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牧人皆習馬戰能騎射但在步戰時卻並不高明此軍又非久募整個就如一窩亂蜂各自為戰這也是其表現為上風的原因他們人扯馬湧過於密集嗡擠到哪哪裡的敵軍就無法抗持。馬孟符比當局者還清楚目前為止己方死傷數目遠比對方大他也是考慮到初來此地夜中難覓出路依恃己方人眾有生力量充足挽回敗勢一勞永逸。
此時狗人插入後方。
他便知敗局已定連忙令纏抖難脫的軍士棄馬逃離而自己率部擇路撤退。
狄南堂見所部軍士戰了一夜難免疲倦也連忙收兵並在戰後分出人手攏獲棄馬百匹。稍後他考慮到後路遇敵己寨兵卒應圍而屯兵力因分散更顯薄弱且不耐晝戰有反被敵人分割包圍的可能;再考慮到現在拔營向北難以應付敵騎侵擾自行決定完全接受狗人投降使軍校緊急編排。
到現在為止他還沒弄明白是何方來兵忙中分身訊問俘虜結果在意料中也在意料外之前他只是懷疑梁威利別有異心而已而現在則抓住了證據。
和他一樣馬孟符也出於吃驚急於摸清敵情。
他並不是怕狗人只是弄不明白狗人為何突然與對方聯結掩殺絞殺掉自己以死傷換空間的戰術乃至一戰而定的勝利。他向東南撤退一條河水的邊緣收勒人馬發覺雜募人馬已經人心不穩。
這些遊牧人與馬孟符勾連不大完全吃飯混日逢上這樣的硬仗心裡光想著嚷兩句不滿得機會逃亡尤其依軍令而捨馬的他們的馬匹都是自有的還多是母馬能供主人在飢餓時擠奶以飲做不到丟棄物品那樣丟了能再搶當時雖不得不棄過後卻反悔萬千此時亂哄哄的四處發洩。
馬孟符費好大的功夫才讓這些人閉嘴他知道軍中無輜重不耐久戰也怕拼光自己好不容易才聚集的人馬便考慮到如何怠工上。接下來他沒有著急再戰而是分出一支人馬轉為到附近殺人放火。
大軍休息過後狄南堂向北移營。
馬孟符也緊跟不棄因見對方的戰車套上己方的馬匹也沒以馬隊衝擊未成的土寨心裡只是想我怎麼說也是騎兵盡佔主動和你來往玩兩把亦無不可。
兩軍壘路而望幾日均如相商權為休整沒有出戰惟有北風漸漸起勢。
經過幾天的醞釀冬風終於嘯銳橫掃一夜間天氣頓變天明時天地間惟有寒冷和昏暗將似曾明亮的萬物都籠罩上一層雜色。四面裡漸漸有戰鼓、牛角和長筒響聞。冰雨便在這隆隆的督促聲中嘩啦啦地下了起來。
軍士縮得更佝僂兵器更難拿可三軍將士卻都鴉雀無聲個個處在整齊的隊列中面色凝重。寒風冷雨無法動搖他們無盡的堅決更使他們不自覺地緊握住手中的兵器心中揣滿渴望。
天氣寒冷健布軍民已沿南方大道徐徐撤退。
即使此難走之地竟也有少量的百姓牽牛推車從上穿越。
前些日狄南堂等不到州中派人來反映梁威利的動向心內就有了幾絲不祥日夜擔心他在倉東、倉中坐大東拒健布大軍。而到那時他只要據守幾處要道大城健布東撤的人馬便無衣無糧無餉不得安頓腹背受敵為此一再提醒魯之北。
只是狄南堂怕是做夢也不會想到魯之北因魯氏的牽連走在押解回京的路上。
此時狄南堂從全局上考慮覺得當務是速戰速決盡快回師協助州中。他亦想求戰但知對方的騎兵才握有決戰權貿然推進反將步兵陷入進退兩難的風險幾日來一直在等這樣一個時機天氣。
狄南堂立刻抓住變天前的一夜早在入夜前已向敵人駐地附近潛伏了己方精銳人馬和挑選出來的狗人就等天明後造出大大的聲勢主動向對方推進。風北雨北他雄立在一輛戰車上向南攬望心中正揣測著對方是迎戰是退避而迎戰自己的勝算多少避戰自己的人馬能不能沖毀他的軍心。
那個銀髮的狗人站在他的旁邊不時往四下看。
因為這個狗人衣白髮銀身材高大狄南堂的親兵們都叫他白巨。此時他留意著這即將推進的密集隊形雙眼露出異彩。他用半生不熟的靖康話喊了一句「主——人!」接著費力半天只好用猛語說「天氣不好他們不會應戰的!」
白巨的推測是相當可貴的預測。
