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計較了一夜。
次日樊英花帶狄阿鳥來到聚義堂會同自家人準備宴席準備款待前來投奔的好漢們。地方是城外的一處院子院子因未經過怎麼張羅廳裡也並無地板便不得不在堂前準備板凳和桌子。
幾個小伙子也就呼前應後在開席前左右忙碌搬桌子掛燈籠。
樊英花不覺得狄阿鳥這樣的人還會不自然便扔了他在一堆人中就轉去了一邊。然而狄阿鳥第一次以一個成年人的身份來佔一席之地初學乍到還真是頗有些惶恐尤其是在早來的時候逢到經過的人不時讓「挪挪」「再挪挪」的叫嚷中喝著左右不是感覺站哪兒都不是地方。
「要有點眼色。過來過來。把這個搬出去。」一個乾瘦的下人喊了他鬍子一動撇向手指的地方到別處指揮他加入勞動。
狄阿鳥也樂意解脫手腳無處放的窘迫立刻加入到搬東西的行列。
「眼睛不能裝到褲襠裡到哪也不能閒住。主家對你的印象不好了以後就有你不好的下場。」圓滑的僕人一板臉以高高在上的口氣在狄阿鳥耳邊傳授經驗用指頭一點腦門反問「記住了?!」
狄阿鳥琢磨著「下場」兩字對此人感到厭惡便鬱鬱不快地放下一個灰罐子說「我不是……」剛解釋到這幾個幫忙的小伙子喊了個「那誰」。
那下人便應著往那邊跑他跑了半步還是轉回身跳著腿給了狄阿鳥來一下怒氣騰騰地叮囑「強個啥?!」
說完他跟跟頭頭地跑到一邊去給別人罵。
狄阿鳥摸摸自己的被打的地方見他被一個小伙子聲色俱厲地罵無可奈何地笑笑。他想了一下覺得還是手裡搬了半拉子的灰罐抬出去。正走著橫裡殺出一人欣喜地叫了一聲「阿鳥!」
狄阿鳥還沒來得及吭聲這光頭就衝過來敲他的頭。
狄阿鳥一鬆手灰罐子「砰」地裂開在地上草灰橫飛弄了自己一身不說還引來無數的在注目的眼睛。
他一看竟然是穿了件大氅的樊缺便不顧眾人的怒視喝嚷和樊缺抱到一起。
狄阿鳥「哈哈」笑著羨慕地盯著他的大氅說「哥。你這件衣服真兜風!」
「媽的!還有的說?!豹子皮的摸摸!」樊缺大笑扯著他就走半路裡回頭沖一干人吼「看啥?!還不趕快把灰罐收拾乾淨?!」
石膏典豆腐一物降一物場面一下被鎮住了。
說完這立竿見影的話樊缺拍了拍灰頭灰腦的狄阿鳥回過身指上一個罵罵咧咧的年輕人說「欠揍。打仗就知道往回跑。要不是我跟你哥拜把子見你一次打一次。」
樊缺的威風不是蓋的狄阿鳥自感自己遜色了許多只好不停地抓臉。
兩人尋了柴房各自吹了半天牛皮喝光一壺酒仍還對著勁講這講那。
時間過得飛快突然鼓樂手吹起的迎賓樂曲鑽進這兩個偷閒人的耳朵裡。
「壞了!」狄阿鳥和樊缺都遲疑了一下接著異口同聲地喊了一句慌裡慌張地爬起來急急忙忙尋到側門邊只見到堂下已經坐了數條大漢似乎是全無聲息地進來的。
樊缺「唉」了一聲想起什麼問狄阿鳥「母老虎對你這麼好?!這樣的宴會也讓你來?」
狄阿鳥終於找到了膽敢叫樊英花為「母老虎」的同類端出英雄所見略同的口吻還沒說話就看到笑出聲的樊缺。樊缺指指狄阿鳥的面孔悶笑著說「我先進去。你趕快去洗洗自己的猴屁股。」說完他大步走了進去。
狄阿鳥摸了摸自己的臉摸出一手灰賊頭鼠腦地回頭正找個地方洗一洗被門側一桌子上的人叫住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傢伙粗聲嚷「小子換個大碗來我今天好好把他們幾個灌趴下。」
狄阿鳥大不忿乾脆頂著張灰臉愛理不理地進去。
