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日,陽光明媚,天空萬里無雲
左將軍領荊州牧劉備不顧炎熱的天氣,親領荊州文武官吏出襄陽城西五十里,迎接劉封等人安然歸來。
劉備臉上掛滿笑意,不斷與身側的徐庶、諸葛亮閒談著,顯得很興奮,事實上,從三日前老河口渡口守軍傳回劉封歸來的消息後,劉備臉上的笑意便沒有消失過。
劉備對於劉封此次西行,其實並未有多大的希望,馬騰一家老小被曹操留在鄴城為質,馬超投鼠忌器,出兵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但為了讓荊州免遭戰火,劉備不得不狠心放劉封遠行,未曾想到劉封西行數千里之遙,穿梭於眾多勢力之間,所耗的力氣沒有白費,不僅成功讓馬超起兵,西涼軍更是一舉奪下了長安。
長安失陷,曹軍西線屏障頓時崩潰,河內、弘農等郡皆處西涼鐵騎的威脅之下,曹操焦頭爛額之際,根本無暇他顧,這樣一來,荊州至少獲得三年時間休養生息,如此功績,足可當得起劉備如此重視。
四十餘天的跋山涉水,讓劉封等人盡顯疲態,劉封原本高大結實的身軀此刻明顯削瘦了一圈,披散的頭髮隨著他耷拉的腦袋垂下,凌亂的鬍鬚加上破敗不堪的衣甲,顯得格外的狼狽,若不是他座下那匹削瘦的戰馬依舊高傲神駿,恐怕他與流民也別無兩樣了。
而劉封等人顯然沒有想到左將軍會在距襄陽如此遠的地方來迎接,等他們感覺到氣氛有點異常,抬頭遠望時,不由齊齊吃了一驚,以為遇到了埋伏,待看清楚劉備身後那面黝黑的左將軍戰旗之後,他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八個月,在外漂泊了八個月後,他們終於回到了荊州,回到了這片熟悉的土地。
魏延、韓風、阿多吉、雷遠、劉雲緊隨著前面的劉封翻身下馬,呆在西涼軍中半年之久,幾人騎術大增,動作整齊劃一。雖然外表狼狽,但那剛勁有力的動作依舊展現出一股凌厲的氣勢。
「行副軍中郎將劉封,奉左將軍大人之命前往西涼求援,蒙蒼天祐護,幸不辱命……」
劉封話未說完。縱馬趕來地劉備已一把將他抱起,哽咽說道:「我兒能安然無恙返回,為父已經知足了。」
而緊隨劉備身後趕來的諸葛亮也抱拳說道:「公子此行,使荊州百餘萬生靈免遭戰火荼毒,比之蘇秦、張儀亦毫不遜色,亮謹代荊州百姓謝過。」說罷也不等劉封阻攔,一輯至地。其態甚恭。
劉封被劉備緊緊抱住,急的滿臉通紅,焦急說道:「封豈敢當得先生如此大禮,使不得,使不得。一旁的徐庶哈哈大笑道:「孔明這一拜,伯威不僅當得,文長、子羽其他三將也足以當得……」
魏延等人不由嚇了一跳,幾人之中以魏延的軍職最高,但也只不過是個軍司馬,眼前的諸葛亮可是軍師中郎將。總掌荊州政務,哪敢當得這等大禮,跪在地上的他們恨不得將頭埋到土裡去。
劉備放開劉封,親自走到他們跟前一一扶起,看到阿多吉地腿上依舊裹著繃帶不由小聲問了起來。
劉封看到阿多吉腿上的傷勢,不由想到了西涼的連番血戰,也想到了永遠留在西涼的四名兄弟,剛剛略為舒緩的心情,不由再次陰暗了下來。而他此時更想到了馬超臨行前與他談論地話語,可看著義父笑容滿面、慈祥和藹的樣子。他實在開不了這個口,暗中長歎一聲,劉封不由苦笑著告訴自己,請辭軍職一事,還是過幾天再說吧。
八九個月未見。劉禪又長大了。他胖嘟嘟的臉蛋紅彤彤的,看起來粉嫩可愛。而那雙本就不大的眼睛,隨著他臉上出現的笑意頓時瞇成了一條線,劉禪本在府中與眾待女打鬧玩耍,聞聽嘈雜之聲便衝了出來,隨即他看到了劉封,雖然劉封頭頂長髮亂成一團,額下鬍鬚濃密,早已失去了先前的俊朗,但劉禪地記憶力驚人,一眼便認了出來,他頓時丟掉了手中玩鬧的竹竽朝著劉封撲去。
劉封原本沉重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他哈哈一笑,疾行兩步,一把將劉禪胖呼呼的身體高舉了起來,身在半空的劉禪好像早已熟悉了這種感覺,絲毫沒有膽怯之情,也隨著劉封格格的笑了起來。
