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逸把沉重的行李搬進宿舍,來茴和張琳拆了箱子,拿出床單和被套,開始鋪床,寢室裡其他的三個女孩兒也都熱心地幫她們把桶和盆放進衛生間裡。忙活了半小時左右,該收拾的都收拾了,來茴才把一隻軟軟的大絨熊放到單人床上,又拿了張卡給張琳道:「大熊是我買給你佔床的,平時也能陪陪你,這卡裡是學費和生活費,生活費是在你找不到工作時應急用的,密碼是我的生日。」說完,她接過家逸遞來的袋子,從裡面掏出幾盒金莎巧克力分給寢室幾個女孩兒,跟她們道:「我是張琳的姐姐,以後還要煩勞你們多多幫助她!」
其中一個身材苗條,小麥色皮膚的漂亮女孩眨了眨靈活的大眼,跟來茴玩笑道:「那可不成,張琳有漂亮的姐姐還有英俊多金的姐夫關心,我們可是嫉妒得要欺負她呢!」她開朗地笑,寢室裡的女孩兒也跟著笑了。『
張琳站在床邊,看著來茴,眼眶濕潤了,她走上前拽住來茴的手道:「姐,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等我拿了獎學金,就去德國看你!」
來茴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道:「行了,我不是下個月才走麼?你週末還可以回來的,在這兒就安心學習,不能再三心二意的。」
張琳還是有些不捨,又怕自己的小孩子氣給宿舍的室友取笑,便用力的點點頭,眨眼把感動的眼淚給收了回去,然後挽著來茴的手送她和家逸下樓。
駛離藝術學院的大門,路兩旁參立了兩排翠郁的梧桐樹。來茴想起了當初就讀的大學,路邊也是栽了梧桐樹,週末的夜晚,她挽著家逸的手踏過地上的樹影,偶爾有枯黃了的葉子落到肩上,抖落前被家逸拿掉,那時候他的每個動作都是寵愛著她的,她願意跟他就那樣靜靜地走著,企望校門永遠不要關,企望天永遠不要亮起,企望那條路長長的,永遠沒有盡頭。
但她和家逸結束也是在梧桐樹下。
而今,又來到一條相似的路,她坐在他的車裡,看著他開車時每個嫻熟的動作,得空時他也會問問她:累麼?累就睡會兒,到了我再叫醒你。
這次,他們是不是能一直走下去,到路的盡頭?
下午三點,他們約了徐亞,也是他們最後一個要相聚並道別的人。回到市區,時間尚早,來茴說:「直接去徐亞家吧,回來後就沒見過他,這次該多點時間相聚的。」
家逸應了,把車開到徐亞所住的公寓樓下。這樓是十多年前建成的,有些老舊了,白牆上到處是斑斑的黃色水跡印子,尖尖的屋頂,木頭扶手刷了黑色的漆,走道間的牆是空的,只造了鐵欄杆,若是有小孩兒經過得特別小心,貪玩一點兒,沒準兒就從缺了口的鐵欄杆裡跌出去了。這樣的樓是a城經濟騰飛的見證,最初的有錢人住在這裡,等地產商蓋了新樓便搬走了,然後再租給普通的工薪階層住。
徐亞住在六樓,敲了許久的門,裡面才傳出一聲粗聲粗氣的「問候」,沒一會兒門開了,酒氣醺天,徐亞臉紅得跟關公有得一拼,身體貼在門框上,含糊不清地跟家逸道:「是你啊,我正找你呢!」
說完,他自個兒便往前倒栽下去,家逸鬆了來茴的手及時扶住他,又是抱又是拖地才把他扯到了沙上——屋裡真夠亂的。
來茴看到茶几上的一堆空啤酒瓶,木地板和電視機屏幕積了厚厚的灰,兩隻黑襪子被扔到一南一北地角落裡,鞋子也東一隻西一雙的,報紙、各種單據飄得滿屋都是,她想,這男人也邋遢得夠有水準了。
家逸轉個身跟她道:「他估計還要有會兒才能醒,你看這屋裡亂得,要不我們出去找個咖啡廳坐坐,等他醒了再上來?」
來茴笑道:「你以前跟他也差不遠,五十步笑百步,也別嫌了。」她挽起袖子,從地上撿了個方便袋,走到桌前把酒瓶子裝進去,又道:「趁他睡著這點兒時間,我給他收拾一下吧!」