大伙都在聽李尚長出來給大伙說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話並不甚在意。唯獨幾個讓狄阿鳥拿碗的漢子看著他小聲叫罵。
堂內擺了七八桌坐滿了人。
狄阿鳥進來不知坐哪兒好。
他搜索了一番看其中一條板凳上缺人立刻欠身坐到這些陌生人中。此桌的人們都訝然地看著他。旁邊的漢子立刻一抹面孔用腿一磕說「這是我家兄弟的位他剛出去解手了。你再找地方坐吧!」
狄阿鳥只好站起來四處望了一望見各桌都坐滿木木的人不肯再走一屁股蹲下賴上了振振有辭地說「這兒明明是我的座。你說說這桌讀沒讀到你名?!我聽得清清楚楚的我黑臉烏鴉就在這一席。」
「黑臉烏鴉!」旁邊的又一個漢子噴笑了一句回頭沖對面有了下表情的漢子問「他是姬爺的人?」
漢子搖搖頭倒是抱了一抱拳說「在下陳虎倒是耳聞過烏鴉爺的大名這下有理了。」
「我管你他媽的什麼爺!」給他爭執不下的漢子一胳膊別過來擠了狄阿鳥一下怒聲說「快去一邊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媽媽的!想動武?!」狄阿鳥也一胳膊頂了過去順便猛一抬屁股蹬在長凳子另一邊的腿上。漢子不防一下把長凳子坐撅屁股落到了地上大手差點把桌子都搬翻。好在酒菜還沒上酒罐在桌子下只掉下了個碗。
周圍眾人都聽到「嘎嘩」地一聲眼神投向坐在地下的漢子就連以「淺嘗輒止」結尾的李尚長也回頭詢問怎麼回事。
這下丑出大了漢子的一張青臉都變得發紫。
他起身去揪狄阿鳥卻被橫裡的一隻手攔住。青臉漢子一看是自家兄弟回來了立刻看了他一眼恨恨地示意說「真想做了他。敢搶咱座位。」
回來的漢子有分寸得多他邊向周圍說著「沒事」便交過頸在自家兄弟耳邊上小聲嘀咕「別忘了瓢把子的吩咐咱是來投靠別人的要夾著尾巴做人。」說完就向一名走過來看怎麼回事的下人招手。
狄阿鳥聽不到他說什麼才猜到不少也連忙表達歉意賴笑著說「一條板凳上坐三個人也不多。咱湊合、湊合?!」
正說著被招過來的下人盯住了狄阿鳥看了幾下一伸手就去拽他嘴巴裡罵「你這小子吃飽撐的膽比天大。竟抹了一臉的草灰坐到這來了。快滾!」
狄阿鳥一看這才知道是督促自己搬灰罐的那個正給他解釋已經來不及了。那瘦猴一樣的下人一扯對著狄阿鳥用上耳光和拳頭邊打還邊好心「還不跑得遠遠的。要是讓老爺、小姐他們看到你就死定了你!」
狄阿鳥連賴帶搶好不容易找了個能坐的地方被他揪住背後的領子掂了出來還差點翻了一跟頭腸子都快氣炸了一轉身就捏住對方的脖子上前穿一步一推直直地將對方摁倒在地。
那下人在底下不住咳嗽氣憤地喊「你還不得了了!你!」
周圍的漢子那頓時被點著火一樣湊上看。
大家都是草莽眾人看熱戲來勁出口都是「日他娘打打!」閉口就是「干死他!」
狄阿鳥本是賴上的座位沒有道理可擺但實在受夠這不知好歹的下人大聲咆哮「我坐在哪兒關你屁事?!我好心幫你搬一搬東西你還沒完沒了了。」
亂七八糟的嚷聲驚動很大一些重要人物都很敏感想出來看一看怎麼回事。
李尚長讓人去安撫裡面的大人物沒有直接上前而是喚出樊英花讓她過去樊英花還沒有走到跟前負責主持秩序的人已聽說是倆下人生事都是殺氣騰騰地過來。狄阿鳥看看沒自己認識的就把事情一古腦推給被按下的下人大列罪狀「你們就這樣對待客人嗎?老子一生氣就回關中去!」
投靠別人的人最怕別人不當自己為自家人連雜役都可以欺負。
關中屬於直州姬康的人自覺和狄阿鳥是一個地方的最先幫腔不管大伙聽沒聽過「黑臉烏鴉」不管狄阿鳥的真正身份要把抓狄阿鳥的下人拿下去「連卵子」都打出來。接著是同桌人他們都為狄阿鳥作證說這下人上來就掂客人打。
