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花時錄 第一卷 心比天高 章十三 吉他
    出了翠玉樓的大門,陳羽遠遠的看見有一個人像是二爺,便忙往一邊閃開了,等那馬車牽出來一看,果然就是陳府的馬車,跟班的正是陳謙。那陳謙請二爺上了車之後,便如自己當日一般跟在車旁。等馬車漸漸的走遠了,陳羽才問龜奴取了馬,打馬回了攏翠觀。

    陳羽不敢走前門,怕惹人閒話,便到了那後門。只是剛走到門前不遠,便聽見嚶嚶啜泣之聲,陳羽下得馬來,牽著馬走過去,卻見後門門外正有幾個女冠打扮的女子並一個老者在那裡相對哭泣。

    陳羽走上前去,那幾人此時早已聽到了馬蹄聲,見月光一人牽馬走過來,便不由得止住了悲聲,紛紛看向陳羽。

    陳羽近的前來,月光下一看,覺得這幾人都是好生面熟。仔細一看便想起這幾人竟是自己十幾日前救下的那對姐妹並她們的丫鬟家人。

    那邊幾人也已經認出了陳羽,那老者放下手裡拿著的一個碗,往前走了兩步便一個大揖下去,口中說道:「不想今日又遇恩公,小老兒有禮了!」

    陳羽忙放開馬走過來一把攙住老者,說道:「老先生客氣,你們這是幹嘛,怎麼會這個時候呆在這裡?」

    這時那兩位小姐也走過來盈盈下拜,口稱先生,陳羽更是不解,只聽那老者說道:「現如今,宋家已是破敗了,可憐小老兒衣食無著不說,還要勞煩兩位小姐每天偷偷送飯出來給我,縱是想報答先生大恩,也是力所不及了。小老兒就代兩位小姐,給少爺磕個頭吧!」

    說著,他就要跪下,陳羽忙一把攙住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那偷偷開門放幾個女孩子出來的人聽見動靜,往外一探頭,也看見了陳羽,便忙跑過來一口一個羽爺的請安問好,又因為他擔心陳羽責罰他半夜開門,所以,那口中的語氣越發的恭敬。

    然後,那人便對這主僕幾個說,這便是咱們攏翠觀的管事,羽爺。那老僕聞言便頓時拜求陳羽多多照應自己家的兩個小姐,陳羽看那兩個女孩子正跟自己的丫鬟幾個人摟做一處,個個淚水滿面,月光下看上去倍覺楚楚可憐,便滿口答應了,然後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何至於落魄如此。

    那老者歎了口氣,便說出了宋家的一番遭遇。

    原來那宋家老爺本是做布莊生意的,老家在河南信陽府,至今,仍有一族堂侄兒還在信陽,續絃的夫人也是信陽人。宋老爺年輕時就隨著自己父親在長安府安下了布莊的生意,到現在也有了二十多年了,便一直是生活在這裡。

    他這布莊算不上大,在東市那兒有一間小小的門臉兒,轉作麻布的批發買賣,生意雖說不上大,日子過的倒也殷實,在長安買下了一棟不小的宅子不說,還回老家去納了一房妾。

    只是,這好日子過了一二十年,到了今年,便再也順不起來了,先是東市一場大火正好燒了他的布莊,然後拿出了家底又找親友借了些,便準備重新再進一批貨,想要東山再起。

    只是,他為了貪圖省幾個錢,反正想著店面修繕得要一段時間,自己鋪子暫時開不了,閒著也是閒著,幹嘛把那中間的利讓那些運貨來此的布商吃一道,這便自己帶了銀票要去河北進貨,誰想走到半路那錢卻被賊兒偷了。

    好不容易找幾個老關係借了錢回了長安,又變賣家當還上了借人家的錢。他便想著,總不能就此什麼都不幹哪,這樣一家子老小幾十口人,坐吃山空可不是個辦法呀,吃完了怎麼辦?

    於是,他便想著還是要做生意,做生意當然還是選熟門熟路的來,便決定還是做布莊生意。只是有一遭,他連番的賠了錢,甚至要變賣東西才還上債,再想做生意想找人借點錢的時候,誰還敢借與他。

    最後沒辦法,那宋老爺竟去借了胡大海的利錢銀子,他心想著,前面只能怪自己倒霉,可是人哪有總倒霉的,生意總會好的。這胡大海的銀子雖然利錢高,反正生意起來了就還上,頂多就當是前面些日子不賺錢就是了。

    他就這麼想著,便找那胡大海借了錢,重新找人進了布,便又開了那布莊。誰知今年天下不太平,各地災報頻傳,一時間米面糧油布匹綢緞盡皆漲價。按說這漲價是好事兒,但是對於宋老爺這借了高利貸做生意的人來說,卻絕對是個噩耗了。

