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城的攻守戰格外慘烈。
陳倉是座古城,關中咽喉之地,八百里秦川之西北門戶,古稱西虢,是周秦兩朝的起源之地。周文王母弟虢仲在此封地西虢,秦武公(公元前687年)設虢縣,秦孝公(公元前361年)設陳倉縣,幾百年來數經修整,其城牆皆用長條青石堆砌而起,牢不可破。
一路披靡,領著一萬五千大軍攻破縣、殺進千陽,再一路殺至陳倉城下的成宜、馬玩、楊秋三人面對著陳倉束手無策,他們各領三千士卒從西、北、南三門同時進攻,一連攻打了三天,結果連城牆的邊都沒有摸到,城外層層的深壕和道道城垣讓他們寸步難進,守城曹兵精良的兵器更讓他們頗為頭痛。
守衛在城垣後面的曹兵不僅有腳踏的蹶張弩,幾乎人手配置了一具擘張弩,西涼士卒每每鋪完壕橋,躲在車中抵進城垣,準備出擊之時便會遭受無情的射殺,更讓他們肝膽欲裂的是,陳倉城上盡然還有連弩車,其強大勁力射出的箭矢,普通士卒的手盾根本起不到絲毫的防護作用。《墨子.備高臨》中曾記載,連弩車可同時放出的大弩箭六十支,小弩箭無數,至於是真是假,西涼兵還不知道,但僅憑那巨型弩箭的穿透之力,已足夠震攝人心,連續沖了幾次,損失慘重西涼大軍不由無奈的退後五里紮營,等待援軍。
閻行帶著五萬鐵騎秘密趕到城下,他雖然只是一名校尉,軍職與成宜、馬玩、楊秋三人無異,但他是韓遂的女婿,僅憑這層關係他人便會讓他三分,更何況。他是樊先生的弟子。武藝強悍無匹,連馬超都差點讓他在戰場上給一槍殺了,加上韓遂帳下的三萬鐵騎一直由他統領,這數層關係錯綜交雜在一起,眾人無不又懼又畏。
閻行的臉冷冰冰的。他微閉著眼睛坐在帥位之上靜靜聆聽著成宜地匯報,一直不發一言。
成宜五十多歲,長地很瘦,身上穿著一件很普通的皮甲。腰間掛著環首刀。他就像是一個普通老卒,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但若是論起資歷,韓遂帳下能比上他的人還真不多,論戰功,閻行拍馬也追不上,可他對著閻行匯報時,卻依舊躬著身,甚為恭敬。沒有半點不平的神色。
閻行聽完成宜地訴說,不由輕輕冷哼了一聲,東進以來他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他覺得韓遂太過偏坦馬超了,憑什麼讓馬超去打安定郡。而把漢陽這塊難啃的骨頭留給我們金城的兵馬。此次出兵可是馬超報家仇,先生讓出道路。出兵相助已是仁至義盡,沒有必要做好人做到如此地步吧。現在那個手下敗將在安定殺地風聲水起,都快要打下北地郡攻擊長安了,聲望一日比一日高,而自己到現在一仗沒打,連新陽城地突襲戰都沒有參與,怎能嚥下這口氣。
好不容易先生開竅了,讓自己領著鐵騎一路東進,突襲長安城,偏偏在陳倉城這個鬼地方卡住了,先生交待,過了陳倉沿渭水東進至馬塚有人接應,現在連陳倉都過不了,怎麼找接應的人?怎麼打長安?
