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淒厲地尋呼在秋風中唱泣她一聲聲呼著兒子幼時的稱呼「小乖乖」一步步爬尋抓人詢問。她的兒子呢?她的兒子哪去了?
人們大部分都離去但還有像她一樣的人在。終於他們注意到還有一位官員在便紛紛湧來求問自己的親人。
張國燾默默無息在癱爬跪泣而來的「做主」聲中低聲說「跟我來吧!」他的血無聲息地湧到頭上他也想知道這些人的親人哪去了便帶著他們再去其它關押候審的地方。狄南堂也顧不得止血他抓人問了一下形勢立刻明白目前的形勢更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第一反應就是去軍營去任上即使不能對形勢有所補遺也要按住一部分人。
別人呼喊別人死去那也只是別人聽到看到又如何何況又聽不到看不到。在接到消息前魯太后正經驗地否決了兒子對王卓的刺殺建議她侃侃而談「方良玉窮心中踏實他沒有足夠的錢更沒有足夠的心力去保護自己的安全。但王卓不同他養了大量的私兵護衛門客。殺他難!」
外面的聲浪響聞到這裡她一陣煩悶招手叫人進來。還未來得及詢問就聽到幾起雜亂跑過的「咯登」聲。幾名連鞋子都沒來得及脫的侍衛氣喘吁吁地跑到外面將攔路的宮女揮倒。其中一人跑入室門一把扯飛帷幄在光滑讀木地板上跪滑出老遠大聲報道「太后!有軍民暴亂!叛賊包圍了內城。」
室中溫度急劇而下只剩下漏沙器皿中的沙子沙沙地落下。
魯太后只躑躅了一下表現卻格外地冷靜她按住驚慌的秦林詢問侍衛外面的形勢。很快她鎮定自若地說「慌什麼?!天塌不下來!」
她看了一下燈火讓思緒跟上燈火的撲簌僅想了一會便說「林兒拿上虎符帶你的人馬從密道出去城外還有兩萬人馬速速調集鎮壓!」
接著她又問「韓安國呢?領侍衛大臣呢?令他們召集九門提督各大統領羽林校尉護軍校尉和其它人等調集內城侍衛郎衛龍鱗可以調集的一切人手先抓住王卓誅殺清河王子然後佈防。等城外外援趕來裡應外合快速鎮壓平亂。」
停了一下她又面無表情地補充「格殺無論!」
人去室空魯太后只覺得渾身癱軟一下子垮了。她堆坐在那裡先想起大長秋想派人去叫他但又覺得沒必要。她想大長秋這時恐怕已經正在囑咐禁中護軍關禁掖門使人鳴鐘召集大臣我要幹什麼?對找丞相!如今只能找丞相。
丞相何在?
丞相呢?丞相安在?
魯直終於在第二時間趕在路上一路跑出自己的府邸背後跟滿手拿兵器火把的家人。他感覺到長履難行乾脆甩掉提劍攬裙流著熱汗向城門飛奔。一路上內城的街道上也是人馬穿行兵將喊著超大聲的口令開往校場。大小官員有的坐了車有的來不及坐車紛紛在驚炸的火把中趕向宮廷。
這起突發事件來得毫無徵兆王卓預先沒得到一點消息。他正和兩個小妾在臥室玩鬧猝然聽聞來不及穿外衣只提了把劍就往外走。
「來人!守護府邸!」王卓大喝一聲。
他恨自己怎麼不能早點知道若是有了防備自然會在這起突發時間中獲益。這到底是誰發起的?他是佈置得特別周密還是傻瓜一樣猝然亂髮?他腦海中突然跳出一人但隨即就揮去這個人根本不在長月他是如何能秘密返回的?即使是他返回他能調動人事變更的長月軍?
