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未放亮,劉封便已被魏延的粗大嗓門給吼醒,看著窗外黑漆漆的一切,劉封只有苦笑的份,有時候對於魏延,他真是沒有辦法。
魏延這人一眼看上去好像五大三粗,是個粗線條,但真正與他相處交往過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思其實極為細膩,平時對於一些微小事物的觀察把握,要比他人更加的透徹和認真。若是臨戰,他會極早就開始忙碌,督促士卒整理刀槍劍戟以及防身護具,便是平時他也是機警的很,夜宿之時戰刀總是置於伸手可及之處,身上輕甲不卸,以便發現異常能夠及時應對,他總是堅信,只有多一份準備,戰場之上才能多一份生機,所以他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自己,都在細細思量著是否還有疏忽大意之處。
如今身在江東,情況不明,他更是處處小心、時時戒備,晚間休息之時,他與韓風二人各領二十五名悍卒輪流值守,士卒分成數股明暗掩護,將劉封所住屋室圍的水洩不通,他們雖然不敢保證絕對的安全,但起碼能夠做到給劉封留出準備的時間,不管發生什麼特殊情況,他們總有一個緩衝的空間。
漆黑的夜中,士卒比平常更加的小心仔細,眾人皆清楚如今身在虎穴,隨時可能遇上危險,要想活下去,惟有時時都小心戒備著才成。看著漆黑一片的天,魏延估摸著還有半個時辰左右便能天亮,便早早的叫醒劉封,早做準備。
辰時,澤如約而至,兩輛馬車以及數十名隨從如風般直向驛館行來。擊破了清晨的幾分寧靜。
經過一夜時間歇息,澤的氣色好了很多,也許是因為回過家中,受到親情的關愛讓他漸漸恢復了一些往日地神采,他那慘白的臉上這時也有了一絲絲的血色,看起來要比先前紅潤的多,而那緊鎖的眉頭,這時也漸漸的鬆了開了,整個人比起昨天要輕鬆了不少。
一下馬車,看看屋外守衛的韓風。澤老遠便抱拳問安。
韓風如今雖是劉封親衛,但其出身與平常士卒不同,隨韓玄身側更是飽讀詩書,頗通禮法,見澤抱拳,哪敢受禮,急忙閃至一旁,避開正面,躬身說道:「先生這是要小的難堪了,小的不過是將軍帳前一個親衛。怎敢當此大禮。」隨即話鋒一轉說道:「我軍將軍如今正在屋中歇息,請先生稍候片刻。我這就去通稟。」
+:|以為這是一個統軍將領,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原來這僅僅是一個親衛,劉封身旁地一個親衛就有如此厲害,頗通長幼尊卑之序,不由讓他暗暗稱奇。
這時準備停當的劉封在魏延的護衛之下走了出來,他們哪需要韓風通稟,澤還未靠近之時,他們就已經看到了。
劉封跨出屋中的一刻。只看了一眼,澤便徹底驚呆了。
劉封原本便長的魁梧高大俊俏異常,只不過自從樊城以來熟悉了連番的廝殺之後,他便隨意慣了。在他看來,說不定哪天自己就像普通士卒一般戰死陣前,被戰馬、敵卒踩踏連屍骨都找不到了。哪有時間去管自己的形象,還不如多花點時間練點本事,在戰場之上也多一點生存的希望,所以一直以來他便隨意披散著自己的長髮,胡亂的弄了一件皮甲穿於身上,那柄鋒利無比地青鋒劍更是被道道布條緊裹背於背上,看起來又粗又厚,絲毫沒有美觀可言。
今日在魏延等人的「逼迫」之下,劉封終於改頭換面地認真打扮了一番,別說,魏延做事還真是細心,所買衣物長短大小適宜,穿在劉封身上直如量身定作的一般,而他所買衣物皆乃上品,華而不嬌,貴而不艷。龐統知道劉封平日俸祿都是分給其他士卒的,身無分文,所以來時特地拔了一些銀兩讓魏延帶著,終於發揮了作用。
只見劉封身裹錦袍銀衫、頭裹青巾、腳踏薄靴,腰間一柄美玉垂下,須隨風動,儒雅的緊,而那柄常年背於背上的青鋒劍也被魏延摘了下來,除去緊裹布條,擦拭雪亮懸掛腰間,直如世家子弟一般。尤其是他那張一直給人冷冰冰的臉,經過昨天沐浴泡洗之後灰塵盡去,疲勞漸消,十七歲少年如同女子一般柔嫩的皮膚光澤隱現。
到劉封如此模樣,一下子哪裡接受的了,頓時看得呆了,其實別說是澤,便是常隨劉封身後地韓風也瞪大了眼睛,感覺十分的不可思議,他不由轉身朝魏延望去,難道這
玩大變活人的戲法?
