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閥乃安定第一門閥,家族勢力之大,門生故吏之多,漫說是鎮守定定、新平、北地三郡的虎烈中郎將賀敬、統領關中十萬大軍的鍾繇,便是當今丞相曹操也深為忌憚。
張閥當今家主乃是張芝,張芝善於書法,以草書為最,世人謂「草聖」。張芝弟張昶,也善草書,與張芝齊名。其實他們本敦煌淵泉人(今甘肅安西縣東),乃張閥旁支,張芝能坐上家主之位,不僅是靠他書法上的造詣,更主要的是,他有一個威名赫赫的父親,張奐。
張奐字然明,漢陽郡太守張敦之子,與皇甫規(威明)、段穎(紀明)合稱「涼州三明」。少時從太尉朱壟學習《歐陽尚書》。他嫌牟長所著的《尚書章句》(又名《牟氏章句》)廢話太多,就把原書四十五萬餘字刪節成九萬字,其才智之高,令人瞠目結舌。後被大將軍梁冀征辟入府,梁冀將其刪節本《章句》獻給桓帝,桓帝歎其才,遂調張奐至東觀(皇家圖書館),後因病辭職。又舉賢良,調任議郎。
桓帝康壽元年(155年),張奐從議郎調任安定屬國都尉。屬國都尉的駐地在安定郡三水縣(今寧夏回族自治區同心縣東)。張奐到職不久,南匈奴統治者左台耆與且渠伯德等七千餘人起兵反漢,進攻南匈奴伊陵屍逐不單于居車兒的單于庭美稷(今內蒙古准格爾旗西北),東羌也出兵響應,進攻張奐的駐地。時張奐營壘中只有二百多人。張奐聽到叛軍進攻的消息後,便馬上帶領軍士出擊。當時一些軍吏認為力不敵眾,叩頭阻止,張奐不聽,便率兵進屯長城。這時他一面收集兵士;一面派遣將領王衛招降東羌。漢軍很快佔據了龜茲,斷絕了南匈奴與東羌的交通,諸豪相繼率眾降張奐。同漢軍共同攻打等所率的南匈奴叛軍,不斷取得勝利。且渠伯德十分惶恐,便率眾向張奐投降。張奐一戰成名,從此威鎮西涼。
靈帝建寧元年(168年),年僅十二歲的靈帝即位。竇太后臨朝、竇武以後父為大將軍輔政。在宦官勢力十分猖獗的情況下,竇武與太傅陳蕃密議,圖謀驅除宦官勢力,但竇太后不肯。這年九月因機密洩漏。林雷宦官曹節等便矯詔發動政變。收捕竇武等。竇武號召北軍軍士平定叛亂。京師亂成一團,宦官曹節彷徨無計之時,矯詔張奐,讓其統率北軍五營士卒圍殺竇武,時任護匈奴中郎將的張奐新到京師不久,不明真相,遂依詔而進,數戰皆克,逼使竇武自殺。陳蕃被誅,竇太后也被幽禁南宮。公卿以下凡為蕃、武所舉者及門生故吏,都免官禁錮。張奐卻任少府,又拜大司農,以功封侯。張奐恨為曹節所賣。上書固辭封侯。其氣節為天下人所歎。
後因對待羌人之策與司隸校尉段相左,憤然歸隱。天下士子聞其名。遠行千里求學,張奐不忍逐之,遂建西涼,門下弟子年餘時間增至千人,如今張閥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尤其在西涼這片土地上,根本沒有相提並論者。
原本張芝秉承父親遺願,並不太願意介入朝堂之事,尤其是如今天下大亂,朝堂輪流為小人把持,更讓他小心翼翼,惟恐給家族惹來禍事。
但這種情況,隨著鍾繇在西涼施行的一系列措施而改變。鍾繇要在安定、漢陽兩郡堅壁清野,要把這兩郡當成抵禦西涼叛軍地前沿,這讓張閥的利益飽受侵害,安定郡的百姓都被鍾繇遷往三輔了,那張閥在臨晉附近地大片土地誰來耕種?城中的數處茶館、酒樓,哪來利潤。憑張閥的財富,憑張家這些年來地積累,這些利潤雖然算不上什麼,但人都走光了,獨自生活在臨晉城中,只能吃光老本,漸漸沒落。否則就是遷往長安等地,這是張閥所不能容忍的,他們的根在臨晉,豈能輕動。
一向醉心於書法的張芝難得走出了書房,與族中眾人商議之後,做出了應對之策,張閥想要繼續過往地輝煌。西涼地命運,只能由西涼人來掌控。
但曹操的強勢也讓他們頗為忌憚,這些年來,曹操雖也依重門閥士人,但他同時大量起用武人,對於不為他所用的門閥,乾脆直接殺光了事,像豫州的袁閥、楊閥、河關的王閥,幾乎都快被他殺光了,所以家族要想生存發展下去,光靠西涼人掌權還不夠,還需要向曹操示好,要左右逢源。
為此,張閥花費了極大的心思,一方面,張閥的門生子弟都在曹操之中效力,他們有的在曹軍之中指揮將士作戰,有的在後方籌集糧草,安撫良心,督促春耕,有地暗中為西涼鐵騎提供情報,指引道路……
在張閥的間接幫助下,馬超的六萬大軍勢不可擋,不過三日時間,安定郡全境都遭受到了西涼人的血腥攻擊,朝那、烏氏等西北部縣城全部淪陷,偏向三輔等地的西川等城也被攻下,臨涇被徹底孤立。
虎烈中郎將賀敬原本想要在涇水河建立防線地想法頓時成了空談,烏氏、涇陽兩城地迅速丟失,讓他亂了分寸,兩城沿涇水河而建,皆有寬闊的護城河相倚,這種情況下,各有三千守軍地城池連一天都沒有守到便被攻下了,這讓他想都不敢去想了,西涼人的攻城拔寨能力,實在讓他感到無力。
更讓他無奈的是,他原本打算以這兩城為依托,利用涇水河寬闊的河面來擋住叛軍的進攻腳步,為大軍爭取更多的應對時間,但現在叛軍的鐵騎已經過河朝臨涇殺來,他初期的計策完全失效,以叛軍的速度來看,最多兩日臨涇城便將被包圍,到時候該怎麼辦?
