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二十九章 墨鉅西發齊家門,帝以碧血書國恨(14)
    那觀察使半路爆發幾通脾氣終於敗倒在飛鳥的胳膊彎裡帶著幾名屬官順著勁兒扭動屁股往前走。

    前路來了些許接人的騎兵。

    面前這是一群什麼騎兵呀完全沒有騎士奪目的光彩他們有的穿著光皮板短衣胸前不知擦的是油是汗有的套著殘缺不全的制式護具;有的頂著頭巾有的大熱天還戴著獺皮闊邊圓帽在高架馬鞍上晃著兩條腿粗魯而可笑。

    那些瘦削的蹩腳馬可憐地馱著這些騎士就像觀察使在勉力支撐飛鳥。

    年邁的觀察使把自己的目光放到他們身上突然覺得自己脫了官服換身爛衣裳騎這種小馬定能搖身變成他們其中的一員真假難辨。

    他感覺飛鳥從自己的脖子上拿走胳膊和一名下馬的小鬍子年輕人對看片刻相互抱在一起不禁猶豫要不要趁機跳身出來不顧屬官狼狽逃跑。但機會轉瞬即逝飛鳥把那年輕人帶到跟前告訴他說「這是我阿哥博大鹿能縱橫千軍萬馬。」

    觀察使看這年輕人面龐消瘦兩眼狠戾不知道是不是很能縱橫卻相信這是個殺人如麻的狠角色。他為了要點主動指住旁邊上來的紅臉瘦漢問「這是那個牛頭領?」飛鳥搖了搖頭和他們說了許多話繼續往前走來到水磨山司的主營。

    水磨山的主營設在一座靠林的高坪上掘土結寨完全按中軍大營的形式鋪設外面等了許多張望的男女只見老**孺在右前方的土坡站成一團頭目帶出來的各色卒丁列到左面和側後當中留出一條大路路前又有男女十餘人。

    為首男的年齡不大。闊臉盤鼻孔朝天。他沒急著上來說話回身去摻一名高大呆滯的老婦連連說「阿奶阿奶看!阿鳥他回來啦。」另一邊**模樣的年輕女子也趕前兩步攜住朝博格射出兩道哀怨的目光說「還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呢。」

    老觀察使注意到裡面有髮色迥異的人種不禁多看了幾眼不妨那呆滯老婦摸到他跟前。回頭問那**「我孫子?」他窘態百出連忙往身後讓。聽身旁粗壯的紅臉大漢說「認錯人啦。她現在糊塗得更厲害。」

    **連忙拉來飛鳥不耐煩地說「這才是你孫子!」

    她伸出一隻手拿起飛鳥的衣裳摳撓髒污兩下體貼話好似說不完。

    飛鳥衝她擺擺手拉過旁邊的大頭頭目回頭為觀察使介紹「這才是牛六斤。」接著向牛六斤示意說「老大人來啦。還不趕快去擺宴。」牛六斤看得到眼色。二話不說喝上十多人往後面走。飛鳥這就回身扶上觀察使往裡進正要走看到幾名哭啼的家眷連忙站住心想隴上軍民死傷慘重只有我沒大損失怎麼也說不過去今借這幾個女人們哭要親人好好讓這老傢伙以為老子的損失巨大。

    飛鳥不動生色。

    正等她們到跟前不料段含章一轉身折過去把她們攔住。

    遠遠裡飛鳥就聽得她叱喝「主公剛回來帶地還有客人。你們可不許……」

    飛鳥已經對這種自作主張的事習以為常苦笑想阿章果然還是阿章壞老子的好事是一壞一個准?!他也不讓段含章停歇只是隨機應變道「老大人快走。部眾死傷慘重我有點不敢見她們!」

    老觀察使心裡也有準頭急急往前衝。

    半路不缺欠心眼的。張奮青拔腳來到。反駁說「收了幾天人。倒也沒見多少損失……」

    飛鳥上手把他推出好幾步上臉大喝「你拔腳跑得不見影。也不知道怎麼攆上老牛他們的知道後面的事麼?知道祁連、白燕詹他們怎麼樣了嗎?滾!」張奮青竟是知情人大叫「我知道他們全按你的吩咐……」飛鳥心裡一緊頭上冷汗直冒連忙咆哮一聲以猛虎下山之勢把他撲倒大叫道「什麼?!戰死一半還損失不小?」

