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獵能打到這般收穫確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一到下午飛鳥營地裡的女人們就在很默契地準備筵席。她們先喚上牛六斤、鹿巴和兩個奴隸後喚早起的男人幫忙一陣子的熱火朝天到夜幕降臨時已準備出烹出的牛肉、鹿肉、魚肉、禽肉肉湯青稞……」
儘管奶製品的缺乏和整牛整羊的難以烹製令人略感不足可這已經是以最大的努力辦成的最紅火的盛宴。飛鳥檢驗一樣沿篝火兩邊的雪檯子一走就先感到香氣撲鼻後食慾大動。熬著要學札達之術的弟兄們也一窩蜂地跟著嗷嗷直急。面對一聲比一聲高的懇求他搭著半個披風眼神飄忽不定時而擱到天上時而掃視地面嘴裡吐著骨頭渣滓說「做薩滿不容易啊!要經過考驗的!」
這般故作姿態的推辭只會引發慌亂和激動只會使亂哄哄的答覆響在身後。而這亂哄哄的答覆背後又只會讓飛鳥在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裡游過一串將做而未做的事。
話音以飛逝的速度擴散湮滅於夜空之中。
夜空亦輕輕合上僅有的一絲疲倦將第三天降臨到眾人面前。
這一天最先欣喜的是路勃勃。他得以在眾人錄皮抽筋時學習獸語便站到幾頭被眾人拔了角的野牛面前等著看著。飛鳥拽出一頭讓張奮青牽狗一樣牽給路勃勃看要求路勃勃說「快觀察它的眼神、姿勢。告訴我這是什麼眼神?」
路勃勃這就瞪大眼睛看去發覺那頭公牛低著頭、壓著前胛骨眼珠移到眼睛上方帶著隨時沖抵人身的可怕連忙說「看到了。瞪著牛眼怪嚇人的!」
飛鳥教育說「記住!這是威嚇的眼神!」
他照著牛頭抽一鞭在牛眼跳動時問「看清楚這又是什麼眼神?」
野牛跳眼抽身尾巴一高一低地揚一腳內扣「哞」地一叫。路勃勃一陣激動立刻大嚷「扭身想跑是害怕!」
飛鳥又打一鞭等牛縮身而轉時又讓路勃勃看。
路勃勃好奇地睜大眼睛。一邊和張奮青一起喔喔吆喝牛一邊大聲回答「還是害怕!」
「膽怯?不是膽怯。是氣憤。」飛鳥低下頭以自己的眼睛瞪了野牛的眼睛大聲給他說「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是牛地氣憤什麼又是牛的膽怯吧!」
牛眼、人眼一陣交織。火花急閃牛尾巴已很快被牛封到了牛屁股裡。牛以第一次的眼神與之鏖戰。路勃勃看得眼睛生疼等飛鳥猛地在牛面前揮手時正好眨了眼沒有看清楚牛膽怯的樣子。張奮青見了半輩子的牛也沒見過和牛對眼的叫著「等著我」溜到前頭看。
飛鳥拔了拔腳搓了搓兩手立刻又紮著頭。沖牛死瞪。