「明天我親自攻城!」閻行沉默了片刻,冷然說道。
「彥明兄,你不是開玩笑吧,拿我們的鐵騎去攻城?出兵之前,先生親口對我說,我們此次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長安。」北宮歸虎一手抓著羊腿,一手端著奶酒,看也不看閻行一眼,緩緩說道,而北宮歸虎身旁的李寒玉乾脆就將頭埋在盤子裡面對帳中發生的事情問都不問一句。
「胖子,你如果還想多吃幾天羊肉的話,就給我安份一點。」隨即他猛然睜開眼睛,大聲說道:「我有說要動用鐵騎嗎?打一個小小的陳倉,三位大人手下的步卒足矣!」
四月二十三日,深夜。
閻行從三名校尉帳下挑選出五百精銳悄悄摸向城邊,成宜說陳倉城前的壕溝、城垣配合著強弓硬弩非常牢固,強行衝擊死傷太大,閻行嗤之以鼻,陳倉雖然險固,但不過是城牆高大結實而已,一萬五千大軍攻打了三天連幾道破壕溝都衝不過,實在太丟人了,馬超不過只有六萬人,現在連整個安定郡都打下來了,自己再在陳倉拖拖拉拉地,恐怕連攻打長安的機會都沒有了。
五百悍卒悄無聲息的往前摸進,幾日來的進攻已讓他們將附近的地形摸透,陳倉城外共有三道壕溝,二座城垣,他們曾經冒著漫天地箭雨填埋了最外面地那道,推平了壕後的垣牆,但更大地困難隨即出現,第二道壕溝不寬,但隔著最後一道很近,躲在第三道壕溝後面城垣處的曹軍可以毫無顧忌的對衝擊的敵人進行射殺,他們的箭矢就像是用不完一樣,又多又密,配合著城頭的連弩車,完全將城下的那片空間給封死了。
以前碰到這種陣仗,他們都依靠著車往前推進,躲在車後運土埋溝,但現在那恐怖的連弩車連都可以穿透,這讓他們慌了神。
閻行在一處破敗不堪的垣牆下停了下來,這裡已是先前的最外層壕溝,距離城牆不足百步,稍有動靜便有可能被城上的曹兵所發現,是已他們格外的小心,大氣不敢喘上一口。
前排的百餘名士卒慢慢的趴到了地上,緩緩往前爬去,他們背上背著戰盾,手上則抱著長長的壕橋,壕橋又重又長,他們很難抬起來,只能在地上緩緩拖行,他們今晚的任務是在第二道壕溝上架上壕橋,為大軍第二天的攻擊做好準備。而閻行則想趁這個機會近距離的看看這座威名赫赫的城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破敵的方法。
正當西涼軍靜而有序的忙碌之時,突然而起的鳴矢打破了黑夜的寂靜,忙碌的西涼士卒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低聲喝罵了幾聲,三更半夜的,城外盡然還有哨卒!他們手腳並用的朝後飛退,與此同時,安靜的城牆之上頓時熱鬧了起來,一支支火把被點燃,被呼嘯著朝他們頭頂砸來,藉著火把的光亮,一台台連弩車張開了血盆大嘴,朝著城下的西涼士捽髮動了猛烈的攻擊。
一名西涼兵騰身而起,正準備躍過殘破矮牆的時候,一支粗若人臂的箭矢,或許說是長矛更加貼切一點,狠狠的擊中了他的後背,身後背負的手盾一擊之下頓時四分五裂,鮮血四濺飛散,碎肉隨著碎盾而飛,隱在一旁的閻行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士卒被利箭穿透,被強大的勁力撕碎,沒有絲毫的辦法。
而四周的西涼兵逃的快的尚能保住一條性命,動作稍微遲緩一點的,乾脆就被射成馬蜂窩,五百名精挑細選出來的悍卒,不過眨一下眼的時候,便有接近半數的人倒在了壕溝旁邊,倒在了那道殘破的城垣之下。
寂靜的黑夜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而變得猙獰可惡,就連空氣也被血腥之氣污染,特別的刺鼻。
閻行狠狠的一拳砸在斷垣上,臉色鐵青,一言不發,迅速退去。
四月二十四日清晨,西涼軍再次從西、北兩面朝陳倉城發動猛攻。
閻行並沒有因為昨夜的損失而有所退縮,他將身上的鐵甲套在一名老卒的身上,解開上衣,赤裸著上身,一手提盾、一手執刀當先便朝城樓處衝了過去,身處危急之機所展示出的悍勇、霸道氣息,不僅讓有所畏懼的士卒深受鼓舞,更讓成宜、馬玩等人深為吃驚。
北宮歸虎饒有深意的看向李寒玉,並輕輕的揮了揮手,為了不讓城中敵軍發現西涼援軍已到,他們兩人站在很遠,李寒玉只一眼便看懂了北宮歸虎的意思,他輕搖了搖頭靠近
北宮歸虎說道:「胖子,不要亂來,殺了閻行不難,但我們很難善後,到時候韓遂死了,帳下沒有一個令人信服的人接替大帥之位,只會白白便宜了馬超,閻行這小子雖然比較狂妄,但總比馬超那個屠夫要好的多,更何況他們二人素來不和,只要我們稍稍煽風點火,他們必能打起來,等他們兩敗俱傷之時,西涼的事就好辦了。」
北宮歸虎冷哼一聲說道:「沒想到這個小子倒有幾分真材實料,平時看他一副自大狂妄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個草包呢,真是看走了眼了,差點誤了大事。」
李寒玉輕笑道:「胖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文約先生是什麼人,他看中的女婿怎麼可能是個草包。連馬超都差點被他殺了,這份膽識武藝,放眼西涼也難找啊。」
「武藝高強有什麼用!哼,先讓他多活幾天吧,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他,走回營喝酒去,這裡的仗,還有的打!」北宮歸虎頭也不回,打馬疾馳而去。
就在這時,閻行從昨天躲藏的斷垣後面一躍而起,瘋狂的朝最後一道壕溝撲去,從哪裡摔的跟頭,他就要從哪裡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