得數,自己兩世的棋力到現在還算不錯,唯獨的就是這琴,自己是一竅不通。

    正如孔夫子說,不知詩,無以言。當下這時代,不懂琴,你談什麼水平啊!所以,至少呀要會上一樣才是。這吉他,便是陳羽的琴了。

    陳羽正出神地想著那吉他的當兒,台上蘇小小已然輕撥琴弦,台邊自有樂師以紅牙拍板相和,只聽她唱道:「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欄,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這竟是李太白的一首古風長相思,這首詩寫的本就哀婉淒切,落到蘇小小的歌聲裡,更增一番惆悵。她咬字極清脆,一首曲子唱下來,真個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字字入耳,猶若珠璣。

    按說這種場合裡,最忌諱悲調,但是大家出場,卻又另當別論。蘇小小唱這長相思非但沒有把氣氛搞壞,反而引得眾人跟著她歌聲裡的情緒走。

    她那裡一首長相思唱完了在台上致謝,台下眾人還恍若夢中,過了一會兒,有人率先醒過神來大聲叫好,這時眾人才省得歌已唱完,便忙跟著鼓掌。

    待那蘇小小走下台去,眾人掌聲方落,便乍聞「咚」的一聲琴音,即便在噪雜聲中依然顯得那般清脆明亮,聞這琴音,台下倏然陷入死寂,眾人就連抬下手臂都怕衣物的摩擦聲會擾了這仙宮綸音。陳羽當此時也是讚歎不已,這柳如眉連面都沒露,就憑這一聲琴弦,便已然攝了諸人魂魄,真不愧為大家了。

    那茗雅兒見陳羽滿臉讚歎,便不由得伏在他耳邊小聲道:「奴與柳大家也略有些交情,改日湊個閒兒,奴紹介你們認識如何?」

    這話卻是有些討好情郎的味道了,陳羽聞言忙低頭看她,點頭道:「如此甚好,我素聞柳大家愛琴,正巧我手裡有一樣琴,擔保是她柳大家未曾見過的。倒是可以借我那琴,與柳大家切磋切磋。」

    茗雅兒奇道:「哦?卻不知是什麼琴,還有柳大家沒見過不知道的?」

    陳羽微微一笑,口中說道:「六絃琴!」

    就在陳羽話音落下之時,琴聲再度響起,初如和風催綠,萬物知春,讓人不由得渾身舒坦,便覺四肢百骸都懶洋洋的;繼而琴聲一變,如山靜蟲鳴,月掛枝頭,令人憊懶之意頓消;正心曠神怡之間,琴聲再變,如孔雀開屏,又如鳳舞九天,此時,幾個**小婢和聲起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沈吟至今……」

    餘音繞樑之中,陳羽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那郁巧巧,據說她的操琴之技絲毫不弱於柳如眉,長相則因為不知柳如眉到底怎樣暫時不好評判,不過想那郁巧巧的可人模樣,這柳如眉便是再美,也不會比她強去了多少,這樣看來,柳如眉被評為四大花魁,而郁巧巧只能列入四小花魁,究其原因只怕除了郁巧巧賣身,而柳如眉則是賣藝不賣身這一點之外,倒是柳如眉身上應該還有什麼高人一籌的東西了。

    最後一縷琴音消去很久了,屋子裡這些豪門權貴、富商巨賈們依然狀若癡呆,屏氣不語。陳羽好笑地看著這一幕,同時那手已經不自覺地在茗雅兒的小腰上揉搓起來。

    有句話說得好,男人的手令人厭惡,情郎的手卻令人心跳。當此時,只消陳羽的手這麼輕輕一動,那茗雅兒便覺得渾身酥軟,不由得**一聲,臉蛋兒便火辣辣的燒了起來。

    台上的歌舞一場場過,到最後,柳蘇兩位大家聯袂獻上一首蒹葭之後,整個場面達到最**,卻也到此便噶然而止了。

    此一場盛會絕對讓人回味無窮了,但是台下還是有很多人戀棧不去,吵吵著要兩位大家再來一首,但是應著寥寥。大家都知道,兩位大家無論琴還是歌,那都是投入了全副精力融入到裡面,這才有今日之琴神歌仙,也正因此,表演時對精神的消耗極大,所以,有那聽過幾次的便開口教訓道:「知足吧,今兒聽了柳大家四首曲子,蘇大家五首歌,還有那聯袂一曲,往常什麼時候有這等盛況!」

    這裡胡大海咂摸著嘴好像在回味,手卻不老實地在萍兒身上亂竄。那茗雅兒咬著陳羽的耳朵說:「爺要是願意留下吃酒,奴便推說肚子疼,就不去前邊了。」

    陳羽在她臉蛋兒輕輕地掐了一把笑著說道:「不了,今日雙目雙耳之所得,要回去細細品味一番,若是飲酒,便失了趣味了。」

    言罷他把手往茗雅兒碩臀上輕輕一拍,說道:「姐姐還不起來!?」

    那茗雅兒雖心裡暗罵這沒良心的冤家不解風情,卻也只好一臉幽怨的站起身來,恰好那胡大海也摟著萍兒站起來了,看那樣子,他也被那萍兒開口留下了。只聽他調笑道:「怎麼?雅兒姑娘不留老弟房裡吃酒去嗎?」

    沒等茗雅兒說話,陳羽已經洒然道:「胡兄要留下儘管留下便是,我卻是要回去的了。」

    說完了,陳羽背對著門沖幾個人一拱手道:「今晚得聞兩位大家琴曲,真有動人之致,要多謝胡兄了。胡兄,兩位姐姐,小弟就先行告退了,再會!」

    說完了,陳羽轉身便走,那茗雅兒伸出手來好像是想要拉住他,只是手到半空,那陳羽已然打開了門出去了。這裡胡大海覷了她一眼,只見她臉上遮不住的失望之色,便知這茗雅兒算是陷在陳羽這小子手裡了。

    陳羽為何行得如此之急呢?一者,他不願意在妓寨過夜,二者,那茗雅兒對他的誘惑力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可陳羽就算是有心撩撥她,將來上了手,卻又偏偏無力達到她的要求。一個杏兒已經讓陳羽焦頭爛額了,更妄談再贖一個茗雅兒了。

    還不起的債,便乾脆不要借。這便是陳羽目前的處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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