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新聞又熱鬧了,彼岸的熱聞跨山過海地新鮮送達,國內有關他的頭條鋪天蓋地,然而當事人卻在此時銷聲匿跡,媒體只來得及抓住最後一個似真似假的信息——他也許在今年內會訂婚。
有人指責媒體的胡亂捏造,競爭對手借此大做文章,挾怨借前段婚姻來抨擊周于謙的為人,而平民對於此類的新聞向來反感,管它是是非非,罵了再說。周于謙的名聲算是臭了,可不管怎麼臭,幾天後,這次熱潮如一陣季風狂過,了無痕跡,報紙媒體,有關此新聞封殺得乾乾淨淨,留了個懸念讓眾人去猜測。
然而,又過了幾天,商界中一位自稱是「知情人」的站出來報料,說明與周于謙一起的女子真實身份是盛世集團的千金,因鮮少在媒體露臉,故而只有圈內少數人才知其身份,剛平靜的媒體又沸騰起來,曾經挾怨抨擊的人此次卻隱匿了,盛世與周氏家族企業若是聯姻,周于謙在國內的產業非但動不得分毫,更可能得罪的周氏與盛世兩大世家,為求自保,甚至已經有人開始為之前的言論澄清。
於是,這條八卦新聞因盛世的背景開始為人所津津樂道,商報,財經報開始分析兩家聯姻後展的前景。
關注這條新聞的,只有一個人傷心痛苦著。來茴徹底地沒了復合希望,就算她願意當他見不得光的情婦,他也不屑了。從此,他高居於他的世界;而她,當一個小員工,還得提防著不要被熟知她過去的人認出來。
這幾日裡,她耳邊總響起她離開南嶺那天他的怒吼:即使我***說我愛上你了,說我要娶你,你還是要離開是嗎?
真的只有一次機會,錯過就沒了。她不禁想,他那天是否只是氣極了說說的,或者是自己聽錯了。然後,她又翻出鎖在日記本裡的字條,明明就是他的字跡,明明他就說他會在南嶺,一直在!
可他現在要娶別人了,她連過問的勇氣也沒有,對方的背景是世家名流;而她的根,卻在一個小縣城,唯一的親人,是農民。
這樣的差異,她若去問,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
所以,她只能堵了耳朵,閉了眼睛,或者假裝自己死了,但,心還是痛著的。
當有關他的新聞徹底冷下來時,一個月就快到了,她強裝無事地上下班,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雖然偶爾會出錯,但也被謝家逸順利的掩蓋了。這段時間,家逸幾乎是天天陪著她的。她不說話,家逸也保持沉默不去吵她;她心裡難過,臉色一蒼白,他便及時握了她的手;遇到她情緒正常時,他便開車載她去海邊,去山上。
這次,他帶她去了湖邊的新樓。
來茴心繫在周于謙身上,早忘了曾在這裡接過家逸的鑰匙,而這棟房子,她也忘了,更談不上裝修。所以,再被家逸帶到這裡,她心裡很是愧疚,想著自己太自私了,這次無論無何也要將鑰匙還了他,別再拖著他了。
一進院門,她怔立在原處,小樓煥然一新,鑲了咖啡色的牆磚,尖尖的三角形屋頂,小陽台突了出來,典型的歐式風格,前院的草皮也植上了,圍牆旁種了高大的棕櫚樹,小徑是石板砌的,短短的一條直通大門的階梯。
屋裡的裝修與北方的小別墅有幾分近似,玄關處有道紅木格子屏風,紅色的實木地板,沙是紅褐色的,暖暖的色調,很溫馨。落地窗外是後院,讓她驚訝的是,用作了菜地,絲瓜苗邊上插了竹竿,嫩綠的籐攀繞而上;牆角邊種了翠竹,還沒有拔高,葉子也是鵝黃色的,有塊空出來的地方搭了木棚子,看地裡的青苗應該是葡萄。
「你什麼時弄的?」她回過頭問家逸。
「就這個月,我想你也不會來裝。」家逸站她身後笑著道,爾後看著她的目光如炬。「對不起,原本說好是由你來裝的,但我不想等了!」
來茴避開他的視線,轉個身走到沙跟前坐下,說道:「家逸,別這樣說,這房子本來就是你買的!——」
「說錯了,是我買給你的,也是我們以後要住的!」他打斷她的話,走到沙跟前蹲下,又道:「來茴,記得你那天在這裡說的話麼?——如果我願意等你這幾個月,你後半生每天都會等我回家。」
來茴訝然,她記得,可也是剛剛他說起後才記得,媽媽病逝,和于謙分手,她全然看不見家逸為她付出的。于謙要娶別人了,不要她了,難道她就要利用家逸的愛,讓他把自己撿回去麼?這對他太不公平了,雖然她曾經也這麼打算過。
此刻,她只覺得自己噁心,跟本配不上家逸,她兩隻手互捏了幾下,才臉紅耳赤地說道:「家逸,你適合更好的,我當過別人的情婦,以後你會被人說閒話的,況且,你也會在意以前的事情——」
「誰都會在意,如果你愛我,你也會在意我跟前女友的事情,但是來茴,我不是二十出頭的我了,現在我知道什麼對我最重要,只要你在我身邊,比什麼都好,真的!」他分開她的雙手,放到掌心裡包住,又說道:「我已經想好了,來茴,嫁給我吧,我跟公司申請了調派海外,我們去陌生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等到這裡的人都忘記你了,我們再回來,好不好?」
他說話時已經單腿跪在地板上,臉貼在她的手心。來茴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她沒想到家逸考慮得如此周詳了,這樣一來,她怎麼不動心,去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也可以忘了于謙。
「來茴,我知道你心裡還有他,但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忘了他,人生的路還長,你以前愛過我,以後有一天,你仍然會再愛上我的!」家逸如是說,他眼角的淚滑落到她的手心裡,滾燙的,爾後慢慢地變涼了。「我愛你,來茴,我能記得你的一切,我要在年輕時好好愛你,等到老了時再回味,答應我,嫁給我!」
她也無聲地哭了,這番話任誰聽了也會動容,更何況是自己曾經愛過的人?她想著總有那麼一天,憶起于謙時,只是模糊的輪廓,而伴在她身邊的,卻是家逸和他們的孩子。那時,是會幸福的吧!
