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封棄馬步行,衝在最前。一千士卒掂著腳尖緊隨其後,無聲無息的向曹營摸去,準備打曹軍一個措手不及。
或許是天空之中的點點星光不夠光亮,或許是劉封手下士卒斂氣凝神的本領太過高明,疾速衝鋒的他們盡然沒有被曹軍斥侯發現,遠處黑漆漆的曹兵營寨之中此刻盡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眾人不由暗喜,若是能夠出奇不意殺進曹營中去,那絕對能夠引起曹兵的混亂,一千大軍呼號喊殺之下,氣勢驚人,說不定真能取得輝煌戰績。
眾人心中亂想,腳下步伐卻沒有絲毫的遲緩,兩翼在魏延、黃忠兩人的帶領之下緊隨在中軍之後,大軍呈雁形攻擊隊列瘋狂突進。
距離曹營五百步,劉封感覺到了一絲不安,黃昏至此,仲威數番探報,斥侯屯在此地方圓五里的範圍內與敵軍連番血戰,由此可見,曹軍營寨附近必定防禦極嚴,何以大軍衝至寨前五百步,敵寨之中還未有反應?
難道會是陷阱?劉封心中沒底,這種反常的現象,讓他感受到了四面衝來的壓力,也讓他聞到了一股死神降臨的氣息,身後的士卒雖然盡量減少行進間發出的聲音,但他們一千人為防備兩翼遭受騎兵衝擊,士卒相互之間極為緊密,兵刃相碰之聲不絕於耳,早應該引起了敵軍的警戒才對,惟一的解釋便是敵軍故意視而不見,設好了埋伏在等著他們往裡面鑽,這種感覺讓劉封極不舒服,心頭的壓力也越來越重,對於大軍在黑暗之中可能遭受的埋伏十分擔心。
大軍再進二百步。衝在最前的劉封隱隱已能看見曹寨中地士卒,看著依舊毫無反應的曹寨,劉封再也忍不下去,一把高舉左手的盾牌,同時揮舞右手鋼槍,高聲喝道:「舉盾,殺過去。」
劉封的高喝之聲雖然單薄,但在此刻絲毫不亞於一聲驚雷,原本寂靜無聲的黑夜在劉封一聲怒吼之後,終於沸騰。壓抑或許的聲音頓時齊齊爆發。聞聽大公子軍令,身後的一千士卒齊齊舉盾護在身前,再也不用顧忌被敵人發現,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他們如同掙破韁繩的戰馬,放開腳步、高聲狂呼著便朝前面衝去,三百步,兩軍間隔三百步,不管敵軍有何陰謀詭計,只要衝過這三百步的距離。他們便能殺進敵寨中去。
左右兩翼開始收縮,大軍疾速衝鋒。他們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立即朝中軍收攏以保證大軍地穿透力。
左翼,軍司馬魏延揮刀狂呼「殺……」
右翼,中郎將黃忠舉弓怒喝「殺……」
一千士卒,幾乎同時喝道:「殺……」
大地震顫,風雲色變,整齊的喊殺之聲,頓時衝破黑暗的阻隔,直上雲霄,平靜的小柳坪再逢戰亂。高速衝擊中的士卒紛紛舉起了戰盾,準備迎接敵軍的箭襲。
韓浩早已在親衛的護衛之下趕到了西南面,看著遠處如同黑雲一般席捲而來的敵軍,聞聽著震耳的嚎叫之聲、感受著大地強烈的震顫。韓浩剛毅地臉龐不由泛起一股冷笑,側過身去,韓浩看著四周略顯激動神色的士卒。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緩緩說道:「擂鼓,攻擊!」
韓浩聲音不大,但沉穩有力,寨外沖天而起的喊殺之聲,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話語,早已候在一旁的傳令士卒,聞聲立即如潮水般向四面湧去,將軍令傳到各部。
隆隆的戰鼓之聲隨即在小柳坪響起,一陣緊過一陣,一陣強過一陣,那鼓點鮮明的巨大聲響,如同一柄重錘,一下緊過一下,撞擊著每個人的心,曹兵士卒的心跳似乎都被戰鼓聲所感染,變得越來越快,全身的血液,更像是被點燃,變得越來越燙。憋了許久的曹兵士卒紛紛隨著戰鼓之聲高嚎起來,劉封等人剛剛還激烈高昂地聲音,頓時被掩埋,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一般,剎那間便消息不見了。
一陣陣刺耳的機括聲響起,夾雜在戰鼓聲中顯得格外刺耳,一根根粗若人臂的巨型弩箭隨即衝出弩床,凶狠地朝荊州兵陣中衝去。
劉封等人早已被曹軍寨中突起的聲響所驚呆,還未等他們回過神來,那粗壯的箭矢已近戰陣,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之時,狠狠地砸在盾牌之上,特製的箭尖配合著那股強悍的力道如同一個噬血魔神,只一下便撕開了荊州兵手中蒙著生牛皮的戰盾,撕開了前排士卒的胸膛,箭矢力道不減,繼續朝後衝去,促不及防的士卒眨眼之間便倒下一片。