魏延對眾人的反應極為滿意,今天可是大公子見准丈母娘地日子,不打扮的光鮮一點,豈不讓人笑話我荊州軍都是土包子,如今大公子風度翩翩,智勇雙全,若是一眼便能讓太夫人給看上了,那這門親事可就八九不離十了。
劉封對於自己突然轉變的形象還有點不適應,看著澤呆了目光,不由發窘起來,臉上憋地通紅,這下可把眾人樂壞了,沒想到殺人如麻,悍勇無比的大公子,盡然跟個雛似的,還會臉紅。
笑聲沖淡了空氣之中的尷尬,互相問安之後,劉封與澤同上馬車,魏延、韓風領五十親衛隨侍馬車兩側同往甘露寺而去。
甘露寺位居柴桑城東十里處,山勢不高,卻極為寬廣,山間樹木繁盛,鬱鬱蔥蔥,直讓四周盡顯綠色,養眼至極。山上層巖秀石,峰豁萬千,風景秀麗,讓人一眼望去便能徹底陶醉了。寺廟修在主峰之上,隱於樹木之中,因寺中有一山泉自流不息因而得名。
太夫人有早起的習慣,極早便到了這裡,等劉封一眾人到時,她早已祭拜過神靈,正陪同喬國老說著閒話,也許是因為今日是為女兒擇夫的日子,太夫人今日也特地裝扮了一番,加上她那慈祥的容貌,盡然好似菩薩一般,令人徒生親近之感。而江東之主孫權今日也放下一應事務隨侍在母親身側,他要親眼看看劉備這廝到底弄了一個什麼樣的假子前來求親。
劉封一行速度不算太快,為了保證身旁士卒體力不過消耗過重,劉封以傷勢尚未全愈,輕不起過度顛簸的借口讓澤放慢些個,以至於抵達山腳之時,已過一個多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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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四周蔥蔥鬱郁的山林樹木,山頂隱約可見的寺院,劉封不由讚歎一聲,好一處修身養性之所,好一處佛門聖地。但感歎歸感歎,看見樹林,他身體本能的便提高了警惕起來。
劉封數月未曾上陣廝殺,本以為自己的警覺性定會大大下降,但當他躍下馬車步行小道上山之時,他猛然便感覺到了林中四處傳來的濃濃殺意。
劉封駭然心驚,難道是孫權找個借口把我們騙到此地想要一舉全殲?他本能的便握住腰間懸掛的利劍,停下腳步朝身後眾人使了個手勢,魏延這時也感覺到了異常,看到劉封的命令毫不遲疑向身後悍卒揮了揮手。
五十名悍卒毫無徵兆的便動了起來,他們行動如風以劉封為中心,立即便散成圓形緊執刀盾,凝神靜氣觀注著密林之中,眨眼之間便將劉封等人牢牢的守衛在中央。
向劉封問道:「公子此事何意?」
劉封目不轉睛緊盯著遠處的一顆大樹,嘴角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股笑意,頭也不回淡淡說道:「林中有埋伏,先生你怎麼解釋?」
草木清香傳來,讓他神清氣爽,「公子怕是說笑吧,這裡如此安靜詳和,哪來的埋伏,怕是公子多疑了。」
劉封看到澤神色自若的樣子更加狐疑,伸手從親衛手中接過弓箭,扣箭上弦,直指向遠處,側過身去,劉封的人也繃的像弦一般堅硬,肅然說道:「先生真的不知?」
在此布有埋伏想將他們全部誅殺?可是自己真的不知道情況,不會是主公怕自己洩露秘密,故意不與自己的說的吧?抑或是主公要讓自己做誘餌,以自己的一條命將他們帶進伏擊圈?澤一時之間難以想通,也難以琢磨出孫權的心思,如果主公真要解決他們,那地點又是在哪?
面對著劉封那股逼人的氣勢,澤心中雖有些慌亂,但表面之上卻毫無異色,看著他彎弓反搭箭指向遠處的樣子,他不由含笑說道:「只怕是什麼林中野獸引起了大公子錯覺吧。」
劉封看澤直到這時還在裝瘋賣傻,也不知道他是真迷糊還是假迷糊,隨即不在遲疑,立即鬆開弓弦。箭矢疾如利電一般直向遠處一顆大樹頂端飛去,隨即在澤的驚疑聲中,一道人影從密密麻麻的樹葉之中破空而出,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那根奪命箭矢。
近身旁,戰刀倒握,緊緊的鎖定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