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傲然端坐於戰馬之上,默默的注視著那座修建於半山腰上的關隘,一旁的戰旗在風的扯拽之下獵獵作響,一個個軍侯、軍司馬不斷的指揮著遠處的鐵騎大軍調整著隊形,而這一切似乎跟他沒有絲毫的關係,他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
馬超坐下的戰馬也很安靜,空氣中湧起的肅殺之氣似乎與它毫不相干,對於眼前的這種陣仗它很熟悉,還時不時的抬著前蹄扒扒腳下的土地,很是悠閒。
馬超依舊那麼的俊朗飄逸,目如流星,虎體猿臂,彪腹狼腰,如冠玉般的臉上此時沒有絲毫的表情。他就這樣靜靜的端坐馬背之上,橫旦著長槍,默默凝視著遠處,只是這樣,在他身旁的親兵便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壓力迎面而至,讓他們大氣不敢喘
不遠處的馬岱沒有去看遠處的葭萌關,而是饒有興致的注視著馬超,眼眼都捨不得眨一下。馬岱有點瘦,身體顯得有些單薄,他露在戰甲外的皮膚顯得有點黑,雖然比不過有「黑子」之稱的龐德,但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常年征戰在外,日曬雨淋,這是必然的結果。或許是太過辛勞的原因,他的眼眶也有點凹了下去,與他的年紀極不相符,事實上他才剛剛成年。
馬岱現在默默的挺直了身軀、靜靜的看著馬超,臉上滿是崇拜之色,看著這個族兄猶如戰神一般的駐馬遠望,他心中絲毫沒有為即將開始的血戰而擔憂,馬岱知道,跟在這個族兄的後面,根本就不需要擔憂。因為馬超總能將血戰變成屠殺,將攻城變成逛城,在別人眼裡難於登天的事,在這個兄長手裡,幾乎毫不費力。
龐德縱馬靠了過來,順著馬岱的目光望向馬超,身為前軍統將。這個時候,他盡然顯得很無聊,看了一會,他不解的問道:「孟宗,你在看什麼?」
「看大哥!」孟宗是馬岱地字,這是去年攻下馮翊郡頻陽城的時候,馬超賜的。
龐德一臉壞笑說道:「孟起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一大老爺們!」
馬岱的雙眼眨都沒眨一下。回道:「我在想。為什麼同樣是在太陽下暴曬,大哥還是這麼白,你卻越來越黑。」
龐德大怒,橫槍砸向馬岱,罵道:「你小子懂個屁,我這是健康,能叫黑嗎?」
馬岱聞聽身後長槍砸來帶著呼呼的風聲,不由一矮身,全身緊貼於馬背之上,堪堪躲過。他終於轉過了頭來。年輕的臉上滿帶著疲憊之色。同時不解地看著龐德,奇怪的問道:「令明兄?你這話的意思,難道說我大哥不健康?」
龐德瞪了他一眼,仰頭說道:「總是比不過我的!」
馬岱輕「哦」了一聲,眼中露出一絲戲謔,「那我去問問大哥!」說罷不等龐德開口,雙腿一夾馬腹。朝馬超靠了過去。
龐德不由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這個小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這種玩笑之話還也問孟起?
馬岱當然不會像龐德說的那麼不知輕重,他縱馬趕至馬超身側,一本正經的躬身抱拳問道:「大哥,要不要現在進攻?」
馬超終於不看遠處的關隘,側過頭來看著馬岱,眼中儘是關愛之色:「孟宗一路上不是勸我不要與劉璋同流合污麼?怎麼現在倒是想著進攻了!」
馬岱苦笑了笑道:「大哥,今時不同往日,西涼地形勢變了,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大哥這麼做也是為了手下地兄弟著想!」
馬超臉上的笑意更濃,靠了過來,輕拍了拍馬岱的肩頭,長歎著說道:「孟宗能懂得這些,我很欣慰!」
馬岱聽到大哥的讚譽,臉上的苦愁更甚:「聽說這次西進益州的是伯威,去年起兵之時,我們還是並肩殺敵的兄弟,沒想到再次相見的時候盡然是這種場面!大哥,伯威雖然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但武藝確實沒的說,錘子在西涼也算是個高手,在他手上連五招都撐不過,那個大紅臉如雷公一般地魏延身手跟令明兄相若,聽說伯威帳下還有幾人地武功不在魏延之下,這次確實要小心了!」
馬超的臉上沒有波瀾,他平緩說道:「其實劉封這人可怕的地方倒不在於他的武藝,一個人再怎麼厲害,也難擋千軍萬馬,他的可怕就在於他的平淡!」
馬岱有點不解,「平淡也可怕?」
馬超笑了笑,冷峻的臉上露出溫暖,「不錯,正因為劉封顯得很平淡,為人處事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手下才甘於為其效命,正因為他平淡自謙,才會虛心聽取手下將校地建議,正因為他很平淡,每頓就與那些普通士卒一般吃些黑呼呼地小干餅,才讓士卒傾心,奮勇向前,他其實沒有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如果他是一個普通地士卒,做這些只是理所當然,但他是左將軍的義子,堂堂中郎將,便讓人不能小覷了。」