狄南堂看看做奴僕也難掩一絲霸氣的白巨這位甘願冒著嘲弄偷偷學習靖康語言的有心人一再肯定他的危險性心想這一仗結束我就剖開治理他的部眾。於是告訴對方說「這就叫因勢乘變明知道敵人會撤退就充分利用他們撤退時的惰心爭走之心。」
白巨低下頭捉摸柔紅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片刻之後他便吃力地重複幾遍不停地說「因勢乘變!這就叫因勢乘變。」不一會他似乎想通了便抬頭看看狄南堂說「我知道了。他方會在不利的形勢中撤退我們潛伏的人馬突然出擊就趁他們一心逃跑讓他們敗退!」
狄南堂點點頭而後號令本部做足聲勢的人馬向前推進。
隨著這一聲令下中軍緩慢先進兩翼並不著急逐漸往側後拉掠。白巨左右環顧回首看看狄南堂見他比自己低不多少的雄軀在雨霧中矗立心中又懼又敬心想我若領有這樣一支大軍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馬孟符果然在簡陋的營地盤桓不決。
他但看北來的風雨和寒冷的程度便知道不一會功夫雨中就會夾雜冰籽騎兵根本睜不開眼睛。隨著戰鼓和角號的漸進他不由心想梁將軍你還是自己來解決這個強硬的對手吧我是無心奉陪。
為了迷惑敵人他開始佈置撤退的同時還讓人拴了一些搶掠來的綿羊在戰鼓上懸羊擊鼓。
他以為己方人馬是騎兵說走就走卻不知道在他橢圓型的斜下方一千餘人早因寒冷在避風的坡谷抖成一團牙關咯咯地響。
那是一處丘陵地因夜黑風高游騎很難在夜間摸到什麼。
他們聽到對方營中響起戰鼓後便有軍官爬上泥坡注目觀察敵人的營地。
而往他們斜對面數十里的樹林中也又躲藏了一支亂哄哄的狗人其中還有人在用軍官聽不懂的話談論什麼軍官想讓他們靜一靜都非常地困難好在他們離營地較遠也不怕敵人發覺。
晨色中馬孟符的馬隊踏著濕土出營個個縮頭摟身。他們聽說要撤退早就憋著勁等待著只等一出營地在威名遠播的竹家軍面前爭相逃命。馬孟符已查知這種心態辛辛苦苦地讓人約束。
突然營外喊殺聲大作一起彪悍而殘存著發抖的人馬先聲奪人自營地西北的土溝中殺出身上還帶著滾過的泥痕。
鼓聲尚遠身邊卻雀躍出一支人馬。
無心戀戰的遊牧人驚慌中也無心去看對方有多少人馬只知道自己的馬跑得快對方追不上還不等馬孟符下令就一轟而逃。惟有幾百大棉人拱在馬孟符身旁催他快走。
馬孟符差點掉眼淚。這是他連哄帶騙才拉攏的本錢前些日子就有人出逃被他以苛刻的處罰壓下但如今得了撤退之令出逃只怕再嚇也嚇不住。
他看已無法約束的人馬真不知道再聚起還會剩下多少人但也顧不得感傷跟隨他們向對方兵鋒所指的西南逃走。
而他的背後已經殺潮滾滾。
狄南堂也鼓令戰車與自領的中軍脫線匯合前面衝鋒的伏軍。
等他帶後續人馬衝到敵營卻逢上一些被拋棄的無馬兵卒。只需一輪喊叫這些人就捆上馬孟符的親信蘇嗒嗒抱頭投降興沖沖地奔往向眼前大軍拜倒大呼「早就聽說過竹子軍不殺草原人!」
馬孟符渾身冰涼地縱馬沿西南慌忙逃路間再次碰到狂衝得人馬。
這次的人馬的數量和雜亂程度他們看得清清楚楚。若換個形勢馬孟符又怎會把這千餘的烏合之眾怎麼放在眼裡。但如今之下身邊人馬不多而後又有追兵眾人都無心戀戰他只好率眾再轉向狂奔。
不過幾里馬孟符回頭一看身邊只剩了一百多騎而其它人都被這一側擊不知被趕到哪裡去了。剎那間他不由萬念俱灰對著長天大叫三聲說「你們都逃去吧我一敗再敗還有何臉面再領軍打仗!」
與靖康打仗彈盡糧絕;去放地寡不敵眾。這不是在他高傲無比的心裡無半點影響但這些失敗還都有牽強的理由支撐他重整雄風。而如今呢他連自己為何而敗都不知道只是權衡利弊的一撤回頭一看間人馬呼拉全散個沒影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痛不欲生的打擊?!
