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小柳坪。
這裡本是一座小鎮,由於靠近南郡治所江陵,交流便利,小鎮最繁榮的時候曾有數千戶百姓。直至中平年間黃巾暴亂,天下盜賊四起,小柳坪亦數遭劫難。
劉表代王睿為荊州刺史時,此地已無人煙,空留下一座座破舊的房屋與雜亂的街道,讓人唏噓不已。
曹軍奮武將軍韓浩如今便站在一處殘破的小樓上,在黑夜之中凝視遠方,此時他全身緊裹著黑盔黑甲,很自然的便融入了四周的環境之中,若是不太留意,根本發現不了他的存在。韓浩眼睛微瞇,神情堅定,深邃的眼眸之中一絲冰冷的氣息若隱若現,配合著他臉上如刀削斧鑿般堅毅的線條更襯托出其凶悍果決的作風。
韓浩看了看天,星光點綴之下的夜空顯得格外美麗,而那浩瀚的星空也讓他略微焦躁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今夜敵軍會不會來突襲?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一股敵軍隱藏在這附近,隱隱威脅著曹洪大軍的安危,至於敵軍是多是少、戰力如何,他無從得知,這也是他心情煩躁的原因,若是敵軍有二萬人,他這誘敵之計,可真成了羊入虎口了,雖然這種可能性極小,但戰場就是這樣,往往沒有可能的事,就越會發生。
六月深晚的輕風吹打在韓浩的身上,讓他漸漸忘卻了白天的酷熱,享受到了無盡的涼爽氣息,如此安寧詳和的氣氛不由讓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該來的總該會來,再擔心也沒有用。不管如何,還是坦然面對吧。
一陣密集地馬蹄之聲在遠處響起,在這寧靜的深夜顯得格外的刺耳,這陣突起的聲音打斷了韓浩的思緒,將他一下子拉回到了現實之中,韓浩不由皺了皺眉頭,低頭朝遠處看去,隱約可見北面黑暗之中,有數騎直衝而去。
相隔二十步,馬上騎士齊齊勒緊馬韁。數名魁梧大漢幾乎同時翻身下馬,動作整齊劃一,如同操練了千百次一般,便是在深夜之中,依舊能感覺到他們行動如風的強勁力道。
「將軍,來了,敵軍來了。」校尉徐磊難掩心中興奮之情,不待站穩便朝韓浩高聲喊道,他一向堅定有力的聲音,此時盡然能讓人感覺到一絲絲的顫抖。
韓浩微皺的眉頭隨著徐磊的吼聲頓時舒展了開來。漸漸地,在他的臉上浮起了一股笑意。「夜襲?盡然真敢前來夜襲?」
韓浩臉上的笑意一閃即逝,隨即喃喃歎道:「不知這支部隊是誰在領軍?自己此次佈置的誘敵之計極為小心,敵軍應該看不出異常,但自己手下有五千悍卒,外加百餘台床弩,戰力不可謂不強!難道敵軍有必勝的把握?統領這麼多部隊,將領是誰?關羽?張飛?趙雲?」韓浩輕甩了甩頭,「不大可能,據斥侯偵探的情況來看,關羽、張飛二人可能皆在當陽。趙雲身為江夏太守,總扼荊州東南咽喉,劉備又豈敢輕動?難道又是那個假子?還是劉景升的從子劉磐?」劉備帳下將領一個個在韓浩的腦海之中閃過,每個人都有可能。來者不善,敵軍既然敢突襲,戰力必然強悍。還得小心應付為妙。
「來敵共有多少人?」韓浩開口問道。
「四面皆有敵兵出現,看不真切。」隨即徐磊狠狠的咒罵了一聲,「敵軍在四周埋伏了大量的斥侯,這些膽小鬼一個個躲在陰暗處施放冷箭,斥侯屯地兄弟半個時辰中折損了四十餘名,將軍……」
韓浩揮了揮手,打斷了徐磊的說話,他十分瞭解這個傢伙地脾氣,徐磊不算魁梧的身軀之中隱藏的是一股極為暴戾的脾氣,用得好便是一員猛將,若是控制不住,他極有可能不顧一切的橫衝直撞,置軍令於不顧,是已韓浩對他管的極嚴,很少任其獨單領軍。
「令各部依計而行,以戰車為陣,分四面守禦,切不可隨意出擊,違令者軍法處置。」
徐磊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使他鬱悶無比,如今韓浩更是直接斷絕了他出擊的指望,心中憋足的怒氣無處發洩,徐磊猛的一腳便朝地上踹去,一陣悶響隨即響起,碎石崩飛。
韓浩不由皺了皺眉頭,自己與他相識甚久,熟悉他地脾氣還無妨,要是換了別人豈不是自討苦吃?這小子都是校尉了還是這副狗熊脾氣,一點小事都容不下,將來怎麼成大事?
