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南堂對這件事有種無力感。部落人口牛羊馬匹的表輕易便可謄撰可經略將軍是全權受理事務跳不過不說不經商量就奏報也顯得不義。
他安排了飛鳥些事情就從老宅心神不寧地出來了這是自危的預感他自個都感覺到自己對龍青雲是一種威脅龍青雲定然也一樣兩個人日後怎麼樣相處確實難說得很。
花流霜看出了點什麼問他。他也不說只是一個人想怎麼做妥帖。到晚上飛孝幾個人下學回來一進家就嚷著餓。狄南堂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
田晏風妻子早死本來取了個小但牽連事發後也散了。他有二子大子不及成年便夭折了這二子雖在關內混得也並不如意卻不願意到關外來覺得一出了關外便要遭受風雪之苦真的與前程好夢斷關係。
人說人生有三大不幸莫過於少年喪父中年失妻老年膝下無子奉養。田夫子佔了一大半身邊除了一個本家遠親外再無一個家眷。他曾多次催促兒子可兒子日日年年卻終不見來。龍百川見他後給他糊弄了幾間房子後來為了顯示自己禮賢下士就整出了一塊地好好紮了個大院就在龍家後院邊的西北銜尾胡同裡。院子大了房子也多可到處都空蕩蕩的更脫髮顯得他孑然一身身無長物。
這個年裡田夫子也算取了補罪的功績本來是可以節回鄉的可在龍家厚待下卻是怎麼都張不了口。
他自視很高。三兄弟爭嫡時龍青雲給他送過僕役卻被他他嚴厲地拒絕了。如今龍百川亡故龍青雲給他添了兩個僕婦尋了個小廝照料他生活。誰知道他不在的日子裡那兩個女人一不小心用他的書引火被他知道後趕走了。如今也就是一個遠方侄子一個小廝在身邊。他那個本家遠方侄子約莫二十三四歲又憨又老實在地下摔一摔都摔不出一疙瘩的話平日裡侍奉著老人照料茶飯洗刷扶等事情周到是周到就是無那巧勁。田夫子見他老大不小了早想張羅給他娶房媳婦因為忙卻也一直掛著。
傍晚又起雪了狄南堂頂了個斗笠過來扣了半天門也不見動靜只好站在外面大聲喊。
風雪正緊聲音在大院子裡也不見個信。好久小廝才聽到跑過來開門。他一見是狄南堂也不說話慌忙往屋裡跑邊縮著頭跑邊喊老爺子誰誰來了。接著一個年輕人扶著捂了個嚴實的田夫子出來。
「怎麼來著?房子裡沒生爐火?怎麼比去外面還穿得厚實?」狄南堂見無人來接他的馬自個扯了進去尋思著放到哪。
「爐火又滅了!」小廝是鎮上破家了的孩子終究做不到察顏觀色又補充說「馬棚裡一直沒有生火!」
「你該不是來看看爐子生火了沒吧!」田夫子冷呵呵地說。
狄南堂知道他還在為前些天的事兒給自己落臉色自個笑笑邊去拴馬邊熟捻地安排小廝取柴火和木炭。這關外架火生火極講究塞得多了起煙少了一不在意就續接不上。火塘只是冬天燒一年過了往往裡面走變。居家過日子的到冬天先整牆若是有哪家火塘不好男人們就地在房子裡重新砌。狄南堂知道這一定是爺仨伺候不了這爐子才這付模樣的。他拴好了馬起身進屋子。屋子裡已經嗆得不行狄南堂邊和幾人說著話邊看與牆連通的爐子。
爐子裡塞得都是碎木頭冒出青煙看來仨人正忙著生火。
「煙囪堵了!」狄南堂只瞄了一眼就說「小福兒難道看不出來?」
「他知道可是不會弄從上面也捅不上!」田夫子搖頭說「我想到明個尋個人來看!」
狄南堂笑笑給他整爐子邊整邊說「弄個牛糞爐子備用著不行就燒那個!」
「我寧願凍死也不去燒那個!」田夫子無好氣地說「難不成明年春上我和小福一塊背個簍子去拾糞便?」
狄南堂笑笑知道這並不算迂腐關內人普遍受不了燒拉的東西儘管裡面也可以架木炭和木頭。他忙乎了好長一會把什麼都弄好見田夫子張羅了些酒菜就席上炕。