    眾人看他無緣無故地向張奮青動起手連忙七手八腳地拉。

    飛鳥等委屈萬分的張奮青走遠才呼呼喘氣去到跟前說「我一聽人說話不著邊就惱火倒忘了老大人在身邊。讓老大人受驚啦。請。」

    他發覺觀察使冷眼旁觀難以判斷此人好不好對付若有所思地朝張奮青的背影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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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六斤、鹿巴和圖裡圖利對中原都不熟悉為穩妥起見撤退時讓老弱先走丁壯殿後不但在沿路看抄出輜重和平板車還自無人管的田野上刈出不少麥子。他們在隴下匯合隨軍民前往玉門關進了關反戒心更重即不敢住官府的棚子又怕不住棚子惹人懷疑抽人住去故佈疑陣卻另選塊靠林的高地結寨。

    那男女老幼開掘挖土鋪平板車、連牲口掛氈帳直到住進去才敢喘口氣兒。

    官府看他們那早上陣兵鳴號晚上更換口令的勢頭有點兒不對勁只好一面讓韓復等與他們來往過的官員進出安撫一面把事情上報。

    國王秦綱已接到有關博格阿巴特的消息知道這位土司歸國不久數月前打敗小霸王強佔水磨山招安後助守曾陽竟逼死自己的大總戎夏景堂又得知招來禍害的呂經也隨戰敗軍兵進了關中破格召見向他瞭解情況。

    呂經戰戰兢兢替飛鳥倒了許多好話說他屢敗拓跋巍巍而今阻擊胡賊下落不明。

    國王沒有露底卻指示大員說「安頓的事先放一放不要操之過急!」一天後專辦此事的直州總督徵取呂經、韓復的意思遞來條陳建議說「應招撫眾頭目使之順。」國王又在下面的條陳上批示「照允拉攏之。可設酒行私誼。」

    觀察使雖不負責這些事也對朝廷的政策略有耳聞。

    他還知道負責此事的扶風知府謝遜曾設宴邀請二號人物牛六斤被人家用「司長官不在不敢私相交好」的理由推掉因而找到自己不讓自己給糧食卡卡脖子讓他們自己求著朝廷既知今天被綁架般請來喝酒逃也逃不掉。那是格外地留心。

    飛鳥不是來讓這觀察使反覆觀察地很快「醉」得被部下架出去。一出帳篷就安排牛六斤說「我的事不是一般的朝廷官員能管的這會兒突然冒出來定出官府的意料。你們陪他們喝酒我現在就出去活動。」

    牛六斤連忙說「那你怎麼活動?」

    飛鳥說「先去找我那阿叔他終究不太想看著我被砍頭。」

    牛六斤這又說「有位姓謝的知府官和韓復一起來找我有意取消水磨山司。可能該他管。」

    飛鳥冷笑道「我的賬怕是只能讓軍政大員來算而今已經出了倉州非國王拍板不可。剛才裡面的那老小子要抓我不也說『聽候發落』?」

    牛六斤想了想苦笑說「這麼說咱的事兒除了國王誰也做不了主。」

    飛鳥忽然想起另外的事情來扯到張奮青說「你立刻找來謝寶惠。」

    張鐵頭怕他醉倒說「你不會走著走著酒勁上來吧?」

    飛鳥自己也不知道灌進去的酒有沒有超量。連忙跑到一邊一伸脖子嘩嘩啦啦地往外吐。張鐵頭連忙站到他背後一邊拍打一邊說「這不已經喝醉啦。」

    飛鳥不過是要把胃裡的酒吐盡。牛六斤知道跟張鐵頭說「快去弄點奶給他充充胃。我還有話要跟他說。」他看著張鐵頭顛顛而走彎下腰說「官府想取消水磨山司的名號明裡說你沒有下落暗地用糧食和土地卡我們。現在你雖然平安回來。身上背的卻有罪名。心裡可得先有數?」

    飛鳥吐差不多起身按按額頭說「你說朝廷論我有罪沒罪。要看水磨山司還存在不存在?合著我還得主動要求撤藩?」

    牛六斤心虛地說「我怕就怕在這裡。你不回來段含章肚子裡已經有個小阿鳥。我也能沒有顧忌地撐著。這你回來偷老鼠害怕投瓷器……」飛鳥更正說「什麼偷老鼠害怕投瓷器?投鼠忌器。」他往兩邊看看小聲說「弟兄們對裁司怎麼看?」