韓浩隨即甩了甩頭,算了,不想了,還是想辦法應付眼前的敵軍吧!
正當韓浩感慨之時,
翻身上馬,連招呼都不打一個,便打馬飛奔而去,只塵和一溜馬蹄之聲,韓浩看著他飛奔離去的背景不由搖頭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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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的小柳坪讓在遠處觀望地劉封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壓力,他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地鋼槍,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開裂的嘴唇,原本火辣的嘴唇頓時傳來一陣涼爽的感覺,劉封緊張的心情稍減,遠望的目光漸漸收回,放到了前面的空地之上,星光照耀之下,那長長的空地也反射著一絲絲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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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隱藏的地點距離曹軍營寨還有二里之遠,更要命的是,這段路上空無一物,根本沒法隱藏行蹤,難道就這樣籍著黑夜衝過去?
劉封伸手摸了摸背後的長劍,暗歎一口氣,眼前好像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伍峻領著百餘斥侯趕了回來,他們之中半數帶傷,疲憊不堪,事實上,入夜已來到現在,他們已經數次與曹兵斥侯交鋒,由於雙方的人數都不多,是已對單兵武藝和士卒之間的配合要求極高,連番血戰下來,便是武藝高強的伍峻也帶上數道傷痕。
伍峻一屁股坐了下來,倚靠在樹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魏延提著水囊迎了過去,狠狠的踢了他一腳,略帶戲謔的笑罵道:「我隨大公子去江東這段時間,你小子是不是跑去玩女人了,怎麼都成這副熊樣了。」
伍峻俊俏的臉上閃過一抹淡紅,好在此時天空漆黑,沒人注意到,否則定要被魏延嘲笑一番,伍峻瞪了他一眼,揭開蓋子狠狠灌了一口,方才說道:「你說的倒輕巧,那些個北方蠻子個個高大魁梧,氣力驚人,尤其是騎術之精高出我等甚多,我能留條命回來已經不錯了。」
魏延還待說話,一旁的劉封你喝斥道,「文長,回自己的位置,準備出擊。」
魏延聞言不由狠拍了一下伍峻的肩膀,笑道:「看哥哥為你出氣。」
一旁的黃忠看著這幾個小將大戰將至還有說有笑,不由愕然,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這份灑脫和自信配合著他們爽朗的笑聲,真是讓他無比羨慕,黃忠伸手輕擄花白的鬍鬚,喃喃歎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劉封關切的向伍峻說道:「仲威,你帶著斥侯屯的兄弟守在這裡,若是大軍被圍,你立刻帶著他們趕往陽戳,助叔義一臂之力。」
伍峻聞言蹭的一下便站了起來,「大公子,大軍兵力不足,我們屯戰力尚存,願隨大公子前去殺敵。」
劉封臉色一整,嚴厲說道:「你們屯任務已經完成,還逞什麼能?這是軍令,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若是不聽軍令,胡亂出擊,就回來給我當督賊曹,讓子風去領斥侯屯。」
一旁的韓風樂了,頓時拍手說道:「對對對,仲威武藝高強,長相俊秀,給大公子當督賊曹再適合不過了。」
劉封回頭瞪了他一眼,奇怪問道:「子風給我當督賊曹,是不是不太樂意?」
韓風趕忙揮手,「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跟在大公子身邊衝擊敵陣之時,不太暢快。」隨即他伸手指了指魏延道:「魏大麻子每次都衝在最前,殺的暢快淋漓,我卻要緊守在大公子身邊寸步不離,縮手縮腳的……」
韓風話未說完,伍峻臉都綠了,趕忙起身說道:「大公子放心,我一定遵守軍令守在這裡,等大公子得勝歸來。」伍峻被劉從收養之後便呆在其身旁做親衛,那種感覺他嘗了將近十年,可謂感慨頗深,如今身為軍侯領斥侯屯常年與敵軍斥侯交鋒,生死只在一線之間那是何等酣暢刺激,要讓回到以前的那種生活,那還不把他給憋死。
劉封不由愣在當場,自己苦勸他倒不聽,一說要將他調到身邊卻答應的賊快,這讓他深受刺激,哭笑不得,隨即腦子一動,指著他們二人說道:「以後誰要是違反軍紀,就來給我當侍衛,看你們還敢不敢違紀。」
韓風、伍峻先是一怔隨即同時爆笑起來,兩人哄笑道:「魏大麻子這下慘了!!」
劉封不再與兩人胡扯,他看看了遠處,看了看沒有絲毫動靜的曹軍營寨,對著韓風喝道:「傳令各部整軍,準備出擊!」
韓風聞令頓時緊張了起來,不敢有絲毫的停留,立即消失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