徐亞醒來的時候,來茴在廚房裡剛用洗衣粉拖完地,還沒用清水沖洗,便聽到客廳裡傳來罵聲,她扔了拖把就衝到客廳,正看到徐亞暴瞪著雙眼——臉和脖子活像燒紅似的,揪著家逸的衣領一拳正中他清俊的臉。
家逸因突如其來的攻擊傻愣了,徐亞又趁勢將他推到牆邊,捏了拳頭,踩過矮茶几跟著又要揍他,來茴反應極快地抱住徐亞的胳膊,大聲質問道:「你什麼酒瘋,打你表哥做什麼?!」
徐亞這才冷靜了些,但臉上怒火半點未消,手指著家逸罵道:「這一頓我忍了幾年了,現在我還能忍,我***就不算是人了!」
家逸趁空整了整衣服,走上前擒住徐亞的雙手,將他拖到沙上制住,才說道:「有什麼話你不能好好說?還要動手,如果你不是我表弟,我今天非揍得你喊爹!」
徐亞的頭被按在沙上動不得,怒氣憋得脖子上一條青筋突起,他罵道:「我早就說過要揍你了,你***別裝成沒事兒人,做了什麼心裡清楚!」
家逸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來茴,試圖跟徐亞講道理:「不就是來茴跟我出國,你以前都能忍,現在忍不了了,何況你愛的是誰你心裡清楚,糾纏過去還有意義麼?」
徐亞一聽更怒了,掙扎了幾下,但喝過酒沒什麼力氣,只能拚命地擺動腦袋,大吼道:「我說的不是來茴,是肖鈺!她懷孕半年了你不知道?那是你的種!」
語出驚人,家逸怔怔地鬆了手,徐亞趁機站起身,把他推到沙上,沒功夫理茫茫然的來茴,指家逸的鼻尖罵道:「我昨天才找到她,看她大著肚子,媽的,我還高興了一場,以為是我的,誰想到她吱吱唔唔半天,才說按日期算,那孩子是你的!她還說是個兒子!幾個月後會是個健康寶寶!」
徐亞罵完兩行眼淚也滾了出來,他一屁股坐在沙上,用顫抖的雙手抱住頭,語氣無比痛苦地道:「媽的,這算怎麼回事兒?我跟她在一起的第一次,那孩子就在她肚子裡了,我們在一起整整三個月,三個月啊,這孩子,這孩子就是出世了,我又怎麼去面對他?」
來茴總算聽懂了,她身體晃了幾晃,險些跌坐在地上。而家逸這時也忘了她的存在,這個意外的驚喜等同於一個威力無比的炸彈爆開來,炸得他魂飛魄散。
「難怪她一聲不響地離開我,原來就是沒辦法面對我,也怕你知道,可她糊塗啊,這孩子怎麼能留下,她就是被自己那些小說害的,沒常識,又沒有人生經歷,只知道真愛,沒有雜質的真愛,昨天看到她都是臉色蠟黃的,全身上下浮腫,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著就心痛死了!」
「她現在在哪兒?」家逸眼神空洞地問道,徐亞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我問她在哪兒?說!快說!」家逸提了他的領子大聲地又問了一遍。
徐亞說了個地址,家逸重複確認了一遍就衝了出去,他忘了還呆愣在客廳裡的來茴,下樓才想起,於是又跑上來,急急地跟來茴道:「對不起,我現在得去見見她,我得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我跟你一起去!」來茴說道。
「我也去!」徐亞也道。
一棟跟徐亞的公寓差不多老舊的房子裡,簡單的幾樣傢俱,屋裡甚至連飲水機都沒有,只有那種插電的水壺,壺口冒出一股白霧般的熱汽,肖鈺提起來倒進三個一次性紙杯裡,要端給他們,家逸及時接了過來,說道:「我來,你歇著吧!」
肖鈺的臉像是大火煎過了的蛋黃,臉頰和鼻樑起了些茶褐色的妊娠斑,她不安地坐在沙上,低著頭。來茴還是認出了她,那個宴會上眼眸澄澈,性格率真的女孩兒,原來她能把自己的過去聯想得那麼準確,都是因為家逸啊,原來那時候她是他的女朋友。