那牛駭然果真不知道這個像人的傢伙怎麼要跟自己爭母牛一樣站到自己面前幾乎要頂過來撞死自己。它捲了尾巴往屁股下塞。塞了又塞低沉而暴躁地「哞、哞」。張奮青和路勃勃已經看得入迷無不又高興又鼓掌一味地吼「阿鳥。好、好。我們看到了。牛眼轉了!」
突然之間飛鳥一個轉身箭一樣往身後躥。他們正要問問是怎麼回事。
見那牛一撂蹄殼子。壓著頭頂到飛鳥原先所站的位置上。很快那牛更加暴怒。憋著一尾巴的筋兒銜追不捨。兩個觀眾嘎然止掌傻愣愣地交換眼神。他們一下子明白過來立刻就猛地抄了兩三枝木棒大聲喊叫「壞了看我打死你這頭爛牛!」
追到不遠處飛鳥已扣著一面木盾和牛搏鬥。
每每牛頭剛往低裡頂、全身的勁兒還沒迸發飛鳥就已迎著牛頭揮胳膊用木盾上銅質地包殼砸牛頭。不一會那牛就被撞怕了左右不是地亂轉待飛鳥往前走上一步就哞一聲轉身往後跳三跳跳轉了頭就壓低了頭不動。
飛鳥見路勃勃和張奮青呼喊救援大聲說「看到了吧。我讓它再長角出來也不敢頂人了!」他摸著胸膛喘氣一擺手又說「走!讓張奮青教你怎麼趕牛看它聽不懂就給它鞭子!」
路勃勃胸腔裡裝了一窩兔子呼通呼通地跳只覺眼前冒了金光一轉身就舉了兩頭胳膊跳了歡呼。繼而他有了疑問「張奮青也會??他怎麼會?」
張奮青心說老子下地耕田可是趕了半輩子牛了。等哼哼嘿嘿了半晌和飛鳥昂首挺胸地離開時他已將路勃勃從高山摔入低谷。路勃勃一味垂頭喪氣地用鞭打牛身口中時斷時續地嚷「向左轉向右轉。吁!再走!拉屎?拉屎了怎麼辦?」
剛說到這他一抬了頭猛地挺直身子大聲說「沒有不好好練牛拉屎了。」
原來飛鳥又站到他面前。飛鳥看看半坨牛屎自己下手沾了聞聞……而後喊路勃勃說「你來!聞聞是什麼味道告訴我。」
路勃勃半死不活地走了去看看偷笑的張奮青耷拉下頭說「那還用說臭地。」
飛鳥笑著說「這還想學真正的獸語?連做一個獵人的資格都沒有。
牛糞沒有馬糞潤但比馬糞溫厚不衝鼻孔有淡淡的草糠味。駱駝糞較有形可卻沒有草糠味。羊糞清淡捻碎後稍有回甘。狗糞和狼糞相似不過狗糞顏色比較鮮刺鼻子。狼糞干白帶有淡腥不刺鼻子……」
路勃勃立刻申辯說「這我都知道!」
飛鳥立刻問他「夏天的狼糞和冬天的狼糞有什麼不一樣地地方?」
路勃勃想了好久才說「差不多吧!」
飛鳥斷然搖頭讓他看好自己這就又一次下指頭撈糞而後把中指插到嘴巴裡。
接著他要求路勃勃和張奮青也下手撈了嘗說「你們也來嘗嘗。」張奮青看就看得慘不忍睹連忙等著路勃勃先不願意。路勃勃卻看著飛鳥。真沾了少許放到嘴巴裡嘗。他嘗了一下又不敢相信地嘗第二下這才徵詢飛鳥嘗出來的味道「阿哥。怪怪的不糝有點像悶壞了的臭糠根子?」
飛鳥點點頭立刻扭過頭看著張奮青。
張奮青一手捏了鼻子一手去摸粘上一點。猶猶豫豫地送到嘴邊一聞。真像飛鳥說地溫厚不怎麼嗆鼻子就硬著頭皮把手插到嘴巴裡哪知還沒來得及嘗出味道。便覺得胃裡一緊。
他知道自己撐不住了猛地伸頭大吼著吐一地!
