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戳火光沖天,被點燃的寨牆帶著濃濃的煙柱與大火直衝天際,壯觀而又慘烈,又一場血腥的戰鬥在今夜打響,無助而又無奈。
遭受襲擊的曹營亂成一團,突然殺出的兩路軍馬讓曹兵士卒措手不及,剛剛睡下的士卒朦朦朧朧之間聽到喊殺之聲,本能的便以為是在做夢,連日來,未曾安心休息過的他們實在太疲勞了,腦海之中,漸漸的便產生了一種偷懶的惰性,好不容易盼到了休息的時刻,沒有人願意睜開眼睛,疲憊的大腦讓他們警覺全無。
況且剛剛將軍大人領著三千人馬前去救援友軍了,戰場是在十餘里外的小柳坪,他們這裡安全的很,怎麼可能出現敵軍?一定是連續打了幾個月的仗,產生幻覺了……
而輪換著警戒的士卒也東倒西歪的靠在各處哨位之上,累,太累了,根本睜不開眼睛。
荊州軍在黑夜之中如同兩道閃電,疾速突進,王威在右,霍峻在左,兩人各領一千士卒勇不可擋,陷坑、壕溝、刺坑等防禦設施在這一刻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他們就像是一股旋風,毫不停留的衝向敵寨,勢如破竹,直搗敵人的中軍。
等在營帳之中休息的一千曹軍被高吼的戰鼓之聲驚醒,慌亂不堪的衝出帳外之時,王威等人已殺進寨中,頂著頭頂箭樓之上射下的稀疏箭矢,眾將開始瘋狂砍殺敵軍,不顧一切的朝各處箭樓上衝去。
在箭樓上的弓箭手膽怯了,看著箭樓下面密密麻麻的敵軍,他們驚慌失措。顫抖的雙手幾乎連弓弦都拉不開了,敵人太多了,他們反而失去了目標。還未等他們哆嗦著將箭矢射出去,一群如狼似虎地敵軍已經衝上箭樓,絲毫不顧曹兵士卒的投降之聲,手起刀落,便將他們砍成眾泥。
統率陽戳守軍的校尉陳亮空有本領,也只能徒呼奈何,不僅敵軍出現的太過突然,而且手下的士卒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折騰。幾近崩潰,這種月黑風高,看不清楚敵軍情形的狀況下,未戰便已先怯了三分,根本就沒法打了,他想組織士卒再建防線,奈何軍心已亂,眾人只顧逃命,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旁的親衛眼見大軍崩潰,校尉大人還在徒勞呼喝。不由大急,看著敵軍瘋狂的朝中軍衝來哪敢遲疑。眾人心意相通強架著校尉大人往後撤去,這個時候,士卒都只顧逃命了,還有誰肯留下來抵抗,多呆一刻便危險一分,還是先護著大人撤吧,撤出一段距離,緩過氣來再反攻不遲。
兵敗如山倒,恐懼像瘟疫一般迅速蔓延開來,影響了所有人。摧毀了所有曹兵的抵抗意志,根本沒有人轉身去拚殺,眾人只顧奔逃,來不及逃命地。便乾脆跪地投降了。
荊州軍二千士卒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陽戳給攻了下來,這種戰果不僅是士卒不敢相信,連久歷戰陣的王威都感覺有點像做夢。陽戳的曹軍營寨談不上堅固,但寨中的各處防禦設施層層有序,等他殺散敵軍回頭查看之時,他才感覺到一陣陣後怕,在這種四處都是曹軍的情況之下強攻敵軍的營寨,風險太大了,一旦久攻不下,或者被敵軍給纏住,大軍很有可能被包圍,以他們這點兵力,根本沒有突圍的可能。
霍峻趕了過來,狠狠的一拳砸在王威的肩上,咧嘴笑道:「叔義,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王威回過神來,看著霍峻飽經風霜的臉龐帶著一抹興奮地潮紅,不由哈哈大笑,隨手給了他一拳,重重的砸在霍峻地戰甲之上,在霍峻誇張的倒吸冷氣聲中,王威肆意大笑道:「怎麼樣,疼不疼,是不是在做夢?」
這時,一眾軍侯、軍司馬都圍了過來,他們個個臉帶興奮之以,顯然也與王威、霍峻一般,對於此番攻擊如此順利有點不敢相信,笑聲如潮,連綿不絕。
眾人哄鬧了片刻,傅彤才拱手問道:「叔義,兄弟們抓了不少俘虜,大該有四五百人之多,如今伯風兄(季允)帶著整曲士卒在看押,依然有趁黑逃走的,是不是增派一些人手?」
王威收斂笑容驚問道:「怎麼會有這麼多?」
傅彤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這些曹軍大多睡眼惺忪,像是在睡夢中被驚醒,大軍殺到之時,他們連兵刃都沒舉,直接就投降了。」隨即他奇怪問道:「昨晚大公子領著騎卒前來騷擾了一夜,今天他們還敢如此沉睡,真是膽大至極。」
