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想了一夜天一亮就和謝先令商量說「我去和那老官虛以委蛇和他玩一把。」謝先令也想了一夜想法與他不謀而合連聲說「還是我出面吧。」飛鳥已拿定主意說「你不懂制蠟不好談妥大事。」兩人一一對證細節決定從衙門下手反過來借合辦的名頭向錢莊借錢只等臘一煮完就把賒賬付清利利索索地帶貨進關中到關中再和衙門出面的小吏分錢決裂讓他們佔一半好處不至於因為己方突然不願意合辦蠟場或商行就照會關中衙門來大肆通緝。
兩人的目的不是為了騙衙門的錢都覺得這手瞞天過海會讓楊綰做夢也想不到。
他們一起說話的功夫日頭已經從東方爬上來催人。飛鳥胡亂吃點東西按最土的造型梳妝打扮帶上馬小寶的布耷拉帽走上登門拜會楊綰的路途半路突然覺得應該帶些兒禮物登門就在附近糕點店買了兩斤中等糕點搖身變成一名進城看親戚的鄉下憨後生一步三搖晃逢人三分笑地去見楊綰。
楊綰的家和外地的縣衙差不多前面是衙門後面自己住既可以由正面進去也可以走側門進去。飛鳥傻不啦嘰地拎著兩包糕點登門見著楊綰家的老僕先把糕點合提再脫了帽子點頭哈腰故意說「小哥。麻煩通稟楊老爺。」接著伸著脖子往裡看提高聲音吆喝「隴上馮仁來見。」
那老僕想不到他年紀輕輕竟叫自己小哥站在側門上不耐煩地揮手嚷道「去去去。哪來回哪去!」飛鳥嚷道「我可是隴上馮仁哪。和楊老爺說好的。」老僕極看不起猶豫片刻說「我進去問問。」
他出來時已變了另外模樣躬身哈腰。撅著屁股作請。飛鳥就地還他同樣的姿勢。兩人撅屁股頂頭笑臉相對請來請去讓先走。那老家人看他肯拿出這番模樣心裡卻又突然變得踏實走到前頭叮囑「小哥。見著老爺小心回話。老爺人慈悲著呢。」
飛鳥不好體會「慈悲」二字什麼意思逗留間就見楊綰接在廊上老遠大笑說「馮老弟。你這可是稀客呀。」連忙把手裡的糕點交給身旁的那老僕拜倒在地。大聲說「楊老爺福星高照小的這下有禮。」
楊綰眉頭一擰。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和昨日判若兩人。
兩人進內堂說話。飛鳥打量他這草堂見中堂掛了一頭下水老牛色蒼渾重極像自己家馴養的野牛「嘖、嘖」誇獎說「這牛好哇。」楊綰再次往低裡看他吟道「我任我輦。我車我牛。」飛鳥附庸風雅地打哈哈連忙說「暗指屯墾?」
楊綰大為意外笑道「屯墾得法國家才會太平啊。正所謂召伯有成王心則寧。」
飛鳥沒想到他掛中堂也暗寓深意連忙直言正題說「楊老爺。我無事不登三寶殿來和您老商量商量那個事。」楊綰問「蠟場的事?」飛鳥連連點頭歎氣說「楊老爺只看制蠟利大卻不知制蠟的難題。」楊綰看茶送到。伸手作請笑道「請講。」
飛鳥說「制蠟不難為什麼蠟這麼貴呢?」
楊綰跳蹋片刻又說「請講。」
飛鳥說「老爺約摸當地一年能出多少斤棗核?」
楊綰說「兩、三萬斤吧?」
飛鳥說「老爺往高裡估計了吧即便如此。每年才得幾千斤蠟上萬兩收益。官府和我合辦有采課徵集的好處卻也要多設人手書辦場地常年常設。老爺覺得我說得對不對?」楊綰不知道飛鳥用意何在。笑道「你是什麼意思?覺著人手書辦場地的開支很大。所以不願意。」飛鳥笑道「我是在和老爺算一筆帳。一開始每年上萬兩收益隨後風聲走出去百姓要制蠟商家也要制蠟。每年上萬兩銀子就要幾個人攤幾十個人攤。官府除開支除收購棗核的價格除掉采課花費的人力物力卻又有個大攤子拖累是不是真的有利可圖呢?」
楊綰承認說「我還真沒想過這些。」
飛鳥連忙說「當然也還是可以辦得來的卻是怕老爺沒有決心。」他看著楊綰急切的目光往下說「第一多方籌集制蠟原料到南方收購烏柚自養白蠟蟲;第二開設蠟燭場製成蠟;第三以商行身份與外地商戶往來輸送大量成品蠟燭。」
