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五十三 長月怒潮(3)
    義士舉長月亂!

    這到底是謠言還是預言?若讓如今的魯直看它更像詛咒。

    魯直如同巨人一樣站住。他帶著一種極度激動的心情俯視城下看著這些人。他們大部分都是粗布葛衣有的瘦有的胖有的高有的矮不少人都赤裸起胸膛就像他們被編入伍前一樣。他心中陣痛。是呀他們是列國中最柔順的子民但並不羸弱靖康的強大全累於他們只要朝廷所指他們就踴躍入伍只要聽說打仗他們就頓足赤膊急不可待。而今他們會怎麼做呢?

    他想知道急切想知道尤其是自己說過這麼一番話後。

    一個人的泣血自陳總是能博人同情的。哪怕魯直僅僅是為了麻痺大伙後陳刀兵。但他成功了。他們本就是盲目的一股而來的怨恨也說散就散。

    四周的人都靜下來有些人已經淚水盈眶不知道該站到哪邊好。

    楊峻環顧感覺到眾人的動搖。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成敗功罪都在這一念。

    而之前他矛盾過衝突許久如今已經心如鐵石。他堅定地給身邊的秦傷說「將軍!攻進去吧!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不要被他這些取人同情的話左右!」

    幾聲悠遠的鐘聲響起這是宮廷裡的景仰大鐘在鳴。他知道這會讓百官齊聚內城已經全面反應便緩緩地說不成功就成仁根本無時間再拖。

    「讓我再想想!」秦傷出汗依然拿不定主意。

    毫無疑問。太傅楊峻就是這起兵變的策劃和主謀。他本是新國王秦安的王子傅。國王繼承大統他也隨即升格。國王被責打心中集有怨恨身為帝師的他便以此為引藉機進言在國王面前擺出道理誘導最後自寫詔書加蓋國王的玉印。

    如今見事急而身邊的秦傷又猶豫不決他只得曉以厲害說「此為何時?!有片刻可以猶豫嗎?將軍既然決心奉詔孰能不忍?峻自以為將軍乃知交早已經將生死托將軍請急下命令不可猶豫!」

    魯直也看到了秦傷的猶豫大聲說「秦傷你現在後悔來來得及!如今已經近夜亂軍若驚了聖駕你如何擔當?快快下馬進城謝罪!」

    「有放下武器的人嗎?!快快離開!既往不咎!」魯直大聲說。

    隨著這一聲音。果真有軍士放下武器。秦傷長歎一聲給身邊的楊峻說「太傅誤我我真怕一錯就不可收拾連見列祖列宗的面目都沒有了!」

    楊峻知道事不成便仰天大笑聲如穿堂怒號連冠帶都斷開。接著他滾落下馬望往內城不知是笑是哭大聲叩首說「臣糊塗反將陛下連累。自是萬死無能抵罪。」

    說完他鄭重磕頭完結大禮起身拔劍怒指魯直罵道「老匹夫。禍國欺君不得好死!」

    魯直不忍心作踐他便說「太傅大人你要是謝罪也來得及。」

    楊峻再次狂笑引劍回刎。

    魯直伸手阻攔不止眼見一蓬鮮血在空中綻起楊峻踉蹌後退倒在眾人散開的地上。

    他跌倒帶起的土煙還未消帶起的騷動還未止魯直的眼淚就出來了。他知道靖康的熱血男兒又少了一個。

    楊峻死了可宮中還不知道。

    一群高爵顯赫都在朝堂上搓手頓足惶惶如麻雀相互不知道怎麼辦好!

    突然太后和國王從一側的小門出現。因也沒有奏樂的排場先鳴眾人的聲響好久方歇。魯太后掃視一眼這些驚慌無措的膏腴強作的鎮定也被帶出慌亂。她連連問「你們都有什麼對策趕快說來聽聽!」

    「遷都吧!」親王秦穎慌忙說。

    「是呀遷都遷都!」一群大臣都連連附和。

    情況都不知道哪反哪不反都不知道除了想逃跑他們還想到什麼?!魯太后怔然張著嘴巴吃驚。她突然想知道自己夫君死後這些人換了多少?若是沒換多少自己的丈夫又是怎麼用這樣一群窩囊廢來料理國政決斷於廟堂的。

    她正要問及丞相怎麼沒到殿下突閃出一人眾人看去才知道是宇文元成。宇文元成一身重甲如咆虎在山他大喝一聲道「國母勿驚!待我去擒賊!諸位都是羔羊嗎?看我的某去去就來!」

    他是被下獄了出來雖然無了官職爵位卻未更改。這會魯太后突然肯定自己放對了人真還有那赤膽忠心的勇武男兒。她大喜笑道「來人賜酒壯行!」

    接著又問「你需要多少人我這就讓人派給你!」

    「我家中與死士四十餘都聚集在宮門外不需要多要一人。國母下讓人把酒放下!等某退敵回來再喝!」宇文元成擲地有聲。他邊說邊轉身在殿門旁邊要了一把火把找出配劍大步下階直奔宮門。