「你該不是有什麼事情吧?」田夫子喝了兩杯舉頭問狄南堂。沒有前日事情的時候兩個人雖然相處頗好但還沒有互相拜訪過田夫子見他來自然有種無事不會來的意思。
狄南堂也無從客套就事論事講了起來細細說了一番猛人中流傳的白馬傳說接著便就著切牛肉邊吃邊說「這是猛人最尊貴的獻禮還說要把幾個伯克子弟給我兒子做阿克。我思衡了一下覺得這不是我等可以受得住了便來找先生討個主意。」
田夫子立刻停了酒杯輕輕放下摸著鬍子沉吟喃喃地說「來得好快!始料不及呀!」
燙過的酒瓢氤繞著大麥酒燙過發出的酵香味田夫子挪了挪身子不知道被酒熱得還是太意外了他脫去外面罩著的厚袍子放在一邊捋了下鬍子說「我只望來年春天朝廷嘉獎的使者到了我帶著他們去看讓他們問及此事後大做文章妥當安置卻想不到這就來了。經略將軍代表著朝廷獻也是要獻於龍大人可——」
正說間福兒從外間進來田夫子立刻停住了招手要他過來給了他點錢說「家中酒不多了你看出去能再沽點上等的酒不?」
福兒驚訝張口就說「怎麼會?昨日個——」
「你這小子不想去不是?」田夫子板起面孔叱呵揮著手讓他走。
「當然不是。」福兒又委屈又抓狂想找個人證明看便衝著外面喊「豐哥!」
「你們一塊去!有好的下酒菜也要點!」田夫子不給他申辯的機會只是打發他走。
福兒前腳離去田夫子便俯下身子說「龍爺嘛未必認朝廷的身份我也只能試著說服一下。」說完後他端正起來起手寫酒大聲說「前日我當賢弟懷有私心心中不免有些鄙視。不想老眼無珠竟然認不出磊磊丈夫我敬你一杯切不可與我著行將入土的人一般識見!」
狄南堂覺得受之有愧不好意思地說「我確實未想那麼遠只是怕中了猛人的挑撥!」
「挑撥?我也想到了!」田夫子頜首同意說「但不像在外人看來彼與彼同朝為官尊卑有序切想不到去挑撥!只是我更願意你替朝廷受下。我建議龍爺甩手把猛人踢給你那也是尋思過的這完虎家族根大部眾眾多難保春上不人數陡增。猛人與鎮人成仇你有了他們也好制衡龍爺!」
「朝廷頒布王命給完虎力官職厚爵在長月或者備州興建府邸恩賜僕役最好!」狄南堂說「就算不承認他的汗位這一部之長也不能在我這樣的芝麻官下吧。不然猛人多了反把我家給吃下去了!」
「你我論這樣的事情難不說其他只經手龍爺就難說通。我還是主張在這裡設郡把龍爺調去關內!」田夫子又拿他那兩全其美的主張說了起來狄南堂見人人都這麼說也無心去駁斥了便反過來給他敬酒。
兩人吃到夜深才散狄南堂的馬早凍得嘶叫連連了夜雪沉重不停地撲簌下落。
一到了晚上飛鳥又回到新宅加班加點地謄圖。圖大多是風月指點的但他也樂得上天覺得自個連城鎮都能設計了。他邊趴著裝模作樣地勾點邊在嘴巴裡吟著別人聽不懂的話段晚容上午回了半天家倒是在他身邊心神不寧地想事情。
「飛鳥少爺!你知道是什麼是喜歡嗎?」段晚容問。
「知道!」飛鳥說。
「你有沒有喜歡過人?」段晚容問。
「這太多了我很忙一大堆名字說起來很麻煩的。」飛鳥邊翻書邊糊里糊塗地回答「你也看看我畫的圖這可是將來防風城呀將來我們都住裡面。這裡對這裡是你家喜歡不?」
「你娶了老婆後還會和我在一起嗎?」段晚容又問。
「當然會!」飛鳥拿出一張草圖給段晚容說「你看看嘛提些意見。」
段晚容有些頭疼地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和空隙好半天才說「看不明白!」
「這是城牆這是引水渠和護城河連在一起。城市採用勾回複合式分內外兩城大約可以容得下十萬戶人家駐軍最大可以達到十萬。西門連通北部山脈走廊和城外大營遙遙相對。若猛人攻打只能從正面和東面圍攻山裡的物質可以源源不斷地運送。」飛鳥指著圖紙介紹說。
「十萬戶要多少人?最起碼也要五十萬人口建這麼大的城市呀?」段晚容被勾起了點興致張大嘴巴問。