楊綰沿著飛鳥的思路走果然擔心地說「這樣以來……」
飛鳥料想他是在往資金上考慮連忙問「怎麼?衙門不願意出錢?」
楊綰苦笑說「衙門裡沒錢有錢還要和你合辦蠟場?」他猛一扭身低聲說「你看這樣好不好?衙門給你點便利這個錢你自己籌。」
飛鳥心說老子拿錢你們均沾想得美?因而笑道「老爺何必過慮?現在就是籌錢地大好機會!」楊綰連聲說「請指教。」飛鳥說「聽說隴下要被截斷。進關中的客商都進退兩難手裡握著的商品連連跌價。我正苦於無錢買賣老爺何不出面做個保人讓小的從錢莊貸些錢來?事成之後官府得四我得六再往制蠟上投入。」
楊綰果然中套就地還錢說「這不行。你沒錢的買賣怎麼拿六衙門拿六你拿四。」飛鳥反對說「沒有我衙門可是一分錢也掙不到呀。」楊綰拍定說「五五分帳。要是可行我這就責人和你去辦回頭咱們合起來辦大事。」
飛鳥好像吃了好大的虧無奈答應說「事不宜遲。」
再計較衙門怎麼跟人監督楊綰一一吩咐下去卻突然變了臉色盯住飛鳥「你怎麼這麼急?不怕路上有失?」飛鳥笑道「楊老爺不也敢肯定安全嗎?」楊綰嚴厲地說「我只想聽你的。」
兩人的融洽嘎然而止。飛鳥怕他懷疑自己別有異心連忙把自己的停戰根據道明。楊綰顏色漸緩驚歎說「馮兄怎有如此見識?」繼而問「成家沒有?」飛鳥生怕楊綰非要許自己的閨女。眼看施道臨來跟著自己跑腿連忙起身說「改日再和大人嘮叨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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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出來尋到錢莊和錢莊東家一塊去支援謝先令。
再直撲西江茶樓就是前方十多衙丁開路後面挑夫用扁擔挑著成筐的現款威風凜凜。謝先令在茶樓上面臨著別有用心地指責正吐沫橫飛地爭取信任遠遠看到飛鳥和衙丁一起進門當即在商人面前改口說「我們東家來啦。」飛鳥看謝先令對面一角擺開四五名肚大胖漢。知道擂台已經打上去就地宣佈「現款已經抬到。照賒賬價格收購。」
幾個大商看他帶著衙門的人來悄無聲響地起身回去和自己的東家通信。
他們那麼一退商群立刻蜂擁上來湧得施道臨不得不自兩旁大叫「排隊。排隊。」
一名賬房先生提著算盤佔住一張茶桌攤開筆墨。有條不紊地整得算珠啪啪響。
謝先令連忙往外擠領著商人高喊「先跟我交貨領條。」
飛鳥也不擔心這邊卻怕貨物沒地方堆就出來往馬市趕去李甫虎那兒借場子借過場地又當街招募進關中的民夫。
一天功夫貨物就已堆積如山。
到了晚上謝先令還有點不敢想像事情會這麼順利這麼快。給收拾家當的飛鳥說「楊綰真不愧當代名士決心說下就下。」飛鳥正帶著阿狗的小狗準備了狗窩正看兩個小孩往裡填東西聽完大為不服扭頭自誇說「我比他還快!筐筐簍簍準備起來更難!咱明上午裝貨。午後就出發!」
他一揮手說是讓弟兄們吃喝吃喝完都早點睡明天也好看著別人裝貨。
喬鍾山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叮囑完打屋內出來不放心地嚷「你們可得小心。別走漏身份。」飛鳥攬著他的胳膊往屋裡去。哄騙說「朝廷欠餉此去關中給得起丁。給不起兵甲。不想法掙點錢怎麼辦?拿什麼東山再起?」喬鍾山歎道「哪有自家出錢養兵的道理?!」
飛鳥不讓他擔心這些說「要那麼多錢幹啥?多出點錢弟兄們鐵心。」
