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天氣突變,原本晴朗的夜空烏雲密佈,一輪圓月被厚厚的雲層所遮擋,只漏下幾道銀芒。藉著夜幕掩護,馬超帶著三百悍卒疾奔十里繞過素山,從北面衝進了淳化城西城外的曹軍大寨。
負責此寨防衛的乃司隸校尉府統兵中郎將范先。范先追隨鍾繇已有十餘年時間,一直隨其東征西討,他個頭不是很高,但長的很結實,全身鼓鼓的肌肉將戰甲撐的緊緊的,在抗擊羌人、匈奴人擾邊的戰鬥中范先屢立戰功,從一個斥侯屯屯長一路陞遷到中郎將。
白天一戰,兩軍損失慘重,按理來說叛軍沒有襲營的可能,但對面的馬超久歷戰陣,深諳用兵之道,此次又是為報父而來,用兵難免劍走偏鋒,范先為此不敢有絲毫大意,嚴令營中將士枕戈而眠,和甲而睡。
但即便是如此,范先還是小看了馬超,與羌人、鮮卑人爭戰大草原這麼多年,馬超手下鐵騎戰力非他人所能揣測,況且此次隨同馬超前來的三百悍卒,皆是各營之中的翹楚,齊聚一起所產生的戰力比馬超親衛騎有過之而無不及。
戰馬四蹄緊裹著生牛皮,馬嘴上套著籠子,三百悍卒在馬超的帶領之下,悄無聲息的殺進了曹軍營寨,如同一股旋風一般,席捲著身旁的一切。
寂靜的深夜頓時狂亂了起來,報警的金鑼之聲沖天而起,半睡半醒之間的曹兵士卒一個個掙扎著從榻上爬起來,痛苦不堪。他們太累了,一天的血戰耗空了他們全身的體力,摧殘著他們的神經,好不容易盼到了天黑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偏偏又有敵軍襲營,將士們破口大罵,怒吼著衝出營帳,誓要將那些吵擾到他們休息地叛賊砍成肉泥。
西涼悍卒看著營寨之中衝出隊隊整裝束甲的敵卒,微微有些色變。但他們凜然無懼,打馬疾飛,緊緊聚起一團。
馬超大展神威,他一馬當先,雙腿夾緊馬腹,雙手緊握銀槍虎吼連連,從兩翼湧上的曹兵士卒根本近不了身,轉眼之間便有七八個曹兵被貫穿胸膛。而緊隨馬超兩翼的劉封、魏延則顯得安靜的多,滿身殺氣地劉封咬緊牙關,一邊擊殺著湧過來的敵卒。一面抬頭四望。他在找尋著高,他要為自己的兄弟報仇。
馬超長槍揮舞,緊勒馬韁,看著側翼衝出的弓箭手搭弓上箭,他高聲喝道:「右轉,舉盾……」
這道漆黑的長龍頓時變相,憑藉著戰馬的高速衝擊之力。他們迎頭撞上了曹兵弓箭手,未及張弓的弓箭手毫無還手之力,百餘人只慌慌張張的射出十餘箭便被屠殺一淨,滿地的屍體斷肢在鐵騎的踩踏之下血肉模糊,血腥無比。
衝進曹營未深地西涼兵在馬超的帶領之下折轉向西,直殺前營,正往中軍集結,準備迎擊敵騎衝擊的曹軍頓時面面相覷,在大軍布成陣勢,準備射殺敵騎之時。敵人盡然轉向逃了,這種精妙的指揮和對形勢準備的判斷,也太過神奇了吧,而且狂奔的鐵騎盡然說轉向就轉向,連一點緩衝的距離都不需要,這種高超地馬技,實在是聳人聽聞。
鍾繇慌慌張張的衝上城樓,緊依城牆紮營的大寨此刻一片混亂,尤其是北面,藉著營中火把的微弱亮光。鍾繇依稀可以看到一支騎兵正在吞噬著四周的一切,一個個衝出營帳
的士卒被擊殺,一面面營帳被戰燃,那條如長龍一般的隊伍勢不可擋。
鍾繇惱怒無比,對著身旁面如死灰的幾個校尉喝道:「放箭。命令城上的弓箭手放箭啊!」
眾人無不大驚。司馬王邑更是直接跪倒在地,高呼道:「大人萬萬不可!襲營敵軍皆是敵騎。箭矢太少根本起不到效果,可若是密集箭雨射下,營中將士必然死傷慘重,請大人三思啊!」
鍾繇一把拎起王邑,怒喝道:「不擊退敵軍,那營士卒最後還能剩下幾個?射,讓弓箭手立即射擊!」
王邑聞言不由慘嚎一聲,痛苦的蹲了下來。大人變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樣視將士如兄弟手足了,他地眼裡只有功業,只有朝廷,根本就沒有西涼將士的死活。
馬超本還準備再次轉向從西面再衝中軍帥帳,但從城頭呼嘯而下的箭矢打消了他的想法,襲營的目的已經達到,他沒有必要再冒著損失折將的危險了,在寨前折轉衝殺了一陣,馬超隨即帶著鐵騎揚長而去,疾速消失在黑夜之中,隨同馬超前來的三百悍卒,除了三人因戰馬中箭跌下馬背,被曹軍圍殺以外,余皆安然返寨。
而駐守西城門外的曹軍折損近六百餘卒,損失營帳、兵械無數。
次日天明,憤憤難平準備反攻敵營的鍾繇接到了一個令人震驚地消息,扶風郡西北端的(qian縣遭到叛軍的圍攻,危在旦夕。