    到了宮門外有家人將他的爛銀戢馬匹送前。他這就綽戟上馬大問左右「健布敢這樣嗎?!功業須臾可建矣!」說完他大呼眾人跟隨緊投人聲最鼎沸的北門而去。

    幾匹馬和數十名武士緊隨而往。

    夜色朦朧。

    兩騎慢走在街道中央踏響慌亂後的沉寂。

    魯直帶著謝罪的秦傷慢行而過向宮掖走去。秦傷眼中還有淚水他抱住楊峻不顧自身一遍一遍地為楊峻的家屬求情。

    「這是夷六族之罪。」魯直克制住自己低沉地說。「雖然從感情上我敬佩他是條漢子。但從理智上講讓我處理我會予以重典。不然不以示警後人!這樣吧將屍體加刑不責親屬你看好不?」

    幾騎和一伍軍士從身邊穿過魯直只當是應急後來的軍士。他本該讓他們回去的卻也因自己心思不在上面沒怎麼在意只是邊走邊為死去的豪傑惋惜。他知道以太后的性格此事很難說能不牽連他人便在心中想著如何爭論為好。

    他想好了自己作為丞相不能再謙讓必須爭回首輔大臣的權力。

    正在這時一騎從後穿過將二人攔截。馬上一名重裝大漢問「北門形勢怎麼樣?」

    「秦將軍已經打算到宮掖謝罪。無事啦!」魯直說。

    「這麼說!你們是叛變的人了?」宇文元成怒聲問「看某來取你二人狗命!」

    說完他大戟一展朝魯直搠去。

    魯直雖然年老但也是服過兵役能騎馬能開弓的人。他驚慌之下慌忙俯身躲避。秦傷大驚喝問了一句「你這混帳要幹什麼?」他丟去楊峻的屍體阻上一阻。接著拔劍在手砍殺左右。

    其它幾騎一起殺來魯直眼看大呼住手無用也只好拔劍在手奮起自衛口中還問「你乃何人?」

    「丞相快走!」一身是血的秦傷大喊「你快走!將消息帶到宮掖!」他打起精神奮起威風殺開一條血路掩護魯直。

    宇文元成見秦傷自知不敵四處避他砍殺他家步行的武士躁怒不已暴喝一聲「哪個也別想走!」說完他竟不追魯直轉挑秦傷。一戟將甲冑挑開又一擊就將秦傷拉得滿身是血。

    魯直知道事關重大若是眼下消息送不到宮掖就會釀成巨變。他也顧不得秦傷的死活連忙趕馬縱蹄。他剛奔出不遠就聽倒一聲慘叫回頭一看那宇文元成正在獰然大笑戟上竟挑了秦傷。

    他心中悲憤難當卻也只能打馬狂奔。

    他邊跑邊想秦將軍老夫若不能為你報仇這一輩子都寢食難安。

    耳邊風聲作響他鼻子栓塞看月色一片模糊。宮門已經到了。魯直見外面有士兵把守後面喊殺聲急騎馬亂投口中大喊「是誰當值?!我是當今丞相你們快攔住後面的人!」

    上面的執金兵士看他手持長劍夜色中看不清面孔只是不肯開門要驗腰牌。魯直大怒卻也無計可施引馬繞宮牆而走。

    他正暗叫此命休也的時候一道靈光閃過。隨即他放空坐騎刺上一劍。在馬匹嘶騰奔走後藏於暗處。果然追兵趕馬去了鏜噠之聲瞬間既過。他再次出來趕到宮門高喊「快驗腰牌!」

    士兵們這才打火探頭接著下來開門。

    魯直聽到士兵慢騰騰的腳步而馬蹄聲似已折回渾身起汗。他正要繞宮再走從別門試進時宮門響徹終於洞開。他交身從側欄行進高舉金牌連過幾門按身上階終於到了昊日殿。

    他一身是血帶著傷口闖進朝堂幾乎嚇尿了所有的人。人人都愣愣地看著他間他也失機一樣麻木地站在朝堂上。

    一名公卿最先尖叫幾名大臣已經暴走去找能隱蔽的地方找個柱子什麼的。魯直悲哀地站著覺得自己有點兒說不出話。

    「丞相你可來了!」魯太后再次強打鎮定「情況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嗎?卿家為何一身是血?」

    「叛亂已經平息!」魯直說說完後他才知道自己忘了跪下這就趴下行禮。可趴下後他竟然想不起來一路斟酌的說法。

    過了好久他才說「太傅因政見不和煽動兵變。臣到北門登高一呼已解危機。南門估計聚集的都是一些百姓不時就會退去!」

    大臣鎮定下來紛紛回到臥鋪坐下竟相揭發指責好像對楊太傅的罪行陰謀早就洞察於心。討論一番後他們就路而上相互議論該為其定什麼罪責。所有人似乎都覺得自己得到的驚嚇失去的尊嚴惟有如此才能扳回。

    十五歲的國王聽到別人議論自己的師傅終於大不忿站起來大聲說「太傅沒罪!」

    「陛下!」魯直喊了一聲打住他的話叩頭說「城外謠傳陛下被人禁錮我想問陛下點事不知道能不能借一步說話?!」說完他也不管太后許或不許站起來示意要國王到一邊去。

    楊峻已死難道還要將事情推到廢國王的那一步?他覺得應該提醒國王犧牲楊峻凡事推委給死去的人更好。此時他回身懇求地看住國王希望有說這些話的機會。國王大概覺得他平常並不討厭點點頭站起來先行往一邊走。

    魯太后不明所以但又不好講話只是安排說「丞相不要講外面的血腥以免將陛下嚇住!」

    魯直正要出去卻聽到又有人回來。他也顧不得去看是不是自己遇到的混蛋更沒時間在心頭盤桓是不是該向眾人說說被攔截的事便緊隨國王向側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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