    布都是窮人穿,這一漲價,自然買的人少,布又不同於米面,是人每天離不了的,人們心裡想著,現在布貴,我先穿舊的就是,等它便宜了我再添新布做衣服。而且,米面的一漲價,窮人那裡錢就緊,更沒人買布了。

    那宋老爺看著越來越值錢的布放在那裡換不成錢,可是那驢打滾的利錢是越來越多,眼瞧著自己這點布馬上全賣出去都抵不上利錢銀子了,宋老爺急得一日數歎。正在這時,借錢的期限還到了。

    那胡大海本就是個做生意的,對行市自然非常瞭解,知道這宋老爺一時半會兒是還不上錢了,他便催索愈急,目的便是想底價要那些布。

    所謂搶了女兒去抵債、半夜裡去殺個人示威之類,不過是嚇唬人的把戲罷了,天子腳下長安城內,他胡大海還沒那麼大膽,也不至於為了那麼點銀子就冒殺頭的危險。只是,當他提出要那些布的時候,這宋老爺卻是堵氣沒答應,胡大海便非常惱火,也便催索愈急。

    要說那宋老爺算的是個心眼兒極窄的人,想自己這一生前面倒還好,仗著父親餘蔭,過的倒還滋潤,可是誰成想現在竟落到這步田地,那胡大海天天的派人去逼著要錢,自己偏偏又還不上。要是把那些布給他,自己這一輩子就算是什麼都沒剩下了。於是,他越想越難過,便在一雙女兒走後,那胡大海晚上派人來騷擾的時候,一時想不開,上吊死了。

    這宋老爺一死,家裡面哭哭啼啼的,頓時沒了主見,那胡大海便親自登門,說是可以拿那些布抵債,那宋夫人便當即同意了。

    隨後,只簡單的做了場法事超度一下,宋夫人便作主把那宅子給賣了,然後就要帶著兒子下人回老家信陽。家裡人都是奴才,自然聽她的,只是那老管家宋維長便說得先把兩位小姐接了出來一塊兒扶老爺靈柩回去才是。

    可那宋夫人聽了這話卻很不高興,心道她們又不是我親生的,帶了她們回去,將來又饒我兩幅嫁妝,便堅決不許叫上她們。那宋維長沒辦法,便說願意留下照顧兩位小姐,那宋夫人倒是一口就允了,卻一分銀子不給,與買家過了房契之後,便急急的扶著靈柩上路了。

    這宋維長手裡沒有一分錢,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便每天到攏翠觀後門,那兩位小姐在觀裡說了不知多少好話,才每日從廚房拿出些吃的來,到後門送與他吃,每到這時,連小姐帶丫鬟加上宋維長,這主僕五人總是泣不成聲。

    說到這裡,那幾個女孩子又早已嚶嚶啜泣,哽咽難語了。

    陳羽感慨一番,又看了看那宋維長,當下便說道:「也罷,你也不必每日在這裡吃這個飯了,隨我到前面去,以後我給你一碗飯吃便是了。你不就是想留在長安嘛,好能照看著你家小姐嘛,我那裡給你一碗飯吃也無非就是添一雙筷子,算不得什麼事兒。此外,你也可以在那裡住下,省的有些年紀的人了,大冷天的還要乞丐一般睡在街上。」

    那宋維長並兩個小姐兩個丫鬟聞言頓時便要跪下,陳羽便忙攙住他,又擺手令幾個人切莫這樣,這才要她們幾個先回去,他自帶宋維長到前面去便是。

    擦了擦淚,這四個做女冠打扮的小姐丫鬟回去了,陳羽便將馬交給門上小廝,然後便好言安撫了那宋維長几句,又吩咐關好了門,這才帶著宋維長往前面去了。

    且說陳羽帶著那宋維長一路繞著牆角兒回到前面小院,喚起人來將他暫且安頓下了。他自己回到屋裡躺下,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倒不是因為聽了那柳蘇兩位大家的琴歌便三月不知肉味兒了,而是他想著自己的心事。

    他素來知道那柳如眉愛琴成癡,為了一把好琴,就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的,今日見她後來在台上彈琴時那副專注的樣兒,想來這把吉他落到她手裡,定能好好呵護,而自己也可以賣得幾個大錢,用來撕騰些事情,就可早日從陳府掙扎出來。須知,自己還可以等得,那綺霞的肚子卻是等不得的。

    只是,想到這裡,卻又有一樣難事。要把這琴賣個好價錢,定要讓那柳如眉覺得它好才行,可是她對吉他一無所知,又怎麼知道好不好,又怎麼肯掏大錢買呢?這樣說來,自己便一定要把這彈吉他的手段傳一點兒給她才是了。可是,自己當初學吉他便是由校園吉他入手,去年得的那把吉他也是一把校園吉他,所以,那些古典的吉他名曲一定彈不出該有的味道來,剩下的,便只是校園民歌了。

