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大軍並不著急著進攻,看著天色已經不早,馬超斷然下令撤軍,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鐵騎緩緩退後五里紮營,至始至終,西涼軍中連戰鼓都沒有響一下,數萬鐵騎的指揮全憑馬超手中的一桿長槍,以及身後的幾十名掌旗兵。
令旗揮舞,西涼軍如潮水般湧來,又如潮水般湧去,來的快,走的也快,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只有劉封等人相視一笑,已經有點知道了馬超的想法,馬超看到城頭飄蕩的是荊州軍的戰旗,大該也是有些意外,不打算盲目進攻吧。不管如何,劉封是打算親自去見一下馬超,這種糊塗仗,能不打,還是不打的好,真要打起來,對兩家都沒有什麼好處,只會讓劉璋得了利。
劉封的想法,沒有人反對,他們聽說劉封從西涼返回之時,馬超曾勸他韜光養晦辭去兵職,雖然這種作法讓他們差點分崩離析,但不管怎麼說,真要是照他那麼做了,劉封倒是真的可以過上平平淡淡的生活了,這樣看來,馬超對於劉封還是比較關心的,最起碼沒有惡意,劉封去西涼兵營寨,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深夜,劉封帶著魏延、韓風二人出葭萌關,跨上戰馬,直往西涼軍營寨中行去。
西涼軍退後紮營,警戒卻是嚴密,為防關上衝出敵軍襲營,四周布下大量斥侯,劉封剛剛出關便已被山腳的西涼兵盯上,黑暗中早有數把強弓對準了他們,但西涼兵見他們三人未帶兵刃,大搖大擺的樣子,也不輕易發起攻擊。只將消息往後傳去。
黑暗之中,劉封早已感覺到了四周隱藏的殺機,但他毫無懼色,一臉平靜,心中卻是有點激動,能這麼快再見到馬超他們,實在出乎了劉封的意料。
龐德得到消息之後迎出了營寨。他人長的黑,座下的戰馬也黑,立在黑夜之中,很難有人發現,而更難讓人發覺地是他臉上露出的笑意,他知道劉封會來,特意等在這裡。劉封的話雖然不多。但龐德看得出來。這小子極重情誼,即便是他們明天要拚個你死我活,他都會來的,如今果不出所料。
當一臉笑意的龐德將劉封他們領進帥帳的時候,馬超已令人擺下了酒宴,正含笑坐在那裡靜候,絲毫沒有白天的冷峻和殺氣,而一旁地馬岱則早已撲了過去,衝著劉封就是一拳。
劉封也笑了起來,他的笑有點含蓄。也很溫暖。只是嘴角微微的咧了咧,但卻讓人如沫春風,對於馬岱擊來的一拳,他未做躲閃,任由那只黝黑的拳頭砸中他的肩窩,看著馬岱有些驚訝的面龐,劉封再笑。伸手一拉。便將馬岱拉入懷中。
魏延咧了咧嘴,笑道:「大公子。難道夫人還滿足不了你?現在對男人也感興趣了?」
一旁地韓風先是一愣,隨即捧腹狂笑了起來。帳中幾人在韓風地感染下都放聲而笑,一派輕鬆。
馬岱與劉封一擁即開,看著魏延一副鬼頭鬼腦的樣子,他衝過去對著魏延就是一拳,「大馬臉,你是不是腦袋被門板夾過了,還是被驢踢了,怎麼滿腦子齷齪思想!我與伯威這是打招呼好不好!」
魏延可不像劉封,看到馬岱一拳砸來,他頓時側過身去,同時一躍上前,一把將馬岱抱住,大嚎道:「小子,今晚從了大爺吧!」
看著馬岱一副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韓風笑的腰都彎了下去。
劉封不理他們,逕直走到馬超面前,躬身說道:「大哥別來無恙。」
馬超這時卻不笑了,魁梧的身軀穩如山嶽一動不動,板著臉說道:「伯威既然還認我這個大哥,為什麼不將我的話放在耳裡?難道你不相信我?」
看到劉封與馬超談起了正事,魏延也不胡扯了,與韓風一起上來向馬超行禮。
馬超微微點了點頭,神情嚴肅。只聽劉封長歎一聲說道:「大哥又怎麼會害我!只不過我實在是逼不得已!」隨即他又將前番請辭遭拒的事說了一遍,他至今還在統兵作戰,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
馬超站起身來,輕拍了拍劉封的肩膀道:「這樣看來,你那個假仁假義的義父是想要殺你!」
帳下頓時靜了下來,因為馬超地一句話,讓他們凝神細聽。
「劉璋這個人很不簡單,不僅選拔官吏將校頗有獨到之處,為人處事亦是頗有手段,偌大一個益州被他打理地井井有條,蠻夷歸服,百姓安居。如今益州兵精糧足,平白無故向荊州借兵,顯然包藏禍心。劉備征伐一生,當然不會看不出這點,但他偏偏還讓你領軍前來,其心昭然,明顯便是想假借劉璋之手置你於死地。」