就連和狄阿鳥起爭執的兩個甘燕漢子也盡棄前嫌讓狄阿鳥消氣這樣「算了」。
那被狄阿鳥連摜帶團地整治了一陣子的倒霉下人本來是來幫這桌客人的被狄阿鳥打了還被一圈亂碰哭也哭不出地坐在一圈陌生大漢中抬眼被敵視驚到渾身顫幾個李家人見他遭了眾怒想也不想拉著他往外拽。
一路上也不知道經過多少漢子等著勾拐戳捏搓得這下人直叫喚。
「俏面羅剎」一樣的樊英花進了內圍一眼看到囂張無比的狄阿鳥狂呼亂嚷便極力忍住怒火以溫和到極點的口氣問「阿鳥。你看咱家是不是很不會待客?!」
「是呀。」狄阿鳥想都沒想就回答回答後才反應過來是誰的聲音立刻背過身皺眉頭暗暗叫苦。
「是嗎?」樊英花打牙根裡癢癢恨不得拔掉他一層皮表面卻還要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說「你說不出理由我回去不輕饒你!」
眼看形勢不對眾人訝然中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狄阿鳥乾脆豁了出去一把抓了一旁的桌子猛地一擂趁場面一肅沖大伙煞有介事地說「熱心厚道是一回事大伙感覺出來感覺不出來又是一回事。樊大老爺給大伙的瓢把子接風順便宴請弟兄們這本是件體恤兄弟們的事表現出樊大老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豪爽重義的一面。可你看剛才那場面我大氣都不敢出的坐哪都不知道憋得都難受你說這是待客的道理嗎!」
「你?!」樊英花鬱結了一口氣卻說「快跟我走別在這裝瘋賣傻了。快!」
「不打斷腿吧?!」狄阿鳥擔心地問。
「不!」樊英花咬牙切齒地許諾心中卻對這還寧上了頭的灰頭小丑更火大覺得自己的臉都被他丟光了不教訓是萬萬不行。
她向心裡發毛的狄阿鳥招手這一剎那間周圍的漢子們都開口認同狄阿鳥的話。
一個個頭不小的漢子說「咱都是粗人跟國王也好跟樊大老爺也好還不是圖個爽快。投奔過來什麼也不怕就怕樊大老爺當咱是走投無路的狗饑一頓飽一頓地餵上兩口飯不當咱是人看。大伙到這赴宴心裡確實毛毛的不是這麼一說還真沒感覺大老爺是想著咱弟兄的。」
樊英花臉色說不出地古怪說什麼也想不到狄阿鳥牽強的說法扔了後會起反響比自己父親的長篇大論還起作用立刻大笑起來沖眾人嚷「說來說去大伙是怕咱家不厚道。咱家也是山溝裡爬的土地上長的不說能不能領大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卻萬萬不會辜負諸位兄弟的抬愛。」
說到這裡她再不給狄阿鳥機會立刻上前揪了他就走走到半路上看到父親不快地盯著狄阿鳥看解釋說「他是想給大伙提提氣氛的。」
樊英花有點兒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恨得牙根都疼還要替他說話。
寒芒閃爍半晌李尚長再仔細打量狄阿鳥一番理也不理地往內堂裡去。
狄阿鳥先被一個下人揪住打接著又顯出了怕女人自覺丟臉狠狠甩掉樊英花的手不理她的威脅大步便走。
這時外面一個水平與訓練有素的宦官無法比較的大嗓門響徹「王上駕到!」
不管這喊聲怎樣但卻告訴眾人一個事實。李家的人都像被一帖膏藥般糊在心上極不痛快尤其是看向從側門裡往外走狄阿鳥的樊英花她回神往大門望去電閃之間湧上一個念頭他們也想爭取這些投降的土匪?!
