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陣子狄南堂的前哨也打探到這一支人馬。狄南堂不知道是誰來支援援誰便召集眾人將梁威利反叛和州中大變的推測拋出傳下軍令不讓眾人懈怠同時派兩人至對方軍中打探來意。
江沖一門心思換個得水的地方風光二話不說自告奮勇。狄南堂便答應下來派人和他一同前去。
下帳之後他邊派人去看一看回營的文成廣邊著手準備回軍的事也好在盡量及時協助魯總督壓住州中的亂勢。
天明時候天空蒼渾如黃褐煙繞。雨夾雪轉為小雪在北風吹著撲撲簌簌地下過轅門。各營軍尉紛紛摟著身子早早聚集在大帳只等使者問明情況開撥回軍。
等了半晌與江充隨行的那人被兩三個兵丁架回營帳臉色發青。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下聲嘶力竭地說「江大人被殺了。他們說是奉命追討將軍的要我們洗好脖子等他們一刀!」
「為何追討我們?」利無糾茫然地問。
利無糾看向別人也是一樣的惘然將目光定在回來那人那兒。那人舉起頭來一一看過眾人迷惑的面龐只好說「小人也是這麼想的。即使是我等有了什麼罪派使者宣讀罪責就行了。何來追討?非是像大人推測的那樣州里亂了許多人都拿著雞毛當令箭排除異己!」
「你看了他的詔書了嗎?」文成廣縮著身子就喊問「我看一定是朝廷裡有了大的變故!」
唐盛搖搖頭兩行眼淚就下來了他站起來說「哪裡會讓看句句都是說大人擁兵自重不服調遣。」
狄南堂面無表情地坐著腦海一片空白往事歷歷在目車轉馬行一般轉了一圈好久他才回過神暗想自己應該保持節制不能讓軍士因此送命更不能自相殘殺!
於是他便說「這不是你們的事。若能確認是聖上的詔書大伙拿了我就是。」
「這是假的!大人何罪?!」利無糾一急在眾人面前叫嚷道「朝廷是讓大人討伐……」狄南堂擺了擺手不讓他繼續往下說只是站起來從堂上下來往外走走到營帳那裡才回頭給眾人說「我走一走想一想!」
看他突然出去眾軍尉都面面相覷。
文成廣似乎再記不得自己要進京告狀的豪言壯語反振臂看了一周怒聲說「這是矯詔!擁兵自重不是大人一人的罪我們束手就擒豈不照樣會被別有用心的人一窩燴了?!」
立刻一名黑鬍子同意說「是矯詔!」
一個瘦個子也隨即起來同意說「一定是矯詔!」
「我去尋將軍!我們歃血為誓同生共死!」利無糾看眾人紛紛點頭心中鼓起義憤立馬拔了長劍剁在案子上自己則大步向外走去。
他一出去就被碎雪打了一臉的涼但心裡卻更急不可耐要說些什麼。
前面不遠狄南堂不避風雪在鋪了一淺碎白的地上漫步。稍後他舉目而望雲端蒼茫一片心中的迷茫也更加地重。他心想真假已經難辨卻也不知怎麼才能辨!自己的詔書是真是假?而那卻又不讓自己出讓兵權的哪怕在任何情況下。難道非要陷到自相殘殺中去嗎?