    牛六斤怔了一怔連忙問「你剛才不還是不滿意?」

    飛鳥游戈著目光咬著牙說「我再不滿意腦袋不還得要?」他看張鐵頭抱著木桶從遠處往跟前跑用眼睛示意說「看東西透徹的人少呀。就比如鐵頭讓他從此以後夾著尾巴做人他會願意?我估計著他知道我現在的想法敢去殺官殺了官逼咱們在關中造反。」

    張鐵頭抱著木桶晃晃悠悠地奔來已越來越近。

    飛鳥不再往深裡商量只是說「你提提之後盡量說服他們。我呢一開始不贊同也不反對免得有些弟兄惹事。」牛六斤躊躇了一下說「我看還是觀望、觀望……」飛鳥知道牛六斤雖然看出來點端倪但也不是說捨得就捨得的當即罵道「觀望個屁。」他耳語說「當今國王怕是比他阿爸更厲害!」

    牛六斤輕蔑地說「聽說他敗壞國家最拿手都曾被貶到咱們那裡過!再說啦。獅子、老虎這玩意它拿不住耗子。咱們小小的土司就是那猛獸爪縫裡的耗子……」

    他的話被來到跟前的張鐵頭打斷張鐵頭大叫「你太小看弟兄們啦。耗子?!」

    飛鳥淡淡地說「大虎也許逮不著耗子也許不逮耗子可小虎要靠吃耗子來長大。當今天下已在四分五裂的邊緣剛剛登基的國王不正像一隻小虎需要拿多多的耗子來養身體?」他探身打奶子喝盡了興方說「知錯能改的人更可怕。我狄阿鳥和你牛六斤小時候犯的錯多啦長大了卻比較聰明反而是馬義小時候乖現在不比咱們。」

    說話間一身青衫的謝寶惠隨張奮青來到拱手說「主公找我?」

    飛鳥知道他是自己山寨上不多的賬房勉強可以替下謝先令。連忙扔掉舀子說「你要跟張鐵頭一起出趟遠門心裡先有個底。」說完疾步來到馬跟前捋了就上帶著他們箭一般地往外奔。

    張鐵頭不甘示弱掄著馬鞭出營攆上飛鳥大嚷「我還沒有準備!」

    飛鳥只好扭過頭衝他大叫「你現在就在心裡準備著以最快的速度把商品處理掉帶著咱們的錢回來。記住老子的命怕是要靠這筆錢買回來。」

    他們急趕到商隊商隊已大半天得不到他的信。正不知道該不該派人出去找找。

    飛鳥並不多說先拉著張鐵頭、謝寶惠去認識吳掌櫃施道臨馬小寶而後帶著謝先令、高德福等急急離開。他跟謝先令講了今天發生的事。謝先令當即說「此事非靠老高不可。」飛鳥不知道怎麼非高德福不可反對說「你要我放老高回去?不行。朝廷會殺他地。」

    謝先令搖了搖頭說「不是讓他回去。而是讓他給你指條路。」他解釋說「這事非得是國王身邊的人才能說得上話。老高在王宮呆的時候久知道咱該去找誰。」

    飛鳥覺得有道理還沒問高德福就著急地說「陛下身邊的人哪會好通融?和咱家有交情的都是奴婢可老主子和小主子不一樣不許奴婢們亂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說「以咱家看有兩個人可以找。一位是我侍奉的小主子一位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李衛。」

    謝先令贊同說「你的案子裡牽扯到老高老高的事關係到他主子。可以借送老高遺物說服他主子。」

    飛鳥和他們商量一會兒決定派人找找看但高德福的主子起碼也是在長月找到時人已經被抓起來。尚且不知能否成功是所謂的遠水口渴還得就近灌一氣而就近喝水仍然得從主動認罪主動撤藩開始。

    飛鳥讓謝先令繼續埋頭琢磨自己先找呂經打探消息。

    他到了呂經住的地方。進門才知道呂宮已經被他父親送到長月太學。不禁為少一奸詐之輩惱火。呂經早知道他要來卻沒想到這麼快。先從頭到尾地數落一大陣兒這才說「就是因為你我竟有幸得窺天顏。我和你外父碰過頭都覺著事情仍有轉機關鍵在你!」