    想到這裡,陳羽便搜腸刮肚地撿了幾個自以為最拿手又好聽的曲子反覆地想,畢竟是很多年沒碰了,很多曲子他都是只記得零星半點了。因此,陳羽便一直到後半夜實在乏得受不住了,這才昏昏睡去。

    次日一早起來,陳羽便顯得意氣很是昂揚,原來,他居然在昨夜夢中想起了很多平日裡怎麼都想不起來的譜子。於是早飯一畢,他交代了那宋維長且在家裡歇著就是,這便騎馬回府取吉他去了。

    他這裡回到府中,先去給二爺請了安,然後便溜躂到太太房裡,遠遠的偷偷打量了綺霞幾眼,卻又不敢久待,這邊趕緊的又離開了。

    回去拿塊布包了那吉他,陳羽便又出了角門,騎馬回了攏翠觀。

    一上午功夫,陳羽調弦試音,忙得不亦樂乎,直看得幾個小子捉不著頭腦,心想這羽爺擺弄的是什麼樂器呀,這音兒聽著倒是脆整,可就是從來沒見也沒聽過。

    那宋維長見陳羽也不給自己安排什麼活兒,便有些手足無措,他總不好在這裡白吃白喝。見那陳羽閒下來喝水的功夫,便湊上前去問個安,然後就說請羽爺隨便派他個活兒干,省的閒著也是沒著落。

    他那意思陳羽明白,他也無非就是害怕一點,這閒飯吃一天兩天的行,時間長了誰都煩。因此他這麼一問,就是變著法兒的在問陳羽,您能賞我一個以後的飯碗不能?

    要按說這宋維長精於世故,做事有分寸,而且陳羽最稀罕他的還是他的忠心,能一個人衣食無*的甘願留下來伺候兩個小姐,這種人可欽可敬,所以,陳羽就留了心思。

    他想著,自己改日免不了要成家的,到時候買棟院子和綺霞杏兒一起過那甜美的小日子。到那時,自己當然要做些生意之類,維持一家子的開支,不可能時刻顧著家裡,所以,一個熟諳世事又忠心耿耿的管家是必不可少的。這宋維長今年不過五十來歲,身體壯實,雖說老於世故,但卻是個老實人,便正正的符合了陳羽的要求。因此,陳羽才一口就把他留下來了。

    只是,如今他既然問了,陳羽也不好不給個答覆。陳羽擺手讓座,那宋維長忙道不敢,陳羽一想,也就不再謙讓,便也站起來道:「宋老先生,依著我的意思,你還是不要留在這裡做事,這陳府裡的人,不是家生子就是外生子,都是奴才,你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個自由身,倒也沒必要為了吃口飯,就再把自己給賣了。」

    那老管家宋維長聽到這裡,不由得心裡涼了涼,其實他倒不在乎什麼賣不賣身,不賣身,他吃什麼呀,反正幾十年都是在宋家聽使喚,他也已經適應了這個生活,讓他去幹別的,還真幹不了。

    這時就聽陳羽接著說道:「再說了,這府上要人的規矩,大體一樣,你做過管家,想來是知道的,人家都買年輕的小子丫頭,哪裡有買五十多歲人去的?還有,你即便是到了陳府,只怕也不會給你安排什麼清閒的活兒,你這也有些歲數了,讓你去幹那些活兒,我看著也是不忍心哪!」

    那宋維長聽到這裡,心已是整個的涼了。可不是,人家買個快死的人回去幹嘛,做不了幾年活就幹不動了,要開始養老了,然後就是棺材錢得給你搭上,這個賠錢的買賣誰願意幹哪!

    見他垂下了腦袋,陳羽便笑著說:「因此我就想,反正我也早晚要成家,現在,你就現在這裡養著,我將來總免不了要買棟宅子,到時你就過去依舊給我做個管家,這可不好麼?」

    那宋維長聞聽此言,便好像是把失了的魂兒又一下子找回來一樣,激動的滿面紅光,一連聲地說好,又是打躬作揖的,感激得了不得。

    陳羽這便安排他出去溜躂,主要是去看看哪裡正有什麼院子出售,有了就去看看,把情況價錢記下來,回頭陳羽再做打算。那宋維長一聽便高興地答應了,甚至連快到晌午飯的點兒了都不顧,便去廚房要了兩個餅帶上,這便出了門。

    陳羽見他那樣子,便不由慨歎,這便是窮人哪,你給他一個窩頭,他便甘心甚至是感激地為你去奔忙,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可以自主的生活的。不過,那宋維長對長安城的地面兒熟,又做過多年的管家,看房子這個事兒交給他,陳羽倒是放心的很。