利無糾看了他半天不知怎麼的湧起陣難受便猛地追來跟到身邊良久才說「將軍!這是矯詔我等都願意與將軍同生共死!即使大人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將士們著想。」
「軍士家眷都在關中若是此詔為朝廷所發折實不知道怎麼才是為他們著想?!」狄南堂苦笑道「我只想先趕往州府知道魯總督怎麼樣了。」說到這裡他燃起希望大聲說「傳我軍令向州府進軍。不管怎麼樣!我帶你們西出就要把你們一個個帶回去。」
軍令片刻間下達大軍依次拔營繞過吳益向東行進其中領狗人萬餘加上不能戰鬥的人和俘虜共一萬八千餘。
吳益得到哨馬回報反覺得是對方怕了也拔營追趕跟在屁股後面侵擾不休。
兩日後峽谷在即他所領人馬終於追上不放心州中情況急行軍回師的狄南堂聯軍見天色將黑時不理對方斥候的高問率先發起攻擊。
狄南堂被逼無奈只好還擊。
軍士們本不想惹他但見他跟在屁股時不時侵襲一下無不憋了一口氣。號令一出人人賈勇個個爭先。
吳益此方三通鼓未完人馬已潰不成軍在殘餘的夜色中爭相遁走摸不到路在何方。
當夜他軍退了數十里才扎得住腳。
馬孟符進去到吳益所在的一座簡易帳篷中時他正坐著一張破氈揉住自己被什麼擊得輕紫的肥乳嘴巴裡「哎哎呀呀」地叫著。
馬孟符早知道他吃了大虧一進來便取笑道「怎麼?吳將軍得勝歸來?」
吳益不語一味用跌打油搓肥乳不一會就發出在光皮上打滑的手撫聲。
好一會他用一隻閒手扭動著指到空中去拿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好啦我一時輕敵沒想到他軍中竟混有大量的狗人。敗了一陣算你贏啦。」
馬孟符一直在他軍中對他潰敗程度心中一清二楚也懶得嘲笑他便問「你打算怎麼辦?」
「他勾結了狗人。還能怎麼辦?」吳益反問接著解釋「我已經派輕騎送信不時各路人馬梁將軍的人馬都會在趕到應西城攔截。倒時把他團團圍住繞上十幾匝都行!」
「他在倉中倉東經營了幾處頗為可觀的屯軍之所在應西攔截確為上策。不過各路人馬未必聽從司馬大人的調遣。他們乃是一干烏合之眾吃掉對方並非易事。聽說健大將軍的一部人馬已經撤到離此地並不遠不如讓這支兵馬日夜兼程趕來圍剿爭取更多的勝算。而將軍嘛只管拖住對方就行了。前方是峽谷一樣的地形只要將軍跟得近他難免畏不可過峽要麼繞道要麼和將軍對壘。不過——?」
「不過什麼?」吳益問。
「健大將軍歷來對他另眼相看未必認同他謀反!」馬孟符似笑非笑地說「將軍還是要做好文章才能邁步!」
想到這裡馬孟符又在心中添了個「不過」心想不過你也還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吳益恨恨一笑想也沒想就同意他的說法當機立斷和馬孟符一起捏造罪行並連夜將兵士再推進就像一個賴皮狗一樣亦步亦趨地吊在狄南堂軍後。狄南堂果然不敢輕動只得回頭再戰他已不耐煩這塊牛皮糖雖然佯攻退敵但也起了再給教訓的心思。
稍後他準備繞谷而行時吳益又跟上來擺了個撓人的姿勢。
眾軍皆不忿見糧食也不多了都主張縱兵擊敗之擄掠他們的糧草。狄南堂便又派人去吳益軍中再三警告。
吳益自然不聽厚著臉皮後撤幾里等使者一走就又跟了上來。狄南堂佯作不知卻暗中設伏等他部又像一隻吊蛋的小狗一樣追來時前軍回擊伏兵阻截將其殺了個天昏地暗。