飛鳥和路勃勃連忙往後蹦卻就勢紮了蛤蟆架勢抽著鼻子聞。
看著自己冒著煙氣的嘔吐物和兩人掀動鼻子的樣子張奮青更受不了又吐。耳朵裡只聽得兩人的評價聲。飛鳥說「不酸有一種奶杏味。是有點消化不良!」路勃勃興奮地補充「還奇臭衝鼻吃的肯定是肉食!」
張奮青渾身上下都被噁心浸染似乎覺得大腸小腸溝角旮旯裡的味道。都暴露到飛鳥和路勃勃地鼻子底下就像光了身子任狼舔一樣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摀住自己的嘴就跑邊跑邊含糊不清地喊「你們倆還是人嗎?」
飛鳥鼓勵地拍拍路勃勃的頭鄭重地誇獎「好樣地!」
路勃勃坦然收到。說「阿哥!我真明白嗅糞便地好處了你就放心吧!」
飛鳥安排了幾句這就離開。他這回離開沒再回頭只等到了路勃勃再看不到地地方彎腰摳了一塊雪使勁地擦自己的食指。一邊擦一邊說「這兩個傢伙一個比一個粗心。也不好好地想想我就是要嘗。也不會當著他倆的面嘗呀!」
很快他來到另一處空地上。
趙過和牛六斤在那兒總結勞動剛剛寫好記錄活動活動。
飛鳥來到先拿了趙過手裡的羊皮卷。他看了一看上面寫著「上午剝牛皮。牛皮硬剝不動。祁連急熱水煮豬皮。煮了豬皮捂牛皮剝十一張!」立刻滿意地點點頭。接著他又找到牛六斤寫的一看寫著「渾身牛皮硬似鐵一籌莫展心力竭。千方百計不畏難兢兢業業硬錄完。嗚呼吾等之力非大也何也用智也。以無畏困苦、嚴寒之心奮起狼牙之志暖之啃之剝十一張!」
牛六斤見飛鳥在看兩人地紀錄自覺自己遣詞造句已不是一般地水平過不了關的肯定是趙過就連忙捅捅他提醒。趙過抓著頭紅著臉一步一步走到飛鳥身邊吞吞吐吐地說「我想了很久、很久。可還是寫不好。
「牛六斤寫得好牛皮真硬地跟鐵一樣拔下來又凍了都跟牙啃一樣一點、一點地錄。」
飛鳥看看牛六斤抬著下巴煩驕傲還故意作處心不在此的姿態立刻跟趙過說「我更喜歡你寫的。要光看牛六斤的下次錄皮還沒法剝。記著。剝了皮煮。煮熟了不用管凍不凍只管錘打。我去弄鞭皮子的藥水。」
離了這一處。飛鳥已在心裡發愁鞋皮子要什麼樣的藥水呢?自己還只是見過知道幾種鞭制的植物不知道怎麼配。他仔細想了想記得有草木灰有此功效就想用草木水煮皮革試試要是仍不行自己立刻率人砍木頭制木炭挖窖燒石灰。
扈洛兒老人和鑽冰豹子捉魚歸來見飛鳥讓奴隸架了鍋挖了一堆的草灰往裡撒都遛在一旁看。鑽冰豹子拖著兩兜冰魚對幾個凶悍地女人心有餘悸只好看著這個不親的外公請求他去。扈洛兒老人歎了口氣指指飛鳥讓他去幫忙便拖了魚走。飛鳥總怕自己不通獸語的事被人知道早早地在跟著鑽冰豹子學狗人言語。他指著一鍋的雪交換一樣教鑽冰豹子說「雪!」
鑽冰豹子燦爛一笑從地上抓一把繃口氣費力地重複說「雪!」
扈洛兒老人送去了魚回來見飛鳥和鑽冰豹子相互學對方的言辭說話就走到兩人身邊。給飛鳥說「主人。你有什麼安排他嗎?我告訴他就行了!他腦子笨教他說話可夠你煩地了。」
飛鳥搖搖頭只好紅著臉告訴他說「我也在學荊人說話呢!」
扈洛兒老人驚訝地「嗨」了一聲見銅鍋的雪上撒滿草灰忍不住問了句等知道飛鳥是要制皮莘後不禁一笑說「不用它。主人跟我來。」說完他帶著飛鳥就走。到了冰湖上喚了那種怪鳥。給飛鳥說「把它吐出來的魚養在溫和的地方幾天後等肥魚腐爛透晾乾碾粉洗出來地皮革才真叫漂亮。生皮、熟皮、毛皮都行!又軟又不傷裡比俺猛扎特用黃鹽涮出來的硬板莘好幾倍!」