    宋維長走後,陳羽胡思亂想一陣,便撥弄了兩下琴弦,心想,我的寶貝吉他呀,爺我的大宅商舖,可就著落在你身上了。

    正在此時,一個小道姑走進院子,一稽首問那院子裡坐著的小子,「陳羽陳管事的可在?」

    陳羽此時已經走出了屋子,見狀便說道:「我便是陳羽,這位小道姑找我何事?」

    那小道姑也看見了陳羽,便對他又是一稽首道:「門外有位女香客,只說要找陳羽陳公子。」

    陳羽一愣,心想這是誰會找到這裡來呢。當下便說道:「多謝小道姑了,我這便出去看看。」

    那小道姑低首一禮,便當先出去了,陳羽便隨在她身後到了觀門口,那裡正有一個身姿綽約的女子背向而站,遠遠的只憑背影看不真切,陳羽便加快了腳步。走到她背後幾步時,因為那女子披著披風,風一吹,那披風便被她使手攥住,便頓時裹出了一副玲瓏瓏的身段,陳羽突然一愣,這女子的背影有點陌生啊,但是只消仔細一想,自己認識的女子中能到這裡來找自己,而自己又看著眼生的,那便只有她了。

    陳羽走上前去對著那女子的背影就是一揖,口中說道:「茗雅兒姑娘怎麼想起這裡找我來了?可是有什麼事麼?」

    那女子聞言轉過身來,那俏生生的模樣兒,那水靈靈的眼神兒,可不就是昨晚坐在陳羽腿上聽了一堂琴歌會的茗雅兒嘛。

    其實來這裡找陳羽之前,那茗雅兒倒真是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為什麼呢?她昨晚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沒想起來問陳羽住在哪兒,是誰家的公子,因此只好一大早起來等在那萍兒的門口,等胡大海出來了,這才追問陳羽的一些事兒。

    胡大海當下便照實說了,茗雅兒一聽,這陳羽居然只是人家的下人奴才,那心裡的熱乎氣兒便頓時散了幾分。一個外生子的奴才,即便是他再好,再如自己的意,可他連自己都顧不全,怎麼能指望他做自己一輩子的依*呢。

    因此,她雖然還是來找陳羽了,可是心裡卻不免失落得緊,暗怨老天無眼,怎麼能讓這麼好一個人兒是人家奴才呢,這可是我七八年裡好不容易挑中的一個呀!

    陳羽看她面上不見昨日那般討好的笑容,便覺有些不對勁兒,仔細一想,然後看看自己周圍的環境,再想想這茗雅兒是怎麼知道自己住在這裡的,陳羽便頓時明白了,不由得心裡便慨歎這世態炎涼。

    只是,這茗雅兒雖然對他誘惑力極大,但是陳羽卻從未想過要跟她之間發生點什麼,對此倒也不甚在意。他臉上仍掛著笑意聽那茗雅兒假作埋怨地說道:「爺這裡可讓奴好找,跑得腿都酸了,怎麼,你倒不該讓奴進去喝杯茶嗎?」

    陳羽笑了笑說:「我寄身於此,是處皆有口碑,倒真是有些不太方便,請姐姐海涵,改天我一定請姐姐喝茶以賠罪。只是,不知姐姐這麼辛苦的找我來,可有什麼事兒嗎?」

    說起這人心,真是頂頂複雜的一件事,尤其是那女子的心事。那茗雅兒當然知道自己對陳羽不如昨日般親熱,但是看見陳羽根本就是對自己的變化渾不在意的那瀟灑樣兒,她那冷了的心便不知怎麼就又熱乎了起來,便不由得在心裡對自己說:「他窮怕什麼,是個奴才怕什麼,我可是好歹才看上這麼一個人兒,他窮,贖不起我,我便用那多年攢下來的錢贖了他又如何?這等軒昂男兒,不管將來做些什麼,還怕養活不了我麼?實在不行了,我即便是做些針線活兒養活他,也比找個不喜歡的糊糊塗塗一輩子強。再說了,這貧賤夫妻,說不準他對我還更好呢。」

    她這麼一想,那路兒便頓時又順了,心裡也又覺得熱騰騰的了,看陳羽那淺笑的模樣便覺得越發可人了。

    陳羽見她自顧自在那裡愣愣的出神兒,便不由得咳嗽一聲,待那茗雅兒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陳羽便笑道:「姐姐可是生氣了?您可還沒回答我的話兒呢?您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兒不成?」

    那茗雅兒笑了笑道:「還不是為了爺你的事兒嘛!昨兒散了之後,我就找那柳大家說了,說你手裡有一把琴,定然是她沒有見過的。她這便留意了,一大早兒的就打發人來請我,說是想見見你那琴。這不,我就找來了唄。」

