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死了,死的毫無徵兆,死的無比突然。
建安十六年,二月下,正當曹操大軍在樊城、皖城一線分別與劉備、孫權激戰正酣時,遠在鄴城的馬騰死了。
馬騰乃東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後、馬肅之子,其母為羌人。馬騰長八尺餘,身體洪大,面鼻雄異,二十餘歲便入行伍,因其武藝高強,作戰悍勇,性格寬和,待人誠懇而頗受軍中將士敬重。漢靈帝末,邊章、韓遂起兵謀反攻擊三輔之時,他在涼州刺史耿鄙手下任軍司馬,後耿鄙平叛之時中了韓遂的埋伏全軍盡沒,只有馬騰領著一部兵馬殺出了重圍,眼見朝廷昏庸無能,西涼形勢越發混亂,馬騰便引殘兵往隴右而去投奔結義大哥王國。
一年之後邊章病逝,西涼軍群龍無首,韓遂與眾羌族首領便請出西涼名士王國任大軍統率,馬騰也隨即起兵響應,由於王國的關係,西涼軍中各部都對馬騰另眼相看,頗為照顧,後曹袁相爭,曹操以漢帝的名義急調馬騰助戰,馬騰於是派長子馬超協助鍾繇擊敗郭援、高幹等人。馬騰轉拜前將軍。封為槐裡侯。長居槐裡十數年。
王國死後,西涼各部失去控制互相攻伐,實力最強的韓遂、馬騰更是連番征戰。馬騰不忍手足相殘,上書曹操請求回京任職,曹操當時正忙於南征,為了西涼的穩定,便請旨徵調馬騰回京任衛尉,掌管京畿八門。
後有謠言稱當今天子與馬騰密謀誅殺曹操,準備重振皇權,馬騰一家隨即被曹操遷往鄴城軟禁了起來。
這幾年來馬騰雖然失去了權勢,但因其長子馬超手握重兵雄踞西涼,其性命無憂。過地還算安逸,突如其來的變故委實讓人有點難以接受。
大帳之中這一刻靜的可怕,馬岱長髮披散,衣衫襤褸,略顯瘦弱的身軀跪伏在地上不斷的抽搐著,從他顫抖的身軀上能夠感覺到他心中的無盡恐懼,狼狽不堪的樣子更彰顯出他的無助和無奈。
馬岱乃馬超族弟。十歲時父母雙雙死於戰亂之中,馬岱孤身一人從金城徒步數百里趕至隗裡投奔叔父,馬騰大為驚異,便一直帶在身邊,視若已出。當年馬騰入京。本以為生活從此會安定一些,便將馬岱帶在身側,想讓他過上安穩一點的日子,沒想到形勢變化之快,連他自己都反應不及,連帶馬岱也跟著軟禁了起來。
馬騰心中愧疚,便想方設法想保住馬岱地性命,好在曹操南征。為了穩定西涼局勢,對於馬騰還不算苛刻,俸祿不僅未減,反而加倍。馬騰傾盡家財終於買通了一個負責看守他們的屯長,將馬岱送了出去。
馬岱出城之後並未走遠,而是裝伴成流民混入城中,一直守在馬騰宅院附近,前些日子他聞聽院中哭聲四起。便吃了一驚。打探之下才知道,叔父馬騰死了。府上全家老小百餘口更是以謀逆之罪被盡斬於市,駭得馬岱魂飛魄散,連夜逃出鄴城,孤身趕回西涼報信。
新年過後剛剛二十歲的馬岱,化妝成流民徒步奔逃數千里,為了防止曹軍封關,他盡撿僻遠小道而行,四過黃河、翻太行山、再繞向并州直往北去,趕至北地、經安定、石城等偏遠邊關繞至隴右。
飢餓至極之時,他甚至餓昏在茫茫草原之上,幾乎裹身於狼腹之中,但這一個半月的逃亡沒有白費,他總算趕到了馬超軍中。
其實馬騰之死純屬意外。負責看守馬騰的曹兵校尉見馬騰的小妾有傾城之姿便起了色心,眼見馬騰這個衛尉落到如此地步,便有些托大,利用職務之便威逼利誘,想要一親芳澤,沒想到正當那名校尉欲行苟且之事時,正好被馬騰發現了。
馬騰領兵征戰幾十載,何曾受過這種屈辱,當即瞪大了雙眼,怒吼著撲了過去,與曹兵校尉撕打在一起,守在院外的曹兵聞聽校尉大人地怒吼之聲齊齊嚇了一跳,沒有絲毫的遲疑便衝了進去,只見校尉大人赤身裸體正與馬騰生死相搏,曹兵哪敢遲疑,提著兵器就衝了過去,赤手空拳的馬騰頓時被亂刀砍成肉泥。
曹兵看到馬騰死了才知道闖了大禍,校尉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便以馬騰反叛的罪名將馬府上下盡皆抓捕,隨後盡斬於市,血流成河。
馬超魁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慄著,冠玉般的臉龐上,一雙血紅的眼睛格外駭人,整個軍帳隨著馬超身上流露出的濃濃殺意而掙扎欲裂。