肖鈺鼓了些勇氣才抬起頭對來茴勉強地笑笑,說道:「好久不見了,對不起,我說話不算話,這次沒有小說可以送你了!」
來茴也禮貌地笑道:「沒關係,我去書店買得到的!」
「嗯,也許有吧,但那都是過去出版的,我現在不能寫書了!電腦都不敢開呢!」肖鈺眼神黯淡,那雙澄澈的眸子如今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東西,最能讓人讀出的,便是生活中的苦難使那不再堅定明亮,而是閃閃爍爍的。
「那你現在靠什麼生活?」家逸關切地問道。
「以前還有些積蓄,我的房子也租出去了,現在住這裡便宜,省著點花,靠兩套房子的差價是能湊合著過的,也許等孩子大一點了,我還能繼續寫小說!」肖鈺低聲道。
家逸一陣心疼,以前肖鈺都是飯來張口的,家裡條件好,除了寫寫小說外,並不需要操心生活,視錢財如糞土。而今,她也得為了孩子的未來打算,即便有積蓄也不敢亂花了。
「你的家人呢?」他問。
「爸媽不同意留下這個孩子,連我表哥表嫂也要我拿掉,可我捨不得,跟他們決裂了!爸媽氣得到現在也不肯見我。」肖鈺說著,眼裡分明地閃過懊悔,她並不掩飾,直言道:「其實我真悔了,當初該聽他們的話,我以為自己能做個快樂堅強的未婚媽媽,可生活沒那麼簡單,鄰居知道我一個人獨居,他們看我的眼神也不是友善的;現在挺著個大肚子,什麼家務都要自己做,不知道有多累,這跟我以前寫的看的,受盡寵愛跟呵護的准媽媽截然相反,現實是這麼的殘酷——可現在想拿掉也晚了,我都看到過孩子的手和腳了,不能拿了,也真捨不得拿了……」她說著把臉埋到雙臂裡,嚶嚶地啜泣著。
徐亞心疼想抱住她,但家逸動作更快地把她攬到懷裡,拍著她的背安慰著。來茴看得心裡難受,索性不看了,盯著自己的腳尖,偶爾也把眼光移到陽台上,那裡置放著一個天藍色的嬰兒車——
然後,她走了,沒人察覺到她的離開——
看很多人說這篇狗血,蟲子要說明一下,有關這段不是臨時起意,在很久前就埋下了伏筆,參看我從前文中選取的兩段:
一、半夜時,家逸酒醒了些,便摟著來茴一陣親熱,正要攻城掠池時,來茴把他推開了,小聲地說道:家逸,這是在別人家
家逸滿不在乎地說:他們都是成年人,我們就算沒幹什麼,他們也會以為我們幹什麼了,你擔心啥?
說完,他又翻身壓上去,來茴再次推開他,說道:不行,沒有買那個……
家逸喝了酒,現在又慾火焚身,哪管得了那麼多了,湊嘴吻了起來,邊吻還邊嘟囔:就這麼一次,我還不信真能有什麼事!
二、然而在子彈上膛時,他遲疑了,但那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他沒辦法對著赤裸的肖鈺說出——我送你回家,或是,我剛剛想到了別人!
所以,在肖鈺詢問的眼光下,他找了一個恨不得把自己滅了的借口——
「對不起,我忘了買安全套!」
肖鈺溫柔地攀上他的肩,體貼地說道:「沒關係,今天是安全期,再說,我也可以吃藥!」
謝家逸神色凝重起來,隨後閉上了眼睛,若他此時是衣著整齊地跪著,再在胸前劃個十字,那就是一個虔誠的教徒,在慚悔,也是在告別——
一切都生了!
蟲子對這樣的男人很糾結,愛就愛,漏*點過後就讓女人受傷害,所以,家逸有今天,可能說是跟他的個性有關,這個橋段早就安排好了,各位大大雖然覺得狗血,但蟲子卻認為這就是現實!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男人更要學會珍惜自己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