劉封苦笑了笑,他知道馬超是關心自己,但義父的安排,他實在不便透露,事實上,義父到底有何安排,他也不知道,西進之時,徐庶、諸葛亮齊齊說還未想好,只讓他先隨張松西進,穩住劉璋。
看著馬超咄咄逼人的目光,劉封只好喃喃道:「義父也許另有安排吧!」
「安排?估計劉備的安排就是先把你這條命送給劉璋,然後高舉著為義子報仇的大旗,起兵西征,一舉奪下益州不說,還落下一個仁義之名。劉璋也不是傻子,倒也不敢輕易妄動,不過他先送了我三萬石糧食,再把你送到葭萌關,其用意就不用說了吧!」馬超的臉上已有些寒意,顯然對於這些陰謀詭計極為厭惡。
劉封表面上還能保持平靜,但心中已是七上八下,他心裡有點涼颼颼的,不敢相信地問道:「大哥是劉璋請來地?」
馬超凝神看了劉封一會,顧而言他,長歎一聲緩緩坐下,輕聲說道:「文約先生病故了!」
馬超的話雖輕,但不亞於一聲驚雷,劉封等人聞言之聲靜靜呆立在那裡,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劉封地眼中頓時映出大河邊上,那個慈祥和藹的老人,那滿是關愛神色的笑臉。他與韓遂接觸的不多,但在西涼呆的時間也不少,韓遂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光看西涼軍士談起他時肅然起敬的神色便一目瞭解,韓遂在西涼就是天,就是希望,即便是馬超與韓遂有殺母之仇,見到他時,也是恭恭敬敬,俯首聽命,其他人莫不是如此。
去年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韓遂千里突進直下長安,更是將他的聲望推到了極點,名震九州,但沒有想到,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韓遂盡然病逝了,劉封感覺很傷感,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馬超這時則是喃喃的說道:「先生去的很突然,他的身體一向很硬朗,沒想到說走就走了。先生這一去,西涼眼前的形勢就難以掌控了,以前憑先生的威望和實力,西涼各部雖然素有仇恨,但尚能隱忍不發,抱成一團,如今先生走了,他們身上的壓力驀然消失,眾人必是為了大帥的位置爭的頭破血流。」
龐德這時接口說道:「閻行一直隨侍先生身旁,先生病故之後,他不忙著舉喪,反而封鎖消息,以糧草逼迫各部遵他為大帥,如此短視的作為,實在令人歎息,聽說原本屯兵霸上的北宮歸虎和李寒玉已經開始繞道撤離了,如今能不能擋住曹操的反撲,實在有點難說。」
劉封心中瞭然,長安能守到什麼時候,沒有人能說的清楚,這個時候馬超顯然是不會再主動攻擊益州了,一旦大軍攻擊受阻,陷在益州,曹操再攻佔長安的話,漢中就有點危險了,這樣看來,劉璋所言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騙局,就是想假馬超之手,吃掉他們,但他又為什麼將葭萌這種險關交由我們守衛?
沉吟了半晌,劉封問道:「大哥準備怎麼辦?」
馬超聞言忽然笑了起來,「算你小子命大,劉璋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劉備雖然知道一點,但顯然沒有想到劉璋不殺你,而是把你送到葭萌關讓我來動手,早知如此,恐怕劉備也不會讓你西進了!」
劉封心中一喜問道:「大哥不打葭萌關了?」
「打,當然要打,不打的話,劉璋怎麼會把剩下的三萬石糧食送來,但這個攻城也是很有學問的。」馬超說到這裡,臉上又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股笑意,讓人莫測高深。
眾人心中鬆了一口氣,知道馬超既然這麼說,這仗多半是打不起來了,他們畢竟也在一起共肩征戰過,如果交起手來確實有點難辦。這時心中有了底,帳中的氣氛頓時又活躍了起來,龐德不待馬超吩咐,已朝眾人揮手道:「趕快入座,菜都涼了!今天沾伯威的光,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
而魏延則是雙眼直溝溝的盯著桌上的那罈酒,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巴,可憐巴巴的看著劉封道:「大公子,這裡不是營寨,喝點酒,應該不算違反軍規吧!況且馬超將軍請客,若是不盡興的話,好像有損兩軍之間的感情,這個……」眾人不由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