他順手撈名弟兄黑著臉問「跟不跟老子一條心?」
這弟兄連連點頭巴結說「上刀山下油鍋。」
喬鍾山也相信他們一條心讓李甫虎置辦了些酒菜不捨地說「這頓飯算給爺幾個送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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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這裡餞行。衙門那兒也齊聚官吏商量誰跟飛鳥去關中合適。
官吏多說商賈奸詐要多留點心眼看施道臨年紀輕推選出一名有點歲數的老吏輔助。楊綰也覺得這樣安排比較穩妥就把自己準備的包袱放到他們面前再出些錢說「地方上再不寬裕也不能委屈自己。窮家富路嘛。」接著他念叨自己在京城的熟人說「遇到困難就去找他們。」
說話間別的官吏也紛紛奉上錢物你五文我十文地放一大堆。老吏拿著麻繩穿錢邊穿邊掉激動的眼淚。施道臨卻說「其實也不用帶錢姓馮的能不管吃管住?」
楊綰嚴肅地說「馮仁和謝賈都不簡單這點小錢未必不肯出。可咱處處要佔人家便宜人家就不會有戒心覺得咱衙門靠不住?我估計著他們到了關中還要再倒騰一大筆貨物到時你們要盯緊點。」
他們人多主意多話好像說不完生生蹭到深夜才散。
楊綰送走他們回去打水洗了把臉站在院中沉思不知什麼時候回過神發覺夫人出來給自己披衣裳這才肯回屋。他一覺睡到天亮起來忙碌到上午責借貸的錢莊櫃上當家的見一面見見他們出的人笑著說「到了京城也免不得賬目進出有個作賬能手才穩妥嘛。」
等這邊安排落定。楊綰更不怕飛鳥在賬目上弄虛作假。
他帶人和地方上的校尉打聲招呼挑選出幾個好武藝的軍士帶到裝貨的場地。
等把商隊送走再轉回來已過晌午回去吃了些東西倒頭歇息。剛瞇瞇眼門口有人擊鼓。楊綰出來一看來的都是為民屯出過大力的商家連忙下堂迎接「今兒哪陣風把你們吹來啦?」
幾名商戶自恃有功施加壓力說「老爺怎信得過幾個外地人。讓他們摟了這麼大的生意?」楊綰知道是醋勁卻只是問「怎麼回事?」幾個商人一口咬定說「那馮仁是個騙子!」楊綰笑道「這話可不能無憑無據!」
一商人上前說「小的打聽出為首那人的真名。他根本不叫馮仁而是叫花阿鳥還自稱朝廷校尉。」楊綰腦子轟鳴作響大聲喝道「你說什麼?」
那商人連聲說「小的一開始也拿不準今兒聽人說他曾到當鋪當兵器這才肯定。」
楊綰惱恨地說「你們怎麼不早說?他們都走足足一個時辰。我還怎麼查實?」他冷靜冷靜正要派人追趕就見衙門丁卒一溜煙地跑進來神色慌張地稟報「老爺。外面來了一隊騎兵要抓老爺。」
楊綰不敢相信地說「抓我?怎麼可能?」
正說著外頭已經進來穿著甲冑的軍卒。
幾個商人再不敢多留呼啦散來溜著兩邊往外跑。
為首的軍官衝他們的背影少一眼當即簡短地宣佈「上頭責令標下押解大人全家進京。」
楊綰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弄錯了?」
軍官說「御筆親點。標下不會弄錯也不敢弄錯。新官將即刻到任。會為你處理地方上的後事。」楊綰納了悶心說哪有新官來為舊官料理身後小事地連忙說「下官還有要緊的事兒辦理……」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軍官已經把他的話打斷說「那已經不是你的事了!」說完給部下揮手。大聲說「把他的家眷帶上來。」
楊綰頭暈目眩發覺兩名彪形大漢分別站到左右裹了自己的胳膊死拖連忙大喊「你們要幹什麼?我自己沒有腿嗎?」