    陳羽聞言點了點頭道:「哦,如此勞煩姐姐了,正巧,那琴我剛才還把玩來著,柳大家要看,倒是方便得很。只是不知道那柳大家什麼時候要看哪?」

    茗雅兒這回說話倒是簡潔,只有四個字,「越快越好!」

    陳羽點點頭道:「稍等!」然後便不理茗雅兒轉身回了院子。他來到屋裡仍舊把那吉他包了,然後抱在懷裡便出了門。

    茗雅兒自然盯著他懷裡的琴看,陳羽見狀不過一笑,便問道:「姐姐是怎麼來的?」

    茗雅兒看有個小廝已經把馬牽了出來,便忙道:「不要騎馬了,跟我一道兒坐車走吧,這琴可名貴,小心些別萬一有個閃失。」

    陳羽一想,也罷,便點頭應是。

    出了觀門,陳羽先是扶那茗雅兒上了車,自己又上去,那車本就是一人獨坐的,陳羽這一上來,車內便頓時顯得有些擁擠,再加上他身子骨寬大,進得這車裡便只能低著頭,又沒有座兒,只能半弓著腰,陳羽暗道這還不如騎馬呢。

    那茗雅兒一見陳羽的窘態,便不由的淺笑著站起來,然後扯了扯陳羽的衣袖,往自己的座位上一指,陳羽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也沒什麼,便坦然地坐了上去。那茗雅兒見狀笑意盈滿了臉頰,等陳羽坐好了,她便順勢坐到了陳羽的大腿上。

    陳羽一手拿著吉他,一手攬住茗雅兒的小腰,心裡卻在胡思亂想著:古今之擅琴者,莫不以悲為雅,可是吉他不同於古琴,吉他之音清越泠然,為惆悵傷感之調尚可,若是求悲,則不免失去真諦。可若是不悲切,又怎麼能讓那柳如眉覺得這琴好呢?自己昨天想的那幾首略顯單薄的校園小曲行嗎?

    要知那柳如眉絕對堪稱音樂之大家,這等小調子自己覺得還不錯,卻未必入得她眼。想到這裡,陳羽不由得思付起來,是應該放棄吉他的本性,一味的求一個悲字來迎合柳如眉已經固定了的感官呢,還是應該盡力的展現出吉他或歡快悠揚或傷感憂鬱的氣質呢?

    這是一個問題,如果能知道那柳如眉的性格和行事的脾性就好了,就可以據此推斷出那一種路子更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陳羽想了許久還是下不了決心,見那茗雅兒一直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便不由得腦際一亮:對啊!茗雅兒認識那柳如眉,而且看起來還是有點交情那種認識,想必她對柳如眉定是有一定的瞭解的,那麼何不從她的嘴裡套些話兒出來,豈不就可以略窺那柳如眉的性子脾氣了嗎?

    想到這裡,陳羽衝她一笑道:「姐姐與那柳大家交往幾年了?可知她有什麼忌諱沒有?提前的告知我一聲,免得到時候惹得柳大家不痛快。」

    那茗雅兒聞言想了想道:「倒也沒什麼忌諱的,她為人很是和善的,尤其是對於奇人異士,她向來是禮敬有加。你只憑這把樣式古怪的琴,她就必定會對你客客氣氣的,你且放心就是。」

    說完不待陳羽搭腔,她接著說道:「說起來,我與那柳大家的交往還不比與蘇大家認識的晚呢,想當年,嗯,也就是三年前,柳大家剛出道便聲震長安,因我疏於琴技,可是下面帶的姑娘們又必須教,所以,便便曾慕名前往請教琴技,自那時候便認識了。是到了一年之後,蘇大家從蘭姐姐手下滿師,隨後也名聲鵲起,到那時我才與她認識的。」

    陳羽點了點頭又說道:「昨日我聽柳大家撫琴,只覺曲中似有鏗鏘之音,想來胸中塊壘,曲底波瀾,那柳大家定非常人。」

    茗雅兒點了點頭道:「這話可是,柳大家雖然女兒之身,又是身操賤業,但是卻稱的是一位女豪傑,她不愛財,不喜梳妝,她的那錢,除了用來收集好琴之外,便都盡數散了給外面,或是那落魄的才子,或是那困頓的旅人,不知多少人蒙過她的好處呢。」

    陳羽點了點頭,沉吟了一刻,剛想再問一下,卻忽然想起來,照茗雅兒這麼說,那柳如眉竟是個性子很快意的人物,須知這種性格的人多是好奇心極強,加上她又好琴,那麼,求一個悲字倒並不一定就能博得她的歡心了。

    她是此中高手,自己拿了這不善於奏悲的樂器給她彈一首這方面的曲子,豈不是自揭短處嘛。倒不如乾脆就給她來一首惆悵的曲子,反而更容易讓她好奇些。想來她也不過就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雖然很可能是由於始終生活在社會底層,嘗盡了苦澀,所以便少了許多年少的快樂和惆悵,但是畢竟人誰無年少。哪怕是只曾經有過一絲絲的青春的惆悵和夢想,便足夠自己把這把琴兜售出去了。