他站在那裡提劍難行思緒混亂也不覺得冷風凜冽。正想著他的四兒子面帶喜色帶了兩個文士穿廊越庭而來口裡大聲叫著「父親機會!好機會!」他也不管有沒有閒雜人等聽到只是大聲說可剛走到父親身邊就挨了一巴掌。
「好個屁!快調集人馬守衛府邸!」王卓大喊。
正在此時慘叫傳來。「我要知道一些端倪也不會猝無防備。」王卓喃喃地說手中劍落鏗然長吟「她既然跟全天下為敵了自然不會顧忌朝局形勢!丞相呢?他也放任天下大亂不成?」
丞相正提劍赤腳跑在通往城門的街道上這街道是青石鋪就踩上涼如冰鐵。他終於因人老體虛氣喘如牛地停下來抱著長劍老氣橫秋。腳底的冰涼讓他稍微冷靜他回頭卻等到不到自家的馬車只看到後面的人趕到他身邊接著是一輛馬車經過。魯直也不管是不是自家的喝令眾人硬將它攔下。
二馬長嘶直身將車廂甩倒在街心。魯直不管痛叫的車伕更不管裡面的人怎樣。他提步上前抽劍棄鞘砍掉纜繩隨後拉過一匹就爬。
此馬無鞍幸好性溫伏帖。
見他拉住斷韁就爬他兒子阻攔不及只得扶他上去。他大叫一聲用劍面拍馬揚長趕路。
馬蹄「嗒嗒」如鼓直到到了北門邊他才收住心情爬下馬匹登城。
內城北門外已經聚集了足足五六萬人他們佔據所有能站的地方連房屋上都爬滿了。真是人聲鼎沸火把鋪蓋如繁星。
隨著軍官焦慮響亮的口號不斷有兵勇增調。弓箭手速列成伍趴在垛雉旁的豁缺之上將箭枝扣弦下瞄以恐不時之需其餘士兵也忙碌備戰裝起火油運送檑木石頭。可這些軍士只一登上城樓就能看到下面呼嘯的人海立刻就頭皮發麻。但看就看不到盡頭無論怎樣的人都頭皮發麻。
門下人海擁擠不堪前是混雜的兵將後是看不到邊的平民。原先跟來的平民都適當地保持距離或許是帶著觀戰的熱鬧跟隨起哄表達對太后對時局的一些不滿。而後隨著後來人越來越多他們終於混雜於軍伍中一起附和大喊袒胸露臂。
魯直仔細看了一下便注意到城門前幾舉稠密的火把間樹槍的大兵們拱衛著兩騎。
左側一人面目溫文若是不是那起帶著狂熱的激奮眾人便可透過他的戎衣一眼就知道他是一位飽學儒子謙和的君子。是的是他太傅楊峻魯直辨認後便感覺到不可思議。
往常他留意過這個人這位太傅時時都是溫文有禮有著無人與之爭鋒的風度鶴立雞群飄逸出眾雖然凝視自己時目光冰冷而憂鬱但那種文質還是顯露無二。他怎麼換上了一身戎裝做這些大逆不道的事呢?魯直不明白。
他又看第二人認得那人是王室子弟北護軍秦傷。他雖是出了名的鐵血但為人也是忠心不二。怎麼會猝然作亂?魯直更不明白。
魯直看向城下城下也看到了他。他立在那裡手持長劍褶衣銅膚給人一種深刻的質感就像是石頭鑿出的稜峰一樣任憑寒風緊吹卻絲毫不動。他那灰色的眉毛怒張火光照耀在鬍子上瘦臉上活脫脫地帶有一種鷹鳩的蒼兀。
楊峻揚頭和魯直對視雙方寸不避讓。兩人都知道惟有氣勢蓋過對方才會在底氣中堅定自己所行的才是王道。楊峻在對壘中分出心神給身邊的秦傷說「為了國王攻進去吧?!」
「這城門是先王所修耗費極巨怎能破毀?」秦傷猶豫不決說。
楊峻怒目回視憤然說「你奉有天子詔書怎麼顧及這麼多?」
「待我責問魯氏逆臣一番這就攻城!」秦傷邊行馬上前邊說。
「秦傷你乃宗室為何從人反叛?!速速遣散眾人然後到廷尉處自陳!」魯直大聲喝問。
「我有王詔!來擒你等禍國奸賊!」秦傷大聲說「快開城門速行冠禮讓我王親政!」