消息是由留守長安的鍾演大人派人送來的,鍾演是鍾繇地親弟弟,為人謹慎,辦事小心,深受鍾繇信任,在這個時候送來如此緊急地軍情,想來鍾演已經查清了確有此事,這樣看來問題就嚴重了。
鍾繇滿肚子的火氣頓時消失不見,他鐵青著臉在屋裡來回踱步,細細思量著眼前地局勢,叛軍已經開始攻擊扶風郡的城池,那漢陽郡現在怎麼樣?成安手下的二萬五千大軍是不是全軍覆沒了,他心裡沒底,一想到韓遂這麼多年來的威名,他感覺到了莫名的恐懼。
足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鍾繇終於下定了決心,「撤,撤回長安,現在守在淳化這個小城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意義,我們擋住了馬超的同時,自己也陷在這裡,現在冀城的情況難以探知,扶風郡又處在叛軍的攻擊之下,先確保京兆的安全再說。」
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眾人都知道,韓遂如今的威脅遠要比馬超大的多,從韓遂在金城等郡招募二十萬民夫等情形來看,這一次韓遂對三輔是勢在必得了。
長史衛固顯得很疲憊,在眾人議定撤退之時,他顯得有些疑慮:「大人,馬超披麻戴孝而來,此次乃為報殺父之仇,兩軍於城下對峙,叛軍後援徐徐而至,若是被其看出大軍有撤退之意,銜尾猛追可就麻煩了。」
鍾繇點了點頭,「叛軍鐵騎眾多,快捷如風,淳化城乃京兆郡西北門戶,必須牢牢守住,文達(賀敬)手下尚有一萬人馬,死守城池當無大礙。」
衛固愁容依舊:「若是叛軍以鐵騎繞開城池尾隨追擊如何?馬超帳下有四萬鐵騎,與我軍人數相當,在後撤之中被敵騎突襲,恐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鍾繇想到昨晚叛軍襲營的混亂場面,想到士卒一伍一什難以靠近敵騎的窘境,不由認真的點了點頭,他沉吟了一下,隨即揮舞手臂,堅定說道:「那我們就再伏擊叛軍一次!」
四月十八日,駐守淳化城的曹軍開始調整,似乎是因為被西涼軍的夜襲搞怕了,原本駐守城外的曹軍全部撤回城內。
四月二十日,馬超接到斥侯的探報,曹軍撤退了。
曹軍來的突然,沒想到走的也這麼突然,這種來去飄乎的行動倒還真讓馬超有點摸不著頭腦。
「難道曹軍是被打怕了?」馬超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曹軍雖然損失慘重,但實力猶存,再加上有著城池之利,面對著五萬大軍,自己連攻城的打算都不敢有,這種情況下鍾繇沒有道理撤軍啊。
馬超不由對著龐德問道:「令明,你認為鍾繇此舉是什麼意思?」
龐德黝黑的臉龐頓時抽動了兩下,他皺了皺眉頭遲疑著說道:「像鍾繇這種門閥士族出來的子弟,往往自大狂妄看不起我們這種賤民,這幾天曹軍雖然損失較大,但斷然不會畏懼而逃,莫非是因為先生之故?」
馬超隨即向一旁的馬鐵問道:「三弟,先生大軍現在何處?」馬鐵本在後軍隨中郎將伍贊押運糧草,攻佔安定郡後,營中諸事逐漸多了起來,馬超便將馬鐵調至身側,暫代行營司馬。
馬鐵自幼多病,馬騰入朝為官之時本想將他也帶去,後來生怕他難以適應中原的水土,便還是讓他留在了武陵城中靜養,也讓他免去一劫。或許是馬鐵很少露面的緣故,他的皮膚顯得很白晰,講話也顯得很淡定,「先生上次來書是在三日前,左路大軍已開始全面攻擊漢陽郡,長離水旁的新陽城已被先生攻下,按照先生的兵力和路程來算,左路大軍很有可能在攻打秦安城或者上城。」
「冀城的情況如何?」馬超接著問道。
馬鐵聞言抬起了頭,他看著馬超,緩緩說道「先生並未提到攻打冀城之事,應該是圍而不攻。」
馬超聞言頓時冷笑不止:「九萬大軍,連個小小的冀城都不敢打,先生老了!」
龐德長歎著說道:「算了,孟起,我們本來就沒有打算靠先生幫忙,如今先生不僅讓我們順利過河,還出兵相助,夠意思了。現在鍾繇跑了,淳化城接下來該怎麼打?」
「不打了。」馬超揮了揮手,在眾人驚愕之中,他接著說道:「轉頭,我們去打泥陽,先把北地郡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