說完他抽出長刀便要自刎卻被親信用手死死握住刀刃。
熱血鮮紅順刀身而流。
他呆呆地看看對方的面孔卻知道這都是每一戰都在自己身邊的弟兄。數十人淚流滿面跪於地下皆跪走上前鏗聲說「我等能憶起將軍之颯爽英姿日夜等將軍帶我們回家為陳王報仇為親人報仇!」
大風狂捲雨中夾帶雪籽將眾人身上的披風打得密響。
馬孟符一聲不吭丟卻刀柄咬牙抖首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一下。片刻後他終於噴了口熱氣說「義父曾說我可為將尚未可為帥我嘴裡承認心中卻總不信。回想義父和靖康一戰的敗責責任要歸於我的不擅經營我圖陳州除昏君胡亂插手卻也以為陳州對倉州的威脅更大卻不想想它雖然地高可單憑一州之力兩面受敵何來威脅?
「義父打玉門其實一直在誘敵。而我卻以君命抗帥令錯過南下的時機以致被水師截斷被動挨打。最終義父怕昏君以他勞而無功換不可勝任之將只好以三十萬大軍屯於堅城碾壓勤王大軍。」
想到這裡他一下豁然腦海中卻被澆灌進滿滿的冰雪。一陣大風吹得人眼難張他全身無力說不出是在懊悔在羞愧還是在感動渾不知雨雪之緊直到身邊的人督促這才重新上路。
一行人在風聲鶴唳中再行間斜裡突然殺出一路人馬將他們團團裹住。眾人當下都魂飛破散差點以為是一路伏兵稍後才知道是在魯之北卸任州司馬吳益重掌了地方軍權接應至此。
吳益設立的行營離這裡不過十里午後就能到達可兵士帶馬孟符等人前去時拖攘竟如押俘虜一樣。帳中暖氣十足數十名軍將擺開案幾喝酒吃肉興致正酣。馬孟符心中積了一腔地冷笑左右看時聽到一名頭紮吞金弁的肥漢浪笑而問「這莫不是西慶第一名將麼?!緣何在我們這裡莫非又領了雄兵猛將殺了過來!」
一干人等見他醉酒後左右晃蕩若環顧大軍樣無不跟笑。
說話的人正是吳益他得到秦台的密信心中知道是怎麼回事雖半醉得意卻一眼就從馬孟符的狼狽相上猜到幾分臉色漸漸轉為森色連忙換成鄭重模樣和身旁的人對看一眼問「馬將軍你的人馬呢?」
馬孟符扶了頭絲毫不帶愧色少頃才說「輸了一陣人馬不知遁往何處!」
吳益隨即發怒要人拿住馬孟符推出轅門斬首不想馬孟符哈哈大笑怒色而問「你笑什麼?」
馬孟符雄軀微欠看住他不屑地說「吳將軍還用不著你殺我但我和你打你能不能贏的賭?!賭我頭顱怎樣?!」
「那好暫且寄下你的人頭。等我得勝回來再殺不遲!」吳益也知道輪不到自己來處置這個敗兵之將只是他知道自己沒對方爵高便拿來殺殺威風。此時聽馬孟符說來他一百個不服便睜圓眼睛嚼著鬍子不屑地吼「來人哪給他灌點好酒好肉等我得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