甲士們卻不給他用腿走路的機會一直拖過衙門。
他出來就看到兩輛籠車。還不及回頭看家眷會遭到什麼樣的待遇就見趕車的馬伕麻利地打開壁門。供逮他的軍士扛身掀腿。一氣哈成。剛剛塞過他的腿囚門就「啪」地扣住。
他爬起來地扶住囚車棚木。看到軍士老鷹提小雞一樣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接連逮出來心中五味俱全。
為首軍官蹬蹬跑出來大喝一聲即遣騎士開道。那車伕似也怕囚徒不能第一刻開刀問斬竟如駕戰車站在上面抖韁「駕」地一聲奔出十多步快得讓人難以想像。衙門內外的人根本來不及作任何反應戰戰鼓兢地跟出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只看得那人馬蕩起一道煙塵在剛剛散罷的集市狂奔。
他們回過頭注意到幾名在衙門前貼佈告的騎士連忙大起膽子詢問。幾名騎士冰冷地說「有罪則定。無罪釋放。」他們再看佈告上云「原倉州總督魯之北冤案遭雪復任原職務請各處官吏、百姓稍安勿躁。」
幾名衙丁和官吏木呆呆地傻站好長一會兒突然記起什麼連忙往衙門裡趕。到了後院看到老家人王福坐在地上哭連忙問「三公子是不是還在?」王福警惕地往外望一眼否認說「不在。」為首小吏連忙說「魯總督官復原職比日從這兒經過他和咱楊大人有舊趕快讓三公子攔轎鳴冤。」
王福連忙磕頭說「乞大人收留。」
為首小吏點了點頭。
王福這就從裡屋帶出來一名年輕公子匆匆忙忙從側門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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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走在去往關中的路上出鎮不久就碰到這群奔縱的騎士。
謝先令看到他們囚車就不懷好意地預言「他們該不是去抓楊綰吧?」
幾人走到傍晚時分見背後上來的果然是楊綰不禁都看著發呆。商隊塞道很多人都奔到囚車旁圍著自己的老爺走。施道臨從馬車上跳下也跟著大輪喊「大人。大人。您這是怎麼啦?」
飛鳥還不知道若不是楊綰被抓自己也有大麻煩打馬攔路氣不忿地指責說「你們可知道自己抓的是什麼人?」
軍官怒聲喝道「什麼人敢攔囚車?」
「商人馮仁。」
飛鳥剛報完名就不敢吭聲。
他和那軍官打了個照面分明地看從甲冑看出虎賁郎的痕跡暗自躑躅「虎賁鐵騎什麼時候專司拿人?」
軍官說「此乃欽命要犯望爾等不要生事。」
飛鳥想難不成楊綰治理地方太出格顯得罪大惡極?
他不敢再攔截喝令商隊讓路看施道臨追在後面奔跑連忙把他逮回來說「你瘋了不成?老子都不敢攔囚車。」施道臨連聲說「我們大人是冤枉的呀。」飛鳥基本相信安慰他兩句回到謝先令身邊說「押囚車的是虎賁郎?!」
他看謝先令也大吃一驚小聲說「這老小子要不倒大霉要不行大運。」
謝先令否決說「楊綰雖有美名卻未必能傳到天子耳朵裡。再說他朝廷變革必遭守舊官員地排斥朝廷啟用他得先抬高他的身份才是。而今用囚車載他進京豈不是遞出罪臣的暗示?守舊派觀風而上吐口水也把他這個芝麻豆子大的官淹得半死不活。而一但口水淹上來群臣態度表決天子會為他開罪滿朝大員?即便是開罪滿朝大員垢泥全身出來豈不是處處掣肘。」
這番推測合情合理。
飛鳥歎息說「這天子也真他娘的能耐殺雞殺揀下蛋的。殺狗殺咬人地。」
阿狗大驚失色連忙說「我的小狗也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