若不答應家逸,若不去嘗試,她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于謙的樣子還那麼清晰地刻在大腦裡,不能一筆抹去,更要孤獨地面對他與別人幸福地雙宿雙棲,那她該有多淒涼?如果有天被人認出了她的情婦身份,周于謙會不會為了妻子把她驅離這個城市?
她想得頭痛了,身體滑下了沙,家逸及時抱住她,抱得很緊,來茴在他懷裡痛哭著,彷彿是在以淚水為逝去的愛情祭奠。
很久很久,她才平靜下來,跟家逸點點頭。「我們離開吧,一起離開!」
德國卡塞爾分公司正缺人手,家逸已經提出了申請,等著總公司的批准。來茴為了避嫌辭了工作,家逸替她聯繫了卡塞爾大學,想還給她一段單純的學生生活。那個有古堡,騎士,鄉村小鎮的城市,到處充滿了夢幻的城市,也是會給他們幸福的地方。
生活一旦有了希望,傷痛便復原得快了,來茴忙著學習語言,忙著查找學校的資料,忙著幫家逸辦理出國的手續。于謙暫時被拋在腦後,偶爾想起他時,看一眼戴在無名指上、刻了她名字的鑽戒,她立刻甩甩頭,把他從大腦裡強制性地驅離。
家逸也很忙,但無論怎麼忙,到了吃飯時間一定會接了來茴,陪她一起吃;吃完飯後摟著她逛商場,採購些出國後買不到的東西;週末,他們帶了張琳一起去爬山,或是郊遊。現在正是踏青的時候,張琳和來茴準備了午餐和零食,家逸便開車帶她們去郊外的山間賞桃花。
彷彿時光倒流,家逸和來茴又回到了五年前,上大學時分隔城市兩頭,仍是形影不離。家逸的快樂是不言而喻的,來茴——
也應該是的。
車在樓下停穩,來茴和張琳下了車,張琳識趣地拎了野餐籃子,跟他倆道:「姐姐,姐夫,我先上樓了,姐,你晚點上來沒關係的,我給你留門兒!」
來茴一把掌拍了她的頭,嗔罵道:「小孩子家的盡亂說,還不快滾上去!」
家逸在一旁笑彎了腰,也跟張琳道:「你那嘴呀,被你姐打多少次也記不住。行了,快上去吧!」
張琳吐了吐舌頭,拎著籃子一溜煙兒竄進樓裡。家逸這才繞過車頭,站到來茴身前,疼愛地摸摸她的臉道:「今天累壞了吧!」
來茴搖搖頭。「不怎麼累,那裡真漂亮,我玩得很開心!」
「開心就好!」家逸把手按在她肩上,又道:「總公司已經批准了,調令遲些時間會下來,大概下個月就可成行!」
「是嘛!這麼快?」來茴笑著說。「我還以為要很久呢,我看了些圖片,卡塞爾真漂亮,有些迫不及待了!」她語很快地說著,彷彿是恨不得立刻就能離開。
「不用很久的,以後回來一趟也不容易,趁這幾天好好玩玩吧。」家逸說著拉過她,接著道:「行了,你今天走了那麼多路,一定累壞了,早點上去休息!」
他吻了她的額頭良久,才放開她,然後轉過她的身體,往大樓的方向輕推了一下。來茴順勢走了幾步,回過頭跟他揮手告別,爾後低頭,轉著手上的戒指上了階梯。
她一直看著手上戒指——今天是她和于謙約定的日子,所以想起他的次數最多,她只能不停地轉動戒指,告誡自己不能再去想他。
家逸的車駛離後,停車場的另一輛黑色轎車裡走出來一個人,他單手抄在西裝褲的口袋裡,仰頭望著那扇開了燈的窗戶,陽台上空空的,他看到有個影子在窗戶邊上徘徊。他望了很久很久,仰得脖子都酸了,那個影子卻始終沒有走出來,他仍是倔強地仰著頭,看向沒有星星的夜空,手緊攥成拳,林秘書的話響在耳邊——
聽說,她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