    想到這裡,陳羽猛地一拍大腿,心想就這麼定了。卻聽得耳畔猛地一聲嬌呼,他看去時,只見那茗雅兒正皺著眉頭伸手揉著腿,卻原來剛才陳羽一時不曾在意,便一巴掌拍到了茗雅兒的大腿上。

    陳羽一邊忍不住想到,怪不得那麼軟綿可手呢,一邊忙著向茗雅兒陪了個笑臉兒說道:「我一時想的出神,竟忘了姐姐是坐在我腿上的,該死該死!請姐姐責罰!」

    卻說這下子可著實拍的不輕,疼得茗雅兒心裡猛地抽搐了一下,到現在也還沒緩過勁兒來呢,她便不由得想,這下子只怕要紅了,又是忍不住心裡埋怨這死冤家竟不知憐惜人。只是見陳羽這話說的懇切,臉上的笑又是那般該死,她心裡的的氣便倏然的就沒了,卻也忍不住伸出手去在陳羽臉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口中膩聲說道:「真是前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做報應還來了!」

    陳羽聞言又是笑著善加撫慰不提,只說這馬車很快就進了平康裡,行不多遠,那掌車的停下道:「小姐,起鸞樓到了。」

    這起鸞樓作為平康裡四大名樓之首,自然是建的有些水平,與其它幾大名樓相比,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少了幾分艷飾,多了幾分雅致。使得它乍一看起來,不像是一家勾欄院,倒像是一位大家小姐的繡樓似的。

    天近正午,正是妓寨裡最冷清的時候。陳羽隨在茗雅兒身後進得門來,那當值的龜奴看來是認識茗雅兒的,便只上來問個安便退開了,這裡茗雅兒引著陳羽直接穿廳越院,到了柳如眉柳大家的起居之地——素月樓。

    素月樓內,又是別一番光景,這裡比之前面還要素雅,一切繁飾盡去,處處都透著一股子簡約的味道,但是盡有的幾件飾物卻都古樸不凡,隨意的一擺放,便顯出一番高雅來,也越發的顯得這房屋主人的品味與眾不同。唯有那地上鋪的那大紅的波斯地毯,才略略的告訴來客,這房屋的主人雖然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妙齡的年輕女子,但卻是當今長安城的頭號花魁。

    茗雅兒先是讓陳羽坐,然後自坐了,便命那小丫頭子上去請柳大家。小丫頭子應聲上了樓,這裡茗雅兒說道:「好歹你那琴可以讓奴看看了吧?」

    陳羽呵呵一笑道:「這有何難,姐姐想看剛才為何不說,偏還要等到現在才說,想看,且拿去看!」

    茗雅兒聞言臉上頓時心裡高興得似乎要溢出來,那臉上也是紅潤的緊,便剛忙接了過去,破開了包裹,現出了那把吉他來。

    「這便是那六絃琴?」

    兩人聞言同時抬頭,卻見樓梯上一人正一邊往下走一邊看著吉他說道。

    茗雅兒和陳羽先後站起來,那陳羽沒有作聲,倒是茗雅兒答道:「是了,這就是六絃琴。」

    柳如眉下來走到兩人面前道:「勞煩茗雅兒姐姐這幫我奔波了一上午,小妹多謝了!」

    茗雅兒聞言笑著說了句,「不妨事的。」那柳如眉笑著衝她點點頭,然後看著陳羽說道:「這位公子怎生稱呼?」

    茗雅兒不待陳羽說話,便慌忙替他答道:「這位是陳羽陳公子。」

    陳羽一笑,便拱手道:「陳羽見過柳大家。」

    柳如眉也斂首一福,說了聲,「見過陳公子。「然後便請兩個人坐,自己從茗雅兒的手上接過了琴來。

    陳羽不禁笑著打量她,上次見她是在二樓,居高下望,面目上不免瞧不真切,這次正對面,兩人之間不過相距幾尺,陳羽倒是飽覽了花顏月貌。

    這柳如眉生的一看就不像是南方女子,南方女子大多體格嬌小,便正如那弱柳扶風之致,美則美矣,卻失之纖弱。而這柳如眉生得雖也是細腰款款,但是根骨裡就顯得大氣,尤其讓陳羽訝異的是,她無論怎麼看,都顯得一身貴氣。

    按說這柳如眉一個勾欄院裡打拼出來的女子,即便是現今被尊為大家,卻也無法掩蓋她妓寨寄身的地位。試想,這樣的女子,嫵媚或可,妖嬈亦可,卻哪裡來的貴氣?偏偏這柳如眉看上去卻是一副清矜的雍容華貴氣息。