隨即一聲瘋狂的吼叫之聲在軍營之中響起,「集結,大軍集結,隨我殺向長安。」
剎那間戰鼓隆隆,金鑼四響,早已感覺到異常的馬超親衛毫不猶豫的發出了大軍集結的軍令。
軍營之中頓時象炸開了鍋,不明所以地士卒驚駭的蹦了起來,他們條件反射一般的抓起身側的兵刃戰甲,以疾風地速度衝出了軍帳,趕向了不遠處的馬棚,看著四周同樣的茫然的袍澤,他們翻身上馬,放蹄朝集結點趕去。
劉封此時正與阿多吉,韓風、魏延等人在寨外馳騁,這段時間下來,他的騎術大有長進,雖仍不能像西涼兵那般靈活自如地騎射,但馳馬縱橫,挺槍鏖戰地本事大大增加,聽到中軍響起的戰鼓之聲,再放眼看向四周寬闊地草地,他們同樣感覺十分的困惑。
「難道是馬超帳下斥侯又在百里之外發現了敵情?」劉封心中不由讚歎起來,前番白馬羌來襲,馬超帳下斥侯早早發現了敵情,以致於敵軍未至,大軍已搶佔了有利地形準備阻擊,這一刻他深深的感覺到了精銳斥侯的重要性,一個精準的情報甚至能夠決定一場戰爭的勝敗。
聽聞著大軍四周響起的雜亂馬蹄之聲,看著遠處一道道矯健的身影,劉封不由感慨萬分,早知道如此,就應該將仲威(伍峻)帶來,自己帳下斥侯與西涼兵相比,實在有很大的差距,確實應該讓仲威好好學習一下。
「伯威,快走,快走,晚了恐怕就趕不上了。」一旁的魏延聞聽戰鼓之聲越來越烈,不由急的磨拳擦掌,座下戰馬在其牽拉之下,更是低首噴喘,放蹄欲奔,幾個月未經戰事,魏延感覺有渾身的力量用不完,已經有點急不可奈了。
一旁的韓風聞言不由瞪了他一眼,「這是在西涼,是西涼人要打仗,你急什麼!」
「左將軍與東吳約定,二月時將從漢水一線發動攻擊,以牽制曹軍側翼、增援江東,現在都快三月了,荊州的仗應該正在關鍵時刻,偏偏大公子鐵了心的不回去了,那還不如跟西涼兵一起殺個過癮了,反正殺的是羌人,同樣是揚我大漢天威。」
一旁的劉封苦笑了一下,隨即看向南方,長長歎息了一聲,義父、三叔、趙叔叔,還有叔義、仲邈、黃老將軍,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自己真沒用,到西涼已經三個月了,盡然還沒能說動馬超出兵,而且看馬超那俊朗面龐上閃爍著堅毅寒芒的目光,在自己想到更好的理由之前,實在沒有勸說成功的把握。
自己這點本事,即便是趕回荊州也難以做出什麼貢獻,還是呆在這裡再想想辦法吧,說不定有什麼奇跡呢。
聽著大寨之中越來越急促的戰鼓之聲,劉封隨即拋開煩雜的思緒,打馬衝向中軍,走一步看一步吧。
奇跡發生了,而且來的這麼的突然,讓劉封、魏延等人沒有絲毫的準備。
看著他們向中軍趕來,雙目盡赤,正大聲咆哮著的馬超急急迎了過去,抓住劉封的臂膀說道:「我要殺向長安,殺奔宛洛,我需要左將軍的幫助。」
劉封被馬超反常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尤其是被馬超抓住的胳膊如同被鐵鉗所夾,一陣緊過一陣,疼痛難忍,「將軍不是開玩笑吧!你剛剛說要攻擊長安?」讓劉封難以接受的不僅是馬超這種一反平常冷靜如水的表情,還有他的急促言語,他做夢都在想的那幾句話,此刻盡然直接從馬超的嘴裡崩了出來,強烈的幸福頓時撲面而來。
馬超聞言悲憤長嘯,絲毫不顧自己的身份「撲通」一聲面向東北跪下,口中狂呼道:「我父親死了,我全家一百餘口全被曹操這個奸賊給殺了!我要報仇雪恨。」
嘈雜的軍寨這一刻因為馬超的長嘯而靜止了下來,那一匹匹往來奔馳的戰馬,似乎同時感受到了馬超身上發出的凌厲殺氣,全部駭然駐足,呆呆的立在那裡。而那些剛剛還呼號叫喊的西涼悍卒,不由臉色大變,呆若木雞,直到此刻他們才知道,西涼的天變了,老主公再也回不來了。
剛剛安靜下來的大寨片刻之後驀然暴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之聲,天地齊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