霍峻笑道:「要不是他們睡的這麼香甜,恐怕遭殃的就是我們了!嘖嘖,光光俘虜就有四五百人,那守寨的曹軍不是有二三千人?曹軍主力去增援小柳坪了,還有這麼多人守寨,果然是兵力強盛。還是叔義先前分析的對,曹軍征戰數月,士卒體力已消耗乾淨,否則這些百戰之卒怎會如此大意!但這四五百人,確實要費一番功夫了……」
王威衝著霍峻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語,隨即對著傅彤說道:「殺了,全部殺光,告訴伯風,一
要留。」
王威簡潔的話語頓時讓他們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眾人齊齊瞪大了眼睛看著王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霍峻不由瞇起雙眼,伸手緊拽額下鬍鬚,以掩飾內心地震撼,伴隨著鬍鬚的掉落,下額之上傳來陣陣刺痛,讓他逐漸平靜了下來,想了想,霍峻輕聲問道「叔義,這樣是不是不妥?四五百人不是小數,若是消息洩漏了出去,恐怕會給大公子惹上麻煩!」
王威搖了搖頭,伸出長戟指了指西面,緩緩說道:「如今僥倖攻下陽戳,大軍形勢反而愈發嚴峻,按左將軍之令,我等尚需固守此地直到接到軍令方可撤退,如今當陽有曹兵三萬多。小柳坪援軍加上陽戳出擊的曹兵至少也有八千人,前後夾攻之下,能守到何時尚未可知,一旦戰況絞著,這些俘虜一哄而起,實在防不勝防,如今曹軍還未反攻,趁早殺光,以絕後患。」
傅彤聽聞王威語氣堅定,便不再言語。抬頭朝霍峻看去。
霍峻沉吟半晌,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隨即點頭。
王威隨即讓將大軍地指揮之權拱手讓給霍峻,原先在鎮南將軍帳下,霍峻便曾有以百餘士卒便擋住三千宗賊進攻的輝煌戰績,軍中若論守禦之術,無人可以出其右,如今大軍深陷死地,能否創造奇跡活下去,便需要發揮出大軍地所有力量。
而霍峻也不推辭。立即便開始指揮各部建立道道防線。
當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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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陽戳大火沖天之時,關羽領軍向對岸地曹兵發動了瘋狂的反擊。
白天。在數萬曹兵的努力之下,寬闊的當陽河被截斷了,這種突然的變故完全打亂了關羽的佈置,讓他寢食難安,失去了長河的阻隔,他們兵力不足的劣勢徹底暴露了出來,一萬大軍如果正面硬拚三萬曹兵,他沒有絲毫的把握能守住當陽,尤其是想到曹軍之中神出鬼沒地鐵騎,他便感覺到一陣心驚。
出擊。只有主動出擊才能遲疑敵人填河的步伐,才能贏得足夠的應對時間。
考慮到對岸曹軍數倍於已方的強弓手,關羽令人連夜趕製了十餘座高高的箭樓,利用箭樓的射程優勢。隔河攻擊對岸。
箭樓伐林中粗木捆綁而起,高三丈有餘,下寬上窄。頂端架平台,方便弓箭手射擊,其外表蒙生牛皮以防火攻,極為結實。
當年袁紹與曹操大軍對峙於官渡,河北大軍將攻城利器井闌移至陣前,射的曹兵於寨中行走,亦要覆盾於背,如同烏龜一般,如今關羽照井闌模樣仿製,高度、寬度雖只有井闌一半,但弓箭手置身其中剛好能夠射到對岸。
正在軍帳之中研究南郡形勢的曹洪聞聽對岸突起的戰鼓之聲,不由急急衝了出去,可等他衝至河畔藉著火光看到這幾個龐然大物之時,他差點笑出聲來,關羽也算是名震天下的名將了,聲勢浩大地搞了半天,原來就只弄了幾個歪歪斜斜的箭樓出來,豈不是殆笑大方?
曹洪冷笑數聲,只令士卒退後五十步結陣守住填平地路口,隨即便轉身返回帳中,在他看來,關羽已是驢技窮,無足為懼。倒是陽戳突起的沖天火焰引起了他的警覺,讓他有些擔憂,帳下的三千鐵騎被派往小柳坪埋伏,帳下只剩步卒,趕去陽戳尚須一段時間,不知道夏侯雲那廝能不能守的住。
不過想到夏侯雲帳下尚有五千士卒守衛,他又放下心來,五千士卒拒寨死守,即便是敵軍數倍於他們,也能堅持很久了,突起的大火也許只是一時大意,為敵所乘吧。
曹洪為了保險一些,立即喚過校尉楊明,讓他領著三千士卒趕去增援,以防萬一,陽戳緊扼大軍咽喉,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這時,寨外的戰鼓之聲忽然高昂了起來,如同發了瘋一般,越來越烈,未等曹洪走去軍帳,幾名親衛已衝進帳中吼道:「將軍,敵軍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