片刻之後李尚長率人接駕在末尾見到一個坐了輪椅的老人。他六十餘歲滿面紅光顎下一叢長長的白鬚飄在胸前精神矍鑠放在平板的兩腿上橫了一隻金頭節杖。
朝廷的老臣喜歡在手邊拿上節杖卻怕有不好的風評擁有它的人都稱為手杖以表示既不是使者的旄節也不表示枴杖而是代表一種上了地位的裝飾。
看到這些李尚長已猜到這是何人。
「老夫這次侍駕前來是來認樊大人這一門親的。」老人抓了手杖沖人一點微笑著說「小女和外甥女都是蒙樊大人仗義相救我是特意代他們來向大人道謝的。」
「你是說?!」李尚長詫異地說。
他不得不發愣在那不敢相信地自問我竟然問都沒有就認了蘇孔的外甥女黃夏卿為女一認平白低出一輩。
世家相交輩份是極看重的他心裡吃了個蒼蠅一樣恨不得一腳把面前的白頭狐狸給踏翻在地。
眾人叩拜國王完畢老人請出女兒和外甥女給李尚長磕頭拜謝。
李尚長迎他入內一味包攬說「不知那攔路的強盜躲哪兒了我若查到一定為蘇兄手刃仇人。」
「聽說為首的是一個被人稱作『堯哥』的匪徒我女兒形容說此人青面獠牙身高六尺有餘。」蘇孔說。
李尚長扼腕憤怒大大地為自己的乾女兒的父親弟弟鳴一番不平。
蘇孔極富表情地歎氣口氣一轉說「如今亂軍壓境將軍之責在於退敵咱自家的私仇還是先放一放。」
他目示一旁的秦汾秦汾卻對李尚長留有怕意不敢看週遭的醜陋惡人們乾巴地說「諸位既然臣服都是孤王的愛卿改日就讓樊大人給你們領個官職也算孤——和樊大人對大伙的器重。眼前危機四伏你們都有什麼退敵良方還是說來聽一聽的好!」
李尚長覺得秦汾不像是來指責自己越過小朝廷而受降賊寇的放下心來說「這下我們的實力已非官——賊軍所料定能出其不意打它個措手不及。」這樣說完他自己也知道這是安撫人心誇誇其談的表面話不由神色一斂說「至於何人專伐我會向陛下請示。」
「這不二人選自然非樊兄莫屬嘛。」蘇孔微笑著說「不過在衝鋒陷陣的人中我倒還是聽說幾個人像杜密陸川少年英雄狄阿鳥。」
他這話裡的醉翁之意表露得一清二楚這三個人中一個是當地貴族一個是與兩邊都密切的狄阿鳥一個是李氏的愛將可謂是一個折中的三軍將選。
李尚長自然大不滿意但一個無防備沒法推辭只好看向樊英花。
陸川雖勇佈陣卻非其所長樊英花只看好狄阿鳥一個。
她便說「蘇老只是耳聞。行軍決勝之道怕非您想像的那般。既然對家父無可推托放開手腳也好施展。」
蘇孔卻也不生氣只是樂呵呵的樣兒觀寶一樣沖樊英花看上看下又說「我等都把身家交給樊帥自然不會束縛樊帥的手腳只是圖個心裡亮。」他說到這裡眼神已經打量到內堂的諸人。這裡和外間不同飯菜雖上卻也不見怎麼動瓢把子和親信聽著他們談論的事也湊著頭竊竊私語。
突然眾人推姬康起身紛紛說「姬康可為將!」樊英花心裡怦怦地跳怕秦汾搶收人心立刻截在前頭說「我父親已經暗中擬定第一人選的確非姬瓢把子莫屬。」李尚長是擬定了人選第一人選是李玉而且和身邊的人透了底的被這樣一截處於恤子心切連忙看向旁邊的李玉見李玉扭頭看向一邊心頭頓時有點兒惆悵。
秦汾走後人聲一直入夜。
仍不能釋懷的李玉一肚子苦水無處可倒唯一傾訴的對象也只有自己的叔叔他外出晃蕩一會兒帶人去自己的叔叔樊成那兒。他並不是一個庸人無論在統御之術和見識方面相比一般人都還是有獨到之處的。唯一的不幸是他還沒成熟起來。