隨即阿斗眨巴著小眼睛問道:「大哥走的時候對阿斗說是去上陣殺敵,可後來舅舅(麋竺)卻說你是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大哥騙阿斗。」
劉封輕笑道:「這有區別嗎?」
劉禪不幹了,嘟著嘴說道:「當然有了!大哥去打仗,那就還在荊州,若是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就會見到很多好玩好吃的東西,那麼多地東西,你不會一點點都沒帶吧!」
看著劉禪一雙小眼睛之中透出的精明神色,劉封笑的更甚,他朝身後的韓風揮了揮手,韓風會意,當即從一匹馬背上取下了一個包裹,包裹一經打開,劉禪徹底傻了眼,但緊接著,他便興奮的又蹦又跳,沙飴糖,好大的一塊沙飴糖,雖然因為天氣太熱,這塊糖的周側已經變得軟軟的、粘粘的連在布包之上,有點不雅,但劉禪哪管得了這個,直接就撲了上去,連向父親請安的事都給忘了。
自從甘夫人去世之後,劉備便格外地溺愛著阿斗,對於這點小小的失禮之事,他絲毫不放在心上,看到他如此開心的模樣,只覺得愧疚的心情稍稍好過了一點。
當晚,劉備一改平常節儉的作風,在襄陽城中最大地酒樓,大擺酒宴,門閥士族家主管事,盡皆在邀請之列,藉著這個難得地機會,掌控著荊州財富的門閥與如今荊州地掌權官吏、將校同席言歡,氣氛熱烈非凡,而作為此次挽救荊州於水火的劉封等人,自然成了眾人的重點照顧對象,敬酒恭賀的人郡絡繹不絕,劉封可是在西涼軍中享受過一次這種待遇了,面對著那些生死兄弟,他做不了假,但對著這些富豪商賈,應付了十幾撥後,直接趴在桌上裝醉了事。
對劉封格外憐愛的劉備知道他遠行艱辛,看著他醉倒在桌上,便令人將他送回自己的房中,今夜他要與自己的兒子抵足而眠。
父子二人一夜無眠,談論著西涼的地勢、軍情、民俗,以及韓遂、馬超與各部之間的恩恩怨怨。劉封這一路上顯然想了很久,從各股勢力的戰力強弱,各統領的眼光手段,都作了嚴密的分析和考慮,他最後告訴劉備,馬超這人雖然崇尚武力,血腥之氣甚重,但對好友則是完全的推心置腹,可謂愛恨分明,韓遂雖然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壓在馬超的頭上,但已經老了,西涼不久便會成為馬超的天下,父親不如趁著馬超勢單力薄之時與之結盟,助其掌控西涼大權。
一來馬超與曹操有殺父之仇,有他這只西涼猛虎不斷攻掠河內、弘農等郡,曹操定然寢食難安,我荊州也足可獲得發展的時間,二來,西涼有戰馬,鐵騎之強悍,比之河北亦不遜色,我軍守衛荊州固然只需水軍與步卒,但若想攻取南陽,甚至爭雄中原,沒有騎軍則萬萬不可。
劉備幾乎走遍了整個大漢國,當然知道在中原平曠之處,鐵騎大軍的重要性,但他同時歎了一口氣說道:「襄陽新得,南郡百姓皆新遷至此,靠著富商士族的,如今勉強可以自足,伯威眼光長遠、為父極為欣慰,但我軍現在太窮了,哪來的錢帛去購買戰馬。」
劉封不由默然,他在西涼呆久了,只記得西涼軍窮困了,其實荊州也窮的可以,若不是長沙、桂陽、零陵等郡縣因為劉封偶然搶得的大量糧種而得以實施囤田,恐怕百姓的吃飯問題就足夠劉備頭痛了。
而現在西涼就是缺乏錢糧,跟馬岱在一起之時,劉封可以知道西涼大軍的動向,知道漢陽郡西南部的冀縣、顯親、上等城尚在曹軍手中,陳倉也未攻下,這樣一來,從金城運往長安的糧草,必然只能從街亭等地繞道而行,這種捨棄大道,走偏遠小路的做法,雖然安全一點,但路途太過難走,原本一個月的路程要增加到一個半月之久,於途中的消耗就要增加數倍。
長安新得,三輔從春耕之時便處在戰亂之中,百姓雖然在鍾繇禦敵於三輔之外的戰策下種下了糧種,但隨著鍾繇敗退潼關,長安易主,百姓必然恐慌,舉家避往山中的百姓當不在少數,三年之內,西涼軍必然需要向他處購糧。
漢中、益州等地富足,應該是西涼軍購糧的方向,我們荊州能不能從中分一杯羹?
劉封絞盡腦汁不得其解,正當他想的頭昏腦脹,昏昏欲睡之時,他不由想起了去年龐統與他探討當前形勢時,所議論的幾個重點,「鹽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