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關上關下驚天動地的喊殺之聲,劉封急急召集眾人軍議。
剛剛王威告訴他,大軍深陷此地,外無援兵,內無糧草,處處受制於人,想得想個辦法早已解決,劉封深以為然,雖然他此刻頭還有點暈,但在這種大事上,還不敢有絲毫的遲疑,不將主動之權掌握在手,早晚要被人牽著鼻子帶入陷阱殺了,但如何掌握這個主動,也不是一件易事。
劉封虛心請教龐統,眼前之事,需要如何處置,才能保住手下兄弟的性命。
龐統坐在那裡很得很平靜,從他身上絲毫感覺不到大軍如今的困境,感覺著眾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來,龐統只是淡然一笑,對著劉封說道:「伯威只想著保住眾兄弟的性命,實在有些自謙了,雖然大軍眼前深陷困境之中,但實力猶存,還能有更大的發揮。」
劉封不懂龐統何意,不由奇怪問道:「先生這話實在讓我有些費解,先生有何良策,還望明言。」
龐統點頭說道:「劉璋自以為驅虎吞狼是為良計,殊不知還有一個說法叫做騎虎難下。如今我們這五千人就是一隻老虎,如梗在喉,劉璋實在是不吐不快,但他想不想吐是一回事,能不能吐出來又是一回事,一日不聽到我軍覆沒的消息,劉璋是一日也不得安寧的。王威對龐統的看法雖然有所認同,但也不完全同意:「先生,劉璋當時盡然敢引我軍至此,想來已有十足的把握,怎麼會吐不出來?他只要斷了大軍的糧草供給,漠說我們只有五千人,便是有五萬人。也得活活的餓死。」
「叔義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劉璋此時還要設計引左將軍領軍西進,不會這麼快翻臉的,他指望的是馬超,但對馬超其實也頗為忌憚,他需要我們在葭萌關守上個把月。等他借口將左將軍引進益州之後,這才會動手,不然你以為他費這麼大力,還將如此險關交給我們為地什麼?我們敗的太快,馬超殺進益州,他哪裡還有心情去奪我荊州。」
劉封對龐統很是佩服,對大軍的安危。也研究了很久了。他遲疑說道:「劉璋的計策顯然是在玩火,但不得不說,他這把火玩的確實不錯,假如我們眾兄弟守在葭萌擋住馬超,義父領大軍被引誘進來的話,恐怕凶多吉少,那時他自可安心順水而下直接荊州,我們對東面的事情不得而知,顯然還得拚命,等他穩住荊州之後。想來我軍所剩無幾。馬超亦是傷筋動骨,弄不好,他倒可以乘機攻下漢中、武都了。但他顯然沒有料到,我與馬超熟識,這一仗,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眾人輕笑了起來,事實上也是如此。兩軍相隔數千里。誰能料到馬超盡然認劉封作兄弟,這下子劉璋顯然有點難辦了。
龐統笑歸笑。但腦子卻還清醒地很:「死守在葭萌關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這裡有上中下三策供伯威選擇,不知你決意如何?」
眾人停止了笑聲,肅容看向龐統,只見龐統說道:「上策,假裝不知劉璋意圖,休養生息二個月後,大軍一舉襲下陰平郡,那時劉璋自以為計成,必是在忙於攻打荊州,伯威攻下陰平,再下汶山郡,有了兩郡之地,自可招兵買馬,劉璋大軍不在益州,當無力抗衡我軍精兵,等糧草充足之後,沿綿竹輕兵直下成都,拿下益州也不是難事,那時固守益州,徐圖緩進,不出五年,可有爭雄天下之本。」
劉封大吃一驚,凌厲的雙眼帶著濃濃的殺意看向龐統,驚駭道:「先生此策實在想眾人之不敢想,軍中只有五千兄弟,攻下陰平郡不是難事,但若要攻下整個益州,實在希望渺茫,再說,我義父怎麼辦?我軍出現一點差遲極有可能全軍覆沒,義父若是中了劉璋奸計,荊州亦是危如累卵,那時再攻下益州,又有何意義?此策容後再議……」
龐統也不惱,只不過眼中出現一絲落寞神情,已沒有了剛剛的淡然,龐統繼續說道:「中策是半月出兵,以計襲取劍閣,緩緩攻奪梓潼各地,劉璋得到消息,必然知道計策敗漏,當會放棄奪取荊州之心,轉而全力來殲滅我部,大軍當會面對數倍乃至十餘倍之敵軍,後果堪憂,不過左將軍那裡,已是安枕無憂。至於下策,穩兵不動,坐而等死,活一時算一時。」
劉封看了一眼眾人,只見他們三三兩兩商議個不停,心中已是瞭然。
抱拳對龐統說道:「先生上策太急,太過求險,下策乃是求死之計,中策固然冒險,但總有主動之權,實乃良策。」