曹軍果真早有防備,劉封心中不由一沉,但現在的
經容不得他再去思考,殺過去,只有殺過去,衝進寨戰,他們才有機會,叔義分析的不錯,曹軍經年累月鏖戰,身體肯定困乏不堪,只要消耗掉他們的銳氣,也許還有奇跡。
看著身旁兄弟成片成片的倒下,衝鋒中的士卒根本沒有絲毫的停頓,他們都清楚,如今的情況,後退比衝鋒死的要快上數倍,將後背露給敵人,在這個時候與自殺別無兩樣,只有衝進敵陣,才能讓敵軍有所顧忌,才能為自己贏得生機。
高吼著的士卒如同一隻隻悍不畏死的野豬,一往無前,毫無畏懼,趁著敵軍床弩更換箭矢之機,他們再進三十步。
劉封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親衛,看著前方越來越清晰敵寨,心中不由大喜,二百五十步,只要衝過這兩百五十步的距離,他們便有勝機。
咆哮的弩箭再次襲來,威力比前一次更強一分,距離的縮短,讓士卒面對弩箭之時遭受的衝擊之力比先前更強,死傷也更大。
感受著面前呼嘯飛來的箭矢,看著一旁呆若木雞的士卒,劉封不由大急,挺槍便不顧一切的向一側衝去,準備用長槍擋住箭矢,哪知他的身體還未移動,一股巨大的力道便從身後湧來,劉封措手不及便撲倒在地。剛剛看著大公子遲疑的,眾親衛被嚇的半死,還好韓風眼疾手快,撲倒了劉封,感受著強悍的箭矢從背上插過,帶起的那股炎熱氣流,韓風的全身不由泛起一股冷汗。
還未等他從驚訝之中回復過來,劉封已大吼一聲,一手將他拎了起來,看著身側數名士卒被箭矢貫穿,劉封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近乎瘋狂的怒吼道:「再敢自做主張,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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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風夷然不懼,同時瞪眼吼道:「被你殺了,總比被魏大麻子、伍猴子他們亂刀砍死的好。你要覺得我礙手礙腳,大可以換個督賊曹。」
劉封一看這小子盡然還敢頂嘴,挺槍便朝他刺去,漫天的血腥之氣早已讓他失去了理智。
身旁的親衛一湧而上,再次將劉封壓倒在地,親衛沉重的身軀,幾乎讓劉封閉過氣去,正當他怒吼著準備站起來之時,刺耳的「嗖嗖……」之聲在身側響起,一根根顫微微的利箭狠狠的紮在地上,深深的刺入泥土之中。
箭襲!是敵軍密集的箭襲!劉封心頭的怒火瞬間便消失不見,那瘋狂的箭雨彷彿將他澆醒,讓他狂燥的心情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從地上摸起戰盾,抓過鋼槍,壓在他身上的親衛已自覺的爬了起來,舉盾護在劉封身前。
劉封大吼一聲,挺槍挑飛四根射來的利箭,橫過戰盾,再次朝前衝去。親衛看著大公子已經回過神來,不由齊齊歡呼一聲,列陣向前。
床弩、弓箭連綿不絕,在眾人面前瘋狂肆虐,殺傷力強大的驚人,荊州軍每前進一步,都要留下十幾具屍體,損傷極慘。等劉封衝近曹軍寨前時,身旁二十餘名親衛,只剩十餘人,傷亡過半。
惟一能讓他們輕吁一口氣的,便是他們已衝過了那區箭雨覆蓋的區域,衝進了寨牆邊,大軍付出了三四百人的代價之後,終於見到了敵人。
戰鼓之聲驟變,那激昂的鼓聲在敵軍衝至寨前的瞬間變得一重一弱,如同一個腳之人,一腳輕,一腳重的緩慢向前,而陣前的曹兵聞聽鼓聲之後,陣形大變,弓箭手紛紛後撤,手持長槍、戰斧的士卒頂到了戰盾後方,隨著節奏鮮明的戰鼓之聲,奮力朝黑暗中刺去。
兩軍迅速的絞殺在一起,血肉橫飛,積蓄了滿腔怒火的荊州士卒,終於找到了發洩的地方,頓時展開了瘋狂的反擊,眾人怡然不懼那黝黑的長槍,爭先恐後的朝前衝去。
小柳坪鎮中,立於巢塔之上觀戰的韓浩伸手撫了撫額下短髯,眉頭開始皺了起來,東南陣線遭受的攻擊之力明顯比預料中的要輕很多,督領西南面的丁遠尚未發出示警之聲,顯然有信心自己應付,丁遠那小子只有一千人,盡然也有信心應付,那敵軍也有多少?一千?抑或是二千?
韓浩感覺越來越沒底,敵軍一兩千人就敢來襲營?這顯然不大可能,劉大耳手下將領個個都是百戰餘生之人,比鬼還要精明三分,豈會幹這種事?顯然這並不是敵軍的主力,這應該只是大餐開始前的開味小碟。韓浩隨即對身旁傳令喝道:「集結中軍!準備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