飛鳥喜出望外。立刻又問「那你能不能讓甲更堅韌讓甲皮鮮艷不壞?」
扈洛兒老人被難住了想了好久還是搖了搖頭。
不過飛鳥已經很滿意了摟摟他說「以後鞭革地事交給你辦!我先造九面鼓!」
這般計劃一番他立刻領著扈洛兒老人回去把所藏地生皮一股腦給他而後自己則琢磨鼓身的事。
兩天後。
他燒了個手碾沙輪。
不日後他率人砍伐巨木……開始自己艱難地歷程。
此後勤懇的趙過遇到不能表達的詞請教遇到不會寫得字請教終於在飛鳥的幫助下紀錄道今日。阿鳥令人伐木無鋸。毀兵器造鋸。鋸木木不斷鋸斷。又造又鋸又斷。
夜。祁連看到一隻妖怪。和張奮青見的一樣。那妖怪看到有火就不見了。所以。那天偷鳥地不會是鑽冰豹子。……
今日阿鳥要木匠張奮青說怎麼回事反覆鋸木後來造了斜鋸鋸木木斷。晚阿鳥令人制刨。張鐵頭、張奮青一夜未睡……
今日阿鳥令人伐木習字每鋸一半令六牛拉木。牛拖木人也拖木一邊拖木一邊背字。夜阿鳥治木取大木一段。不橫取面豎取面。
夜卓瑪依胖怪婆圖裡月……夜中仿製我的黑龍握。削皮三層又鞋了禽皮用手背穿小鱗片魚膠粘掌面。
夜阿鳥女人制頭盔一頂。
夜牛六斤、祁連、牙猴子治弓我一拉折。
夜圖裡圖利、鹿巴挖窖烤火。
夜路勃勃決定嘗狗糞未嘗。
今日伐木。飛鳥讓鑽冰豹子打磨鼓身中間薄兩頭厚。讓祁連磨皮中間厚四周薄。製成要敲阿鳥讓我敲。我敲響。阿鳥截木燒炭。牙猴子制牛角女人還仿製手抓還做帽子……
今日伐木。泡皮革。造大木錘錘頭又膠又皮小地給路勃勃打牛大的一人一把。阿鳥造弓一隻兩臂、一隻三臂。都太硬了暫時沒有人能開動。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弓就像兩頭蛟龍和三頭蛟龍偏偏都可以用一個身子使勁有開動的一天肯定能射四、五百步遠。
今日伐木。開山。阿鳥豎一根木造大冰以大冰撞高石頭。讓人以大木栓撼石撼動墊冰囊再撼。採石一車。以炭燒燒成石灰。
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強烈的朔風和鵝毛般的大雪都將遠去飛鳥萬事順利唯有大車和冶鐵屢屢失敗——不管飛鳥怎麼設計大車都是造到一半散架不管他採回來什麼顏色地樣品石頭大抵是被炭一燒用腳一碾就是生石灰沫子。
飛鳥漸漸地焦躁一邊讓鹿巴去班烈家接自己的阿妹阿弟一邊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大車上只等造好兩三輛大車就不怕戰爭中顧不得弟妹。
說到底飛鳥在造車中遇到的困難都是因為缺少金屬。首先體現在車輪的製作上——眾人用大木曲截法制了一堆零碎因沒法用銅釘、銅軸固定而不牢靠;其次的難題是車體面雖然用鑿子和木楔子湊造了車身也還是得有足夠多的銅釘、銅楔、竹根;再次則是幾牛抬摃的車軾和轅前兩者拿不出來後者就沒法試的;最後幾隻固定整個車身的大橫樑雖然用下窄上寬地車圍卡著但還是起不到固定的目的。
苦於無計時他突然想起自己家的舊礦決定到最近的一處走一趟——倘若還有工匠就擄來工匠或換取塊狀銅鐵倘若沒有工匠就找一找看看有沒有殘留地金屬。
等鹿巴幾個走了數天回來時帶了的驚喜——他母親接了飛田幾個去中原擺到面前時他更想在春暖花開前造出大車往返中原這就帶上人說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