「誰是奸賊?!我乃先王親任丞相!你要討何人?不是反叛是什麼?是救駕還是還劫駕?!快快下馬收眾回營!」魯直大喝但心中卻也咯登了一下暗想難道真是國王年少不懂事竟發詔書親政?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楊峻也拍馬上前揚首討呼手中還拿出一卷黃絹並轉手給眾人看「天子另一詔書已經送往各地!太后亂國謀逆之心人人可見……」
完了!魯直對天長息。
應不少兵書所言靖康軍多舉一地之兵地方漸重他翻閱四世的起居錄時親見裡面多有擔憂到晚年一直想親力改革軍政。如今國王年幼王權不振這一詔書非惹得各地竟相檄文私擴軍伍不可。接著各路人馬為國之心真假難辨以君為由反問國母豈不要天下大亂?!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言語中半點也不能軟弱否則連眼前都過不去。於是他怒問「天下是何人之天下?!太后謀反前所未聞!母儀天下之人謀為何反?你楊峻矯詔誤國冥冥中不怕神靈?!」
「那朝廷為何胡亂抓人?」有人大聲問。
魯直放眼一看見是一名軍官在振槍責問頓覺難答。他早就知道太后為謠言之事抓殺無辜卻萬萬想不到會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便只得為她推委說「既有矯詔自然會有矯令!此事我自當查明。」
接著魯直斥退城樓怒張的士兵他一腳蹬於跺口丟了長劍雙手用力扯開衣裳展干骨老胸於城門之上激動怒吼「你等誰要從反射殺你們丞相就是!我自受制以來夙夜未曾安歇兢兢業業為朝廷盡心只求咱大靖康國國泰民安!」
「兵災旱災接連而降物價飆升流民四起聖王駕崩天下蒼生疾苦難返。此時我等應該戮力同心共圖天下大治才是。我知道你們心中有很多疑問責問朝廷為何與西慶議和責問朝廷為何連死罪都可用贖金來免?可幾人知道朝廷的難處?內外無錢國庫空虛?拿什麼給別人打仗?拿什麼做朝廷俸祿軍中糧餉?拿什麼安置流民?我至受任捐盡家財!為何?咱大靖康國不能倒!你等困苦朝廷也困苦。你們今日因困苦輕信矯詔同室操戈忠義何在?明日作何?」
魯直在冷風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瑟瑟發抖。他本來就因白眼不受信任而四受排擠如今感受交織眼淚全凝於曠中晶瑩發亮。這會更是句句真心字字漚血。
無論從推十五歲的王子還是後出舉措他從未偏離國家另存私心僅僅是為了調和矛盾而已。可在各派中他都落不得半分好身為丞相處處都是掣肘。他有什麼辦法?有什麼回天之力?他真想坐下來哭一番然後大開城門放人入內讓他們看看最終會怎麼樣?是能救天下還是能救君王。
同時他又為楊峻痛惜他知道無論那詔書是真是假無論他楊峻本心何在那都是禍國殃民。無論王卓還是太后他們為何不敢直接角逐?實際上都是忌憚自傷!今日就算這些人進得城廢了太后可天下讓誰掌管?城外大營作何反應?
以自己的都城作戰場除非能有絕對實力威信大得人心另有安邦之策才有那麼一丁點撥亂救國的可能!試想即使無詔書發向四地京城亂了王室權威喪失畿輔京城因拚殺而無可用壯丁地方將有何反應那些擁兵在外的將軍們會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