吳益逃跑時只說了一句話「我們是討賊軍你們瘋了不是?!」
這倒不是他殺急了擺本該怎樣、怎樣的道理。而是在這個做了一輩子官老爺的思維裡某些成分已經定型覺著雙方就像官兵抓強盜他是「討」對方成了「賊」即使強盜強一點點也要跑的。
這也是他為何在上次一敗後依然敢追敢隨的原因所在。
一旁的馬孟符聽了後差點都要佩服這位道貌岸然不傻不笨的武將。
狄南堂雖然殺敗了吳益領兵又進。但秦台佔了正統一路諸城先得其訊無不募軍民進退周旋糾纏不休。
眾軍雖苦之又不願殺傷只是反覆陳白亦不得信任剎那之間竟四面楚歌。
吳益梁威利張更堯等流爭取到時間在應西城約見竟聚集了數萬人馬商議剿滅之計。中留郡守梁成志當眾建議說「今欲剿賊不能雜亂無屬!」眾人知他是梁威利的族侄聽聞便知意無不推舉梁威利為帥將握不住實權的張更堯撂在一邊。
由是遙在長月的秦台乘機加梁威利為代總督也好制衡心不知何屬的健布。幾日後這些人竟然擺起烏龍築台插旗建白旄金鋮請梁威利登壇上任比拜大將軍還熱鬧。狄南堂偵知到消息自知進退兩難時已經深陷包圍心漸漸寒了只好麻木地指揮眾人奮起威風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所部人馬雖不斷擊潰各路進犯人馬所向披靡卻再難以向州府移動。
他只好在應西城西北掘土建寨以拒對方連抓帶趕的十數萬軍民。
只一天工夫梁威利就分令各路軍馬屯在土寨四周讓士卒壓著壯丁每隔不到半里挖一個坑籠裡面塞滿柴火。這是他用來聯防共擊的信號若敵攻一處則此處燃起柴火四方便趕來救援。
狄南堂不得不佩服對方的苦心。他並沒有阻止對方做這樣有益身心的活動只是令軍士輪流試探其它的則就地休息。少頃敵方與試探的軍士開始一輪一輪地接觸雙方喊殺震天響徹。
營地裡的人卻早已習以為常但看主將的一臉鎮定便在讓休息時倒頭就睡根本不管身在何處。白巨正向幾個親兵請教問題而利無糾則靠著一堵牆睡覺時一個不知道怎麼跑來的敵方壯丁正舉著一個樹枝一路小跑著大喊「殺呀!衝呀!殺了敵人一人給爵一級!」
通過他呆滯的眼神狄南堂不難看出他已經精神失常了。
這也難怪此地外圍已經滾滿屍體別說他剛在唇邊長出絨毛的這個年紀即使幾經生死也不能漠然視之。不知道怎麼的他想起自己和這個壯丁年齡差不多的兒子心想不知道他知道他的父親沾滿這樣的人的鮮血會怎麼想?
正想著一個軍士已經拔出了刀對著這個衣衫襤褸幾乎可算少年的壯丁當頭一刀。壯丁在地下蠕動不休歪歪扭扭地走過來的主薄一下捧住了自己胃抽搐了幾下回報說「將軍!糧食已經不多了定多只夠一天的大糊。」
狄南堂抬頭看看太陽噴一口熱氣說「全煮上等午後分發下去我們今日就要破敵吃敵人的糧食!」
稍後他讓親兵集合眾軍官讓傳令兵鳴金收兵。
午後人馬全副武裝集結待命他厲兵秣馬之際看一個兵士還死命地囡吃得之不易的干飯便把自己的水囊給他接著便下達進軍命令。
此時的狗人已非昔日的狗人再也沒有以前的混雜漸漸能接受許多命令。
狄南堂將人馬分成四隊每隊三千多人車騎分開排出數個不連的塊塊依次進軍直進而將整個人馬維持為巨大的斜形一反常理。
白巨領著最先的三千人不斷一遍又一遍地約束號令向一處推進。
片刻之後敵方萬餘人馬已聚集向坑煙所起之地以熟疏不同的方陣迎面而來。
白巨抑制住即刻殺入的心思不斷地約束亂了陣形的狗人不可過早進擊。看對方已在兩角密佈了一些弓箭他突然號令眾人停住。同時第二隊人馬卻也趕至對方斜上的陣角外卻依然推進。