王威跟在劉封身旁許久,處事穩重,觀察仔細,自然知道劉封的想法,其實不是上策太過冒險,而是劉封太過擔心左將軍的安危,他起身說道:「我倒以為先生上策可行,左將軍讓伯威西進益州,不管有何目的,但顯然已是將劉璋地意圖看個透徹,對於益州軍謀取荊州地想法,早已瞭然,又何需我等示警,到時候劉璋大軍忙於應付我荊州精兵,伯威又率軍襲了劉璋後方,益州軍必然大亂,大事成定。若是伯威領軍攻下成都,其威望、實力荊州軍中無人可比,那時……」
王威話未說完,便感覺到了劉封兩道凌厲的眼神投向這裡,驀然間吃了一驚,盡然不敢繼續往下說了,劉封狠狠看了王威半晌,看到王威心中不安的樣子,自己也是有點茫然,揮了揮手自言自語說道:「叔義也是一番好意。」
魏延起身再勸,「兵法有雲,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大公子如此拘於常勢,只為求穩,又豈能成大事。先生之上策實乃當前最佳手段,何以猶豫不決。」魏延還待再勸,龐統已起身說道:「算了,文長,既然伯威認為中策可行,便照伯威之意執行吧!」
魏延猶自不肯放棄,想要再勸。劉封也埋頭行了出去,直讓他有些懊惱。
一旁的霍峻歎了一口氣道:「伯威仁厚,到了此時仍然恪守忠孝之道,也不知是福是禍。」又對著魏延說道:「文長,伯威心裡還有一點坎沒有過去,你還是讓他想一想吧,畢竟伯威堪堪二十。不知人心險惡的道理。」
眾人也自點頭。間或者搖頭歎息,讓人不明所已。
城外的西涼兵還在往來奔馳,馬蹄揚起的灰塵直衝雲霄,讓原本火辣辣的太陽都顯得黯然無光,戰鼓依舊在城頭炸響,聽在劉封的耳裡卻是有點懶洋洋地感覺,軍議之上,龐統早已想好了應對眼前危機地計策,但劉封地心情卻更加的黑暗,聽著王威、魏延等人的直言相勸。他總感覺有一把刀在狠狠的砍著他的心。
隨著劉封地一聲長歎。一人悄無聲息的靠近了他,遲疑了一下,全身都貼了上去,緊緊地抱住了劉封結實地身軀,全身散發的那股淡雅香氣,劉封不用回頭已知道是誰。
「夫君何事長吁短歎地!可是憂慮眼前的形勢?」孫尚香地聲音很輕,也很溫柔。一改往常地刁蠻。
這讓劉封聽得一呆。要不是孫尚香身上那股特有的香味和這聲「夫君」,劉封真以為是蔡琰在跟他說話。
緩緩的轉過身來。握住孫尚香的柔夷,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劉封猶自不敢相信。
孫尚香「撲茲」一聲輕笑了起來,笑靨如花,美不勝收,反握緊了劉封的大手,柔聲道:「夫君難道只記得妾的刁蠻狠辣?」
劉封差點就要點頭,但一想到這個小悍妹層出不窮的手法,心中便沒來由的一顫,會不會這是在試探自己?劉封不由苦笑,連忙說道:「哪裡,哪裡,夫人向來溫柔賢淑,豈會有刁蠻之說,平日想來也是想給我解悶罷了。」
孫尚香白了劉封一眼,嬌笑道:「算你識相,不過這一兩月都未見你笑過了,妾有些不安,又不能為夫君分憂……」
劉封心中暗道:「你這個姑奶奶不給我添亂就成了,還敢指望你給我分憂?」不過心裡一套,嘴上說的又是一套,「夫人有這個心意,我已滿足,大丈夫生於世當頂天立地,成不世功業,豈能讓夫人擔憂。只不過眼下確實有些被動,幾面地關係都實在有些複雜,讓人不得不慎之又慎,惟恐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那個小矮子不是很受夫君推崇麼?何不問計於他?」
劉封暗自抹了一下冷汗,看看左右無人才放下心來,輕捏了捏孫尚香地玉手,歎道:「龐統先生其貌不揚,但內心深不可測,若論計謀,普天之下出其右者,並不多見,夫人此話萬萬不要隨意提及,剛剛先生已有計謀教我,奈何有些不決。」
隨即劉封便將軍議之事詳細說與孫尚香,倒是沒有一絲的保留,夫妻之間,劉封覺得當坦誠以待,福禍共享。
「想龐統先生乃是高人,又豈會與我這種小女子一般見識,夫君倒也不必擔憂。至於大軍行止,我一女流,倒不敢胡言亂語,不過夫君處事向來果決,何以今日這般猶豫,王威、魏延等人妾雖不熟悉,但以他們的能耐,能久在夫君帳下,想來也不是貪圖富貴之輩,無非是處處為夫君著想罷了,萬事存乎一心,夫君只求問心無愧便足矣。」
劉封一雙眼睛瞪的頗大,就像不認識孫尚香一般緊緊的盯著她,劉封怎麼也不敢相信,從孫尚香的嘴裡,盡然能冒出這種大道理,實在讓他心驚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