城裡現在只有五千兵馬,守還是不守?賀敬有點慌了,他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張家這幾天飽受打擊,在各處任職的子弟死傷慘重,僅涇陽一戰,便有六名張閥子弟被叛軍擊殺,噩耗傳來,張家哭成了一片。年事已高,平常甚少露面的家主張芝一日要往賀敬府上跑好幾次,看著名震天下的張芝老淚縱橫的在自己面前哭訴,賀敬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裡頭亂七八糟的。
張芝請求中郎將大人緊守城池擋住叛軍,等待鍾大人的大軍前來增援以便殺光這些逆賊報仇雪恨,守城所需,大人儘管開口,張家即便是砸鍋賣鐵,也在所不惜。
張芝這樣一說,賀敬徹底慌了,老不死的東西,你當我跟你一樣糊塗啊,你自己想死,我還不想死呢,叛軍這麼厲害,臨涇光靠五千人哪裡守得住,你要報仇也沒必要讓我搭上這條性命吧,再說了,如果鍾大人不來救援怎麼辦?不被叛軍殺了,也要活活的餓死!
賀敬被張芝這麼一逼反而想通了,他心裡頭將張芝祖宗十分代都罵番了,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將張芝送了出去,再順帶要了一些糧草,當晚他便帶著大軍以出城迎敵之名,跑了。
賀敬剛走,張芝便令人送出了消息,馬超帶著親衛騎一夜疾行二百餘里,臨涇不戰而下。
安定全郡陷落,西涼大軍勢如破竹。
傳至長安的消息讓鍾繇憂心重重,虎烈中郎將賀敬在撤往新平郡途中遭敵伏擊,五千大軍折損過半,一千士卒戰死當場,二千餘卒被俘,都尉齊遠、別部司馬呂華戰死。
叛軍東進以來,五天時間,中郎將賀敬所領三郡二萬五千大軍折損了一萬三千餘卒。如今剩餘的兵力正往池陽方向撤退,請求增援。
大廳之中頓時安靜了下來,剛剛還在為是否增援而爭吵的衛固、范先全都閉上了嘴巴。
斥侯傳來的消息太過驚人了,他們怎麼也無法想像,叛軍的攻擊速度盡然如此之快,中郎將賀敬與匈奴鐵騎交戰數年,曾立下赫赫戰功,二萬五千兵馬皆乃精銳悍卒,何以今日面對連飯都吃不飽的叛軍會如此不堪一擊?難道當真是因為叛軍的力量強大到難以匹敵了?
現在的情況已經明顯否決了范先增兵守土的主張,安定都丟了,再怎麼增兵救援也是枉然了,據安排在金城一帶的細作探知,此次韓遂、馬超兩人合兵一處,西涼叛軍大約在十五萬人左右,現在攻擊安定郡的便是馬超,他在武威郡的兵馬共有六萬餘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入攻佔安定,算來該有五萬人馬,如今關中的大軍分守各處,一時之間難以集結,就算集結到一起,以三輔的五萬大軍與馬超相爭,也難言勝負,更別說還有一個隱而不發的韓遂。
一想到韓遂,想到韓遂手下的十萬大軍,鍾繇沒來由的就感到一陣涼意,他急忙問道:「漢陽郡可有消息送來?」
傳信的別部司馬點了點頭,道:「虎翼中郎將成安大人已開始收攏大軍,於冀縣、顯親、新陽一線布成阻擊陣勢,而叛軍極為穩重,每日行進不過十里,叛軍主力仍在中陶附近,未過武城山。」
鍾繇不由輕吁了一口氣,隨即堅定說道:「先把賀敬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