他以前沒有做過官沒有運籌過什麼大事只是個讀過書習過武藝的璞玉然而在凡事好強有膽有略的妹妹受到壓力只能走向妹妹的對立面熟知政治技巧的人都知道若是敵人擁護的自己就反對自己就處於一個被動的位置而面對一個優秀的對手時他佔住的往往是錯的久而久之就在眾人眼裡很無能了他的政敵他的妹妹即使心存兄妹之情也不得不和他唱對台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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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野在河東內嵌西倚斜行走向的燕行山東面被王河斬斷南面開闊越過商亥江就是中原枕了方圓百里的牛伏山只有幾條為數不多的陘道。環顧整個地域裡除了慶德一帶是再也沒有可以足作後方基地的大片城邑了。往日向這裡用兵也都是把從慶德當成輸送大本營和戰略依托地而一旦考慮到戰爭會陷入僵局後就要提前想好是開棧道輸送糧草還是先將陘道暢通。
正因為這個原因秦綱的智囊團看準了秦汾還不能盡佔河東果斷果決相當明智。
可也不是半點風險不冒。
慶德畢竟沒做好相應補給的準備更沒有調動一切需要的重臣坐鎮;因而除了胡經這一路另一路從屯山後發的兵馬一擊不勝就不能再指望後方的補給。胡經是一名很老到的將軍調度非常有方他領著二萬多的人馬出陘口渡了白豚渡便分出人馬繞行直奔五澗郡別住沙通天的手腳。
四天之後百餘名騎兵強佔一鎮和沙通天接了一仗沙通天立刻明白雙方的差距稀里糊塗就潰了。
沙通天只好心口發涼地率領嫡系逃竄。
他並不是有意棄盟脫逃而是一剎那之間被別住了手腳陷入第一個被打擊得目標被逼無奈才被迫向山中逃竄而嫡系所部也同時分崩剛剛吸納的力量看到朝廷的鐵騎哄散了不少。
胡經把人馬分成三路推進並不是按長月的步驟來做自己吸引對方主力讓從屯山後發的人馬威脅屯牙因為他不得不考慮自己孤軍深入的可能性河東已經成了各種土匪的天下自己是走到哪得打到哪兒要不是三路推進漫長的推進路線就會一直暴露那些見己則潰但並沒有土崩瓦解的叛軍武裝會在自己遇到強烈抵抗時斷絕自己的補給線從身後衝擊自己。
而屯山的那支奇兵有著自己的不足一旦出鞘就無法再上補給非要第一時間攻擊屯牙而且攻擊過屯牙之後仍然要吃飯自己這條補救路仍然要暢通所以他基於戰爭的供給之難不斷送上自己的請示。
秦台鑒於他取得的戰果給予同意但卻非常愚蠢地走到一個反面要求他盡快協助地方進行肅清為屯山軍出擊提供出後方條件為在當地籌備糧草創造條件。
這樣一來胡經就被拖住了前進的步伐各地被沙通天攪得不得安寧地方官員無不想拉點兵紛紛謊報敵情之嚴重使得他兩萬五千人不得不受地方調動把守一些不得不守的境地。
兵分成三路駐守補救線路兵力不足本就不足再被各地喊救命的官員三天兩頭報個大小事逢大匪剿大匪逢小匪剿小匪虛虛實實鬧得焦頭爛額不說也使得部隊將士極為疲倦。
軍中主薄給自己的京城好友寫信提到胡經對此的憂慮「昔往出兵皆地方官員配合吾等進剿卻須仰賴地方不先擊潰敵主力兵力即散凡過縣地均不得情報反被誇大之現狀所迫輕軍而往數十匪類擾一二富紳爾一縣尊太尊過壽欲捧場面竟血書而至如此下去叛軍有整待勞所驅之眾非吾等預料也。
的確化名為樊英豪的樊英花採納了少數人一反主流建議四處收攏可戰之兵徵召丁壯而後向南出擊聚眾擊其主力震懾各郡的決議。
制定這樣的策略後各路的義軍紛紛撤退意圖迷惑敵人給人以潰敗的假相。
野牙有意的「潰敗」因隊伍的雜亂而顯得特別真實。
胡經一開始覺得賊人要收縮突圍接著重視起這些前面潰敗後面卻退了再守守了再退的奇異戰術。
但他並沒有過於敏感地想像到敵軍的意圖而是覺得敵人在且戰且退拖延時間。為此他以整個中軍人馬為前鋒違反什麼「配合地方澄淨匪患以自籌糧草」的與預先戰略相背的瞎指揮加速推進意圖以突然加快的進軍來擊潰敵人的信心;又令兩翼在身後盡量靠攏進行拱護。