「人多了不好嗎?」飛鳥用呼啦著厚圖紙說「小的難度太低了窩才!」
「那人呢?」段晚容看著他說。
「人?」飛鳥也鬱悶故意裝馬虎說「什麼人?知道了對!猛人見過不?個個都牙齒很白!」
「不要打岔我說的是築城的人和住進去的人。」段晚容久被騙成精了根本不偏題。
「啊!我給阿媽去看一看看能不能給龍大人去建!」飛鳥邊說邊溜擺明了避開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他出了門便被澆了一臉雪可還是來回在掃過後又落雪的地上左右踱步猶豫著自言自語說「阿媽要是問我的話功勞就都變成風月老師的了還是不去了將來畫好了再去!」
走了幾個來回他歪頭又說「都是風月老師的意思可他沒有動手又是我提出來的我不是還有功勞的嗎?不管了當成將來給田先生解說的練習吧!」
「阿媽!嘿嘿!」飛鳥背著雙手吐著舌頭用頭頂開門走進房子一見花流霜就傻笑。
「怎麼了?乖兒子讓阿媽抱抱!」花流霜正在看帳簿見他這樣攤開雙手示意讓他投過去。
「這麼大了別人看了不太好吧!」飛鳥把頭探了出去看看沒人這才關上門鑽到花流霜懷裡。
「手裡拿的什麼?給阿媽看看!」花流霜摟住他說。
「不行除非你不笑!」飛鳥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不笑!」花流霜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可見他這樣越發地想笑。
「我想在西北處建一座新城!」飛鳥攤開第一張圖紙說「風月老師就幫我琢磨並監督我畫了張圖紙!」
花流霜粗略地看了一下和段晚容一樣不太明白飛鳥便趴在桌子上給她解釋起來。花流霜親了他一下問「就這些?」
「就這些!」飛鳥說。
「你明不明白建城不是說說那麼簡單要徵調勞役開山取石取木入關取磚蒸土夯土勾引河水等等。」花流霜微笑著說「我寶貝兒子要親督建城嗎?」
「不是沒有人在意我說的話。」飛鳥的失望之情讓人看得不忍心但他立刻就信誓旦旦說「我敢保證按我——說的風月老師的方法建城四萬勞役不要一年就可建成。」
花流霜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笑了接著故意為難地問「是嗎?即使是四萬勞役一年支出的費用呢?」
「???……」飛鳥啞口無言了干扁了兩下嘴唇不得不說「原來這也是建城的步驟呀!有機會再想想!」
「你惹了誰人家老找你表哥麻煩你明個跟他一塊去看看。學堂到現在也不休個年假真不知道怎麼回事!」花流霜說。
在飛鳥允諾後兩人輕輕地說會話。不一會飛鳥就地打起瞌睡。
一身風雪的狄南堂推門進來看到飛鳥正打著瞌睡還在花流霜懷裡死撐便說「飛鳥回去睡吧!」
「嗯!」飛鳥站起來就往外走。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身上還有酒味!」花流霜邊幫他脫外袍邊問。
「去和田先生說了會話他年紀大了這些年了也還是過不慣關外的日子!」狄南堂吁了口氣說。
「老聽你和飛鳥提起他不如讓他搬來一起住。」花流霜說。
搬過來?把龍青雲最親近的人拉過來住?狄南堂苦笑著搖搖頭說「以後再說吧!」
飛鳥回去後段晚容早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連口水都流在手上。飛鳥扳著她給她擦著口水然後拖她起來到自己床上。因為活動了一陣他又不瞌睡了便又回到書桌前假裝用功但很快他還是在瞌睡中溜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