    飛鳥也沒有拐彎抹角說「主動投案主動撤藩?!」

    呂經點了點頭說「你明白就好。能周旋我盡量周旋但在周旋之前我要你親口答應我事情過去以後收心養性好成國家的棟樑。」

    飛鳥勉強答應問問國王見呂經的細節得知國王給呂經代奏的權力連忙說「阿叔我寫一封認罪書你能不能代我呈交讓國王過目?」

    呂經應聲答應問「你要怎麼寫?」

    飛鳥「嘖」地來了個不耐煩嚷道「寫了你看嘛。筆墨紙硯伺候。」呂經連忙去取取到就說「阿叔今天就伺候你寫這個認罪書。你得給我用心別沒大沒小地惹麻煩。」

    飛鳥記得幾分臨危不亂的氣度「刷」地攤開紙張鎮紙一放蘸了少許墨汁皺眉考慮時不知不覺地去舔筆尖。呂經見他這般模樣只道腹內空空要飲墨汁一把將筆奪去大嚷「我看你不知道自己的罪在哪兒。我來替你寫寫完你看。」

    飛鳥連忙奪筆入懷抬一肘擋呂經不懷好意地說「阿叔想欺君!」

    呂經無奈只好往下比掌說「那你快寫呀。」

    飛鳥比劃兩下衝呂經嘿嘿笑笑終於下筆寫道「國王O下……」他慢慢地抬起頭發覺呂經的兩隻眼已經死死盯著自己不由得心虛一笑。呂經責問「陛下的『陛』你不會寫?」飛鳥攤出那面閒著的手掌大聲賴說「阿叔不許我讀書慢慢忘掉了。」

    呂經氣不打一處來再次要筆說「拿來我寫給你。」

    飛鳥卻不給再次不懷好意地說「阿叔怎麼老想欺君呢?!」

    呂經無奈瞇著眼睛說「寫吧寫吧。」

    飛鳥寫「博格阿巴特牧於原歲歲春秋手中羊鞭盡爛每把之皆仰首望南往之雁而長嗟蘇武如吾歲歲念故鄉!雁也。何日捎信見吾皇?!博格阿巴特牧於原矣歲歲與草同枯榮歲歲傍日經雪霜……」

    呂經連忙用手敲他的腦袋怒聲說「蘇武握禿的不是羊鞭是皇帝的使節。」

    飛鳥賴賴地說「他放羊時拿著使節不是當羊鞭用嗎?」他推出一隻手說「先等我寫完。」說完趴下繼續動筆「拓跋尾尾雖尾卻非羊騎而來扎帳於畔帳中列金、銀、衣裳賜女曰何不隨我征遠方?博格阿巴特曰然。出其帳舞手馳白曰鷹舉翅張以飛博格阿巴特背弓師以遠。」

    呂經問「你就是這樣被騙來?」

    飛鳥點頭說「誰說不是?」他再寫「東尋吾兄西結吾弟南尋吾友北列吾奴。整而從征首戰勝績官拜千戶遂入涼城掩望而欣泣曰比日可覓祖土何不往?是以尋隙得風疾月高之夜與部曲惶惶不顧而亡終得入。於曾陽幸逢叔呂公。」

    「自此嘗聽人云帝在長月貌如龍極仁。」

    「吾幸甚恨不立報吾主是日馳騁滅賊天二得其寨而居。他人責曰何以居?吾曰吾滅賊得寨得而居。吾嘗思之無過問於吾主吾何錯之有?」

    「後吾叔沉冤在獄縣官殺人民皆避入吾寨。時人皆稱吾反。吾曰吾主之民入吾寨如是豈反?官不聽舉千萬眾以攻吾掘吾寨而戮老弱。及勝。知吾主賜山與民以彰吾功拜而受之。忽一日吾聞拓跋尾尾來攻吾主怒而發囚率敢死而往知守事不備上下不和使士卒擇將。卒皆擇吾。我率之奮擊數敗敵。」

    「吾深以為然問於左右眾鹹不語再三問之皆棄吾曰汝惜愛吾等當放歸。」

    「吾叔於吾後指點成文呈吾主見閱望吾主收吾部眾系吾切責倘留吾性命日後定當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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