馬岱不由想起了與劉封並肩殺敵時的情形,劉封的武藝很高,向來自傲的錘子在劉封的面前屁都不敢放一個,只因為錘子與劉封交過手,輸的心服口服。但馬岱從來沒有見過劉封去斬將奪旗,逞雄鬥狠,大部分時間,他總是帶著士卒聽從軍令,緩緩推進,自己衝殺於前,用強悍的武藝為袍澤開道,若遇混戰,劉封必是奮不顧身的衝進敵陣,救出一個個被圍困的袍澤,劉封做的事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卻深受士卒依賴,總愛跟在他身後,馬岱想到這裡不由心動。
兩人默然了半晌,還是馬岱首先沉不住氣問道:「大哥,伯威雖然厲害,但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什麼時候開始攻擊?」
「何為箭在弦上?」馬超依舊顯得很平淡。
「我們收了劉璋的三萬石糧食,總不能……」馬岱想說總不講信義。但想想這話顯然對馬超有點不敬。
馬超毫不在意,也不回答馬岱,只淡淡的說道:「此事不急,現在著急的應該是劉封才對。」
劉封這個時候確實有點著急,他著急的不是城下的西涼軍會不會殺過來,而是著急著什麼時候能見上馬超、龐德、馬岱一面,相別一年。他對西涼的這些朋友很是想念,特別是馬岱,與他地關係更為親密,劉封著急著想看看那個統軍之後便特別能吃的馬岱這一年下來究竟吃胖了沒有。
至於眼前的形勢,他倒沒有過多的去考慮,他相信手下將士的戰力,相信王威、霍峻等人的強悍。霍峻說只要有一部人馬。糧草兵械充足的話,守上二三年都沒問題,劉封便放下了心,直接將守關地重任交給了霍峻、季允的右部。
如今立於城樓之上,看著葭萌關外整齊排列的西涼鐵騎,感受著大軍壓境的迫人氣勢,劉封反而輕鬆的長吁了一口氣,能與猶如戰神般的馬超對陣沙場,能與彪悍無比的西涼兵放手一戰,他覺得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龐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立在了劉封地身側。看到龐統過來。一旁眾將無不彎腰躬身以示敬意,龐統雖然長地很醜也不通武藝,但在軍中素有威名,高深的學識,料敵如神的判斷早讓眾人信服,尤其他還兼職刺奸一職,手段高明至極。他甚少處罰士卒。也從不鞭笞、怒罵。士卒犯錯,他向來寬容。大部分皆是伍長、什長、隊率代受,所罰往往就是背誦軍紀,講述軍規,可這些底層軍官多半大字不識一個,更顯痛苦不堪。
而對於犯錯的軍官,龐統就不是這麼簡單處理了,像軍司馬魏延經常不守軍規偷偷在營中喝酒,龐統覺得他是精力旺盛無處發洩,便乾脆讓他一人將值夜的任務全擔了,整整二個多月。
魏延痛苦不堪,其他的軍司馬校尉則全都拍手稱快,開玩笑,忙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能安安穩穩睡個好覺,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不用半夜起來巡營,那可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啊,看著魏延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眾人哈哈大笑之時也凜然,知道刺奸大人手段厲害,哪敢違犯軍紀。
「伯威有何打算?」龐統靠近劉封之後也不打招呼,只輕輕的說了一句。
劉封聽到這熟悉地聲音,心中大喜,驀然轉過身來,看著氣色紅潤地龐統,急急迎了過去,一把抓住龐統的胳膊驚訝說道:「先生能下榻了?」
龐統點了點頭,一向孤傲的臉上滿是感激之色,他看得出來劉封對他的重視,感覺得到劉封發自內心的關懷,強自鎮定的說道:「沒想到劉璋的心思倒是挺大,連馬超都替他辦事了。」
劉封雙眼緊盯著龐統,根本不與他討論軍情之事,只輕歎著說道:「先生病體初癒,當靜心休養,營中之事,暫且放放。」
龐統看了看身旁地張裕一眼,見張裕朝他點頭,便輕笑著說道:「無妨地,張先生妙手,藥到病除,已無大礙了,眼前劉璋的目地已明,不過是驅虎吞狼之計罷了,只不知眼前的形勢下,伯威打算如何處置。」
劉封看著龐統關切的目光,極為感動,也不隱瞞,輕鬆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葭萌雄關在手,西涼兵再多也是無用,只不過平白為劉璋賣命,顯然有點不值得!」他猶豫了一下,隨即附耳說道:「今夜我準備去見見馬超!」
龐統的臉上笑意更濃,「伯威如此一說,我倒可以安心去帳休息了。」
兩人不由哈哈大笑,讓一旁的眾人詫異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