這樣佈置之後他讓幕僚把自己遇到的情況寫成書信送到長月給那些大臣們看來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
二月備州突然遭受遊牧人反常的打擊而河東戰場上在一系列撤退假象的身後樊英花著手準備了足夠的力量空前強大也因為所集結的兵力空前她為了杜絕掣肘充分建立自己在軍中的威信決定剔除自己的哥哥自領中軍而令杜密率領一部分官兵團練令姬康領投誠的大小土匪。
與此同時她還徵集了四百八十名騎兵組成一支策應驍果由自己寄托的厚望的狄阿鳥率領。
其實不能算四百八十因為裡面還夾裹了三十多匹騾子十來頭毛驢其後。還加入百餘頭耕牛。
狄阿鳥倒是很滿意耕牛的加入。
預定的戰爭是在狹隘的山區進行耕牛上下爬坡的能力衝鋒陷陣的能力反而大大超過溫順的騾子倔強的毛驢和未經磨練的戰馬而他這個秦汾指認的將軍一直帶不上兵練不上兵而今拉來一隊隊的人搞訓練裝腔作勢日日在城外的樹林裡奔行倒也不得不心滿意足。
十來天裡兵沒練成什麼樣飛鳥倒練出了將軍樣。
他左有唐凱右有趙過常常會附下身左右交談挽個馬鞭指指點點親切地敲打軍官偶爾還學起三叔哈哈大笑威風極了。
在各路人馬紛紛開往指定地點的時候他也接到了督促。但他在臨行前覺得還是去見見秦汾和許小燕好。
因為對秦汾的看不慣記得許小燕對自己的警告這一段他很少去見秦汾了反過來一想他卻怕自己是在嫌棄自己的君王在和許小燕簡單告別後出發前怎麼也要去告一下別這就帶著唐凱和趙過奔往所謂的行宮所在。
到了跟前他把馬韁交給唐凱看著直挺挺地走到士兵那裡遞牌子自欺欺人地報告說「車騎將軍狄飛鳥求見。」
等了好一會秦汾派人傳話讓他進去。
他挺著腰扶住劍大步進去走到代小黃門那兒解劍見到了秦汾當即揚長拜地高呼說「陛下萬歲萬萬歲。」
國王身邊的宋濤鬍子近來經過修剪但出於憂慮樣子看去比之以前足足老了五六歲。他看看狄阿鳥又看看秦汾這就告退走到狄阿鳥那裡竟然停了一停輕輕踢在狄阿鳥的腳上。
狄阿鳥從來沒有和他交談過什麼見他這樣用腳探自己大為奇怪想是讓自己等一會去見他的有話跟自己說便在內心中答應下來。
「來!來!」秦汾也異常客氣要打仗了嘛就向狄阿鳥不斷招手直到狄阿鳥爬到他跟前歪倒坐下方興奮地說「我聽說他們有一支強大的騎兵交給你指揮早想知道是什麼情況你給講講!」
強大的騎兵四百多加上騾子、毛驢、耕牛更像個運輸隊。飛鳥大為煩悶歎了幾口氣才訴苦說「什麼是鐵騎裡面又有騾子又有驢訂弓箭的錢都沒有我只好讓他們買些邊角料教大伙做弓箭。結果忙活了幾天不少人弄了爛鞋頭子破布來箍緊弓弦像樣的歪歪射個五六十步不像樣的就是把長木弄彎。而箭術徵募的人還比不上國王你呢。最過分的是幾個自己帶武器自以為會騎馬會射箭的傢伙天天要跟我單挑靠羞辱我過日子。」
「孤自小聽從先王的教導弓馬嫻熟。他們自然比不上孤怎麼會『還比不上』?」秦汾很不高興不過緊跟著就說「是你要是別人孤聽了這樣的話怎麼也要砍掉他的腦袋。」
這一特殊的拉攏並沒有讓狄阿鳥感到親熱反讓他想起了許小燕的話心想國王這麼敏感自己又有許多不檢點的地方說不定真得罪過他惹得他內心深處很想殺自己嗯有可能絕對有可能。
想到這裡他並沒有湧起什麼寒意而是充滿蔑視地想你若是一個睥睨四方的豪傑因過於好勝而不能容忍我或許是個暴君但卻讓人覺得還像個人而偏偏敏感怯懦聽說兵變嚇得幾乎尿褲子仍是容不得一物自炫自耀不是那種齷齪小人是什麼?