    在這雍容之中,只見她那張圓潤無瑕的鵝蛋兒般臉蛋上漾起淡淡笑意。一雙勾人魂魄的丹鳳眼中,此刻雖滿是對這把吉他的好奇,卻依然顯得非常平靜,縱使描得那柳眉纖纖,卻仍然讓人一看了便忍不住心裡暗歎:「此等女子,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輕輕撩動琴弦,其音清越高古,柳如眉一聽,眉間便透出一絲喜色來。

    只見她笑著向陳羽道:「此琴不知出於何人之手?卻為何我遍藏名琴,此琴卻從未見過?」

    陳羽笑道:「這把琴的產地距此有千山萬水之遙,不提也罷,只說我這琴,乃是自一個落魄的波斯人手中購得,自得了它之後,我愛慾珍寶,從不肯輕易示人。昨晚得幸聆聽柳大家雅音,這才想,或許柳大家可以看得這琴,便拖茗雅兒姐姐轉告一聲。這琴若是能得柳大家賞識,卻是再好不過了。」

    柳如眉笑了笑,問道:「我雖一看這琴就喜歡,可惜卻從未見過,不知彈奏之法,這琴便也似無用一般,琴若是只能看不能得聞其高致,與廢木何異?不知陳公子可會彈奏這六絃琴?」

    陳羽聞言洒然一笑,口中說道:「若是不會彈,卻跑來獻什麼寶?既然敢抱著琴來找柳大家,那自然是會彈。」

    柳如眉聽了,臉上頓時綻放出光彩來,那是一種不加絲毫掩飾的喜色,想必她確實是愛琴入了迷。

    陳羽自柳如眉手中接過琴來,當下便站了起來,將那琴背在身上,試了幾下音,然後一首帶著幾許憂傷的野百合也有春天,便從他手底流淌出來。

    柳如眉和那茗雅兒頓時都睜大了眼睛看著陳羽的動作,不一會兒,兩人卻又先後閉上了眼睛,看那樣子,竟像是進入了音樂之中。

    要按說,陳羽的吉他彈得並不好,但是好歹算是他沾了幾個小便宜,所以在柳如眉茗雅兒聽來,倒是不啻於仙樂盈耳了。這一則,對於柳茗二人來說,這六絃琴是個新鮮物什,兩人都是第一次聽,對於一個完全陌生的東西,就算是再是行家,又能聽出什麼好賴來?二則,陳羽彈的這曲子對於她們來說,也是聞所未聞的,所以,這股子新鮮勁兒頓時便將兩人吸引住了,哪裡還能夠品評這琴彈得好不好呢。

    一曲奏畢,茗雅兒先睜開了眼睛,目泛奇彩地看著陳羽,陳羽卻裝作看不見一般,笑吟吟地看向仍閉著眼睛的柳隱。

    過了一會兒,那柳隱睜開眼睛先是感慨了一句,「這琴雖失之輕浮,但是歌物詠志,卻也能得其所哉,倒也算是一把好琴。難得就難得在,它竟是天下獨一份兒的,這便稱得上是一把難得的好琴了。只是,這琴公子如何會彈奏的呢?莫不是那波斯人賣琴的時候,還留下來教你彈琴?還有這曲子,竟是我沒聽過的,深切哀怨,倒有幾分風致,卻不知這可是公子自創之曲?或者,是那波斯人一併教給陳公子你的?」

    陳羽聞言即便是早已練得心靜如水,卻也不由得心中暗自歎服。這柳如眉不過是只聽了一首曲子,便也大抵說出了這吉他的優劣之所在,這便是一個音樂大家的水準了。即便是在後世,無數的大音樂家對吉他的評價,也不外如是。

    當下他答道:「小姐所料不差,這彈奏之法和曲子確實都是那波斯人教的。」

    這時那柳如眉點了點頭,懇切地望著陳羽道:「妾身對這把琴很是喜歡,不知道陳公子放不放心將這琴借我賞鑒幾天?」

    要說大周境內長安城中,柳如眉柳大家看上了誰的琴,想借去幾天,那幾乎是沒個不允的,這非但可以讓自己的藏琴一夜之間名聲鵲起,還能夠藉機揚名一番,若是得了柳大家青睞,說幾句誇讚的話,這琴雖不知一下子躋身名琴之列,至少也是人人讚羨的。另外,誰不想藉機和柳大家套套近乎呢,萬一要是美人傾心,那不是飛來艷福了嘛。

    可是,當柳如眉滿臉希望地看著陳羽的時候,陳羽卻笑了笑說道:「放心倒是放心,只是,這把琴,不借!」

    茗雅兒聞言愕然,心道這人這是怎麼了,怎麼公然的落柳如眉的面子?看他居然還是一副輕鬆隨意的樣子,茗雅兒便不由得替他心急。心道,真真的這死冤家,怎麼那麼不通情理,你把這琴借給柳大家看幾天又怎麼了,她又不會昧了你的。將來她承了你的情,好處多著呢。尋常人求都求不到這機會,這陳羽竟一口拒絕了,茗雅兒真真是恨不得跑過去咬他兩口。