在一處高地上觀戰的梁威利大吃一驚弄不明白這是什麼戰陣忙問左右。馬孟符看眾人的一臉驚懼知道他們被打怕了不由暗笑接過話說「這什麼陣也不是我方人馬縱深太厚過於密集了此時應該向敵人的斜方拉伸。令其它各路趁機碾壓空間呈現合圍。」
「對對!其它各路人馬馬上就可以壓過來。」梁威利連連點頭。
馬孟符早先見他不願意對壘而是分散兵力在平原而圍寨就知他心怯避戰一心想圈死對方此時又見他和一隻應聲蟲說什麼是什麼更覺得他是見戰就戰完全沒有想過怎麼戰更沒什麼制勝的安排一邊蔑視一邊又說「此軍訓練不夠哪裡能夠拉展?非要主動進攻才行!最怕其它各軍趕到救援時此軍已經潰敗。」
正說著第二斜隊的人馬已經衝鋒。
梁威利方變更不及的陣形頓時亂了各個方陣向一起碾壓弓箭手根本沒有射箭的機會。梁威利絲毫想不出應對之策卻又怕將此戰推給馬孟符落了威風只是慌忙讓人衝鋒。
戰鼓作響正是敵人反過來衝鋒時佯攻的第二斜隊退了。
隨著白巨怒吼一聲早就難以按捺的狗人雜亂地擁上手持朴刀一類的砍殺兵器晃出亮晶晶的光芒猛衝而上先打在敵人進退兩難、不及加速的戰車所在。
殺聲震天數十狗人如同天神紛紛越至車上殺敵在御者逃竄車馬亂撞中飛舞兵器。同時白巨領其它狗人轉至第二斜隊方向從斜前方殺入第二斜隊向敵側後包抄。
馬孟符知道先前是佯攻而今是趁人馬混亂兩翼不成掏進隊伍癡癡地看著不自覺地發出感歎低聲喃語「真想不到尚有人能用步兵佯攻如此成功!」在敵陣亂哄哄一片有在趕殺中向昨逃走的趨勢時剩下的三路人馬轉向平行跟行隨人海的移動而移動就像一輛車的車軸一樣。戰車卻貼近過敗逃之勢的敵陣時車上的大箭武士紛紛挑選旗幟處射箭。
正是敵陣趕殺中沿向而逃時他們的一路援兵殺到。
這時把握趕人的「車軸」一滯梁軍敗陣真如車軸連著的車輪一樣被趕進援軍陣行自相踐踏。
慘像慘不忍睹梁威利身邊的人都閉眼不看。
馬孟符整個人傻了第一次有一種渺小如螞蟻般的感覺心中只是一個勁地想這哪裡是在用兵?
他反應過來後立刻大嚷「快收兵!即使人馬再多也是這般自相踐踏。若是這麼一潰兵敗如山!」
梁威利已經失了機一樣咧著嘴巴抽搐不知道是哭是笑硬是沒有反應過來。
馬孟符蹭地站起來掇過一名傻看的傳令兵大聲說「快!放倒中軍帥旗讓眾軍撤退!」
樹倒猢猻散!
雜亂的士兵只看到中軍帥旗倒掉很多人尚未明白怎麼回事就知道在人群捲裹著奔了一陣子緊接著便聞風喪膽地猛逃。
將軍們和跑得快的入了應西城但大多都是跑得慢的繞城數匝欲入無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在攻城。
應西城長三里多寬不足二里牆高數尺頃刻便從六座城門中湧入的上萬人密佈大街小巷到處人山人海。
城門邊卻還仍在擠扛少頃見狄南堂的人馬追擊而來城門無法關閉守城官兵強行斷纜將沉重的閘門釋放換來來不及避讓的軍士痛聲慘叫。
入城無望的軍士繞城而走。
幾路尚能節制的將軍後行到城連忙陣於城前挖土固守。
狄南堂看天色不早便也沒有下令推除對方未成的土寨只是讓軍士齊聲高喊「靖康天威所向披靡。君仁將勇天下無敵。投降者不殺被脅迫的叛亂者不殺有殺寇將而降者予以厚爵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