再想到陸川殺人的場面狄阿鳥無端端地覺得那裡面就埋下了對方殺死自己的理由因為當時自己反而像個國王若干年後戰爭平息這個心胸狹窄的小子很可能忘記自己當時在保護他反而覺得羞辱難當為了忘記這些說不定就……
因為想得太多他有些兒發愣好像被感動了一樣。
秦汾還算滿意他的表現以大量的好言安撫許諾說「咱們君臣是共患過難的日後當同享富貴!」
最終出了門。
狄阿鳥便擂自己的頭責怪自己現在越來越無法相信秦汾使得兩人面和心不合不是什麼好事兒。
外敵在君臣都只是表面和睦算不算是戰前的大忌呢。
旁邊早就等了宋濤他一見狄阿鳥就招手叫道「小將軍!」
狄阿鳥這也叫心思國亂吧反正忘記了他踢自己提醒的事茫然抬頭發覺是他走到他跟前行禮說「原來是宋老大人。」
「借一步說話。」宋濤邊說邊做了請態要他跟著自己走。
雙方很快走到沒人的地方宋濤喟然一咽低聲說「我如今已經一把年紀想當日的確存有不少私心但也想讓咱大靖康國繁榮昌盛君得其政而今後悔晚矣。這周圍眾人無不虎視眈眈也只有小將軍才是陛下的人你手中既然有兵能旗開則已不能得勝一定要保存實力保護自己立刻回軍保護陛下的安危。」說到這兒他已經淚留滿面哽咽說「我很難再支撐下去每日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處若有什麼不幸望將軍能答應老夫什麼也不要管第一時間返回野牙保護陛下。」
若是以前狄阿鳥一定義不容辭。
可如今他竟有點兒發愣地看著眼前宋濤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因為因為這話這許諾似乎太難承擔。宋濤突然一掀自己的前袍雙膝跪倒在地整個身形猛地一挫給人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狄阿鳥該怎麼來回答呢告訴他不行到了戰場上君臣就得一心我說為君見勢不妙就跑回來再帶著他秦汾跑對整支大軍意味著什麼?!要是以前自己覺得別人都是亂世禍根但今天樊英花似乎沒有那麼壞她父親縱使千不是萬不是此刻還和國王站在一條線上又有那麼多的將士自己豈能為之亂來可話說回來人家讓你見勢不妙回來保護國王你說不行覺得合適嗎便以異常堅決的口氣說「此戰必勝必勝!」說完大步向外走去。
天黃黃的整個兒旋著渾噩噩的昏氣夾道兩旁桃梨孕育尚無綠葉和榮氣來拱確是還未從冬天的蕭索中走來。
迎面一個少女低著頭兒在兩名所謂的宮女的陪同下沿斜路而來。
大概是她的餘光被狄阿鳥拂袖邁腿揚長此時表現的氣度吸引便在擦身時含笑地看了一眼。但一看之下她的臉色頓時蒼白抽搐一樣喘氣一隻手已經發抖地指過狄阿鳥的背吐不出半個字。
侍在一旁的少女連忙喊問卻聽到她嘴巴裡吐出兩個字「是他?!」
狄阿鳥出了行宮集結隊伍盤桓耽擱了一陣這才帶著他的雜牌騎兵揚長而去。他自然不會知道當捲舞的煙塵還在翻滾一隊兵士已到達他出城的大門為首的蘇黃二姓的男子向城門小吏詢問什麼恨恨眺望。