    柳如眉聞言也是一愣,料想她還從來沒遇到過借不過來的事兒呢,是以陳羽這話說出口來,她愣了一下才輕出一口氣,然後笑著問道:「卻不知陳公子這琴,為何不借?莫非是怕妾身……」

    陳羽手臂一揮,道:「非也,非也,小姐不必亂猜。試問小姐,你去那綢緞莊看絲綢,是否曾向那開店的人借兩匹綢緞回來看幾天?」

    茗雅兒正暗下生著氣,一聽這話,便心裡暗道,若是柳大家看上了哪家莊子的綢緞,只怕是偷個風兒出去,那店裡就會自己巴巴的送來呢,過了後兒只要往外一說,柳大家都喜歡我這裡的綢緞,看還不賣瘋了,卻哪裡像你,那般不知好歹!

    只是,那茗雅兒到底是人堆裡打了十幾年滾兒的,雖然心裡亂騰,但是腦子還是異常的聰敏,順過了氣,她馬上就醒過來了陳羽話裡的意思。

    柳如眉初聽那陳羽竟將綢緞與這六絃琴做比,不由得心生不快,只是,她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兒,也立馬就明白了陳羽的意思,他竟是,想要把這把琴賣了。

    明白了陳羽的意思,柳如眉心裡頓時生出一絲失望,本來覺得這陳羽生得儀表堂堂,且看上去風華內斂,一定是個非凡人物,他又能有意的收藏這稀有之琴,說不好還是個知音。可是誰想,他卻連那一般的討好獻媚的人都比不上,竟是開口要把這琴賣掉。

    柳如眉心裡暗想,說不得他拖茗雅兒來找我說他有這把琴,就是打著要賣給我的主意呢。若真是如此,他也不過就是個蠹囊之人而已,莫說知音,真是與他說句話兒都讓人心裡難受了。

    想到這裡,那柳如眉頓時斂起了笑容,面色平靜地說道:「那麼,不知陳公子這琴,作價幾何?」

    看了柳如眉臉色的變化,陳羽心中暗道:「這柳大家非但腦子轉的快,這臉色變的也是夠快的,也罷,滿身銅臭氣就銅臭氣吧。還是換了錢安身立命討了綺霞杏兒要緊。」

    想到這裡,他不理那茗雅兒連連使給他的眼色,笑容自若地說道:「白銀三萬兩!」

    柳如眉和那茗雅兒聞言都是大驚,要知當今雖是盛世,收藏之風也頗盛,但是一把名琴也不過少則幾千多則幾萬兩銀子罷了,這陳羽竟然開口就要白銀三萬兩,莫不是窮瘋了!

    茗雅兒此時心裡也對陳羽說不出的失望,卻原來,自己看走了眼,這人不過是個貪財的小人罷了,卻哪裡值得自己托付終身呢。想到這裡,她不禁心下黯然,再想到自己從昨天開始就幾乎被他迷住,又不由得心中苦笑。

    柳如眉聽了這話,便頓時坐實了自己心裡對陳羽的判斷,這人不過是空有一身好皮囊罷了,骨子裡卻也是個庸俗不堪的人。當下她冷冷地說道:「陳公子莫不是拿我這裡當錢莊了?你這琴不過就是佔了稀罕二字而已,就算它也是六絃琴裡的名品,也值不得這麼許多銀子。波斯人時有來此,大不了,妾身托人從波斯購得一把就是了,這一把,還請公子帶回去吧。」

    陳羽來此之前,對這些情況都早有預料,當下他哈哈大笑道:「小姐謬矣,且不說那西行之路上吐蕃正與波斯大戰,商路一時斷絕,即便是商路暢通,我也擔保小姐二十年之內見不到第二把六絃琴。」

    柳如眉聞言問道:「這是為何?」

    陳羽笑道:「我買琴之時便問過那人,卻原來這把琴並非產自波斯,剛才我便說了,那產地不說也罷,而那人也並非波斯人,只不過是在波斯生活了幾逾十年,所以著裝一如波斯人那般罷了。試問,小姐怎麼能指望,再有一個那異國之人萬里迢迢到長安來?」

    其實陳羽哪裡見過什麼賣琴人,不過他打定主意要把這琴賣出去,所以不得不這麼說罷了,而且,據他猜測,波斯人哪裡有彈吉他的,所以,這人十有**不是波斯人。

    柳如眉聞言皺起了眉頭,陳羽見狀沖茗雅兒笑了笑,見茗雅兒的神思全然不知何處去了,便又接著說道:「其實小姐也有可能得著另外一把,只是,卻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不知道小姐是否等的起。如果小姐肯買我這一把,那麼我免費將那賣琴之人教我的十幾首異國曲子整理出來送給小姐。如何?」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